211、给朕查!
客巴巴的车队一行十几人被人杀了,也是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被附近上山砍柴的樵夫发现的。
那樵夫眼见一地尸体,也是吓傻了,连忙要去顺天府报官,路上也遇到其他的在山林忙活的熟悉的樵夫猎户,大家听到死了人,都一样犯傻,联合起来去报官。
顺天府知府胡维霖,在听到有死人大案,而且还死了十几人,当即一惊,连忙调动差役捕快前去查案。
到了地方,待查明死的是锦衣卫,还有皇帝的乳母,立马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看到客巴巴身中数刀的凄惨模样,传统儒生出身的胡维霖,虽然不喜欢敬皇后的客巴巴,但依旧不免为客巴巴的死样感到怜悯。
当下,一面命人勘察现场,寻找线索,一面又让人去宫里通报,毕竟死的是皇帝的乳母,不得不通报。
皇城乾清宫内,朱由校坐在龙椅上,静静发呆。
熊廷弼得以起复,还有其他事情完备,难得空闲下来,朱由校不免有些空虚。
这种空虚,其实自客巴巴被他赶出宫,他便有了。
只是,当时因为朝政事情多,也很急,这些事情,逼得他忘记了客巴巴不在,逼得他打起精神去做皇帝该做的事情。
而今天,朝堂重要的事情都得到办法解决,朱由校空闲下来,不自然的难免又想那个女人了。
“陛下,陛下……”
突然,乾清宫外,传来李进忠急切的声音,接着便见李进忠连滚带爬,满身是水,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
朱由校眉头皱了下,没有表情的看着李进忠,但并未出言,他知道跟在他身边这么久的李进忠,竟然这么慌张,必然是出事了。
很快,便见李进忠跪在地上,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的道:“陛下,不好了,不好了,客妈妈死了……”
朱由校脸色一变,从桌案上随手拿了支毛笔,扔在李进忠身上,怒喊道:“大胆!你敢欺君造谣?客妈妈无病无灾,在宫外享福,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呢?”
李进忠闻言,抖的越发厉害,颤声道:“皇上,客妈妈今日去上香,路上叫贼人杀了。”
朱由校闻言,猛的站起来,依旧有些不信的自言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
不过,再不可能,朱由校也淡定不了,当即让李进忠安排马车,他要出宫去确定真假。
皇帝要出宫,自然是大事,况且还是去客妈妈被贼人杀的地方,那地方应该还不怎么安全,自然要多加人手。
而这一次,朱由校出宫,因为有看乳母尸首的名义,自然不需要偷偷摸摸的。
很快,一队队锦衣亲军,宫中禁军,有序的围着朱由校的马车,直奔顺天府而去。
“快!快!快!”
朱由校坐在马车里大喊着,此刻他心急如焚。
虽然是朱由校下旨把客巴巴赶出宫,但绝不意味着他对客巴巴已经没有任何情感,只是因为朝堂的压力,让他不得不如此做,甚至于他为此都无脸去见客巴巴,他害怕客巴巴问他什么时候能把她接进宫,这也是他一直回避客巴巴派太监来问话的原因。
“是,陛下!”驾车的马夫甩着马鞭,快速前进,终是到了地方。
因死的人是皇帝的乳母,身份尊贵,胡维霖可不敢让客巴巴的尸体在野外陈尸太久,待仵作查验了案发现场没多少线索后,便叫人把客巴巴等人的尸体,带回顺天府衙门查验了。
顺天府内,治下发生如此大案,一连死了十几人,那一小旗锦衣卫不说,其中还有皇帝的乳母,顺天府内忙成了一团,还有不少不是专职查案的官吏差役们,都好奇心爆棚的围在衙门后院,这里是胡维霖和仵作,在衙门里临时检查尸体的地方。
“让开,让开!”
一排锦衣卫蛮狠的冲开顺天府的大门,推开那些挡路的人。
朱由校一脸慌张的走了进来,四处张望,待看到客巴巴的尸体,当即脚有些不稳,差点摔倒。
一直观察朱由校动静的李进忠,见此连忙扶着他道:“陛下、陛下……”
这一幕,吓得在场包括胡维霖的其他人,都有些心都跳了出来,要是皇帝在他们这里出了什么事情。
好半会儿,朱由校在李进忠的支撑帮助下,缓过神来。
而后,朱由校直接冲到客巴巴尸体旁,一眼就看到了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客巴巴,腹部的穿透伤无比的醒目。
他直直立在那里,神色发呆,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客巴巴的尸体,一言不发。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好痛!
可是,他却不能表达出来。
过了好久,朱由校才对那检查尸体的仵作模样的人问道:“客妈妈怎么死的?快告诉朕?”
客巴巴尸体前,仵作还在认真检查着,没注意外面动静,也没有听到别人提醒他皇帝来了,待朱由校开口时,他才从沉思中惊醒。
仵作连忙行礼道:“小人见过陛下。”
“行了,不要管这些虚礼,快说客妈妈是怎么死的。”
“是!回禀陛下,小人已经检查过了,死者应该是被贼人先用短刀刺穿身体,当即毙命,而后又被贼人,再用绣春刀补刀,连割了五刀脖子而死。”
听了这话,只听到朱由校大喊道:“不可能!不可能……”
然后,他大概是激动的气血上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接着“噗通”一声,直直的倒了下去,幸好又被紧跟在他身边。眼疾手快的李进忠扶着,没出什么大事。
“陛下,陛下……”
一干人等焦急大呼,可朱由校并未有任何反应,还是仵作上前看了几眼,说朱由校处于半昏迷状态,才让众人稍稍安心。
最后在李进忠的建议下,众人将朱由校送回宫。
乾清宫内,太医给昏迷的朱由校把脉,不时的皱着眉头。
皇后张嫣以及一干人等站在不远处,都目光灼灼的看着太医。
过了许久,太医才收回手,起身向张皇后走来。
张嫣不等太医开口,直接问道“陈太医,皇上怎么样?”
陈太医连忙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是急火攻心,气血上涌所致,只要服几服药,休息几天应该就会无碍了。”
微微松了口气,张嫣又问道:“那陛下何时醒来?”
“静养几个时辰,应该就会苏醒。”
“嗯,那就有劳陈太医了。”
“此臣分内之事。”陈太医说着,就到一边开始写方子,然后召来服侍的太监,告诉他让太医院的人怎么煎药,同时还有告诉太监皇帝什么时候该喝药,喝药的时候要喝多少剂量。
两个时辰后,朱由校悠悠醒来,而他起来,首先就条件反射似的对身边人愤怒喊道:“查!给朕查!朕要找到凶手,就是把京师翻遍了,也要给客妈妈报仇!”
212、羡慕客巴巴
皇帝朱由校要查杀了他乳母客巴巴一行人的凶手,可把京师各个衙门祸害死了。
顺天府、东厂、锦衣卫……基本上各个衙门都得到朱由校派出的太监传话,不是让他们查案,就是提供线索,连工部、礼部这种明显和杀人案搭不上边的衙门,也都被太监传了皇帝的话,足可见朱由校的愤怒。
当然,这其中,最倒霉的不是别人,正是顺天府知府胡维霖。
毕竟,一来京师治安归胡维霖管,现在客巴巴在京师被人杀死,他这个治安没做好的知府,首当其冲,胡维霖自然是要被朱由校训斥。
二来,客巴巴的案情也归他管,可是人死了一天了,皇帝醒来寻胡维霖问话,胡维霖也说不出凶手是谁,两者相加,胡维霖无论如何,都要被骂,而且是被骂得最凶的那一个。
要不是知道胡维霖有才有能力,治理顺天府确实井井有条,朱由校说不得要直接罢免他了。
这不,此刻胡维霖就在乾清宫里,和司礼监掌印太监卢受,以及锦衣卫指挥使骆思龚接受皇帝训斥了。
终究,想查杀客巴巴的凶手,也只有顺天府、东厂和锦衣卫,是查案的主力了,其他衙门,最多也就提供些线索还有其他支持而已。
“胡维霖,你们顺天府都是做什么的?客妈妈都死了一天了,案情一点儿进展都没有,是不是要朕现在就扒了你这身衣冠,送你归乡,你才能好好做事?没用的废物……”乾清宫里,朱由校指着胡维霖破口大骂着,而本就委屈的胡维霖此时也不敢反驳皇帝言论,乖乖低头忍受着。
一旁,卢受和骆思恭在朱由校的骂声里,也不敢如往常一样嘲笑胡维霖,也是和胡维霖一样低头忍受着。
往日里,像胡维霖这样的正统儒生出身的官吏们,是非常瞧不起卢受这样的宦官和骆思恭这样的朝廷鹰犬锦衣卫的,故而几方也是相互斗着,也愿意抱着看戏的样子,看对方吃瘪,心里痛快得很。
可是,这次不一样,他们确信,真要是敢在乾清宫里露出一丝窃喜的样子,若是被皇帝看到,或者被举报,到时候肯定别想有好果子吃。
毕竟,朱由校还在为客巴巴伤心的时候,客巴巴又是皇帝乳母,你竟然敢在这时候喜眉笑眼,皇帝要是想治你,完全可以给你一个不忠不孝的大不敬之罪,到时候罢官去职都是轻的,重的话抄家灭族都有可能。
三人低头忍受了好久的骂声,大概是朱由校骂累了,骂声逐渐就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身为宦官,和皇帝有着天然亲近关系的卢受,这才敢抬起头,见朱由校坐在龙椅上不断喘着粗气,拿着伺候的小太监端来的茶水喝水,显然骂得有些疲惫了。
卢受担心道:“皇爷,龙体要紧,莫要气着……”
回答他的是“啪”的一声茶碗扔在地上的声音,卢受听后当即低下头,又不敢说话了。
不过,心里面,卢受知道,皇帝已经骂得开始消气了,这就好了。
对朱由校性子也算了解的卢受知道,只要朱由校不为一件事大喊大闹,那就基本上没事了。
至于皇帝这沉默性子,卢受想来大概是先帝当年在东宫不待见,搞得当时身为皇长孙的皇帝没多少玩伴,就是同龄的小太监也不敢去东宫碰朱由校这冷灶,说话的同龄人少,久而久之,朱由校平时自然不太爱说话了,转而精于研究一些格物的事情。
除非朱由校遇到他感兴趣的人和事情,以及不得不做的朝政,否则他的话很少的。
这些的话,判断朱由校是不是生气,就看他会不会不停嘴一直说道一些事情了。
很显然,客巴巴死了这件事情,朱由校是真的愤怒,否则,朱由校也不至于很反常的骂了这么久,都没见他停嘴过。
想到这里,卢受不由得羡慕起了死去的客巴巴,还有那新进得宠的李进忠了。
毕竟,这二人都是当初在东宫里烧朱由校这口冷灶的,对于朱由校无微不至的照顾,虽然吃得苦够多,但以如今看来,很显然,他们赚了。
比如自皇帝登基后,在宫里不断升迁的李进忠,都那么大的年龄了,竟然还被朱由校安排进内书堂读书,实在出乎大多数人预料。
虽然卢受对于李进忠那家伙这么大年龄去内书堂能学多少知识不确定,但有一点,日后李进忠前途绝对不低,毕竟,进了内书堂,毕业之后就能进司礼监,而进司礼监,他的前途还会差吗?
