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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码个铲铲     行祸天下txt下载     行祸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6章 姜云出手

    尊主要在自个家开的赌场玩几把,梦箩自然不会扫了他的兴致,朝着门外吩咐了一声,不一会,小楼便带着一个瘦削的中年汉子款步而入。

    汉子入堂后,立刻屈身跪了下去,朝着姜云恭声道:“小人见过圣王。”

    “你是?”姜云总觉得眼前之人似是打哪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以圣王相称,对方应该也是神教中人,但又自称小人,姜云接触过的不是长老就是护法,格调显然没有这么低的。

    这种即将忆起,却仿佛隔了一层薄膜终是想不起来的感觉,简直如同便秘般难受,待看到汉子的眼中那抹不羁之色后,姜云突然灵台一亮,恍然道:“闫天华!”

    眼前这汉子,可不就是当初神殿地牢中的猎物之一么!那个为报妻仇,尽屠里长满门,被杨家悬赏捉拿,走投无路之下最终躲入夷南的那个杀神猛人。

    “劳您记挂,正是小人。”

    “哎哟,赶紧起来。”姜云忙上前将他扶起,笑道:“狱友一场,不必如此多礼,对了,你怎么加入神教了?”

    闫天华顺势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摆,无奈一叹:“当日托您洪福,狱中一干人犯得以释放,大多欢天喜地离去了。可小人是一点高兴不起来,犯的事实在太大,出了夷南怕也没有活路,与其如此,还不如留在神殿。原以为能在神殿当个打杂的已是天大的福分,却不想偶然遇见罗护法,受她提拔,这才有机会走出深山,帮忙打理这些产业。”

    “如今天华是这家赌场的管事。”梦箩出言补充道:“属下平日较忙,整个夷北产业都需照料,圣王若来日有事寻找属下,或者是办事需银,可直接派人来此寻天华便可。”

    你们都是大忙人,就哥我最闲!姜云闻言翻了翻白眼,就哥目前这身份,还派人?就怕亲自登门也过不了门外那四个大汉的一关。

    梦箩话锋一转。“天华,圣王想去玩两把,你跟着吧,切记,出了这门,切莫声张。”

    闫天华心领神会,点头应了一声,腰杆子挺了挺,掀起门帘率先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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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赌坊三楼,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一个vip包厢。宽敞明亮的大厅中央放置着一张红木方桌,桌边稀稀疏疏围坐着七八个人影,显得有些冷清,但桌面上却不见了散碎银子,反而堆满了一张张三大家族联名发放的官票,最小的一张都有五十两面额。

    姜云刚迈入大厅,便见陆良悠闲地坐在一旁,手摇折扇,面露微笑,一派深不可测的模样。

    充当荷官的赌场小厮右手紧紧按着倒扣的青花碗,微笑着扫视四周,嘴里嘟囔着:“离手,都离手,要开了!”捏碗右手猛然抬起,三颗木质骰子赫然引入眼帘。

    二三三,小!

    陆良看着骰子,笑容越发浓郁了。

    哟呵!莫非咸鱼翻身了?

    姜云快步上前,走至陆良跟前谄笑道:“真是恭喜大少爷了!”

    “哦?”陆良风骚一笑:“何喜之有?”

    一局开完,有人欢喜有人忧,输者长叹一声,唏嘘不止,赢着,满面红光,频频伸手往桌上抓取银票。唯有陆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甚是淡定。

    “您不是赢了么?取银票啊!”

    “呵呵,本少爷没赌。”

    没赌?没赌你嘚瑟个屁啊!姜云一窒,强笑道:“无妨,您瞧,又开局了,咱现在压一个?”

    “不用了。”陆良一脸圣洁地看向赌桌,微微一笑:“已经输光了。”

    “啊?”姜云愣了愣,不由出口宽慰道:“无妨,八两银子,输就输了,小人还带了几两碎银子,大少爷您先拿去使着。”

    姜云神手入怀,正要掏取银两,却不想陆良折扇已收,搭在姜云臂上挡了挡,摇了摇头,淡淡道:“碎银子,上不去桌。再说,这点银子,也捞不回本了,本少爷今个又输了不少。”

    又借钱了?姜云疑道:“您今个输了多少?”

    “呵呵,方才向管事借了三千两,都输了。”

    “。。。”

    姜云恍然了,难怪梦箩瞧见这厮,就是一脸的风情万种,你特么就是散财童子的化身呐,女人瞧见这种人,可不就那表情么。够可以的啊,哥吃个葡萄的时间,您老就送出去三千两,陆大小姐也真是悲催,怎么就摊上了您这么位大哥呢。

    “那您还坐这干嘛?”

    “想事呢。”陆良摆了摆折扇,示意姜云走近说话。“本少爷琢磨着,方才你的意见,还是很有建设性的,不妨一试。”

    “意见?什么意见?”姜云一愣。

    “咱立刻回去,寻个由头,把这破店给封了!小薰那边,你得给本少爷做个证,咱给他罗织些罪名出来。如此一来,银子便不用还了。”

    我去你二大爷!姜云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感情您老正琢磨这事呢?欠了哥的银子还想封哥的店,您胆子有多肥呐这是!还要哥给你作证,哥这得有多贱呐!姜云面色不善地盯着陆良,心中琢磨着,是不是寻个没人的地儿,干脆弄死这厮算了。

    “瞧你这怂样!”陆良瞧着姜云忽白忽轻的脸,一时想岔了,不由笑道:“开个玩笑而已,本少爷是这种人么。大不了豁出这张帅气的俊脸,回头去求小薰帮忙。”

    “可别!”姜云脱口而出。你那妹子已经够操心的,您老就别去添乱了。想到这,姜云心中霍然一惊,不对啊!哥啥时候这么心善了?

    “咋了?”

    姜云定了定心神,笑道:“小人的意思是,还没到那份上,咱把银子凑一凑,指不定能捞回来呢。”

    “要赌你赌,我是不玩了。”横竖已经背了五千两债务,虱子多了不咬,陆良乐得大方,将带来的八两碎银往姜云手里一丢。“去吧,输了也不打紧,不差这十两。”

    “行嘞,那小人试试。”姜云接过银子,又从怀中掏出两颗,凑齐了十两银子,朝桌面看了看。“这位小哥,先别开,我还要压。”

    荷官小厮瞅了瞅他手中的碎银子,面色不渝道:“这位客官,本层单次押注不得小于五十两,您这赌资实在太少,下不了,若客官当真想玩,请去楼下吧。”

    “嘿,小哥通融下,三千两咱都输了,只剩手头这些,你总该给咱一个死心的机会不是?”

    荷官小厮微微摇头,刚想拒绝,却突然见到站在楼边的闫天华暗暗朝自己递了个眼色,眸中厉色一闪而逝,小厮心中一凛,忙善意一笑,点头说道:“也罢,那您请把。”

    压什么呢?姜云往桌面上扫了一眼,大字上撂着厚厚一叠银票,而小字上却只有两三张五十两的小额票子,心中顿时了然,之前几把怕是都开了小,虽说概率相同,但人心上却会认为开大的几率高上一些。

    赌场么,不就这些门道。若两边押注想差不大,这把还真不好压,如今呈现一边倒的趋势,赌场若开个小,怕是要赔出去不少银子,小钱能让,大钱断然不会让。想到这,姜云将手中银两一股脑丢上桌面,压在小字至上。

    “好,买定离手,要开了!”荷官小厮大喝一声:“开!”

    他右手猛然抓起圆碗,三颗骰子历时出现在众人眼前。“一一五,小!”

    瞧这姜云赢了,陆良微微一笑,没往心里去。一把而已,连上台最小赌资都还没挣出来,大少爷当然不会往心里去。

    人生第一次赌博啊!姜云兴奋滴搓着双手道:“你们这就是欠我十两了,先不急着给我,记着就行,这次我还是全压!”

    连着几把都是小,这次就是不信邪的都不免开始有些动摇,赌徒纷纷押注之后,姜云一眼望去,愕然发现这会大小两头堵金竟是想差不多,这该怎么压。

    姜云琢磨着,无意识地看了荷官小厮一眼,却见他正往向楼门之处,那边站着的人,赫然就是闫天华。

    这节奏,该不是在请示什么吧?

第87章 坑的就是你

    姜云微微眯起了眼睛,心说该不是为了讨好自己,他压什么就开什么吧?已经是在自家赌场赌钱了,要还来这一套,也忒没意思了,简直是对自己智慧的侮辱啊!

    姜云凝视赌桌,发现除了大小之外,中间还有一块“豹子”区域,以点数不同,分为六小块,他把心一横,手中银两直接丢上了六点的位置。心理负担他是没有的,这银子无论输赢,最后都得进自己的口袋,他想试一试,若真如自己所想,不赌也罢,压根就是在逗自己玩呢!

    “买定离手,要开了!”荷官小厮偷偷瞄了姜云一眼,双手托起碗碟,颇有规律地翻了几下,只是这次的时间明显要长上不少,许久之后,才重新扣回桌面,提起圆碗后,暗暗舒了口气,大声道:“六六六,大!豹子!”

    大小一赔一,豹子一赔六,姜云中的点数豹子是一赔三十六,小厮赶忙从身前的桌面上点出七百五十两银票递给姜云,同时收走了他押在桌上的十两银子。

    果真如此,姜云无奈一叹,没意思,不玩了。哪知他刚没了兴趣,比他更早没了兴趣的陆良大少爷的兴趣却突然回来了。一把!仅仅一把就赢了七百多两,这是什么运气?不趁胜追击也对不起自个啊!

    陆良一脸兴奋之色,嘴里不停嘟囔着;“瞧不出,你小子挺有一手啊!赶紧的,看看,下把压什么好!”

    压?还压个屁啊!哥压什么都是赢,连杀两把,没瞧见周围这些红了眼的赌徒都瞧着哥呢么?姜云要再压,他们必然毫不考虑地就跟。这一把得赔多少钱?这可都是姜云自个的银子!不玩了,打死也不玩了!

    姜云将手中银票递给陆良,才想劝他见好就收,却突然听闻一阵有力响亮的脚步声传来,两个人影从楼道上快步走了上来,身后之人小厮打扮,边走边出言劝道:“少爷,咱回去吧,老爷要知道您来这里,少不得一顿责罚。”

    “赌两手过过瘾而已,怕什么?你要怕就先滚,别坏了我的兴致。”洪亮的声音传来,姜云定睛一看,哟,这可不就是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提督之子,连战,连大人么?