至于说李进忠能不能从内书堂毕业,卢受不担心,因为有皇帝支持,只要不是文盲,毕竟司礼监是宦官处理政务的地方,用文盲进司礼监,除非皇帝脑子抽了才会这么干,而但凡有点识字基础,只要一道口谕,李进忠就能毕业了。
李进忠被卢受羡慕,客巴巴自不提了,从现在客巴巴被人杀了,朱由校这么愤怒就能看出来了,试问宫里有多少都人死了,能被皇帝这般记住?
大多数普通的宫女,没被皇帝看上成为妃嫔,少数运气不错的能放出宫,但大多数,都是老死宫中。
她们死时,若是生前有些积蓄,就算没皇帝赐地土葬,家中无亲属,也能花点钱,雇人给自己送终,甚至还能找个好点的地方土葬了。
可是,大多数宫女,都和那些老死的太监一样,在深宫中,孤苦至死,在净乐堂里火化,然后成为一堆灰烬,投入枯井,消失于世间,一点儿名姓也没留下,更别提有人会记得他。
卢受心里想着,若是他死了,也能被皇帝这般惦记,那也值了。
不过,也真是可惜客巴巴了,假如她没上次得罪皇后殿下被赶出宫,也许就没了这次惨死吧?
说不得,以皇帝对她的恩宠,客巴巴在后宫称王称霸,想来连皇后也动不了她吧?
当卢受还在为朱由校对客巴巴的待遇羡慕时,闹了许久,终于消气的朱由校终于不再训骂了,而是开口问起了案情。
“凶手既然还没有确定,那案子有没有其他线索可以找到凶手?”
213、凶手应该上过战场
听到皇帝不再发怒,询问案情了,殿内三人才松了口气。
胡维霖最先回道:“启禀陛下,贼人明显杀人老手,凶狠狡猾,选择作案地点伏击客氏时,明显做过调查,所选地点,行人较少,臣已派人四处打探案发之时,有无可疑人等出现,但尚无任何消息。”
“而且,贼人作案后,为了隐秘身份,在兵器上涂毒,又客氏对人,每人补刀,不留活口,这也使得案情复杂,我们找不到任何人证线索,故而,现下能寻找的线索,只能从物证出发了。”
而随着仵作进一步的调查,李易在兵器上涂抹的毒药,自然也被发现了,这更加让人看出他是个杀人老手。
“物证?”朱由校闻言,脱口问道。
“正是!”胡维霖回道。
“什么物证?说!”朱由校急切道。
“凶手用的兵器。”
“兵器?”
“回禀陛下,确是如此,凶手所用连弩、短刀,甚至那火铳,都不是一般人能搞到手,并且会使用的,所以我们可以试着从这方面去查找有用的线索。”胡维霖回道。
“详细说说。”
“是!”胡维霖回道:“臣已查验过,那短刀是雁翅刀,虽然这刀常见,但也并非容易一般人容易寻的。而且那坚硬锋利,刀身厚实,血槽工整并贯穿刀头,可用双手持握,劈砍有力,一看便是军中普通兵将常用的刀,却不知为何流落民间,还有两把。”
“而那连弩,造型普通,为一般连弩样式,我朝虽军中已不用弩,但民间尚有不少人会制作此物,只是难以寻觅,而且这连弩并无特殊标识,也很难查到具体的由谁人制造的源头。”
胡维霖说话的时候,朱由校一边听着,一边脸色越来越阴沉,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道:“都查不到源头,那你还说有什么物证线索?”
“回禀陛下,臣要说的线索,在火铳上,这是我大明军中所造的鸟嘴铳。”胡维霖不卑不亢的回道。
“鸟嘴铳?”朱由校呢喃了一句,而后想到了什么,大怒道:“军器局那帮朝廷蛀虫,真是为了钱什么都敢做,不止在军械上谋利,竟然连军械都卖!过分了!骆思恭!”
正听话的骆思恭听到朱由校喊他名字,连忙行礼道:“臣在!”
“再加派人去军器局,把军器局里的人都控制起来,给我好好查,但凡在军械上谋利的人,全部给朕抄家罢职。若是查到倒卖军械的,抄家,下诏狱,朕要这种蛀虫,生死不能!”朱由校咬牙切齿道。
“是!”骆思恭连忙领命,就算此刻他心里有其他想法,但是现在,他也不敢表露出来。
而胡维霖听这话,顿时不淡定了,连忙道:“陛下,这些兵器都来于京师黑市,如何与军器局有关?望陛下三思!”
正统儒生出身的胡维霖,虽然也知道军器局的猫腻,但心里面抱着对工部同样儒生出身的文官的同情,此刻也不得不求情,毕竟,那些人落入锦衣卫,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至于骆思恭这个据说和东林党人走得近的锦衣卫指挥使,会不会在审案上帮助那些文官脱罪,胡维霖也不敢保证。
谁都知道骆思恭和东林党人都是相互利用合作关系,若是骆思恭,突然反水,不和东林党合作,转而严厉对待那些贪污的文官,胡维霖也是信的。
只是,胡维霖明显有些太过自信了,他敢求情也是自信皇帝不知道军器局内部的那些破事,可是朱由校早就通过张知道军器局里的猫腻了,胡维霖的算盘自然打不响了。
“凶器和不和军器局有关,查了不就知道了吗?”朱由校明显不想理会胡维霖,直接几句话怂得他说不出话来。
见胡维霖哑火,朱由校又道:“军器局这事那就先不提,你再说说你的其他线索。”
“是!”胡维霖应了一句,回道:“适才臣所提的火铳,乃是军中所用鸟嘴铳,其他物件臣没有打听到什么确切消息,但是鸟嘴铳却有人打听到了来源。”
“出自哪里?”
“京师黑市!”朱由校脱口说道。
“正是!”胡维霖回道。
“那里做什么的?”
“回禀陛下,那里是京师暗地里存在的交易市场,并无具体地点,是京师专门买卖朝廷眼里违禁物的地方。”
“还有这种地方?”朱由校虽然通过名字猜出了“黑市”的用途,但还是有些惊讶。
“有的!”胡维霖回道。
“那你还不快派人去查抄黑市,朕要找到买那些屏气的买家。”
“陛下,不是臣不想派人,实在是不知道去黑市在何处?毕竟,黑市隐藏幕后,根本没有具体的地点,臣如何去派人调查?”
闻言,朱由校点了点头道:“这倒不怪你,不过你说的倒也是个不错的查案思路,那你回去就多派人手,按黑市这块查下去,找到黑市,给朕查出那个凶手!”
“臣遵旨!”胡维霖如蒙大赦道:“臣告退!”
“去吧!”
在朱由校的点头下,胡维霖终是出了乾清宫。
走出乾清宫的那一刹那,胡维霖也是松了口气,若是今天说错话,皇帝因为他查案不利,把他罢免,那他岂不是亏了?
好在,把这顶乌纱帽保住了,胡维霖还觉得自己年轻,还想在顺天府的位置上,好好升一升,挪挪位置,可不想这么早就没官做了。
乾清宫里,如此也就剩下两个人,聆听朱由校的话了。
“对于凶手,你们二人有什么意见?”眼见胡维霖离开,朱由校这才问询卢受和骆思恭道。
他闻完胡维霖,把胡维霖赶走,再问这两人,其实也是有目的的,终究有些事情,内朝的人,在他眼里,更值得相信,比如查客巴巴这个不受外朝待见的人。
当然,虽然骆思恭自移宫案后,一直和东林党人走得近,有些偏离外朝的意思,但下意识里,朱由校还是觉得骆思恭比胡维霖更值得相信,终究他是个锦衣卫,是个文士看不起的朝廷鹰犬。
骆思恭一步步的能坐上锦衣卫指挥使,自然有两把刷子。
在朱由校问话后,骆思恭当先回道:“启禀陛下,臣以为那凶手应该上过战场,至少是个百战老卒,甚至极有可能是把总、游击之类的兵将。”
214、三点确定
“老卒?兵将?”朱由校闻言,疑惑道。
“正是!臣以为凶手应该是一个军事经验几位丰富的人。”骆思恭连忙回道。
“一个?”朱由校很快就发现了骆思恭话里的用词,有些不信道:“你的意思是说凶手是一个人杀了客妈妈身边那么多人吗?”
说话时候,朱由校语气里疑问之意增多,显然,对于骆思恭的话,他也是不相信的。
“正是!臣就是这么的。”骆思恭回道。
“荒唐!凶手一个人单枪匹马,就杀了我派给客妈妈的一旗锦衣卫,骆思恭你是在说你手下派来保护朕的那些锦衣卫,都是废物不成!”朱由校大怒道。
也不怪朱由校生气,毕竟,朱由校派去保护客巴巴的锦衣卫,可都是骆思恭原先选来的精锐,用来保护朱由校的。
现在,这些被挑选的锦衣卫精锐,竟然都被一个人干掉,朱由校能不生气?这不说明骆思恭选的人都废物吗?
就算对方再强,也不该被凶手杀得这么轻松,朱由校以为这是骆思恭推卸的说辞,才动怒的。
“陛下息怒,臣如何敢用普通锦衣卫士来滥竽充数的保护陛下?而若是对方是训练有素的兵将,如果早有计划谋划的话,对方一个人杀了一小旗的锦衣卫士,也并非是不可能。而且臣可以确定,凶手极大可能只是一个人。”
见骆思恭这么强烈认真,朱由校眼中精光一闪,冷声道:“你何以如此确定?”
“臣去过客氏被害的现场,以以臣多年的破案经验来看,凶手应该就是一个人。”骆思恭回道。
锦衣卫毕竟有巡查缉捕之权,骆思恭做了锦衣卫这么多年,而且最后还当上了锦衣卫指挥使,见过破过的案子也不少了,只是因为锦衣卫诏狱的臭名,掩盖了这一点而已。
“你这么说的话,未免太牵强了。”朱由校显然对于骆思恭的经验论不感冒,而后又问道:“先不说这个,说说你怎么判断凶手是军中老卒或者兵将的。”
“是!”骆思恭回道:“回禀陛下,臣有三点可以确认凶手是上过现场的兵卒或者兵将的。”
“三点?哪三点?细细说来!”
“是!”骆思恭应了一声,而后道:“其一,从凶手的兵器上可以看出,其所用军械,除了连弩我大明军中不再使用外,雁翎刀和鸟嘴铳都是我大明军中常用武器。”
“按常理推断,凶手使用兵器,定然会用顺手的兵器,这样可以保证行事中,不出现其它的意外,而现在凶手所用多为军中制式兵器,如无意外,凶手应该很大程度上习惯于用军中兵器。”
“试问,有谁会习惯用军中兵器呢?毫无疑问,只能是那些有过军中经历的人,再加上凶手用的是军中普通兵将所用的雁翎刀,所以其人极有可能是把总、游击之类的官职不高的兵将。”
“其二,就是凶手的杀人过程,臣去过侯夫人等人被杀的现场,也观察过,根本现场的情形,以臣多年的探案来看,凶手绝非普通贼人。”
“因为,凶手选择伏杀客氏等人的地点,就不一般,那里地处偏僻,附近又有山林,行凶之后,非常容易逃遁,隐藏行迹。”
“而且,凶手出手果决,杀人简单有效,在短时间里,不拖泥带水的利用手中兵器,杀死十几人,并且还可以一一补刀,完全就好像是在闲庭信步,风轻云淡的杀人。”
“这种杀人手段,寻常贼人绝对做不到的。而从凶手所用雁翎刀和鸟嘴铳来看,也只有经常使用军中制式兵器的人,并且多次上过战场,才会用雁翎刀和鸟嘴铳杀人,并且杀得这么果决的。”
“其三,便是那鸟嘴铳了。臣观察到,保护客氏的小旗,在被害时,应该有逃跑的时机,不过却被贼人,以鸟嘴铳一击射倒于三十多步外,最后又被贼人补刀而死。”
“试问,一般贼人,若是没有长期使用鸟嘴铳,有丰富的射击经验,如何能一次射击,便于三十步外,射杀敌人呢?也只有在军中磨砺多年,才会有这么丰富的射击经验的。”
“故而,以臣愚见,凶手必然上过战场,而且可能做过把总、游击之类的普通兵将。”
骆思恭一连说了很多话,可谓是字字珠玑,听得朱由校心里十分认同,的确,有这三点,凶手确实很有可能是上过战场,熟悉军中制式兵器的兵将。
只是,有一点让朱由校不明白,什么人会好好的兵将不做,转而做这种杀人犯法的事情,朝廷又不会缺他们银子,甚至于他杀的人,还是皇帝朱由校的乳母,难道他就不怕朱由校派人追查吗?
“你说的确实有理,只是朕想不明白,若是一般兵卒倒罢了,可是兵将刺杀客妈妈,难道他不怕朕严查吗?”朱由校问道。
“这一点儿,臣也不明白。”骆思恭迟疑了一下,附和道。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卢受,见骆思恭如此,眼中若有所悟,想到了什么,但没立即说话。
“嗯!这个暂时就不说了,你且回去加派人手,严查京师里的兵将兵卒,无论是京营的还是其他地方近日入京的兵将兵卒,但凡有嫌疑的,一律拿问。”朱由校点头道。
“是!”骆思恭应了一句,但并没有走,而是又说道:“陛下,臣就怕凶手早已逃了军籍,不再是军户了,到时候就难查了。”
“逃了军籍?”闻言,朱由校皱眉道:“这有可能吗?难道各地卫所都不管吗?”
“陛下,有的人不愿世代为军户,逃了军籍,再改头换面,也是有可能的。而各地卫所逃兵都不少,抓也抓不完,而一旦有兵将成功去了外地逃了军籍,他们就是再抓也抓不到啊!”骆思恭回道。
当然,话里面,骆思恭也不敢在朱由校面前捅破各地卫所不报逃兵,从容喝兵血的事情,只是轻飘飘的把话题带了过去。
虽然骆思恭不知道朱由校知道这事情,但他也不会说,因为无论皇帝知道不知道,这种犯忌讳容易引起文武捞钱的举报,举报的人后果可都不是很好。
215、逃籍背景大
对面,朱由校听了骆思恭的话,也是想到了各地卫所吃兵血的事情,没说什么。
这事情朱由校自然清楚一些,毕竟当初张和他讨论袁应泰三败时,就说过关外兵马人数缺额,他就没有反驳过。
毕竟,京营里面的兵马缺额,朱由校离这么近,哪里不知道?
就是这样,朝廷不还是照样要按照五军都督府里那些勋贵给的人数拨付满额的军饷粮饷,朱由校不也和历代大明皇帝一样,没说什么吗?
这事情,无论是京营,还是各地卫所,牵扯的利益太多了,想改革裁撤都有方方面面的阻力,而且极其容易引起朝廷动荡,所以不如任其自然。
反正,卫所制下,亦农亦兵,除了边地京营,其他地方卫所也能自给自足些粮食,朝廷花费钱粮不多,索性不如用钱粮买个社稷平安而已。
而那些地方卫所,既然习惯了喝兵血,自然巴不得有人主动逃军籍,这样还能多吃点空饷兵血。
朱由校这般想着,也明白骆思恭的顾虑,若是凶手是逃避军籍的兵将,那按这线索查起来,恐怕会有一堆人牵扯其中,到时候这帮利益集团闹起来,那就难办了。
故而,朱由校索性也就不再细说这事了,而是直接命令骆思恭道:“这样吧,你回去按你的想法好好加派人手查询凶手的底细,分寸你自己掌握,出了事情,朕给你担着,但有一点,务必给朕抓住凶手!”
“臣遵旨!”骆思恭领命道。
有了朱由校这话,骆思恭也明白该怎么做了,反正只要查到凶手,什么事情都能做。
当然,以骆思恭墙头草投机的狡猾性子,他心里清楚,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去主动得罪那帮在军籍上谋利的利益集团的。
朱由校或许对逃避军籍这事情,了解不深,但骆思恭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又怎么不清楚这里面的勾当。
若是凶手是普通兵卒倒罢了,骆思恭还不怕一个逃兵籍的兵卒的能耐,毕竟逃兵背后,多数也没什么背景,而这件案子,骆思恭怕的是那凶手是逃避军籍的中低层兵将。
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就难办了,毕竟,兵将想逃,可和普通兵卒逃籍不同,特别是那些世袭的中低层兵将,没有一定背景实力支持,哪里能干的出这种瞒天过海的事情?
骆思恭知道,军队里有的中低层兵将,因为前途渺茫,为了不在当没前途的军户,会利用朝廷的漏洞,收买一些利害人物,逃了军籍,然后改头换面,换一个普通的民籍,让后人不再做那没前途的军籍。
这里面,有普通打仗,升迁当中低层兵将的将官,也有一些靠着祖上余荫,做着世袭的中低层将官,他们和那些名气大的将门军官不同,放在军队里,除了熟悉的人,也没多少人知道他们。
而也正是因此,给了他们机会逃籍,有的人家里没有其他亲人,就选择最简单的方式失踪,然后改头换面,换个身份。
因为知道他们的熟人少,所以他们只要买通朝廷缉捕他们的人,基本就没事了。
而有的人,家中有亲人都在军中,为了逃籍,就会以假死来应对,反正同样只要买通朝廷派出的鉴别死者身份的官吏便可。
反正,诸如此类,凡是想逃籍的中低层兵将,只要手中吃兵血赚得多了,都有办法逃籍。
而帮他们逃籍的人,背景自然不低,毕竟这逃籍要经历兵部、户部等几个衙门,一般人想要在这些衙门全部吃得开,明显很难。
就是锦衣卫内部,也有这事情发生,当然,只要不是和自己作对的人,骆思恭知道了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家有法子逃籍,他也不至于去针对人家,省得不落好。
毕竟,能有法子从锦衣亲军里逃籍,那可比各地卫所逃籍还难,骆思恭从来就不喜欢树敌,只想投机,安稳的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善终,不去学习他的那些没得善终前任,又怎么会故意去为难那些手下呢?
更何况,骆思恭自己也为那些能逃籍的锦衣卫感到欣喜,甚至于他以前没爬到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时,也帮助过一些亲信逃籍。
大明的军籍制度,根本不给他们选择的权利,就让他们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当一辈子兵,这是何等的不公。
若是当兵的那点银钱能过得逍遥自在,那也没什么,可是,大多数军户子弟,做普通兵卒也只能靠着那点银钱养家糊口而已,就是他们锦衣亲军,过得也就比普通兵卒好一些而已。
这也是每次锦衣卫抄家,按例他们都要默许手下人漂没,甚至自己也经手漂没的原因,毕竟他们为大明卖命,也得过好日子不是?
而且锦衣卫想要发展,朝廷给的钱哪里够?还不得靠漂没?
故而,当兵钱不多,又没其他来钱路子,也没什么前途,能逃籍后不饿死,谁不逃籍就是犯傻了?
当然,卫所军队里的那些逃籍方法,也只适用于中低层的兵将,因为他们在大明数百万军队里,只不过就是比普通死去连名姓都不一定留下的人好一些而已,没什么高级的统治者会在乎他们。
多一个他们不多,少一个他们也无所谓。
不过,若是那些高级的兵将想要逃籍,基本没可能,而且也行不通。
毕竟,这些高级兵将,基本都是世袭的高级兵将,前途光明,没必要逃籍去混个新出路。
其次一点,就是这些人平日里结交认识的人太多了,真要使法子逃籍,难保不被发现。
毕竟,就算以最稳妥的假死办法逃籍,按礼,皇帝都会派高级官员和内臣,颁布旨意,赏赐追封的,你根本把握不了皇帝派谁来,说不得皇帝派一个软硬不吃的人,直接就暴露了你逃籍的事情,所以,逃籍这事对于那些高级兵将而言,完全没作用。
不过,即使没作用,骆思恭除非逼不得已,也不敢深入调查。
毕竟,能找到逃籍的中低层军官杀人,而且干的这么老辣,偏偏杀的人还是皇帝的乳母,而且还是在客巴巴被赶出宫没多久的时候,难保骆思恭不猜测背后主使者。
想到客巴巴被补刀最多,他就明白凶手的目标定然是客巴巴,又想到东林党人集体上书赶客氏出宫,想到客氏是得罪皇后殿下而被东林党人起诉的,骆思恭心里不由得一阵寒颤。
216、杀人目标和动机
乾清宫内,眼见骆思恭出了宫门,应该不会再回来了,一直忍着没说话的卢受,也不等朱由校问他话,就直接开口了。
“皇爷,奴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卢受行礼问道。
“说吧!”朱由校说道,卢受此言,正合他意,不然他也不可能一步步走到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
“皇爷,奴婢刚才听胡知府还有骆指挥使的言语,发觉他们虽然破案说得头头是道,但好像都在刻意隐瞒着什么。”卢受说道。
“隐瞒东西?”朱由校闻言,语气顿时冷了道。
“是的!”
“可有证据?”朱由校问道,他可不想凭白无故的去怀疑其他人。
“皇爷,臣没有证据。”卢受声音弱了些道。
“没有证据?那你如何说胡维霖和骆思恭隐瞒证据?”朱由校问道。
“臣猜的?”
“猜的?”
“是的!”
“那你告诉朕,你怎么猜得?”朱由校抱着一丝兴趣,反问道。
“难道皇爷适才没发觉,胡知府和骆指挥使二人,刚才和皇爷讨论案情时,一直都没有提到凶手杀人的目标和动机吗?他们完全就像是在隐瞒这条线,像是完全看不见一样一样,不想从这条线上去搜查。”卢受慢慢说道。
“杀人目标和动机?”闻言,朱由校口中,不由呢喃了一句。
“是的!杀人目标和动机。”卢受回道。
“卢受,你仔细给朕说说你的想法。”
“是!回禀皇爷,昨日接到消息,奴婢就一直在想凶手此番伏击杀死客妈妈等人的动机。”卢受回道。
“正常人杀人无非是为了报仇杀人个为了钱杀人。若是为财,凶手大可不必杀了客妈妈车队的全部人等,包括客妈妈。正常贼子都会绑人求财,只要他们绑了客妈妈,我们自然会想办法给钱赎出客妈妈。”
“况且,就算凶手为财,那他们在杀了客妈妈等人后,为什么没把客妈妈等人身上的钱财搜走,毕竟,客妈妈戴着的陛下赏赐的饰品,都非凡物,有点儿眼力见的贼人,都不会放过的。”
“所以,只能说,凶手的杀人动机不是财,既然不是财的话,那就是为了报仇杀人了,而凶手杀死客妈妈车队所有人,自然也是怕报仇后,被车队其他人记住模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把人全杀了,从而销除人证。”
“想明白了这点,奴婢就想去找凶手的杀人目标了。后来,奴婢也派了东厂缉捕的高手,去查看客妈妈等人的尸体,发现确实如骆指挥使所说,客妈妈等人在被杀后,还被凶手一一补刀。”
说到这里,卢受话锋一转道:“只是,虽然他们每个人都被凶手补刀,但是他们每个人被补刀的次数不同,最少的人就补了一刀,最多的人明明已经被短刀捅破身子,眼看没命了,却还是被补了五刀。听到这里,不知道皇爷以为凶手这次伏击客妈妈等人的目标,会是谁呢?”