    连战此刻也瞧见了姜云,顿时面露不屑之色。“姜云?我说是谁呢,怎的?陆家如今的薪俸如此优厚了?一个下人竟也跑来这种地方。”

    怎么说话呢?陆良闻言,不乐意了。姜云如今可是他捞本的希望,连战?不过自家妹子身后跟着的一条狗而已,陆家下人?在陆大少爷眼里,别说你连战,就是你老子不也是我陆家下人!身不在堂,心不理事,两人在陆良眼中孰轻孰重,他有自己的一番斟酌,陆良登时不悦道:“小姜是随本少爷而来的!怎的?莫非本少爷也来不得此处?”

    连战眼中只有姜云,此刻方才发现陆良也坐在一旁,对于心中认定的“大舅哥”,连战哪敢放肆,忙挂上一张讨好的笑容,和善地说道:“哎哟,大少爷您也在呢?下官眼拙,先前不曾看见,恕罪恕罪。”

    见他弱了气势,陆良面色稍霁,淡淡“恩”了一声。转头又看向姜云,热切地说道:“赶紧的,瞧瞧,下把压什么。”

    连战笑了,心道赌钱这么高雅的事儿,竟去咨询一个下人,不由开口说道:“大少爷何必问他,下官自认还有几份眼力,大少爷只管跟着下官压,十把之内,保管您赢上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陆良淡淡瞅了他一眼,人家小姜一把就赢了七百多两。一百两?算个屁!本少爷跟着你穷折腾什么。遂理也不理,只顾催促姜云赶紧下注。

    这爱答不理的模样,让连战也不由起了三分火气,当然,他火再大,也不敢朝陆良去撒,但对于这个自己向来瞧不顺眼的姜云,连战就没多少顾忌了,话锋一转,对着姜云笑道:“你也会赌钱?”

    “押注么,四肢健全之人,应该都是会的。”他瞧不顺眼姜云,姜云自然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皮笑肉不笑地暗暗刺了他一句。

    “口气不小。”连战目光一凝。“可有胆量赌上一场?”

    呵,你要送钱,哥还能拦着你不成?在我家赌场跟我赌,你胆子是有多肥呐!姜云乐了,不动上色地迟疑道:“这,不妥吧。”

    “怕了?”

    姜云还未搭话,倒是陆良急不可耐地将银票重新塞入姜云手中,出声道:“小姜,跟他赌!输了算本少爷的。”

    算你的?姜云翻了个白眼,一个欠了五千两不知怎么还的,真不知哪来的自信说这种场面话。赌本也是哥赢来的,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他想了想,才道:“赌一场也无妨,不过么,咱两人谁都不能碰这骰子,说白了吧,我不放心你,骰子必须由赌坊的人摇!”

    姜云可没这份想要几点就能摇出几点的本事,作弊这种技术活,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比较好。

    “可以,正好,我也不放心你。”

    姜云看了荷官小厮一眼,笑道:“那就麻烦这位小哥了。”

    荷官再次往楼道处瞅了一眼,这才道:“无妨,请两位押注。”

    有好戏可看,一众赌徒也不想瞎掺和,将桌面上属于自己的银票一一收回,静待两人下注。

    “连大人,您请。”

    连战二话不说,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点出五张,用力朝桌面上一拍,冷冷一笑道:“你既称呼我为大人,那我便压个大字,五百两,你可够数?”

    姜云岂会示弱?同样从怀中取出五百两银票,微笑道:“那小人,便压一个小字!”

    待两人买定离手,荷官小厮再次捧起碗碟,上下翻滚一番后,往桌面上一扣,掀起圆碗,正色说道:“三三三,小,豹子。”

    “承让,承让!”姜云早有所料,将桌面上的银票整理一番,抓在手里,淡淡道:“大人可还要再下?”

    “为何不下?”连战不动声色,再次点出十张银票,往桌上一甩:“大!”

    姜云如法炮制。“小!”

    碗碟一阵翻滚。“二二四,小!”

    “大人可还要再下?”

    “当然。”连战眉头一挑,直接点出二十章银票,一语双关地冷笑道:“跟我争,你凭什么跟我争?还是大!”

    这番无赖做派,就是陆良都瞧不下去了,不由怒道:“不赌了!有你这么赌的吗?五百两,一千两,两千两,下次是否要压四千两?如此压法,哪怕姜云赢的再多,你只需赢一次便可全部捞回来,这有什么意思?”

    “这可怨不得我。”连战笑了。“有赌场规定不能如此下注么?”

    “无妨。”姜云也笑了,丢上两千两官票。“小。”

    “四,二,一,小!”

    连输三把,就是连战也不由微微变了脸色,但此刻已是骑虎难下,断容不得他后退半步,咬了咬牙,果真摸出四千两银票,继续压在了大字之上。

    毫无意外,这四千两再次落进了姜云的口袋。

    加上之前多开,连着七把小,邪了门了!众赌徒一阵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陆良大喜过望,四把,竟赢了足足七千五百两,加之之前赢的一把豹子,姜云已帮他赢了足足八千多两,还完赌债不说,竟还有富余,这小姜,可真是一个福星。

    事情到了这个局面,是连战绝然想不到的,方才正在气头,不管不顾地一下输了七千五百两,如今静下心来,不由惊出一声冷汗,其中只有最开始压得五百两是他自己的银子,其余都是连家公款。事已至此,再无退路,连战面色铁青,沉声喝道:“把包袱给我!”

    他身后小厮,早已被连战那迅如闪电的输钱速度吓傻了,闻言赶忙紧了紧手中包袱,哭嚷着:“少爷,万万不可,这是要拿去兑银的军饷,绝不可动,否则老爷必会将小人活活打死,少爷饶命,少爷饶命。”

    “废什么话!”连战反手将小厮怀中包裹一把夺了过来,解开布角,伸手取出厚厚一叠官票,双眼通红地往桌面上一砸,嘶声道:“还是大!一万两!”

    这会轮到陆良纠结了,究竟赌不赌?如今他不但能还清赌债,还赢了三千两,似乎没有继续赌下去的必要,可若不赌,眼前的一万两银子,实在让他眼馋不已。姜云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连大人阔气,小人可没这么多赌本。”

    “你有多少?”

    姜云低头一数。“八千二百两。”

    “这一万两,就赌你八千二百两!”连战喘着粗气说道:“但是我要加一个条件,若你输了,我要你一条手臂!”

    “需要玩这么大么?”姜云冷冷一笑。

    “赌不赌?”

    “赌!干嘛不赌!”妈蛋!他姜云会输吗?就算输了,大不了不认账!这种事他可没少干过。

    “开!”

    玩大的,荷官小厮自然见过,这里本就是极为高档的赌坊,可玩这么大的,他还真没见过,此刻也不由感到有些紧张,按照闫总管的意思,眼前这布衣少年是一定要赢的,他干脆把心一横,果断地摇了摇骰子,用力一揭。“一一二,小!”

    大厅,静了。

第88章 买楼

    一场豪赌,让姜云在陆府的地位瞬间就不一样了,平日里以“小姜”相称的一众小厮,如今已然改了口风,“姜哥姜哥”地唤个不停。只是这种转变,未必就是正面的,姜云总能在他们眼中看到一些疏远,甚至惧意。这也不难理解,若当真以赌术取胜,自然体面十足,可姜云的赢法,横看竖看都透着一股子邪门的味道。

    连开八把小,一把就压中了点数豹子,这显然已经超脱了常人对于“好运气”的理解。更何况,输钱的那位,来头也不小,谁要和姜云走近一些,都得掂量掂量连大人的反应。

    对此,姜云倒是无所谓,一则这厮是个很现实的人,陆府小厮又不能为他带来什么利益,他们的反应压根没必要放在心上,二则,那位连大人目前显然自身难保,连着半个多月都不曾露面,天知道被他老子削成啥样了。

    经过陆良一番加油添醋的渲染,此事在陆府已是人尽皆知,陆家大小姐自然也不例外。对此,陆逊倒没什么表示,只淡淡地嘱咐了姜云一句,今后少去那些地方。也幸亏有她这句交代,姜云才得以躲开已然陷入狂热的陆大少爷。

    这种不沾手的赌局,明眼人都知道,与赌徒自身技术没多大关系,在陆良看来,姜云就是福星,一个运气极好的福星。尝到甜头的他总想着什么时候再拉姜云去赌场捞上一笔。他哪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对姜云来说无异于割肉一般。借花献佛,姜云不介意,设法免了他的赌债,姜云也能接受,可要让这厮自己掏银子,想都别想!

    接下来的日子平平淡淡,姜云却始终提着一个心眼,陆家的左右提督都让他得罪了,如今做人还是低调一些好,别让人抓了把柄,不知是怎么死的。

    又过了半个多月,终于迎来了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赵俊人与陆小雅的婚事定了!许是之前姜云坑了常宇一手,舆论的事情最为麻烦,常宇为此几乎已到了焦头烂额的程度,再也没那闲工夫整日登门墨迹,最大的阻碍消失了,陆逊也懒得充当恶人,很痛快地拍板定案了。

    只是这婚期却有些久,真正办喜事的日子,怕是得等到明年,据说这是赵俊人与小雅商量之后决定的,捕鱼工作极为辛苦不算,时间还长。陆小雅是不忍他太过辛苦,赵俊人则是不愿婚后长时间工作而冷落了娇妻,两人最终商议决定,婚后,不打鱼了。

    鱼是不打了,可日子得过,柴米油盐,哪样不得要银子?按照陆府的规矩,出嫁的女子便是外人,没有例钱可拿。婚前将生计落实好了,才是当务之急。赵俊人朋友不多,为此再度寻到了姜云。

    姜云是穿越党,自然没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迂腐思想,在他看来,要赚银子,还是得开门做生意,人说一铺养三代,买卖做小了还不成。

    赵俊人原想在城南开家小面馆,这馊主意立刻就被姜云否决了。赵俊人朋友是不多,但姜云更少,去掉利益纠葛的因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整个夷州地界,赵俊人是他唯一的朋友。对朋友,姜云绝不吝啬,以他如今的身价,即便直接甩给赵俊人一百万两,他也不会皱下眉头。

    但姜云知道,即便抛去所有顾虑不看,这银子他要真拿出来,以赵俊人的性子,也断然不会收。老实,本分,质朴,这些融入他骨髓的性格,也正是姜云最为珍惜的。

    思来想去,他最终将赵俊人拉上了悦城西街。

    “瞧瞧,赵兄,这才叫买卖呐!”姜云随手指向身边的一间布庄,六开间,光是门面就足有五丈多宽。“弄间这样的铺子,小雅姐才能跟着你过好日子。”

    赵俊人抬眼望去,登时唏嘘不止:“这得要多少银子啊?姜兄,算了吧。我本钱也就三百两,小雅这些年虽然攒下了不少例钱,但我估摸着,最多也就千把两银子。就说这布庄吧,一千三百两,怕是连十分之一的货都盘不下来,更别说开店了。”

    “你没有我有。”姜云拍了拍胸道:“之前跟着大少爷去赌了一场,赢来的钱可是对半分的,虽说不多,但七八千两还是能拿的出来的。”

    这就是信口胡说了,实际上陆良真正交到姜云手上的,只有最开始赢来的七百五十两而已,其余的都让他独吞了,不过这事想来他也不会到处嚷嚷,赵俊人自然不知。

    “不可不可。”赵俊人忙道:“寻你是让你帮忙出个主意,怎能拿你的银子。”

    “想什么呢?赵兄看我是个白送人银子的笨蛋么?”姜云笑了。“小弟琢磨着,是想和你合伙做个买卖。赵兄,你要知道,一万两银子开出的铺子,所能赚取的银两远比十家一千两的铺子更多。做大了才能产生品牌效应,你不懂?不懂就对了!这要人人都懂,还有我的活路么?你只要知道一点,咱合伙做买卖,对你我都有利。”

    赵俊人正欲说话,姜云却眼睛一亮,一脸喜色道:“赵兄,瞧这里,好正气的一栋楼,竟还闲置着,咱把它买下来把。”

    “买?”赵俊人一愣,接着连连摇头。“姜兄,依我看还是租比较好,风险小一些。”

    “租哪成啊!”姜云一脸看外行的表情瞅着他,道:“你见过给生意不好的租客降租金的房东么?我倒是见过不少一见租客生意好,立马涨价的!再说了,这里又没产权年限,还没各种新建强拆,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傻了才去租呐!”