闻言,朱由校怒目圆睁,拳头紧握的愤怒道:“客妈妈!凶手的目标是客妈妈!”
客巴巴怎么死的,朱由校非常清楚,在卢受说出那被补刀次数最多的人的死状后,他就知道卢受口中说的凶手的目标是客巴巴了。
毕竟,也只有是凶手目标,才会已经差不多要死的时候,被凶手补刀最多,因为凶手要保证目标已经死的不在再死了。
“皇爷所言极是!奴婢查到这些后,也确认了客妈妈是凶手的目标。”
卢受恭敬回道:“故而,既然凶手的杀人目标和动机已经找到了,那就应该可以从这条线上去查询案情。奴婢并不以为这么简单的破案思路,胡知府和骆指挥会想不出来,可他们却没有像皇爷禀告,这不是像是在故意隐瞒着什么吗?”
听了这话,朱由校拳头握得更紧,眉头也不由一皱,对卢受道:“你派东厂的人,给朕就沿着这条线索查客妈妈宫里宫外的仇家,无论对方是谁,只要牵扯进来,就全部拿到狱中拷问。”
这一句话说出,朱由校完全是给了卢受很大的底气,明摆告诉卢受,他只要不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朱由校都会给他撑腰的。
“是!皇爷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卢受听后大喜道。
“嗯!既然如此,那你就走吧!回东厂给朕好好查这个案子。”朱由校命令道。
“是!奴婢告退!”卢受应道,而后高兴的恭敬离开。
虽然东厂本身的权利就很大,也一直有皇帝撑腰,按理来说根本不需要朱由校这么说。
只是,随着东林党人渐渐把握朝政,占据高位,连皇帝都要忍让几分,甚至他们还在内廷中把王安这家伙提拔到了快和他平起平坐的地步了。
虽然东厂的势力依旧大,但没皇帝的吩咐,卢受也不敢多用东厂的势力做事情,还怕被东林党人弹劾。
现在朱由校让卢受放心大胆的去做,卢受如何能不高兴?
心里面,卢受也是暗道他这般说话,还是不错的,不仅让朱由校大用他,还能让朱由校厌恶那掌管锦衣卫的骆思恭,若是能让朱由校怀疑到骆思恭后面的东林党人,好好制裁他们,让掌管东厂的自己,和其他东厂厂公一样威风凛凛,控制锦衣卫,不怕朝堂那些文人就好了。
自从骆思恭和东林党人走得近后,骆思恭就和东厂不对付了,只是卢受也担心惩治骆思恭,会激怒外朝那些东林党人,从而和东厂做对,不敢得罪东林党的卢受,也只能忍着了。
这一次,骆思恭和胡维霖没按照正常的查案方式上报,卢受猜测他们是想保住也在客巴巴仇人之类的东林党人,所以没上报。
毕竟,胡维霖是正统儒生出身,自然对于东林党人有好感,而骆思恭本来就和东林党人走得近,当然也会主动保东林党人,不愿意从这个方向去查,这大概也是他们刚才向朱由校汇报案情时迟疑的原因。
不过,正是因此,给了卢受机会了,能在皇帝眼里,给骆思恭上点药,卢受是求之不得的。
当然,胡维霖那家伙,肯定也是要被殃及,被朱由校惦记上了,不过,卢受和胡维霖无亲无故,哪会在意他有没有被盯上。
217、真凶是东林党
看着卢受离开,朱由校感叹一句,到底还是宦官最忠心,不敢隐瞒什么,否则,他一个人,没人告诉是绝对不会想到凶手是因为仇杀而杀了了吧的!
很快,朱由校这才又深深思考起适才胡维霖、骆思恭以及卢受对于案情的分析,特别是卢受的话让张想的最多。
根据三人的分析,一个大致的故事呈现在朱由校脑海里。
一个或者几个从过军上过战场的逃籍兵将,去黑市买兵器,为了杀客巴巴,而后他伏击了客巴巴的车队,并且杀了所有人,原因只是因为对方与客巴巴有仇。
当然,关于凶手与客巴巴有仇,朱由校认为应该是凶手背后的主使与客巴巴有仇。
原因也很简单,客巴巴十几年前就入宫了,入宫前也就是个普通河北农妇,朱由校不信,啥都不是的客巴巴能和那些兵将有什么仇,只能说,那些兵将多半是受人雇佣的。
而且,雇佣凶手杀人的人,也绝对不是普通人,甚至应该是个大人物才对。
想想看若是为财,那么杀客巴巴后,绝对会带着她身上的财物的,除非是瞎子,否则我绝对不会看不出客巴巴身上的那些御赐饰品有多值钱。
现在倒好,客巴巴车队被杀死了,凶手还不取客巴巴身上值钱的收拾。
若是身为兵将的凶手,是受了别人雇佣,为了钱去杀人,那么他绝对不会忘记在尸体上补刀时,去搜刮尸体上的钱。
现在,凶手分文不取,那就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凶手是真的和客巴巴有仇;第二,雇佣凶手的人非常有钱,已经把凶手养起来了,所以凶手根本不缺那些钱。
对于这两个可能,朱由校倾向于后者,而若是后者的话,也让朱由校对于凶手的身份有了更直接的猜测,那就是这凶手从军中逃籍后,做了某些人豢养的死士。
想通这点,朱由校就开始怀疑那幕后主使者的身份了。
既然对方是因为有仇才派人杀的客巴巴,那到底是谁与客巴巴有仇?
这个问题就大了,朱由校明白,客巴巴入宫这么多年,在尔虞我诈皇宫里,肯定有不少人和客巴巴在日常生活中有仇怨,这些人有太监、宫女,甚至于刚刚被册封不久的皇后。
只是,这些人能有门路,雇佣得起兵将去杀客巴巴吗?
对此,朱由校非常怀疑,毕竟,普通的太监宫女,平日的钱财本就少,哪有钱去买凶?甚至于,某些时候,他们单独出宫都有问题。
而且,就是他才册封的皇后,虽然当上了皇后,身份高贵,但毕竟根基日浅,朱由校也不太相信刚刚得了后位的张嫣,能短时间里就找到这种死士人物,供她驱使,为她杀人吗?
故而,对于凶手是张嫣,朱由校也觉得不可能。
况且,客巴巴都被他逐出宫去了,宫里的那些人,除非吃饱了撑得,才会花钱寻死士去杀客巴巴,朱由校不傻,他可不信有人会干这事情,所以,想来想去,朱由校最后只想到了一个群体,他们有这个实力和理由去做这事情,他们就是东林党。
首先,东林党在赶客巴巴出宫时,是出了大力的,这也就是说他们和客巴巴之间,已然有仇。
而东林党内,本身就有不少江南大地主阶级的人物,在那些大地主家里,豢养一些从军中逃离的兵将,也是非常有可能的,甚至于那些兵将能逃离,可能和那些东林党内的人都脱不开干系。
毕竟,这时候的户籍管理制度混乱,朝廷连各地多少户口都统计不清楚,那些江南大地主运用自己家族高官的权利人脉,为几个逃兵改户籍,洗白他们的身份,并且花大价钱豢养他们,让他们为自己家族所用,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故而,想了又想,朱由校越想越觉得那群东林党人是幕后主使者,他们雇佣了死士,杀了客巴巴,想来这也难怪卢受说胡维霖和骆思恭没提从“杀人目标和动机”的思路,他们没想把东林党人牵连进来,自然也就没从这方面查案的原因吧!
想到这里,朱由校不由得又厌恶起骆思恭了,若是胡维霖还好说,文官帮助文官,朱由校见得多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只要胡维霖能把顺天府这难治理的地方治理好,那他也不会找胡维霖什么事情。
可是,骆思恭和胡维霖不同,骆思恭可不是文官,而是皇帝的亲信锦衣卫的老大。
然而,就是骆思恭这个皇帝亲信,竟然对东林党忠心比对他这个皇帝还忠心,想到移宫案时,骆思恭带着锦衣卫帮助东林党人的事情,朱由校就决定要在这次案子破了后,把对付骆思恭,将锦衣卫收回手里的事情提上日程。
毕竟,厂卫乃是他们大明历代皇帝对付朝臣的利器,这一点朱由校深知,他绝对不会让这两件利器,落在别人手里的。
此时,若是卢受在此,他知道朱由校真的按照他的想法,从凶手的杀人目标和动机,想到了骆思恭,想到了东林党时,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当然了,朱由校自己肯定不会知道卢受的那些花花肠子的,他能这么想,也只是按照卢受所留的提示,顺着他的思路想得而已。
不过,若是张在此,知道朱由校左思右想凶手的身份,竟然把凶手想到了东林党的身上,肯定会大笑,他正愁没机会激怒朱由校和东林党人的计划,好火中取粟了,没想到,朱由校自己倒给他搞出来一条路了。
只是,话说回来,如果有东林党人为他被黑锅,张也会非常轻松,毕竟,真要是被朱由校查出是他指使人杀了客巴巴的话,天知道暴露的朱由校,会因为客巴巴而怎么对他。
正当朱由校还在宫里,推理着杀死客巴巴凶手的身份时,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四川省夔州卫石宣抚司处,朝廷向石柱宣抚司传令调兵的旨意,也到了石。
218、旨意不对劲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上令,夔州卫石宣抚使秦良玉,速率麾下精兵,入京听调。”
“臣石宣抚使秦良玉领旨。”
石宣抚司宅邸内,在传旨的天使到来后,秦良玉便命人摆上迎旨的香案等物,听旨。
接了旨意,传旨小太监所传的有些没头没尾的旨意,也让这个素有谋略的女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心里面,秦良玉暗中猜测可能是她兄弟秦邦屏、秦邦翰、秦民屏三人统率的白杆兵出了事。
她以为三位兄弟又没能制约得住手下兵马,又和其他各地讨伐建奴逆贼的兵马起了冲突,所以朝廷才会让她秦良玉入京听调的,为的就是希望她像之前那样弹压住麾下那帮精兵悍将,不让他们在关外生事。
只是,任凭秦良玉再如何猜想,都绝对想不到大明十几万兵马,被建奴逆贼击败了,而让她带兵进京,不过是皇帝和内阁未雨绸缪,在辽东局势还未彻底明朗时,先调来精锐,以备万一的。
关键还是四川离关外辽东太远,再加上这时候消息闭塞,信息流通的很难,可没有后世的互联网的便捷刚哈更想看走咯哦哟,任何地方出了事,网民们发给朋友圈就都知道了。
传旨的小太监把圣旨交给秦良玉后,看着秦家马家人看着他不善的眼色,不敢多言,打了招呼后,便带着随行的锦衣卫,匆匆离开了。
来时,小太监接了这外出宫门的活计,可是高兴极了,一直在幻想着出宫宣完旨意后,仗着天使身份,从各地捞银子,然后四处玩耍,再回京的复命,
岂料,那小太监路上听随行锦衣卫关于对他去见秦良玉的告诫,还有从其他路人处听到的秦家和太监的恩怨,知道秦家讨厌宦官,若是一个不对,可能还敢直接对宦官动刀,顿时,那小太监为了保命,就没了从秦家要钱索贿的心思。
于他而言,钱再好,还是命更重要,命都没了,还要钱有何用?
否则,若是秦家人真动了刀子,他能逃得出去?