    眼见姜云喋喋不休地评头论足,楼下门口的一个小厮立马走上前来,殷勤地说道:“两位可是要租楼?”

    “租什么?买!”

    “买?”小厮诧异地看了看两人,原以为这两粗衣烂衫的,是帮自家主子跑腿看楼的,听这语气,像是自个要买啊。“这楼可不便宜,要不是咱们东家,新店开张,一时周转不开,位置这么好的楼是决然不会租的,更别说卖了。”

    小人物,哪怕是再精明的小人物,也永远无法掩饰狗眼看人低的那一丝迟疑。

    “不就是银子么?”姜云怀中掏出一叠官票,在小厮面前甩了甩,一脸暴发户的嘴脸,嚣张地喝到:“休要聒噪,我们先上楼瞧瞧,你这就去通知你东家过来,咱们里面谈。”

    银票当头,眼见为实,小厮疑虑顿消,也不再拿捏,顿时喜道:“两位大爷尽管上楼瞧着,小人这就去请东家。”

    一番观摩,姜云心中还是比较满意的。这里之前该是做的酒楼,大厅,包厢,后堂,厨房,一样不缺,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一应俱全。整栋楼分为三层,以这年代的建筑水平来说,三层已是相当不错了。包括整个楼道在内,显然才被人刚刚打扫过。一应用具也基本都是崭新的。

    想来方才小厮说的不错,这楼该是才买下不久,尚未开张。许是东家寻到了更好的地方,这才一时闲置了下来。

    “我瞅着还成。”姜云暗自点头道:“赵兄,你看呢?”

    “好自然是极好的。”赵俊人面色一赧;“只是价格。。。”

    “哪位要买楼?”一阵脚步声传来,楼道口顿时出现了一个气喘吁吁的中年胖子。

第89章 又撞上了

    砍价这事,虽是讲究技巧,但更多的却依赖眼色。通过市价,潜力,卖家经济状态等一系列因素为基础,再辅以把柄相吓,利益相诱,逐渐分析出其心理底线,如此方可事半功倍,寻出一个对自己最为有利的成交价格,否则任你舌灿莲花,人家也不过走耳不走心,于事无补。

    姜云与中年胖子的一场交锋,颇为费力。这胖子家产极为丰厚,如今只是手头一时周转不开,又不愿付出利息向钱庄借银,方不得已取消了在悦城的开铺计划,但以这栋楼来说,无论位置,结构,布局,皆是无可挑剔的上上之选,确是一座聚财旺铺。

    胖子开价一万二千两,经过大半天的讨价还价,姜云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才勉勉强强砍掉了一千两,最终以一万一千两成交。

    当然,这价格姜云没敢让赵俊人知晓,否则银子来路不好交代,早在议价初期,姜云便寻了个由头,将赵俊人支开凑银子去了,等他带着银票赶来,胖子早已离开,房契,地契,交易凭据,全都整整齐齐地置放在姜云身前的桌面上。

    “买下了?”赵俊人又惊有喜,但心里终是操心银钱。“多少买下的?”

    “八千两。”姜云笑了笑,指着桌面道:“赵兄把这些收起来吧,好生保管,切莫遗失了。另外小弟这会可是真没银子了,往后的一应用度,可全得依赖赵兄了。”

    “应当的。”赵俊人一脸欣喜之色,小心翼翼地将桌上之物叠好后,收入怀中。

    最大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就等筹备开张。两人心情不错,边说边笑地走出大门,正要上锁,却忽闻街边传来一道争执声。姜云定睛一瞧,不由乐了,还真是冤家路窄,上哪都能碰上。

    先前那胖子的小厮此刻衣衫凌乱,青色小帽落于一旁,胸前衣襟让人紧紧抓着,小厮双手紧紧抓着对方的腕子,语带哭腔地连声讨饶。“这位大爷,楼已经卖了,您就是打死我也没用啊!”

    抓着小厮,抬手欲揍之人,正是钱浩,此刻他正怒气勃发,狰狞着面色破口大骂。“瞎了你的狗眼,大爷说不要了么?回头凑个银子的时间,你就给我卖了?你知道我是谁么?啊!你知道那位大爷是谁么?啊!卖?好大的狗胆!”

    钱浩口中的那位“大爷”,正是姜云的另一个冤家对头,连战,连大人,此刻他也满面寒霜,冷冷地看着小厮,心中极不美丽。

    近日他仿佛衰神附体,做什么都不顺心,而这一切的源头,便是那场不堪回首的豪赌。输了脸面事小,个人荣辱终有赢回来的一天,可那近二万两银子,却给他惹来了天大的麻烦,军饷之事,可大可小,若非他爹狠下心,取出家中多年积蓄填补缺口,一个不慎便可能引起兵变。

    事情终是解决了,可连府却也因此元气大伤,老头子仿佛连他也恨上了,每次瞧见都没有好脸色。连战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自己闯下的祸,他自己担着,无论如何,得设法将损失的银子找补回来。

    这才有了开店做生意的打算,可本钱哪来?家里是指望不上了,再三琢磨之下,连战寻朋友借了一些,却还是差了不少,正在发愁时,钱浩竟主动找上门来,想与他共同出资,置办产业。

    左提督常宇膝下无子,钱浩这干儿子便不能等闲视之,若他们交好,在有心人看来,不免会想当然地琢磨出些信息。事关老头子,连战不敢私自做主,但架不住赚钱的心思,一番思虑挣扎后,终是应下了。

    右提督的亲儿子,左提督的干儿子,两人合伙办产业,这买卖自然不能做小了。两人这才来到了西街,意外看到了这栋楼。一看之下,连战极为满意,当即寻来胖子商议价格,哪知对方开价一万二,死活不肯让一步。

    两人掏出银票凑在一起数了数,不过一万余两,买楼,置办物品,进货,雇人,买卖若要做起来,至少还差了三四千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连战是一两多的也没有了,凑钱的重任最终落在了钱浩头上。回去之后,他实在不知如何向常宇开口,思来想去,干爹平日最为顺着母亲,转而去找韩夫人一番软磨硬泡,终于请得老娘出面。

    因为不久前的谣言,韩夫人已许久不曾见他,如今亲自登门借银,常宇不由大喜,哪里还敢拿捏,很干脆地取出五千两银票,美滋滋地递了过去。

    银子凑齐了,两人琢磨着事也算定下了,哪知如今带着银票寻到了小厮,这混账东西竟告诉他们,楼已经卖了出去,心中怎能不怒!两人皆是悦城的风云人物,当街揍人这种小事,巡守士卒自然不敢插手过问,眼瞅着钱浩的拳头便要落在小厮脸上。

    就在这时,两个欠扁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接着,两张更欠扁的脸,出现在两人面前。

    “哟,这不是连战连大人么!”姜云掏着耳朵,缓步走来。

    “嘿,钱浩你也在啊!”赵俊人一脸得意之色。

    “姜云!”

    “赵俊人!”

    这可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在连战看来,姜云骗了他的银子,在钱浩看来,赵俊人骗了他的媳妇,除了杀父之仇外,世间另外两大仇恨,这两人算是占齐了。

    一愣之后,两人异口同声地怒斥一声。“畜生!”

    姜云仿佛没听到他们的叱喝,微笑着开口说道:“还真是巧,你两位怎么凑一起去了。”

    瞧见姜云后,小厮心中一喜,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忙高声嚷道:“两位,买下这楼的,就是眼前这位爷,有事你们谈,小人先走一步。”趁着钱浩死死盯着赵俊人的机会,小厮用力挣开他的左手,一溜烟地跑了。

    “怎么着?”赵俊人就是再傻,也知道眼前是个什么情况了,不由咧着一张嘴,乐道:“感情你钱浩也瞧上了这层楼啊?可惜晚了一步,现在这楼是咱们的了。”

    钱浩傲然抬头,不屑道:“就你们?也买的起楼?”

    “我们自然是买不起的。”姜云朝连战一看,针锋相对道:“这还多亏了连大人,没他输的一万多两银子,光凭咱两,在陆府干一辈子怕也是买不起的。”

    这是当着和尚骂秃驴,连战面色铁青,压根懒得再搭理他,自顾自向对街走去。

    “连哥,等等我。”钱浩狠狠瞪了赵俊人一眼,转身快步跟了上去。“您去哪呢?”

    “看铺子。”连战冷冷一笑,直视前方道:“前面不是还有一间空铺么?咱瞧瞧去。”

    “不是瞧过了么,还有啥好瞧的。位置是不错,但格局可比对面那楼差远了,区区两层楼,咱要在这开了买卖,岂非让对面那两混蛋给压了一头。”

    “谁压谁还指不定呢!”连战呵呵一笑,一脸轻松道:“这铺子原先我也瞧不上眼,但既然他们在对面开了,这铺子,我还非拿下不可!我不但要在生意上压他们一头,还要他们亏的血本无归!跟本官斗,咱们就走着瞧!”

    好一番豪言壮语!钱浩顿时听地热血沸腾,他细一琢磨,还真是!若能借这机会将赵俊人狠狠地踩在脚下,说不准小雅会改变心意,哪怕没有立刻向着自己,只要她对赵俊人生出不满之心,这事便还有转机。

    好,就这么办!