而且皇帝其他地方不调兵,只寻川兵中的白杆兵,和浙兵戚继光余部,以秦家人被皇帝恩宠私的程度来看,真要得罪秦家,指不得皇帝也不会保他,能在宫里混到出来传旨的,这小太监还是有点儿见识的。
看到传旨的小太监带锦衣卫离开,秦翼明这才对姑姑道:“姑姑,这圣旨怎的这般没头没尾?无缘无故,陛下为何还要再令我石调兵?”
“是啊,姑姑,兄长说得不错,陛下这旨意,下得实在有些没道理。”一旁,秦拱明也跟着附和道自己的哥哥。
这二人都是秦良玉的侄子,已经在浑河战死的秦良玉兄长秦邦屏的儿子。
秦家、马家规矩极严,秦翼明、秦拱明二人业已成年,并且自幼便学习文武韬略,也曾跟随秦邦屏、秦良玉上过战场,在这个时代也算个小大人了,所以他们二人在秦良玉面前说这种敢猜测上议的话,秦良玉并没有怪罪。
而一旁的其他秦家人、马家人,包括秦良玉的儿子马祥麟,因为他们年龄尚幼,也没上过战场,所以在这种事情上,都不敢插嘴说话。
自从秦良玉的兄弟秦邦屏、秦邦翰、秦民屏三人带白杆兵出关参加征讨建奴逆贼后,秦良玉便把兄长的孩子接到自己身边监督教导,从而不让他们有嬉戏玩乐,荒废学业武艺的机会,所以她的侄子、儿子,一般时候都很怕她。
那边,秦良玉听了两个侄子的话,心里不由得有些疑虑,确实,这圣旨有些没道理。
不过,秦良玉并没有立即说什么,而是拿着那圣旨认真反复查看了几遍。
直到确认这圣旨并无不对够,这才转头看向秦翼明,不过秦良玉却并没有直接回他的话,而是先问秦翼明道:“适才你接待那太监和锦衣卫时,他们的身份可有什么不对劲?”
闻言,秦翼明一愣,而是细细回想一番,这才摇头道:“回禀姑姑,适才侄儿接待那太监和他身边的锦衣卫,并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若是说有不对的地方,那就是这太监,没和咱们要银钱索贿。”
这话说出,所有秦家人、马家人脸上不由有些笑意,现在,有哪个太监敢动和他们要钱,故意为难他们,敢这么做,那就不介意他们拔刀了,反正只要控制好尺度,吓唬几下,那些太监就怂了。
不过,很快,他们脸色就暗了下来,因为他们想到了当初被太监邱乘云陷害下狱而死的秦良玉的丈夫马千乘,自从他死了,他们秦家人、马家人就和太监结仇了,但凡某些太监敢对他们有出格的行为,那就不怪他们动刀威吓了。
其实,他们谁都想把那个还在外面逍遥自在的邱乘云给千刀万剐,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因为邱乘云是太监,是天子近侍,不是说杀就杀的,要杀他们,得有证据做理由才行,可惜,他们手上没有丘乘云犯法的任何证据,自然,他们手上的刀,也没有喝太监血的希望了。
秦良玉听了秦翼明的话,脸色自然也不太好,因为听到要钱的太监,她也和其他人一样,都会想到邱乘云,毕竟,当初他丈夫被邱乘云陷害下狱,还不是因为没讨好邱乘云那阉贼吗?
不过,到底是一方军队大员,秦良玉也算久在高位,很快稳住情绪,并对他们道:“既然传旨的天使和圣旨都没问题,那这圣旨便是真的,而陛下有旨,我们自当遵命行事。”
“传我令,点兵三千,随我入京,石这里,就交由翼明、拱明你们二人留守。”
这一声令下,自然引起有些疑虑的众人不解,秦翼明当下说道:“可是姑姑,侄儿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要不我们先行文四川都司,问明白了调兵的原因再说,如何?”
坦白来说,秦翼明的提议应该说是稳妥之策,毕竟,带兵出境可不是小事。
只是,秦良玉明显不会同意,就见她斥责道:“陛下有旨,我等大明忠臣自当领命,岂容拖延?你速去安排!”
219、秦良玉北上
“是!”
眼见姑姑大怒,秦翼明自然不敢再说,连忙去石校场擂鼓点兵聚将,并且安排一系列的后勤措施。
就算有皇帝圣旨,他们沿路可以在和府县索要后勤军需,但还是要准备不少,以备不时之需,毕竟谁知道沿路会不会发生意外。
这一点,秦良玉和麾下的白杆兵很清楚,就像萨尔浒之战前,他们的后勤给养就不足,要不然他们怎么会和同样后勤给养不足的浙兵,为了几坛酒就动刀动枪起来了,看着都像是两支军队哗变一样。
虽说当初萨尔浒之战前,浙兵和川兵内讧,根本原因是军队派系之间的不对付,但直接原因,还是朝廷给的给养不足的问题,造成了两方内讧出手。
最后,要不是秦良玉深明大义,主动上疏认错,揽下责任,恐怕也不知道内讧这事情要多久才能解决。
白杆兵是马千乘、秦良玉夫妇多年训练的精兵,也是川兵之中的精锐,又因为西南政治军事复杂,所以自秦良玉接任石宣抚使后,对于白杆兵的操练,也是从没有放松下来,故而在秦翼明擂鼓聚将没多久,便有不少兵将兵马聚集来了。
太阳高照,校场上,穿了一身戎装的秦良玉,在慷慨激昂的说了一些话后,便点了三千白杆兵,随她北上。
“翼明、拱明!”临走时,秦良玉对身旁的两个侄子道。
“在!”秦翼明、秦拱明双双抱拳行礼道。
“我走之后,石和家里就拜托你们两个了,切急保护好大家。”秦良玉嘱托道。
“请姑姑放心!我们必定不令姑姑失望。”二人又齐声回道。
“嗯!那就好,记得不要荒废了白杆兵的操练,另外你们弟弟们的学业和武艺,你们也要尽好兄长的责任,多加注意才行。”秦良玉又告诫道。
秦翼明、秦拱明二人只能依旧附和着,只希望他们这姑姑早就出去,晚点回来,这样他们才会有多余的时间玩乐,不用被自家姑姑监督着。
对于自家侄子脾气习性都非常了解的秦良玉,看到二人样子,自然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只是她也没办法去改了,只能多嘱咐他们几下,让他们注意了。
若非是兄弟几人都去了辽东,秦良玉手下没人,只有两个侄子可堪一用,否则她是绝对不会让这两个还没收心的本家少年替她暂时管理的。
当下,嘱托完,秦良玉便上了马,直奔京师而去。
而在去京师路上,随着辽东局势败坏,大明又在辽阳、沈阳战败的消息,慢慢的从北方传来,原本对于圣旨疑惑不解的秦良玉,也终于明白皇帝为什么急着要调兵了。
同时,秦良玉心里,也很正常的开始担忧起来,因为她在担心她三个兄长的消息,希望他们平安无事,打了败仗,也不会有什么闪失。
……
却说胡维霖被朱由校命令查探杀死客巴巴的凶手所用兵器的来源后,回到顺天府衙门,便召集人手,去京师大街小巷,还有各处郊外,去查那样暗地里做这些走私倒卖的人。
所谓黑市,并无具体地点,毕竟他们卖的都是杀头的东西,若是有商人敢光明正大的在市场上卖那些东西,那可真的不能用胆大来形容那些商人了,一般而言,这些黑市商人,也只是在京师的隐秘地点交易而已。
当然,就算那些黑市商人再怎么隐秘,官府真要查他们,自然有法子去查。
不过,对于一般官府而言,只要没出什么大事,那些黑市商人不是通虏的建奴逆贼的奸细的话,就卖一件两件走私禁物,那倒没什么。
毕竟,废力去查这些黑市商人,就算抓到,也不会有太多利益,还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相安无事。
而且,让这些黑市商人存在,对于很多基层的捕快差役而言,自然是好的,因为他们能从中得到微薄俸禄之外的丰厚回报。
这一点,哪朝哪代都一样,就是后世的天朝也一样,最简单的就是毒品一直在禁,但一直禁不绝,而这也是后世警匪扫毒片里,警察内部出现叛徒的原因,不是为了剧情吸引人,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总而言之,随着胡维霖大力查走私,整个京师是风声鹤唳。
为了配合顺天府查案,皇帝朱由校还特地命令五军都督府,抽调京营,配合人手不足的顺天府。
虽说五军都督府的那些京营兵,中看不中用,上战场或许不行,但让他们拿着兵器弹压封锁地方,还是可以的。
因为京师突然的戒备,打了很多黑市商人措手不及,很多人被抓时可谓是人赃并获,根本不用审问,根据他们手里的违禁物品就能给他们定罪。
仅仅两天功夫,顺天府的大牢里,就塞满了那些黑市商人和买东西的人,甚至到了最后,大牢都不够塞人了,还得把顺天府府衙后院的空地空出来关人。
有着胡维霖的加急命令,顺天府审问的狱吏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经过顺天府狱吏各种酷刑审问,也就是在第三天,终于把凶手所用的连弩、雁翎刀和鸟嘴铳的来历查到了。
不过,很可惜,虽然贩卖三者的黑市商人都查到了,但那些黑市商人都说不出李易的相貌,甚至是李易的名字他们也不清楚,因为李易去买这些东西,都是戴了斗笠,用白布遮面的,那些黑市商人唯一能记得的,也就是李易的声音。
毕竟,黑市的交易是地下交易,只要有钱,没人会管你是谁,长什么样,做什么的,所以没问出什么来,也很正常。
只是,对于胡维霖来说,问不出什么来,那绝对不行。
虽然那些黑市商人知道李易的声音,可是知道凶手的声音有个屁用,难道还要带着那几个黑市商人,挨家挨户,全城去听百姓的声音不成?
要真这样做的话,胡维霖都觉得自己有病,脑子抽了,而且谁也不能保证那些黑市商人会不会听错,毕竟世界上声音相似的人,太多了!
案情,一时之间,在胡维霖这里,陷入了停滞……
220、把水搅混
自从客巴巴被贼人杀害的消息传来后,张就一直派人打听顺天府衙门里的消息,生怕茅元仪找的人会出现纰漏。
结果,事情出奇的顺利,从顺天府那里传出的消息来看,他们查出的线索,其实根本和没查出一模一样。
而锦衣卫和东厂那里,张也听说了朱由校同派他们查案的事情,只是,他的实力,明显打听不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东厂就不说了,张一个人也不认识,而在锦衣卫里,就算张有崔应元和于庆建这两个关系好的锦衣卫帮忙,但他们的位置太低,告诉张的也只是他们接到调查京师里面来往兵将兵卒行迹,有可疑者就上报。
这也就是说顺天府那里,张应该没问题,不会被那些黑市商人们牵连进去,只是东厂和锦衣卫那里,却说不好了。
在张心里面,东厂和锦衣卫都不是好对付的,毕竟这种皇家特务机构,势力庞大,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有某些渠道,查到那个杀死客巴巴的凶手的底细,会不会查到他自己?
想到若是被朱由校知道他是杀害客巴巴的凶手,张想都不敢想暴怒的朱由校会怎么对他。
因此,张觉得他可以在顺天府的案子陷入僵局时,花钱找一个假凶手搅局,让他能把这案子合理合情的扛下来,最好能让他早死,弄个死无对证,日后才不会被翻案。
当下,张命人到军器局里,把茅元仪叫来,虽然朝廷要从工部抽离军器局,并且已经做了准备,派了锦衣卫检查账目等等,但没有命令那些工匠都不做军械上,毕竟大明军队可不能没有军械不是?要不然怎么上战场杀敌?