第90章 暗贱难防

    门面的事情落实了,接下来就是筹备开张事宜,既然是开酒楼,饭菜的品质自然很重要,为此姜云特意去了一趟豪门赌坊,嘱咐闫天华从祖神教置办的酒楼借调一个手艺不错的大厨过来。其余小事姜云也懒得操心,一股脑丢给赵俊人折腾去了。

    赵俊人对此毫无意见,屁颠屁颠地为发家致富做着最后的准备。

    姜云无事一身轻,依旧过着自己平淡安稳的日子。每日定时前往养心屋跟着陆逊处理政务,静静观察着夷北形势。

    最近出了件事,让姜云有些费解。原说杨家得了矿山,实力增长之下,不可避免地会在气势上凌驾于陆李两家,哪知快三个月过去了,杨家仿佛变成了一个武林高手,气息内敛,毫无动静。反倒是李家,在沉寂了一段时间后,如同打了鸡血般,出手了。

    据探子来报,穆水河以东,陆陆续续集结了近五万大军,蓄势而待,意图不明。杨家得报,迅速调兵三万,集结于公羊岭周边,与李家隔河而望,以防不测。陆逊依然扮演着“忍者神龟”的角色,非但不曾增兵,反而将临近穆水河的诸城守卫,削减了半数有余,摆明了空出场地,随便他们闹去。

    这一举动,也充分体现了陆逊的小心谨慎,三家皆是一河之隔,杨李集兵目的未知,她必须为陆家留出一条战略缓冲地。

    这下一来,整个夷北局面历时变得微妙起来,微妙到姜云已经完全看不懂了。神殿长老邪风派人前来请示,建议姜云立即命山越出兵,挺进公羊岭,将这一池春水,彻底搅乱。乱了,山越方有机可乘。

    对此,姜云果断否决,只让他加紧操练,夷北局势暂且不必理会。局势虽然微妙,却远没有到乱起来的程度,此刻山越一旦露脸,不用想,各怀心思的三大家族必然立即同心合作,将他们赶回深山。他必须等!等到彻底乱起来,即便三大家族想收手,也收不了的时候,那会才是姜云出手的最佳良机。

    究竟是什么让李家突然有了动兵的底气?此举的目的究竟又在哪里?有确切的战略目标,还是仅仅展示自身的强大与决心,以此在矿山上,分一口吃的?这个问题弄不明白,整个夷北形势便瞧不清楚。苦思数日,一无所获,倒是酒楼的相关事宜,在赵俊人用心操持下,已全部完善,就等开张了。

    翌日,姜云将手头事情做完,离开养心屋后,径直向西街跑去。人生第一次做买卖,他还是挺上心的。来到西街,远远便听见一阵炮仗声,街前人山人海,极为热闹。他心中一乐,瞧这模样,必是个开门红啊!

    过街走近后,姜云愣了。感情这人群不是自家的客人,倒是有模有样地排着队,径直向对面的酒楼挤了过去。对面也开张?他不由纳闷赵俊人咋没事前打听好,选了这么个对冲的日子。

    转眼一瞧自家酒楼,门前满地的爆竹残渣,想来也已顺利开张了,但门可罗雀,极为冷清,他心中一沉,快步向酒楼走去。

    走入之后,第一眼就瞧见了面色通红,一脸愤愤的赵俊人,正嘀嘀咕咕地咒骂着,陆小雅坐在一旁,好言劝慰,却也是一脸无奈之色。酒楼新招的厨子,小二,皆是无所事事地围坐在一起,百无聊赖,长吁短叹。

    “这是咋了?”这场面不对啊!

    见姜云来了,赵俊人霍地站起身来,快步走上前来,又骂上了。“姜兄,你是不知道啊!那两孙子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谁?”

    “还能有谁?”赵俊人瞅了瞅对面。“连战和钱浩那两王八蛋!对面的酒楼就是他们开的,你说有这么做生意的么?咱开酒楼,他们也开,咱今日开张,他们也选在今日,听听,鞭炮频响,锣鼓齐鸣,还请了悦城最好的一个舞狮队。这摆明了是要整死咱们呢!你说,可恨不可恨。”

    “赵兄,喝口水歇歇,瞧把你气的。”他那模样倒把姜云逗乐了,笑道:“多大的事,做买卖么,各凭本事,原也正常。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再使手段,也不至于咱这一桌客人也没有啊。”

    “问题就在这啊。”赵俊人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愤然道:“这两混蛋偏偏还亲自坐镇,在楼上雅间待着呢。他们是谁呢?一个是右提督亲子,一个是左提督干儿,悦城百姓,谁不得给他们几分面子?他们这是坑咱们呢,可在百姓看来,却是咱们在挑衅他们!你说,谁还敢来咱这喝酒吃饭?”

    “多大的事,瞧把你愁的。”

    “这事还不大?”赵俊人两眼一瞪。“前前后后投了上万两银子呢,如今开张第一日,半个客人都没瞧见,我能不愁么?”

    “这事不难办。”姜云笑道:“不就是扯虎皮,拉大旗么?谁不会啊!他们拉出左右提督,咱就不能拉出大都督?”

    “大小姐?”赵俊人一愣。

    “大小姐自然是不能的,人家哪有这闲工夫,我说的是另一位。”姜云说着,递了个眼色。

    赵俊人眼睛一亮,顿时乐了。“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事还得大少爷出马不可。我这就把他叫来,实在不行,咱们就让三成利润给他,总比连本钱都赔了强。”

    孺子可教,姜云点头应了一声。

    平白掉下一间酒楼砸在了自个头上,还是在西街中心,最为豪华的地段。财迷陆良闻之大喜,转眼又闻生意都让人给抢了,不由大怒!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如何使得?必须抢回来!至于别人是否会因此赔本,死道友不死贫道嘛,陆大少爷才懒得操那份闲心。

    不多久,陆良便带着一群背景不小的纨绔子弟,浩浩荡荡地向自个酒楼跑去。临近晌午,正是用膳的时候,姜云客客气气地将这群大爷送上三楼雅间,命厨子小二各就其位,端酒做菜,哪怕分文不赚,先开个张总是好的。

    陆家大少爷陆良,前锋营参将薛成定,王家少主王诩耀,武龙将军蔡尊,凌江将军魏铮。。。随便拎出一个出来,都是臭名远播,横行无忌的主,如今齐聚一堂,自然瞒不过有心人的耳目,顿时,“松鹤楼”是陆家产业的消息,不胫而走。

    既然是陆家产业,悦城百姓自然就没有什么顾虑了,喝酒吃饭的客人陆陆续续走进门来,不一会,宽敞冷清的大堂便聚满了人影,二楼的雅间也开出了不少。

    第一日,收益不错,足有百余两银子入账,算是与对面打了个平手。但姜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两家酒楼,皆有背景,开张首日,行商路人,官员百姓,或多或少都得给上几分薄面,前来捧场一番。从明日开始,生意如何,就全看各自本事了。

    姜云并无买卖经验,也懒得费那心思琢磨,干脆以不变应万变,且看明日对面如何出招。商场如战场,对面不会如此安分,他早有所料,却没想到第二日,迎来的竟是一套组合拳。

    这两个无耻小人,不但打起了价格战,所有酒菜全部降价出售,甚至还从青楼妓院寻来了不少当红倌人,衣不蔽体,风骚无限地站于门前帮忙拉客。

    这一手,顿时让“松鹤楼”再次陷入困境,午膳时辰已过,收入连二两银子都不到,长此以往,便是工钱都要发不出来了,还玩个球啊!

    当真是明枪易躲,暗“贱”难防。但要比起节操下限,姜云自认向来不输他人,他很果断地吩咐下去,直接关门打烊,这两日的生意也不做了。

    他需要时间准备一番,且看过几日如何料理这两孙子!

第91章 主人,您辛苦了!

    “松鹤楼”开张第二日便歇了菜,乐得钱浩咧开了嘴,一连三日,“醉月楼”天天爆满,日进斗金,按照这趋势发展下去,怕是不出半年,所投入的银两便能连本带利地捞回来。连哥不愧是官面上的人物,极有见地,一个计策轻易便将对面打懵了,迟迟缓不过劲来。

    作为始作俑者的连战,反而没有这份乐观的心态,他瞧不起姜云,是因为两者地位相差悬殊,而对姜云的本事,他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细细算来,他们打过两次照面,第一次在陆府,常宇倒了大霉,他却全身而退。第二次在赌坊,自己输得清洁溜溜,他却赚了个盆满钵盈。尤其是那连着八把开小,让他如今想来仍是心有戚戚,总而言之,姜云这人透着邪门,仿佛从未吃过亏似的,是一个极为难搞的对手。

    “松鹤楼”打烊了,连战始终保持着警惕,在暗中细细地观察着,生怕姜云正在憋着什么坏,哪知一连数日,对面小楼竟真的彻底安静了下来。大门紧闭,仅有几个工匠打扮的男子进进出出。趁他们外出之时,连战叫人唤来一问之下,方得知对面竟在重新装修整顿。

    这时候装修能起什么作用?连战满心疑问,待出了些银两,从工匠口中套出消息之后,他更纳闷了。把桌子的四条腿都给锯掉了?把木门都给拆掉了换成纸糊的移门?把椅子全给丢掉了?什么跟这么呀,这厮莫非打算让客人跪着吃饭?

    一头雾水的连战不得不做出了和姜云同样的选择,以不变应万变,先看着呗,一切等他重新开张再说。

    第五日,“松鹤楼”开张了,可这张开的也太低调了,不说鞭炮锣鼓全都没有,甚至开张后连大门都不曾开启,两个原先雇来的店小二,如今充当起了守门的角色,静静地立于大门两侧,连战甚至还亲眼见到他们将几个欲进门吃饭的客人给轰走了。

    这做的是哪门子生意?自己高价雇了红倌人来拉客,他却雇了小二在门前轰客。连战彻底看不懂了,但这不重要,光凭轰赶客人这一点,他已能断定“松鹤楼”死定了,无论姜云在打什么主意,都不可能改变这一事实。自古以来,就没见过任何买卖赶走客人还能做好的。

    接下来的几日也如他所料,“醉月楼”的生意根本没有受到姜云开张的影响,无论客人的数量,还是每日的收益,都已渐渐趋于稳定。连战彻底宽心了。

    但这种宽心并未持续多久,又过了十来日,连战终于发现不对劲了。酒楼的客人数量并未发生太大变化,但银两入账却一日少过一日,尤其是二楼的雅间,已经连着两日不曾有客人光顾了。

    连战将钱浩唤来,取出每日账簿,一番查看对比之后,果然印证了心中所想,“醉月楼”的收益正在以肉眼可见的幅度不断地下降。

    “连哥,这是怎么回事?您不说我还没发现,好端端的,怎么大客户全都没影了?”钱浩面色微变,急切问道。

    “我琢磨着,该不会是松鹤楼搞的鬼吧。”

    “他们?不会吧,不声不响地就抢走了咱们的客人?”钱浩一脸的不信,心里也不愿意相信。

    “走,瞧瞧去。”

    两人走出酒楼,径直向对街走去。行至“松鹤楼”门前,果不其然地被门口驻守的两个小二给拦了下来。“干什么的?”

    哟呵!区区一个看门小二,这模样怎的比城守将军还嚣张?钱浩两眼一瞪,喝道:“当然是吃饭的!让开!”

    “吃饭?”小二呵了一声,笑道:“行啊!入门先交十两。咱这松鹤楼,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十两?”钱浩一愣,旋即大怒道:“你们这是抢钱呢?一顿酒菜值不值十两暂且不说,光是进个门就得缴纳十两,天下间哪有这种道理的!”

    “没钱?没钱就走,别赖这碍眼!”小二不屑道:“咱掌柜的说了,咱这是酒楼不假,卖酒卖菜,更卖服务!咱的服务,普天之下只此一家,再没别处能享受的到,莫说十两,便是开价百两,一样有人会来。”

    “好大的口气!”钱浩冷冷一笑,转身道:“连哥,咱走吧,铁定不是这破楼搞的鬼,如此做买卖,迟早关门大吉,鬼才会来。。。”

    服务?连战不由想歪了,莫不是请来了青楼姑娘陪酒,甚至更进一步?不对啊!别说附近青楼的貌美姑娘都让他寻去了“醉月楼”帮忙拉客,即便是青楼本身,也不至于进个门就要收银子啊!

    连战正在琢磨,忽见不远处走来了四个身宽体胖,一脸富贵之气的熟人,张老板,刘老板,吴老板,程老板,皆是在悦城西街拥有产业的豪门大富,也是往日“醉仙楼”的常客,如今,竟头也不回地径直向“松鹤楼”走来。

    钱浩也瞧见了,顿时一脸愕然之色。“连哥,您瞧。”

    四人边走边聊,那程老板显然第一次来“松鹤楼”,挂着一脸好奇之色,边走边说道:“老张,瞧你一脸神秘的,不就吃个饭而已么,依我看,还不如去对面醉月楼,别的不说,光是那些姑娘,就秀色可餐呢。”

    张老板神秘一笑,不曾开口,反而是他身旁的刘老板一脸不屑道:“庸脂俗粉,有什么好看的。还秀色可餐,老程你就瞧着吧,进了松鹤楼,你才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秀色可餐!山越姑娘,瞧见过没有?那一个个,水灵的跟桃儿似的,保管你来过一次,今后天天往这跑。”

    四人聊着走至门前,未等小二开口,张老板就好爽地摸出了十两银子丢了过去。小厮将银子收起来后,笑呵呵地将大门开启一角,恭送几人入店之后,迅速将门关上,一脸警惕地看向钱浩。“瞅什么瞅?没银子趁早走。”

    山越姑娘?这可是比黄金更稀罕的玩意,姜云这厮上哪寻来的?钱浩一脸震惊之色,迟疑着说道:“连哥,要不咱进去瞧瞧?”

    连战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闻言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丢给小二,沉声道:“能进去了吧?”

    “两位客官请。”小二收到了银子,立刻眉开眼笑地将两人迎了进去。

    入门之后,眼前出现的一幕让两人彻底惊呆了。

    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大堂没有一个客人,空空荡荡的,两旁盆栽摆放地整整齐齐,葱葱郁郁仿若人间仙境。一条完整的亮红色布匹,从大门处一路铺上了楼道口。

    门旁站立着十几个娇艳靓丽的山越少女,钱浩只瞧了一眼,顿觉下身一热。这是什么装扮?性感娇媚,清纯却又不失放荡,紧身无袖的黑色丝衣,腰挂白色荷叶形围短裙,一条黑色过膝丝袜紧紧包裹着修长双腿,脚踩一双从未见过的高跟小靴。

    由姜云一手创造的女仆装,只第一眼就将两人彻底震住了。

    见客人上门,站在队伍最前方的两个少女立刻向前一步,盈盈可握的纤腰一弯到底,鞠了一躬后,甜甜笑道:“主人,您辛苦了,欢迎回家。”

    “。。。”

第93章 出手

    什么才叫真正的享受,钱浩如今终于明白了,同时,他还明白了另一个道理,享受不是白来的,反而。。。很贵!

    这哪里是什么酒楼,压根就是一个土匪窝。狠呐!当一个貌似无害的少女,手持账单,“恳请”主人留下一些家用时,钱浩彻底呆住了。五个小菜,两人仅仅吃了个三分饱,竟花费了整整八十两银子。

    这是什么概念?“松鹤楼”的一顿饭钱,顶的上“醉月楼”整整一天的银钱收入。难怪他们压根不做普通百姓的生意,毫不心疼地全部丢给了自家酒楼,感情这些小钱对方压根瞧不上眼。再往细里一琢磨,山越少女美则美矣,可从头到尾,他钱浩根本连一点便宜都没沾上,八十两!足够找两个青楼花魁滚上一整天床单的。

    出楼之前,钱浩心都醉了,出楼之后,他心都要碎了!钱浩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踏入那鬼地方一步!他发誓!

    这一夜,连战辗转反侧,睡梦之中仍在寻思着白天之事。第二日正午,他赶去酒楼,想寻钱浩商量下对策,看看有无办法扭转这一不利局面。可等他来到“醉月楼”后,掌柜却告诉他,钱浩家中有事,先回去了,待用过了午膳再过来。

    连战立刻赶去钱家,没逮到人,又转身去了常府,竟又扑了个空!回家?回哪个家了?正等他满心纳闷地打算先回酒楼等待时,愕然发现钱浩一脸肉痛地迈出了“松鹤楼”的大门。。。

    感情是回这个“家”了!眼前的情景让他脑门一晕,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连战顿感一阵无力,酒楼的东家跑对头的酒楼吃饭去了,这场仗还怎么打?无力回天,当真是无力回天了。

    被抓个正着,钱浩也有些悻然,不免脸面发烫,期期艾艾地辩解道:“连哥,这酒楼邪门呢!当真去了一次便忍不住去第二次,那些个山越女子,我一日不见,便浑身不得劲。”

    连战无奈一叹。“怨不得你。我暗中观察了许久,不止是你,那些去过松鹤楼的贵人,也不曾再去其他地方吃过酒菜,不得不承认,这地方的确是所有男人都无法抗拒的去处。”

    “可不是!那些个小妖精,实在太挠人了。”钱浩对此深有体会。

    “我考虑了一夜,原本是想仿造对面,将咱们的酒楼也打造成那番模样,菜品的制作方式,只要多出些银子收买他们的厨子,想来不难得到,实在不行,我们也能高价将对面的厨子挖过来,这些都不是问题。但现在看来,我想的太过简单。”

    连战无奈一叹,继续说道:“松鹤楼的根本,并非独特的菜品,而是那些勾人心魄的山越女子,只要有她们在,姜云这厮即便卖开水,卖烧饼,一样能赚到银子,咱们想要翻身,只能在哪些少女身上动动心思。”

    “没戏。”说道这事,钱浩就来气!“我昨日已寻过赵俊人了。原打算与他商量下,让他匀一个给我,为此甚至开出了一千两银子的高价,可你知道那混蛋怎么说的?别说一千两,就是一万两都不卖!气人啊!”

    “既然如此。。。”连战面色一狠,冷声道:“咱们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们不肯卖,我也不会只让他们有,大不了一拍两散!”

    “连哥,您的意思是?”

    “附耳过来。”连战凑近钱浩的耳朵,一阵嘀咕。“只要咱们两家配合好,这事就成了一半!不但咱们的酒楼从今往后能日进斗金,你也能圆了一番心思。”

    钱浩面色一喜,连连点头。“使得,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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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楼已经走上了正轨,每日所入银两动辄一千多两,最多半个月的时间便能完全收回成本,姜云懒得操心,将酒楼所有琐事一并丢给赵俊人处理,自己乐得轻松。大少爷陆良也为此获得了不小的收益,每日都乐得合不上嘴,见到姜云简直比自己爹娘还要亲热。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一日,姜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刚走出养心屋,便见赵俊人一脸焦急地守在门外,见姜云出来后,他忙走上前来,拉着姜云走至一旁,轻声道:“出事了,咱的酒楼,让人封了!”

    “封了?”姜云一愣。“谁这么大胆子?挂着大少爷名号的酒楼都敢封?咱们又没干违法勾当,以什么理由封的?”

    “还能有谁?”赵俊人怒道:“左右都督的亲兵都来了!说咱们私藏山越探子,你带回来的那些山越女子,都让他们抓了,如今全部送入了大牢,连见都不让我见上一面。”

    “此事告诉大少爷了没?”姜云面色终于沉了下来。

    “说了,大少爷正在和他们理论,据说两位提督摆明站在一起了,根本不给大少爷面子,如今争执不下,我估摸着,很快就得闹到大小姐那里。”

    “来就来呗,身正不怕影子斜,等着他们便是。”

    釜底抽薪?姜云冷冷一笑,这两没出息的东西,终究是忍不住请老爹出面了,可惜,这水北终究是姓陆,谁弄死谁,还指不定呢,就看这把风,怎么借了!

    果不其然,到了傍晚时分,门卫来报,左提督常宇,右提督连浩然,横海将军连战,常宇义子钱浩,陆家大少爷陆良求见。

    阵仗不小,陆逊柳眉微蹙,淡淡扫了眼埋头整理公文的姜云。“让他们进来。”

    一行人依次进入,才进屋,陆良一脸愤然之色,第一个开口了。“小薰,这事你得为大哥做主!这两个老东西欺人太甚,简直视我陆家于无物!”

    “闭嘴!”陆逊面色沉寂如水,扫视众人一眼,冷冷道:“究竟怎么回事?”

    “让老夫来说吧。”常宇伸手抚须,正色道:“今日得报,悦城西街一间酒楼内,私藏山越二十多人,老夫怀疑她们是山越奸细,来我水北图谋不轨,故而与连大人商议之后,决定封店拿人。”

    “一派胡言!”陆良未等他说完,开口驳道:“这酒楼是本少爷的产业,本少爷身为陆家长孙,莫非还会私藏奸细,有所图谋不成?”

    右提督连浩然冷笑道:“大少爷此言大谬,据老夫所知,此间酒楼最开始并非你的产业,而是两个陆府下人置办的,只不过分了你几成利润而已。大少爷的心性人品,我等自然放心,只恐你被有心人利用,蒙在鼓里而不自知。”

    “有心人?有心人是哪个?”陆良闻之更怒。“不错,这酒楼的确是本少爷与姜云还有赵俊人合作置办的。赵俊人世代皆为陆家鱼商,人品老实,是老爷子都夸赞不已的,至于姜云,多日来协助小薰处理水北公务,要什么消息不可得?他们与山越有何瓜葛?”