所以,茅元仪自从那日客巴巴被伏杀后,就被张安排进军器局,和陈明遇、冯厚敦等人,继续监督制造军械了。
等到茅元仪到来后,张检查了屋子内外无人后,便把他知道的顺天府和锦衣卫查案的结果,一并告诉了他。
闻言,茅元仪微笑道:“顺天府要是能那么容易查出他的底细,那我怎么可能让他给国舅爷做事呢?”
“的确!”张点了头道:“你做的不错,选的人确实很有实力,只是他能躲得过东厂和锦衣卫的追查吗?”
“我想躲得过吧,毕竟锦衣卫也只知道他当过兵而已,想要追查到他的底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嗯!也好!不过听你的意思,那这家伙以前还真是当过兵的?”张笑着反问道。
茅元仪听后,迟疑了下,而后才点了点头,认同了张的话。
“那他是谁?以前做过什么?”茅元仪的回应,立刻又引起张的兴趣了,连忙追问起来。
不过,这一次,却换来了茅元仪的拒绝回答。
“国舅爷,待客巴巴案子结束,属下日后向国舅爷引见此人可好,现在外面的情况不稳,属下觉得国舅爷知道他的消息越少,对国舅爷越好。”茅元仪认真回道。
闻言,张想了想,也就点头同意,并未追问什么。
他知道茅元仪得话里的意思,确实,在京师还在彻查客巴巴被杀一案时,他知道得越少,那就越安全,防止那凶手被朝廷抓到,那样的话就不好了,除非是真的没见过,否则若是被怀疑上,那问题就大,所以张没在多问。
而后,张又把他想从这件案子里找个假凶手的想法说了出来,茅元仪听后,沉思了好半会儿,却没有立即出声。
直到张也有些不耐烦时,茅元仪才皱眉道:“国舅爷想找个合适的人代替我们认罪伏法,这恐怕不好,毕竟凡是得讲证据,要是找个人来,若只让他单纯的去认罪伏法,即使能逃过顺天府等人的追查,那恐怕也难逃东厂和锦衣卫那些人的法眼。”
“真的不行吗?”张又问道。
“嗯!找人顶罪这事情,有难度,而且并不稳妥,毕竟客巴巴身份非同寻常,就算顺天府、东厂以及锦衣卫想要提前把案子结了,不了了之,恐怕陛下都不会的,说不得陛下到时亲自查问,若是一个不好,说不得原本牵扯不到国舅爷的事情,就牵扯到国舅爷身上了,所以属下不建议国舅爷去做。”
闻言,张一愣,而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刚才张的确是太想把事情解决了,却没想过他这么着急让人顶罪,若是出了岔子,恐怕那边真正的凶手的线索朝廷没人查出,反倒是会让朝廷里的人从假凶手身上,查到他,那样的话,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那就没法子解救吗?”张有些失望道。
这两天想着他会不会被朱由校查到,张心里就很焦虑,他可真的是想高枕无忧的。
“其实属下觉得国舅爷想岔了,这件事情不在于让它快速结案,而在于让人不怀疑国舅爷,查不到国舅爷的头上。”茅元仪闻言,话锋一转道。
“仔细说说,你想怎么样不让他们怀疑到我?”张被吊起兴趣道。
“很简单!咱们把这潭水搅混!”
“怎么搅混?”
“国舅爷难道忘了咱们雇的人就在现场的那支鸟嘴铳吗?”
“怎么了?”
“难道国舅爷不知道这鸟嘴铳怎么流落到那些黑市商人的手里的吗?”
“当然知道啊,这些走私货,多半都是高进那家伙中饱私囊,拿着报废维修的军械卖入民间的……”说到这里,张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
而后,张突然道:“莫非你是要我把火烧到高进的身上?”
“正是!国舅爷可别忘了高进和高攀龙两人之间的关系,咱们只要把高进牵扯进这件事情,就完全可以拖那些东林党人下水。”
茅元仪回道:“前番客巴巴被陛下驱逐出宫,谁都知道这里面东林党人弹劾的作用最大,在外人看来,两者之间,已经结怨,故而他们买凶杀人,雇佣那些锦衣卫要找的兵卒兵将,让他们杀死客巴巴,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221、茅元仪献书
“不过,按你这么说,把火烧到高进身上,那势必要烧到军器局,那会不会影响到我们?让朝廷的人怀疑到我们头上?”
张闻言,不确定的反问道:“而且,朝廷里的人不傻,若是这件事情真是东林党人做的,那他们为何不从高进那里直接拿雁翎刀和火器,反而是要大费周章的去黑市上买呢?毕竟,高进可掌管着咱们得军器局,军队里什么样的制式兵器,他搞不到,还需要东林党人花钱雇凶后,还要去黑市上买军械?”
对面,茅元仪笑道:“或许,这也正是东林党人的高明之处,他们故意去黑市买兵器,而不从高进手里取兵器,为的就是让旁人以为,这事情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呢?”
“额……”
这话,茅元仪说得有些没头没脑,绕得糊涂,但就是让张有些回答不了。
确实,谁能反驳这些是那些作为“幕后主使”的东林党人,为了避嫌,所以自己作局,宁愿多绕些圈子,多花点钱,就为了防止被人查出兵器的渠道呢?
毕竟,若是换位思考,东林党人真是幕后主使,他们会用那些可以查的到兵器来源的兵器,让凶手使用去杀客巴巴吗?
很明显,不会的,正常人都宁愿兵器过几次手,让人查不到来历最好。
想明白了这点,张不由摇头笑道:“止生计谋,令我佩服!此等工于心计之计,若说出来,不管他们东林党有多少张嘴,可都说不清楚了。”
“谢国舅爷妙赞,只是,属下计策再好,于朝堂之中,还需国舅爷寻人做此事最好!否则,属下纵有千万计谋,若朝堂无人相助,又如何能成功呢?”茅元仪变着法的恭维张道。
张闻言,笑道:“止生言重了,没有止生所献的计策,我又如何能施为呢?想我身边计谋之士甚少,而通兵器战事者更少,日后若是军器局抽离,还需要止生这等大才,尽心助我才行!”
关于朱由校要从工部单独把军器局抽离的事情,张在朱由校下旨后,为了安抚众人,就已经和茅元仪、陈明遇、冯厚敦等人解释过了。
张告诉他们,皇帝朱由校只是要单独制造军械,避免腐败,让他们放心,不会影响他和他们的仕途。
茅元仪听后,心里很是感动,毕竟这世上能像张这样,刚刚接纳他们,就安心给他们他们如此重任的上官,哪里有多少?
当下,想到张身边无什么大才,又对军械知识匮乏,又想到他身上携带着的前几日完成的新作,若是能让张看过,为他推销,假如能送到皇帝那里,那可就更最好了。
终究,他写书除了想要报效国家外,也是想在仕途上,有所收获。
作为一个文士,茅元仪深知他不是吃正经科举取士的那条路的人,而当初有了再杨镐身边的契机,他便想出了利用兵事晋升仕途的法子。
想到这里,当下,茅元仪便把他那本书的初稿拿了出来。
“国舅爷,这是我近日完成的一本兵书,里面是我根据昔年在辽东战场的见闻经历,结合古今存世兵书,选取其中精髓,所编写的兵书,相信国舅爷看了,会对国舅爷有所裨益,还望国舅爷笑纳!”很快,茅元仪便双手捧着一本明显是手写的初稿书,交给张道。
闻言,张一愣,茅元仪话里所说的,该不会是那本书吧!
当下,张毫不迟疑,双手接过那本没有封面的初稿,而后问道:“止生大才,竟可出书立作,不知此书何名?”
“此书多猎古今兵家之言,又是属下目睹建奴逆贼为祸辽东,才想作的,故而属下取名《武备志》!”
茅元仪正声回了句,而后有谦虚回道:“属下拙作,还望国舅爷笑纳了!”
“《武备志》!果然好名字!那我便看了,止生稍待!”张笑着,而后匆匆翻阅起来。
“国舅爷,请!”
张翻开《武备志》,只见得里面由兵诀评、战略考、阵练制、军资乘、占度载五部分组成,而且明显做的功夫很足,可谓是收百家之精髓,依现世之环境,辑成的一部适合明代的军事战争书籍。
前世的时候,张也看过被螨清修改的《武备志》版本复刻本,还有后来流传海外的明代版本的《武备志》复刻本。
当然,那时候,张也只是抱着对这本名书的好奇,匆匆看过而已,也没留下什么印象,不过这一顿翻阅,张明显感觉茅元仪的初稿,好像有些少了,和前世看得,好像内容有些不足。
想了想,张觉得,大概是这书日后茅元仪也在不断的添加内容,毕竟按照记忆,这本书茅元仪前后用了十五年完善,现下,只是他刚刚完成大体框架,其他的内容还需要他慢慢补足才行。
毕竟,茅元仪后来可是靠着在军事上的才学,在天启、崇祯年间,也作为少数的不走正经科举道路,而在仕途上有大斩获的人。
一边认真的翻阅比对着,张一边暗道,果然是《武备志》这本书!
看来可能是茅元仪也看出他是真要在军器局有所动作,加之他这些日子待茅元仪很信任,这才让茅元仪拿出来的。
心里面,张不由庆幸,幸好方从哲推荐的茅元仪那几人后世都有名气,才让他放心让他们做事,比如对茅元仪,连杀客巴巴这样的事情,张都让他参与,否则,他是断然不会收到这种回报。
毕竟,这可是《武备志》啊!
现下旁人或许不知道这东西,但张能不知道?
甚至于,张都在想,他若是现在就把这书呈给朱由校,告诉朱由校这是自己写的,不知道会不会让朱由校高兴的直接让他把熊廷弼的辽东经略给替换了?
当然了,这种事只是想想而已,张现下可没信心,对抗努尔哈赤那隐忍老贼,还是用已经取得成果的熊廷弼对付他最好。
况且,张还不想让这书这么早出现。
一方面这书内容还需要完善的地方很多,这么早出来,某些程度而言,并不是太好。
另一方面,这种书若是出现得早,传印天下,说不得就被建奴奸细送到努尔哈赤那里了。
虽然不知道历史上建奴有没有重视过这本书,学习里面的军事理论,战术知识,但张还不想冒这个险。
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在哪里都没错,张可不能给建奴壮大的机会!
222、与戚少保相媲美
看完《武备志》,张璟便将它放在桌案上,假装沉思了一会。
而后,张璟大赞道:“止生之才,无以言表,此书与戚少保之《纪效新书》、《练兵实纪》相媲美,也并无不可。”
茅元仪闻言,眼里神采奕奕,但还是谦虚道:“国舅爷妙赞,此不过属下拙作,如何能与戚少保相比?”
不过,张璟见他眼里的那股笑意,一直没有散去,但张璟并未责怪茅元仪这般自满。
毕竟,若是他的兵书被人在这时候称赞能与戚继光相媲美,说不得他这个来自后世的人,也得和茅元仪一样,有些自满起来。
终究,戚继光在真实历史上,无论是现在还是后世,那都是后人敬仰的名将。
抗倭、御鞑,建立被后世成为当今“东亚第一强军”的浙兵,哪一桩,哪一件,不是每个热血男儿憧憬的事情?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这诗无论何时读起来,都有一股让人欲罢不能的热血冲动。
而戚继光留下的浙兵,即使他死后,也是大明的有数强军,各种重要战事,从不缺乏浙兵的身影,直到浑河血战……
谁都知道,戚继光将浙兵训练之法,还有他毕身的经验理论,全部写进了书里,其中尤以《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这两本兵书最为出名。
现在,张璟说《武备志》能与《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媲美,茅元仪再如何,自然都不能安下心来,毕竟这是很高的评价了。
当然,为了防止茅元仪现在就把这本书拿出来展示,张璟还是有意说道:“止生的《武备志》,确实不错,只是我感觉里面有些地方还有很多不详实之处,不知止生对此如何考虑的?”