    姜云暗暗点头,才说这位大少爷挺有一手,说起话来滴水不漏,下一刻却闷气盘胸,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你妹的,你会说话么?说自己不是挺好?提赵俊人也就算了,好端端的,你把哥提出来干什么?不是把话柄送上门去给人抓么?

    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般的队友,古人诚不欺我!

    果然,此言一出,连战眼睛顿时一亮,咧嘴一笑。

    “这可未必!”

第94章 攻守同盟

    姜云曾坑了常宇一手,而那个不算很高明的谣言,有心人很容易便能追溯源头,进而发现陆逊交托给赵俊人的任务。连战既中意陆逊,又对姜云起了芥蒂之心,自然要把姜云的来历查个一清二楚,加上与钱浩合作之后,总会不时地听他在自己耳边抱怨,三相结合之下,姜云两人曾入夷南深山之事,又怎瞒得过他。

    连战深深地看了陆逊一眼,见她面色不变,转而瞧着一脸茫然的姜云,朗声说道:“数月之前,赵俊人与姜云曾受大小姐之命,进入夷南深山,猎取紫面貂,近月而返。但以本官的了解,我夷北之地,常有猎户入山寻猎,而入山的时间,从未超过一周,皆因山越势众,入山日久,极是危险。历时月余而为碰见山越,可能么?倘若遇见山越,以山越之战力,两人又怎能然安逃脱?”

    “你究竟想说什么。”陆逊冷冷问道。

    见大小姐发话了,连战不再兜圈子,直言不讳道:“以本官推测,当日两人必然为山越所擒,为求苟活,故而答应成为山越眼线,出山之后,带出山越细作,欲图不轨!”

    一番推论,竟让他说对了三四分,若赵俊人在场,闻言不免要露出些许痕迹,但姜云的脸皮之厚,显然和赵俊人不在一个层次,他静静地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一派老僧入定的模样。

    陆良再次跳了出来,冷哼道:“一派胡言!细作?细作岂有各个都是妙龄少女的道理!你们压根就是买卖做不过本少爷,怀恨在心,以公谋私。”

    陆逊想了想,向着陆良出言道:“那些山越女子,是从何而来的?”

    这些少女的来历,姜云早就与他们通过口风,陆良想也不想,立马脖子一仰。“买的!”

    “从何购入?”

    “公羊岭熊家。”

    公羊岭地处夷南山脉出口,比邻而居,抓获几个山越女子似乎也在情理之中。陆逊沉默许久,这才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三人成虎,未免今后惹来麻烦,还是讲他们送回去吧。”

    “大小姐英明。”连浩然微笑着附和一声。

    陆良立刻针锋相对,嗤笑一声。“送回去?这些少女多少银子知道么?一个便要五千两!送回去可以,本少爷损失的银两,谁来找补?”

    他是一派理所当然,可陆逊对自己这大哥岂能不了解?这货就是一块银子恨不能掰成两块来花的败家子,每月例钱只少不多,二十几个山越女子,五千两一个,十几万两的巨款,他从何而来?至于姜云和赵俊人,在她看来无非是个打下手的,压根不可能拿出多少银钱来。

    陆良说完,移步走到自家妹子身边,凑上脑袋低声道:“小薰,咱这酒楼,可就靠这些山越女子撑着,没了她们可开不下去。你知道如今咱这产业有多少利润么?大哥我占了三成,每日最少都能有四百两银子的入账。咱跟谁过不去都行,可不能和自家的银子过不去。”

    所处地位不同,眼中看到的东西自然不同,银子固然可爱,但对陆逊来说,水北的稳定才是重中之重,不可出丝毫纰漏。若是一个提督寻上门来,此事尚能转圜,如今左右提督一同前来,且事关陆家大少爷,这事可就难办了。

    那边众人再次陷入沉默,等待陆逊拍板定案。这边的钱浩却满心不悦。扣着人可以,可送回去不行!自己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连浩然的表态,显然与自己之前和连战所商议的内容不符,他渐渐回过味来,自己和干爹莫非被连战利用了?

    连家经济陷入了困境,这事钱浩知道,问题是连家缺钱,他钱浩可不缺!醉月楼如今的确不如松鹤楼,但并不代表买卖做不下去,即便每日只有数十两银钱收入,半年之后,自己投入的本钱完全可以捞回来。

    再说自己当初投资的初衷,是为了压过赵俊人,试图挽回陆小雅。可现在呢?扪心自问,钱浩对陆小雅似乎已没有了当初的坚持,反而一门心思都扑在山越少女的身上,他与赵俊人的矛盾冲突已经过去了,整垮“松鹤楼”究竟有没有这个必要,钱浩犹豫了。

    整个大厅,除姜云之外,就属钱浩身份最低,义子毕竟不是亲生的,所以入门之后,钱浩便一直默不作声地站在了众人身后,毫不引人注意。此刻他回过了味,貌似不经意地缓缓移到姜云身旁。

    待连战与陆良争执再起,钱浩目视前方,低声说道:“卖一个山越姑娘给我,这关我帮你撑过去。”

    姜云闻言一愣,心道这还真是有默契啊,他才想寻钱浩暗地沟通一番,找条出路,哪知脚还没动,他自个先送上门来了。姜云心中乐呵,脸上却不动声色地回道:“不卖。”

    “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思,如今酒楼之事我并不在意,也无意与你们为敌,只要你卖我一个,从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我说了,不卖。”

    如此不好说话,钱浩不由腾起三分怒意。“莫非你真要鱼死网破不成?今个的事闹僵了,你我都没半分好处,只会便宜了连家那两个。卖我一个,咱就联手。”

    别瞧他钱浩整日人前人后的“连哥”叫着,实际上压根就没把连战当回事,为利而合可以,但两位提督,终究是尿不到一个壶里的,这点他心里敞亮的很。钱浩笨么?他若真笨,岂会轻而易举压了赵俊人这么多年?若不是姜云横插一脚,此刻的陆小雅,怕是早就成了钱夫人。

    这也是他直接找姜云商量的原因,赵俊人几斤几两他清楚的很,陆大少爷?更是草包一个,谁是“松鹤楼”真正的老板,显而易见了。

    姜云依旧拒绝地果断。“不卖。”接着,忽又一笑,补充道:“若当真喜欢,自己去追便是,只要人家愿意跟你,我便放人。”

    钱浩先是一怒,转而又喜,最后面色忽然变的有些尴尬。“追不起。”

    可不是么!见个面就是十两银子起价,入门之后总不能与人家姑娘干劈情操,横竖得点上几个小菜,最后一结账,又是上百两银子。莫说他钱浩只是稍有家产,就算有金山银山,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姜云似是瞧出了他心中所想,低声道:“今后你来松鹤楼,账单算我的。不过只限你一人,若是带上别人,银钱自掏。还有一点,你最好考虑清楚!山越姑娘,为妻不为妾,你若不能给个名分,奉劝你,别浪费这时间精力,该干嘛干嘛去。”

    在姜云的计划中,夷州必须一统,山越始终是要重新走出大山的,联姻通婚不可避免,既然如此,钱浩的要求也算不得什么,他没理由拒绝。

    钱浩咬了咬牙,终是架不住对那小妖精的占有欲,妥协了。“成!”

    “不必如此纠结,山越姑娘为妻,妙处多多,绝非夷北少女可比,你若有幸成功,回头自然会明白,我今日所言不虚。”

    这话倒不是姜云诓他,山越女子对房事极为开放,一家男女老少,同居一屋,行房之时,从不避讳他人,娶山越姑娘为妻,再纳上几房妾室,大被同眠再也不是梦想,此间乐趣,绝非娶个羞怯保守的大周女子所能享受到的。

    一番窃窃私语,攻守同盟成功建立。

第95章 临阵反水

    姜云和钱浩之间的同盟关系建立了,而同一时刻,在连浩然父子的步步紧逼下,陆逊也做出了最终决定。

    “将所有山越女子,全部遣送回去。”

    “小薰!”对于这一决定,陆良根本无法理解。理在他这边,情也在他这边,自己这个素来强硬的妹子,为何突然变得如此软弱。他不由怀疑,此时的水北,还是陆家的天下么?莫非她当真看上了那个连战,这才胳膊肘向外拐,宁可牺牲自己这个大哥?

    “不用说了,照办吧。”陆逊无声一叹。

    大小姐拍板定案了,结局虽早在预料之中,连战此刻仍不由欣喜不已。失去了这些山越女子,“松鹤楼”再无与自己竞争的依仗,关门大吉只是迟早的事。通过此事,姜云也给连战指出了一条明路,以连家在水北的财力,地位,完全可以购入一些模样俊俏的丫鬟,以山越少女为目标加以调教。

    或一年,或两年,第二个“松鹤楼”便会诞生,不止水北之地,水东,水西,最终都会遍布这种前所未见的新型酒楼,整个夷州的巨甲富商,只会成为他连家的客户。日进斗金?不,日进万金才对!连家的财力,将完全凌驾于三大家族,以此为依仗,还有什么事是自己办不到的?到了那时,即便面对陆逊,他也不会再感到丝毫的自卑。

    自己在外拼搏家业,至于大小姐,在家相夫教子就行了。陆逊怀抱婴儿,在府门外翘首以盼等待自己归来的画面,在连战心中越发的清晰起来。

    这是一个美梦,连战却已能预见美梦实现的那一日,只要整垮姜云,整垮“松鹤楼”,这一切终将成为现实。正当他沉迷于幻想不可自拔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大小姐,如此决定怕是不妥。大少爷所言不差,这些山越女子断然不会是细作,倘若她们当真有心对我水北不利,赵俊人与姜云完全可以暗中操作,将他们引入陆府。放眼整个悦城,还有哪里能比陆府消息更为灵通?更何况,姜云受罚,与大小姐身边办公,大小事情,岂能瞒过他的眼睛?只他一人,便能顶的上数百奸细,山越又何必多此一举?此事只需往深里琢磨一番,便知连大人所言不实。”

    钱浩的一番言论,将所有人都震住了。陆良长大了嘴巴呆愣许久,连战回过神来怒目相视,就连常宇也是一脸愕然之色,实在闹不明白,自己这干儿子又在闹哪一出。

    钱浩说完,暗暗朝常宇递了个眼色,常宇虽不明就里,但他掺和这事全是为了钱浩,在他想来,事情如何处理,根本无关紧要,按着自己这干儿子的意思办,一定错不了。

    想到这里,常宇很不厚道地立刻反水了,轻咳一声出言说道:“小儿所言不错,之前连大人来找老夫商议此事,由于大少爷牵扯在内,老夫想来,无论如何必须由大小姐亲自决断。未免那些无辜的山越女子安全受到威胁,故而暂时将她们扣押,保护起来。但老夫始终认为,此事怕是子虚乌有,连大人的指责,老夫不敢苟同,还请大小姐明察。”

    这一老一少,都是什么人呐!连战气得双唇发白,不住地哆嗦,失败啊!怎么寻了这么一个关键时候插自己刀子的盟友,眼见事成之时,却功亏一篑,他此刻连弄死钱浩的心都有了,但常宇就杵在面前,连战捏紧的拳头无奈地松了一松。

    连浩然却没这方面的顾忌,面色顿时冷了下来,看向钱浩怒斥道:“放肆,你是什么东西?我等谈事岂有你说话的资格?滚出去,再敢胡言乱语,休怪老夫对你不客气!”