闻言,茅元仪收拢了心神回道:“国舅爷说得极是,这只是我的初稿,内中尚有不少我不精通的地方,因为没有详细的著作借鉴,所以写的有些简单了。”
“那你日后想如何发展此书呢?”张璟又问道。
“暂时没想好,想过先将此书献予朝廷,请朝中兵家大能指正,至于书中未完善之处,则待日后一一补足完善。”茅元仪回道。
闻言,张璟点了点头,茅元仪选的路子,走得是一般想要凭借著作获得功名人的稳妥之路。
毕竟,茅元仪也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哪有那么多时间在一本书上空耗,若是他只是一个想要默默著书立作的人也就罢了,关键他也是有自己的出仕野心的,这也就让他在成书时,就非常急切了。
他想的是赶快用他的初稿,去震惊震惊世人,先把功名之路弄出来,然后再找时间,慢慢把著作完善。
某种程度而言,茅元仪用的套路,就和后世网络一样,先写个开头,挖坑让人跳,看看效果,不行的话那就火速填坑结束,行的话那就使劲完善挖的坑,这样另类的“以战养战”的模式,基本上都是多数想要功名者的选择。
张璟知道,真实历史上,茅元仪就是这么做的,不然也不会前后用了十五年才把这书彻底完善。
当然,这里面的原因有很多,有茅元仪经历不够的原因,也有他手上的资料不够多的原因,毕竟,有些兵书,民间可淘换不到。
说到底有些兵书,可是作为朝廷机密的存在,是不能流传民间的,这也是茅元仪入仕以后还要继续完善《武备志》的原因,因为他功名得到了,剩下的就是要把《武备志》完善,而入仕朝廷,就让他有了完善兵书的契机了。
想明白了这点,张璟就说道:“依我看,止生这书毕竟不完善,若是急迫间呈献朝廷,恐怕不美于人。要不暂且先忍一忍,将书中不完善之处补足,再献于朝廷,若止生不弃,到时我亲自将《武备志》呈献于陛下面前,如何?”
“这……国舅爷此话当真?”茅元仪听后,先是有所迟疑,而后听到张璟会主动帮他送他皇帝面前时,大喜反问道。
“我既然说了,自然不会有假。”张璟点了道。
看着茅元仪神色,张璟知道他的计策成了,毕竟茅元仪现在已经在他手下,入了军器局办事,某种程度而言,也是有了仕途,虽然只算是小吏,但再如何也比做普通小民强不是?
自然,茅元仪不会像历史那样,急于扬名,然后出仕谋出路。
而张璟最后画了一张大饼给他,这也让茅元仪心动无比,毕竟,张璟可是要帮他把书送到皇帝朱由校面前的,若是真被皇帝看中,说不得他就要被传诏入宫召见询问,然后问询才学,就被皇帝赏功名赐官职了,这可比他单独将书呈献朝廷好的多了。
终究,谁也不能保证他的书会被朝廷其他官员认同,从而再被他们推荐到皇帝面前,想想看这个时代有多少名人,他们的才学得到朝廷不少官员认可,却不被帝王所知。
这里面,除了一些人是因为才学只被那些喜欢他的官员喜欢,不为皇帝喜欢外,大部分人,是根本没机会让皇帝知道他们的书,原因就是喜欢他们书的官员,身份地位不够,不能把他们的书呈送于皇帝面前。
用后世的话来说,他们没成功,就是因为他们的书曝光不够,没曝光到皇帝面前,故而,现下张璟给了茅元仪这么一个机会,茅元仪的选择自然不用多想了。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茅元仪如张璟所想,果然回道:“蒙国舅爷厚爱,属下必定尽快完善《武备志》,不令国舅爷失望!”
“嗯!”张璟点了点头道:“你明白就好,但不要太过心急,需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况且,兵书不同于其他杂书,若没有反复验证和具体实例为依据,那就会留下大祸,旁人若是按你的兵书记载行事,说不得会令大明损失惨重。切记!切记!”
“属下明白!多谢国舅爷教诲?”张璟的话,浇了原本心里激动的茅元仪一盆冷水,让他也感觉他自己想当然了。
很快,茅元仪也想到了什么,皱眉道:“若要完善《武备志》,那就要有更多朝廷不允许流通的兵书作为参考,只是属下福薄,无缘得见那些书。”
闻言,张璟笑道:“这有何难?等军器局成功抽离,我便上书陛下,以研发新式火器,需要历代兵家书籍为依托,让陛下允许你们去各地查阅不就行了?”
“若如此,那可就太好了!”茅元仪大喜道。
223、会反思会学习的鞑子最可怕
大堂里,茅元仪连连感谢张璟,毕竟,张璟能为了帮他完善书籍到这种地步,确实已经不能说是对他有知遇之恩这么简单了。
与张璟帮助他的相比,茅元仪觉得,他找李易帮张璟杀客巴巴,都不算什么,这也更加坚定茅元仪对张璟的忠心了。
终究这么礼遇他的人不多了,而上一个,如此礼遇茅元仪的人,却是在狱中的杨镐。
最终,张璟笑着看着茅元仪带着他的初稿高兴离开,心里面,张璟也是有些安定下来。
在张璟看来,《武备志》这种对这个时代而言,绝对是高级军事教材的书,还是迟点出世最好,否则,还真不能保证会不会被大明的敌人,特别是建奴,看上眼,盗了去。
对于张璟而言,他从不觉得建奴那些鞑子军事潜力可怕,毕竟他们就那点人口地盘,就算他们兵马再精锐,只要他日后能有机会让明军的实力提高,到时候用人口优势,堆也能堆死建奴那群鞑子。
鞑子死一个人,那大明就是十个甚至百个人,还怕堆不死他们?
反正大明社会里的无业游民太多,多余的劳动力释放不了,与其让他们成为社会隐患,还不如和那些军户一样,做士兵炮灰了。
只是,建奴鞑子的实力是不可怕,但他们可怕的是他们会学习,会反思。
在张璟看来,一个只会用刀剑武力统治的民族并不可怕,因为当他们的刀剑锈了,武力下降了,就会衰败,但一个会反思、会学习的民族,那就很可怕了。
想想看,老奴努尔哈赤的军事素养,除了在战争中学习以外,剩下的基本就是看书来的,而他看的却只是《三国演义》那有兵书成分的故事而已,可是努尔哈赤却从故事里反思学习,摸索了自己的一套兵法韬略,进而提升自己的军事水平。
甚至于,后来很多不识汉字的螨清统治者,仅凭当时少数有螨文翻译的《三国演义》,不仅在军事上学习里面的兵法韬略,甚至还从《三国演义》里,摸索出了驭下、治民等等的政治手段。
当然,这并不是说《三国演义》不行,真是历史上,后世开辟天朝的太祖,不也对《三国演义》赞不绝口,活学活用?
故而,《三国演义》里,自然是有一定的关于军事政治的可学之处,但再可学,那也得有认真学习的人去看去学习才行,而不是让看书的人,把自己当老客一样,只看里面的故事,而不去学习应用。
如此看的话,那就不得不佩服螨清统治者的学习反思能力了,而这,也是张璟认为螨清鞑子的可怕之处,也是他不希望《武备志》早出现得原因。
想到这里,张璟就不由得庆幸起来,好在螨清那帮狗鞑子,现在多数都不认识汉字,否则真要让他们学习了汉字,派奸细把大明的兵、农、科技等方面书籍带到建州,到那时候,以螨清鞑子的学习能力,还真不好说现在落后的螨清会多出多少人才出来,会成长到怎么样的可怕程度了。
《武备志》的事情,暂时也只能告一段落,对于张璟而言,现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按茅元仪的意思,把朝廷关于查杀害客巴巴凶手的案子的水给搅混。
只是,虽然利用高进的身份,拖他背后的高攀龙和东林党下水容易,只需要一道弹劾高进在军器局倒卖军械给黑市的奏疏就行,但现下对张璟而言,怎么找到愿意和东林党作对的言官弹劾高进,就成了难题了。
毕竟,一来张璟是肯定不能在这件事情上主动露面弹劾的,甚至于就算他让别人弹劾高进,他也不能露面,除非是可以信任的人除外,终究在这事情里,他张璟是最好不要有太多接触的。
二来,现在的大明朝堂里,已经成了东林党人“众正盈朝”的趋势,朝堂里还剩的那些非东林党人的言官,有多少敢接下这事情,去和东林党人硬肛的?
故而,有这两点,张璟也是恼恨,明明他有了办法,结果却是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不就像是明明一个脱光衣服的大美女在你面前,而你却什么都干不了一样吗?
正当张璟沉思时,赵进教却是恭敬来到大堂,开口道:“老爷,户科给事中姚宗文,在府外求见!”
“姚宗文?他怎么来了?”张璟听后脱口问道。
而后,张璟突然想起来,近日听到的一件关于熊廷弼气节度量高的事情。
那就是有属于东林党的言官有人上书皇帝,弹劾姚宗文等人当初污蔑熊廷弼,致使熊廷弼被罢官免职,让朝廷受到损失,要求皇帝下旨严查姚宗文等人。
朱由校对于姚宗文等人自然气恼,便欲问罪他们,谁知道熊廷弼知道这事后,立即上书,要求朱由校赦免姚宗文等人,不要治罪姚宗文等人,理由是言者无罪,朝廷不可治罪言官。
这事情,传了出来后,当即令朝野称赞熊廷弼品质高洁,宽宏大量云云。
当然,至于这件事情的内幕,张璟自然知道这是正在京师整顿兵马,准备去辽东主持大局的熊廷弼,与浙党早有秘密交易,从而要完成的。
至于熊廷弼内心到底是不是要放过姚宗文等人,那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不过,在张璟想来,熊廷弼应该是真正的以德报怨吧!
毕竟,记得真实历史上,熊廷弼起复后,也是第一时间请求朱由校不要治罪那些弹劾他的言官,免除他们的官职的。
只不过,这提议,后来被朱由校阻止了。
当然,这一世,也是一样,朱由校依旧拒绝熊廷弼提议,甚至那些上次被姚宗文等人摆了一道的东林党人,这次也跟着出来赞同皇帝提议了。
不用猜也知道,这是那些吃了亏的东林党人,要借用熊廷弼被弹劾的事情,借题发挥,打击报复姚宗文等人了。
毕竟,他们一来可以报上次被摆了一道的仇;二来,东林党和浙党又决裂了,自然要打击异己;三来的他们弹劾姚宗文等人,等他们罢免后,完全可以安插自己人,代替他们所在的言官位置。
如此一举三得,东林党人自然要破天荒的支持皇帝了。
想到这,张璟也猜出姚宗文来的用意了,无非是来他这里寻找帮助的,毕竟他当初可是答应过方从哲要保他们的。
突然间,张璟想起姚宗文等人的身份,眼前一亮,当下对赵进教道:“让姚宗文进来!”
224、张可大
却说姚宗文一脸忐忑的跟着赵进教进了大堂里,便看到了正等着他的张。
一番见礼,两人在应有的主客之间的客套闲聊之后,姚宗文终是道明了来意。
“在下此来,却是因熊廷弼之事,有求于国舅爷……”姚宗文开口道,然后便把具体情况说了出来。
确实如张所料,姚宗文的确是因为皇帝和东林党要追究他们当初弹劾熊廷弼,使得熊廷弼被罢官的事情,所以特地前来张府邸里,寻求张的帮助的。
至于他为什么确信张这个权利不大的国舅爷能救他,唯一的解释,恐怕只能是方从哲这老狐狸,让他们这么做的吧!
也不知方从哲当初是从哪里知道他可以劝说朱由校的,也因此选择和他做交易,让帮忙保住姚宗文等人,而张那时候也只是想快点让熊廷弼复职,这才答应了。
当然,张知道,方从哲想得不错,朱由校是个对于亲近的人极好极重感情的皇帝,若是有这些人去劝朱由校,基本上就能保姚宗文等人了。
就像真实历史上,投靠客巴巴魏忠贤的阉党,不少人做的事情确实伤天害理,十恶不赦,但朱由校却不治罪他们,原因就是他对于客巴巴魏忠贤这类亲近人的耳根子,实在太软了,只要不会威胁他的统治,基本上朱由校都会忍着不治罪的。
现在,经过几番和朱由校的接触,再加上他这大舅哥的身份,张觉得他也许没客巴巴对朱由校的影响深,但做个朱由校的亲近之人,能劝说朱由校改主意,那还是可以的。
想明白这些,张便说道:“保住你们,我还是有些办法,不过还需要你们做些事情才行。”
“不知道国舅爷说的是什么事情?”姚宗文皱着眉头问道,他也怕张要要挟他们做什么为难的事情,那样的话,就不好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只是希望你回去后,召集人手,弹劾东林党人工部虞衡清吏司郎中高进,倒卖军械,致使陛下乳母被歹人,用军器局的兵器杀害。若是可以,还希望你们在弹劾奏疏里,多写一些关于凶手是东林党人花钱雇佣的猜测……”
当下,张便把茅元仪为他安排的计策,详细说了出来,当然,话语里,张可是小心翼翼的把他自己在里面的关系撇了干净。
不过,即使这样,姚宗文听后,也没有立即答应,反而是有些狐疑的反问道:“顺天府查客巴巴被杀的案情进展,并未向外透露,为何国舅爷知道的这么清楚?”
姚宗文这话问得张还是有些手忙脚乱的,毕竟,顺天府的衙门又不是张所在的衙门,若非是关心案情进展,张又怎么可能知道案情知道的那么详细细。
好在,张有个国舅爷的好身份。
想了想,张便搪塞姚宗文道:“这两日去宫里,刚好撞见陛下在查阅案情,而我这些消息,也都是陛下告诉我的。”
闻言,姚宗文点了点头,算是没再怀疑张对朝廷查客巴巴被杀案情如此关注的原因。
很快,姚宗文便回道:“弹劾东林党人容易,只是国舅爷为何还要我们集体弹劾高进,甚至还要说他们雇凶啥呢?这未免有些多此一举了吧!”
张听后笑着点头道:“并不多,因为不弹劾高进,又怎么能让陛下厌恶东林党,从而在改变主意时,不会再受到东林党人的影响,反悔继续治罪了。”
“真是这样吗?”姚宗文听后一脸怪异道,直觉告诉他,张这么做,一定有其他的事情在瞒着他,像是她
只是,张明显不会告诉姚宗文,他这么做的真实意图,只是推说道:“就是这样,我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希望你们给东林党惹麻烦,让东林党人的注意力完全放在这弹劾上。如此,他们没心思关你们和熊廷弼的事情,专心在如何为他们洗脱消息,这样没有他们的反对的话。我再去劝说陛下,才能让陛下同意不在追究你们当初弹劾
“希望如此!”姚宗文听后,点了点头道,当然,在他心里,依旧怀疑他们是不是被张利用了。
然而,不管是张利用他们或者不利用他们,只要不让他们丢官就行,而且,这事情又是变相给他们的死敌东林党人添堵,姚宗文当然高兴了。
若是可能的话,姚宗文还希望最好也让那些东林党人多吃些苦,姚宗文才会高兴,所以当即决定按张说得话去做。
事情就这么谈成了,连张自己都觉得有些快了,不过等姚宗文离开后,张想了想,也就明白了,两人之间就是各取所需,自然谈得很快。
张的提议,一来帮助姚宗文等人保住官职,二来又可以给他们找借口对付他们浙党的死敌东林党人,姚宗文自然答应的快了。
想来姚宗文回去后,和其他人提了,也会很容易逃好的,否则,如果没有这个各取所需的基础的话,恐怕就怎么谈都不会这么顺利了。
浙江都司,定海卫,舟山。
一名中年将领,手中握着一张兵部行文发布天下卫所的文书,目光沉思,久久无声。
这名中年将领叫张可大,字观甫,家里世袭南京羽林左卫千户。
此时,张可大心里,看着大海,思绪万千。
倭寇,自戚继光创立浙兵以来,虽依旧不断自海上来袭,但已经不是以往那般凶狠,朝廷打击倭寇,也不再是以往各地卫所兵马不敢敌,闻倭寇之名,落荒而逃了的局面了。
这里面,最大的原因,自然是当年强盛的浙兵,打得倭寇狼狈不堪的缘故。
只是,时光荏苒,戚继光死了,成建制的浙兵军队,在辽阳、沈阳失陷,浑河血战以后,也没了。
大明只剩下那些当初随戚少保立功的浙兵老底子的小兵,成长为一个个身经百战的中低层军官,被朝廷分散于各地卫所之中。
然而,很显然,这些出身浙兵的军官曾经再如何辉煌,再如何熟悉浙兵的战法、军阵、训练,但是能完全训练出传承自戚继光的浙兵军队的,已经没几个人了。
而最熟悉浙兵构造的戚继光的侄子戚金,也死在浑河那场血战里了。
225、再现浙兵的辉煌!
张可大的家族,也是世袭的将官家族。
正是因为军将出身,张可大自小便在家族环境的耳濡目染下,学习兵法韬略,磨炼武艺,和大多数靠着祖辈余荫混日子的将门子弟不同,张可大是个有能力的人。
后来,张可大去考武举,并且成功考中了万历二十九年的武进士,被朝廷安排进浙江都司。
之后,张可大不断展露他的能力,守卫瓜州时,擒拿劫贡船的贼人有功,接着先后升为游击、参将。
到了万历时期,杨应龙之乱时,张可大随时为总兵的儒将王鸣鹤平定西南,立下大功,也因此被调往宁波,带部队驻扎在舟山。
而在驻扎舟山期间,张可大也是不断击败入犯倭寇,因功升副总兵,南京锦衣卫掌堂右府佥书。
这番履历,虽然战绩上没有震惊世上的大功,但一步一步磨砺到今天的张可大,绝对比那些得了祖宗余荫,只会混吃的将门子弟,强得太多了。
张可大是个有见识能力、远大志向的人,驻扎舟山期间,除了抗击倭寇以外,那就是在磨炼自己。
而舟山所属的不少地方,因为隶属宁波府,也是浙兵的兵员招募地之一,不可避免的,想要在军事上有更大成就,赶超戚继光的张可大,也就对曾经的大明第一强兵浙兵,研究起来了。
作为一名老将,张可大自从军时,便见识过很多浙兵出身的军队了,心里面,他自然是想要自己有一支浙兵那样的军队。
故而,张可大十分珍惜驻扎舟山的机会,而随着深入研究,张可大对于浙兵的强大,有了更深的领悟,佩服于戚继光能训练出这种跨时代意义的冷热兵器结合的部队的同时,张可大也不可避免的想要训练出一支属于自己的浙兵部队。
当然,这很正常,任何一个想要上进的兵将,自然都渴望自己手里有一支强悍的军队。
而浙兵早就在无数次战斗中,证明过他们的强悍,而历史也已经证明过,哪怕未来再过数百年,浙兵的训练方法,也不会过时。
不过,戚继光恐怕永远也不会想到,他的练兵方法,因为大明的财政问题,没能把大明全国的兵马轮换训练一遍,反而帮助了螨清,延续了国运。
那时,螨清面对太平天国束手无策时,几个汉人的文士秀才,靠着螨清列为禁书封存于宫廷之中的戚继光留下的几本兵书,结合实际,在螨清无数将领傻眼的目光中,训练出的湘军,建立了剿灭了太平天国,收复新疆的一系列功绩。
不知道为明尽忠的戚继光,知道自己所留兵书,帮的最大的人竟然是螨清的话,会不会棺材板压不住,直接跳出来了!
反正,哪怕数百年后,戚继光训练浙兵的很多方法,都被沿用,甚至于后世天朝太祖,训练红军,也套用了很多浙兵的理念。
这些都证明了戚继光在军事上的能力,同时也证明了浙兵训练方法的强大,张可大正是明白这些,才会决定套用浙兵训练的方法,在他的军队里,训练出一支属于他的浙兵。
可是,虽然张可大很取巧的训练了自己的军队,只是计划容易,真正实行起来,就很难了。
其中最主要的一点,那就是传统的浙兵募集的兵员已经十分了。
因为浙江所属宁波、义乌等地,这些原本浙兵输出的主要兵员地,因为朝廷连年招募,男丁严重不足,否则也不会到了去舟山那海岛征兵的地步。
兵员的不足,自然限制了张可大练兵的进度,剩下的,就是张可大训练浙兵,不得要领。
即使张可大搜集了他能搜集到的戚继光存世的兵书一一研读,还找了浙兵退伍的老卒军官询问经验,甚至于张可大还动用他多年的关系人脉,搜罗来了几名浙兵出身的军官,拉拢麾下,但所练的军队,虽然战斗力比以前强了很多,可与张可大曾经所见的那些浙兵部队,还是差距极大,所以张可大练的,依旧有些不伦不类。
而也因为浙兵一直没训练好,久而久之,这就成了张可大的心病,以至于张可大决定,只要有一丝可以学习到浙兵训练的机会,他就不会放过。
现在,他手里兵部的文书,给了张可大希望,因为朝廷已经下令令各地寻找懂得浙兵训练方法的将领。
张可大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虽说浙兵成建制的部队没了,但曾经浙兵出身的军官肯定有,说不得这些人里,就有能帮助他解决他一直不能解决的训练浙兵的问题。
也正是因此,张可大便决定无论如何,他也要去兵部,当然,以他的条件应该没问题。
毕竟,虽然他不是正经浙兵出身的人,但毕竟这些日子都在研究浙兵,甚至身体力行的训练浙兵,而他麾下仿造浙兵训练的军队,也用一次次击败倭寇的战绩,证明着他的军队实力不俗。
当然,张可大明白,虽然他击败很多次倭寇,但与曾经戚继光手下的浙兵相比,他的部队还是太差了。
因为无论是战果、战绩,还是军队损伤,张可大麾下的军队和戚继光训练的军队,都差的太多了。
想明白这些,张可大决定不再犹豫了,当即取来笔纸,写下书信一封,命人火速送往浙江都司处。
这是一封自荐信,张可大要向他的上官推荐他自己,他相信以他在舟山做的事情,他的上司没理由不推荐他。
虽说浙江是浙兵的发源地,但张可大知道,随意戚继光死了这么多年,浙江地面上还剩的能懂浙兵训练的兵将已经不多了,再加上浙江都司要向朝廷推荐兵将,肯定不会挑选那些路都走不动,话也说不清楚的大爷,这样的话,他这个虽然不是正经浙兵出身,但出身武将世家,同时研究浙兵不少日子,还自己训练出一支高度模仿浙兵的有战功的兵将,肯定会是浙江都司的首选之一的。
到时,他,张可大,一定要把浙兵重新训练出来,再现浙兵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