    这话他说的痛快,常宇却不乐意了,面色一板,喝道:“你凶谁呢?啊?当老夫死了啊!你是提督,老夫也是提督,别人怕你,老夫可不怕你!什么玩意,敢对老夫的儿子撒气,多能耐啊,姓连的,你再吼一个老夫听听,抽不死你个老东西!”

    眼见常宇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钱浩赶忙上前将他拉住,劝道:“爹,您歇歇气,连大人是长辈,斥责我几句也无妨,我听着便是。”

    钱浩的一句话,让常宇双眼渐渐湿润了。爹啊!从前只以干爹相称的钱浩,第一次开口喊自己爹,如此看来,他岂非已默认了自己与韩夫人之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自己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常宇顿时犹如一只打了激素的斗鸡,昂首道:“小浩你放心,只要爹一日不死,谁都别想欺负你!”

    这回常宇爽了,连浩然又不乐意了。多少年了?除了自己那死了多年的老爹,谁敢这么和自己说话?让常宇一通臭骂,他只觉胸中气血翻腾,头晕眼花,过了许久才慢慢缓了过来,哆嗦着手指,指向常宇的鼻子,怒道:“常老贼,欺我太甚!老夫今日就与你拼了!”

    场面急转直下,变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陆良目瞪口呆地看着水北两位手握重兵的提督大人,仿若邻间泼妇般,撸起了袖子蹬掉了靴,毫无形象地扭打在一起。

    “够了!”陆逊面色一冷,狠狠拍了下身前的木桌,娇喝出声。“堂堂水北提督,如此做派成何体统!都给我住手!”

    大小姐发话了,这架是打不尽兴了,两人悻悻地停下手,刚要分开,常宇眼疾手快,猛然使出一招“黑虎掏心”,狠狠锤上了钱浩然胸口。他还未及得意,却不想后者与他起了同一心思,几乎是同一时刻,连浩然的一招“扫荡腿“已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他的脚腕上。

    两个老头同时龇牙咧嘴,倒抽了一口凉气,用力搓揉着被对方偷袭之处,怒目而视地分了开来。

    陆逊漠然地扫视他们一眼,道:“将那些山越女子送回酒楼,连大人可派遣士卒日夜盯着,但凡发现有人偷偷离开,图谋不轨,可立即抓捕。暂时先这样,你们都退下吧。”

    “大小姐英明!”常宇立即出声附和。在他看来,最终还是自己赢了,虽然没有什么利益,但这不重要,只要连家父子一无所获,他就爽!这两狗东西,他如今是越瞧越不顺眼。

    “是。”连浩然应得就颇为无奈了。常宇反水,且事关大少爷自身利益,如今自己再怎么坚持,陆逊也决然不会站在他这边了,不过好在她没把话说死,自己依然有监督之权,此事倒也不急了,慢慢来就是。

    两个老头再次对眼怒视一番,向陆逊行了一礼,带着各自的儿子回府去了。

    事情尘埃落定,酒楼保住了,也就意味着收益保住了,陆良大感满足,转眼瞧见陆逊面色不善,也不愿再去触她霉头,讪笑一声后,悠悠哉哉地退了出去。

    众人一个接一个离开了,屋内气氛有些尴尬,姜云偷偷瞄了眼陆逊,耷拉着脑袋偷偷向门外走去。

    “酒楼生意不错吧。”陆逊的声音突然在姜云耳边响起,姜云讪笑道:“还行。”

    “赚了不少银子吧。”

    “还行。”

    “晚些时候,取三百两来,将罚银交了。”

    “啊?”

    “然后。”陆逊说到这,突然沉默了。

    “然后?”

    “滚蛋。”

    “。。。”

第96章 忍字头上一把刀

    滚蛋?呵,你可真逗!夷北形势如此微妙,在这个节骨眼上,就是打断了腿,哥也得赖在这。枕着手臂翘着腿,姜云悠闲地躺在床榻上,享受着难得的清静。半睡半醒之际,思绪不自觉地再度飘回了周朝大陆。

    仔细想想,来到这里已经快五个月了吧。山中岁月容易过,世上繁华已千年。在这与世隔绝的夷州待着,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飞快流逝,也不知竹儿如今怎样了,过的还好么?还有姬洛那调皮郡主,该是逃出生天,安全回家了吧,到了这会,不知道又祸害了多少个人妻少妇。

    魂游天边,心绪万千,姜云无奈地发现,自个又失眠了。前世小说看了不少,总以为回到了古代该是件很有趣的事,真正回来之后他才发现,哪有这么简单。这颗心就没停止过操劳,与天斗,与人斗,与气运斗。步步为营,处处算计,从无到有,借势而行,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而这还只是明面上的疲惫,真正让他越发难以忍受的,是孤独。身处异地,无人理解,无人在乎的孤独感,每当他静下心来,总会如附骨之疽般袭来。

    辗转反侧许久,姜云的头脑却越发清晰起来,终是无法入睡。他干脆爬起身来,走至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后开门走了出去。

    天已入秋,萤光渺渺,夜风夹着三分凉意抚上心头,姜云舒坦地打了个寒颤。府中之人大多已经睡下,整个院落更显空旷寂寥,深夜之中,漫无目的一阵溜达,怎么瞧都有点图谋不轨的味道,未免惹来麻烦,姜云径直向荷花池走去。

    来到荷花池畔,他才想走去凉亭坐坐,却在一旁塘边的草坪上督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姜云心中立时一寒,这半夜三更的,莫非见鬼了不成?待他小心翼翼地摸上前去一瞧,姜云笑了。

    眼前这一席纯白丝衫,抱膝而坐之人,可不就是陆家大小姐么。此刻的陆逊早已不复白天那精明干练的形象,素面朝天,发髻尽卸,如丝般的墨黑秀发,柔顺地贴于后背,直至腰间。她这迥然不同的清柔模样,确有另一番惊艳之感。

    姜云不由暗叹,美女就是美女,即便不施粉黛,也不是她人精心装扮所能比拟的。

    听闻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踏草之声,陆逊微微侧头,用眼角瞄了一眼,见是姜云,她果断地扭回头去,继续凝视着眼前的池塘,没搭理他。

    让人无视的如此彻底,姜云也不羞恼,反而自顾自地走了过去,在陆逊一旁坐下,瞅着眼前的景色,一句熟悉的经典对白突然浮上心头。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觉,没想到,大小姐你也睡不着啊。”

    这回陆逊说话了,不过是对着池塘说的,瞅都没瞅姜云。“你怎么还在这里。”

    “啊?”这话头接的不对啊!

    “罚银交了没?”陆逊淡淡说道。

    “没。”

    “为何不交?”陆逊想了想,补充道:“你有钱。”

    姜云闻言,连翻白眼。有钱是罪过么?有钱就活该被罚么?“大小姐,您可能不是很了解我,对于不过手的银子,我不介意拿去缴纳罚银,比如例钱。但对于进了口袋的银子,打死我都不会拿出来的。”

    陆逊没吱声,顿了顿,道:“好像没见你吃过亏。”

    姜云一愣,随后笑道:“这您可真说错了,我这一路走来,吃的亏比享的福多。”

    “你这人,不简单。”

    “为何这么说?”

    陆逊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姜云,微微摇了摇头。“我看不透你。”

    “那是,我又不是透明的。”姜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转而看着陆逊身上的丝衫,意有所指地笑道:“小人也看不透您。”

    无视姜云的无聊荤话,陆逊自顾自地说道:“在你和赵俊人入府的当天,我就派人去赵家附近查访了,调查的结果是,你们两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姜云此人,来历不明。”

    姜云心中一惊,这丫头的心思,也太细了。他心中震惊,面上却不露声色,反而一派轻松地笑道:“那您还敢让我这来历不明之人,跟着处理政务?”

    “有何不可?我虽看不透你,却能感觉到你对陆家没有恶意。借此机会,或许能将你看的更清楚,只可惜,你本事不小,却似乎没有为我陆家出力的打算。”

    “这您可冤枉小人了,近日我可没少给你出主意。”

    “主意是出了,却不是真心实意的。表面看来颇为有理,往细里一琢磨,处处是陷阱,根本行不通。”陆逊杏眼一眯,冷然道:“可见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可以随意糊弄的笨蛋。”

    “冤枉,冤枉。”姜云连声喊冤,可那话中语气怎么瞧都有几分心虚的味道。

    “是么?”陆逊淡淡说道:“夷北的微妙形势,已持续了很长时间,你说说,我陆家现今当如何自处?”

    姜云无奈一叹道:“小人之前就建议过大小姐联络杨家,发兵水西,可您非但不听,反而还裁撤水北诸城大半守卫,我又能如何?”

    “还说不是糊弄我?”陆逊冷冷瞟了他一眼,道:“先前建议陆家不掺和杨李之争的是你,如今要我陆家发兵的又是你。杨李之争,与我陆家何干,我思来想去,寻不出发兵的理由。”

    姜云摇了摇头,难得语气认真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是矿山之争,陆家没有必要掺和。但如今两家已然出兵对持,这就是陆家的千载良机。只要联合杨家吞并水西,以陆家底蕴,从此将可高枕无忧,再不必两头受气。”

    陆逊再次沉默,许久后开口道:“为何是联合杨家,而不是李家?我记得你之前曾说过,是要坐视杨家强***迫李家与我合作联手对抗杨家。”

    “杨家有矿山在手,强势在情理之中。可如今的情况,却是李家主动出兵挑衅,可见其必有依仗,自认实力不在杨家之下,甚至犹有过之。联弱抗强方是正道,若联李抗杨,杨家倒台之后,我等连李家的底牌都不知道,何以应对?”

    姜云一脸自信地侃侃而谈。“相反,杨家的依仗是矿山,是摆在明面上的。哪怕李家倒了,陆杨两家的经济差距完全可以通过行商贸易去弥补。从这次的酒楼事件就可以看出,表面上三大家族几乎把持了夷北所有的资源,而实际上,大多数的银钱却是在普通百姓手中。经济差距不难弥补,加之陆家底蕴远非杨家可比,行霸终不能长久,如此一来,夷州第一家族,始终是陆家。”

    陆逊静静听着,一双俏目异彩连连,她深深看了姜云一眼,忽然面色一暗。“贸起兵祸,终是不妥,先忍忍吧,静观其变再说。”

    “大小姐,其实你已经认同了我说的话,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陆逊一窒,叹道:“忍字头上一把刀,若心向上,便会为刃所伤,心伤则人死。家族之责,重若泰山,我。。。赌不起。”

    “忍字头上一把刀,遇事不忍把祸招,若能忍住心头恨,事后方知忍字高。”姜云悠然念完,突然话锋一转,嗤笑道:“心若不动,便后顾无忧了么?大小姐,别天真了。刀刃始终悬在心头,焉知其不会突然掉下刺入心间?忍字可贵,全看理解。在我看来,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一味忍耐,祸事难避啊!”

第97章 给爷笑一个

    姜云一番话说完,陆逊久久不言,只紧紧抱着膝盖,将小脸埋在双臂之中,纤细的身子微不可见地瑟瑟发抖。姜云知道,她在矛盾,在纠结,在害怕,可心中的这一关,她终是要靠自己才能迈过去。

    看着陆逊这从未展露过的无助模样,姜云忽然感到有些心疼,直到此刻他才猛然发现,正如她方才所言,从一开始,自己就从未生出过对陆家不利的想法。

    在姜云的计划中,夷州必须乱起来,但乱起来的牺牲品,他却早已默认成了杨李两家,还真是从未考虑过以牺牲陆家,来制造出山越出山的契机。归结原因,或许从第一眼见到陆逊开始,姜云已下意识地将他们看成了是一类人。

    一样的无助,一样的孤独。

    姜云孤身流落夷州,返回之日遥遥无期,入夷南,行猎场,上雷鸣,九死一生,无依无靠。再入夷北,虽已身居高位,一言一行皆可断人生死,手掌百万山越,亿万钱财,然而谁又知道他内心的无助?他迟早要返回大周,在暗盟众人的胁迫下,迟早要对上祖教这个庞然大物,除了自己,他还能依靠谁?即便面对赵俊人这个真朋友,他也不敢泄露丝毫,只怕坏了计划,万劫不复。孤独的心境又有谁能理解?

    陆逊也是一样,父母双亡,十四岁挑起家族重担,外有杨李虎视眈眈,内有提督擅权紧逼,一言一行,如履薄冰,花样年华,却不得不以冷面示人,只恐他人知道自己心中所想,她的心,究竟是有多累?

    许久之后,陆逊重新抬起头来,面色已然恢复正常,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轻声问道:“祸从何来?”

    姜云回过神来,想了想,说道:“杨李出兵对持已有一段时间,麾下细作必有消息源源不断地传来,虽不至对对方完全了若指掌,但各自心中也该有个底了。一番权益衡量之后,恐怕近日之内,夷北形势就会出现变故。”

    “什么变故?”

    “可能性有三。”姜云看了陆逊一眼,叹道:“要实力有所差距,战争将不可避免。若是如此,与陆家有利,联弱抗强,无论是维系鼎足之势,或是干脆攻灭一家,陆家皆能获利。若是实力均衡,杨李或会罢兵,各自回去。如此便是回到最初的局势,但杨李皆有依仗,陆家往后的日子,恐怕还不如之前好过。当然,还有最后一种可能。”

    陆逊突然双目一凝,顺着姜云的话头说道:“实力接近,谁也奈何不得谁,贸然开战,风险太大,况我陆家是个不确定因素。两家最终会协议联合,先谋我陆家,扫除障碍,之后再决胜负,一战定天下?”

    陆家家主,岂能真是笨蛋?姜云笑了。“大小姐英明。”

    “若真是如此。”陆逊面色一暗。“与我陆家来说,无异于天被戳了一个窟窿,大祸临头了。”

    姜云仍是一脸没心没肺的笑容。“可不是么,大小姐裁撤夷北诸城守军,摆明了是怕殃及池鱼,一心坐山观虎斗,谁都不是笨蛋,杨李岂会放任战场之外,尚存陆家这只猛虎?”

    说到这里,陆逊才明白自己那步看似保险的棋,究竟是有多臭。

    有心再请教两句,但姜云那副可气的模样,让陆逊静如冰湖的心中,猛然腾起一丝薄怒,她竟罕见地微微撅起小嘴,狠狠嗔了姜云一眼。“倘若天真被戳出一个窟窿,你也得负责帮我补好!”

    呵,您可真瞧得起我。天下大乱,哥暗爽都来不及,出头给你补天?想什么呐!你这么这么逗啊!

    姜云才想寻个借口糊弄过去,视线却撞上了陆逊那满是娇憨的绝美脸庞,心中一荡,猪油蒙了心似地脱口而出道:“补天?行啊,来,给大爷笑一个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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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要求很过分吗?啊!过分吗?补天,这丫头以为是补件衣衫补双袜这么简单么?轻轻揉抚着酸疼的屁股,姜云腹诽心谤,一瘸一拐地开门走了出去。

    话说回来,他还真没想到,陆逊那对饱满丰盈的长腿竟如此有力,这都一晚上了,屁股还疼着呢。想起昨夜陆逊那羞怒的嫣红小脸,姜云心中又是一荡,无奈苦笑一声,近日对女人是越发没抵抗力了,看来还是积累的太多,火气太旺之故。

    得嘞,正事要紧,先瞧瞧今日的公文,转移下注意力先。

    才出后院厢房,姜云便瞧见一人远远地向自己打着招呼,定睛一瞧,可不就是那财迷陆小川么。“呵,小川,早啊。”

    陆小川一路小跑,气息稍显紊乱,喘了喘道:“云哥,有你的信。我瞅着时间差不多你也该出门了,这不,赶不急给你送来了。”

    人才毕竟是人才,话里话外不经意就能透着一股子邀功的味道。姜云结果信件,随手甩了一两银子给他。“辛苦了,拿去喝茶。”

    “哎哟,云哥你太客气了。”一番假客套,陆小川拿着银子,喜滋滋地走了。

    待他走后,姜云拆开信件,随意地扫了一眼,将信件重装好,放入怀中,长长舒了口气。

    杨家把持矿山,实力日益剧增,在陆家不肯配合的情况下,李家绝不会坐以待毙,这点姜云早有所料,只是他千算万算,却绝然想不到李家胆子竟如此之大,最终选择了一条可能会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路来走。

    熊不举信中言明,李家,向东出国称臣了!半月之前,东出国三万武士,从李家管辖的海域,成功登陆夷州。

    引狼入室!姜云脑门发胀,实在整不明白,怎么到了哪都少不了这个爱凑热闹的国家。夷州与fj只隔一条海峡,朝发夕至,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东出势力继续向夷州渗透,好在如今登陆的武士只有三万,尚在控制之中,只是自己的计划,怕是得提前了。

    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心绪之后,姜云面色如常地向养心屋走去。

    昨日睡的较晚,他又迟到了。不过这次却没人管他。整个大厅洋溢着极为肃穆的气氛,陆逊安坐主位,面沉似水,一言不发。在她下首,常宇,连浩然齐聚一堂,不见了昨日的剑拔弩张,反而像是焉了的白菜,一个长吁,一个短叹,配合地那个默契。

    “嗨,几位这是怎么了?”两个老东西这番模样,让姜云心中一乐,这厮嬉皮笑脸地自顾自地寻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两个提督眼都没抬,压根不搭理他,反而是陆逊抬头瞅了姜云一眼,那对眸子中的幽怨之色,看地姜云心头一跳。打住!赶紧打住!哥可没对你做什么,千万别用这种眼神瞪我。

    “天塌了。”陆逊一叹。

    “啊?”姜云一愣。

    陆逊随手抄起桌上一封奏报,意味深长地看着姜云,说道:“昨夜,杨李两家同时渡河,进军水北,总计六万大军,屯兵泗水城外。”

    果然来了啊!姜云愕然道:“泗水城沦陷了?”

    “没有。”陆逊说着,自己也有些纳闷。“只是屯兵,不曾攻打。”

    “没打?”姜云眨了眨眼,笑道:“没打就好。不对啊!没打你们愁什么?”

    “你懂个屁!”两个提督同时一句呵斥,随后互相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连浩然依旧默不作声,倒是常宇,又瞪了姜云一眼,说道:“不打,不打他们过河干什么?来我水北游玩么?”

    对姜云这个阴损的玩意,常宇可从来没有什么好印象,一番呵斥之后,心中舒坦不少。随后站起身来,向陆逊行了一礼道:“大小姐!老夫请战,愿领麾下兵马前往泗水城御敌。”

    “犯不着吧。”姜云翘起二郎腿,悠然道:“据小人所知,中平,布泽,瑶城等地早已被杨李两家渗透,态度零模两可,便是最基本的赋税都许久不曾上缴了。泗水城的位置要更往南方一些,说对陆家忠心耿耿,谁信呢?这座城不要也罢。以小人看,不如坚守陵川城,将此往北之地,凝成一块,静观其变为好。”

    “观?观个屁!人都打过来了,还有什么好观的!”连浩然不屑地冷哼一声。

    姜云不以为意,笑道:“这不是还没打么?而且小人感觉,暂时打不起来。真要打,昨夜便会动手了。两家屯兵,更像是为了施压陆家,小人断定,他们必有所图,无非是在等待一个契机而已。大小姐就不想瞧瞧,他们在打什么鬼主意么?”

    “就这么办吧。”陆逊拍板定案。

第98章 交心

    杨李两家先前出兵对峙,频繁操演,争锋之势日重,但毕竟不曾走出自家地界,与民无碍。如今两军联手渡河,兵临水北,局势之危已非陆家所能遮掩,来往行商源源不断地将消息带往各地,一时间,战云笼罩,悦城人人自危。

    陆逊加紧备战,战略物资来往调度频繁,两万大军组成的先头部队,第一时间向陵川城挺进,北方诸城巡守,各地家族私兵,源源不断地赶往悦城集结。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但杨李两家,却仿佛成了一只戏弄耗子的猫,屯驻于水北的大军始终一步不进,后续部队接二连三地渡过穆水河,短短一周,两家联军数量已经突破十二万。两方的兵力差距让陆逊隐隐有些承受不住,为求保险,她断然下令,命陆家五万水军弃船登岸,随时准备陆战。

    如此形势,让姜云也有些蛋疼,若非身板嗓门不济,他真想赶去泗水城头,大喝一声: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却是何故!妈了个巴子,吼死一个算一个!

    在这不安的局势下,时光飞逝,一个月后水北迎来了一件大事,陆逊的十九岁生日到了。如今战事一触即发,家族命运尚且不知,她哪来的心思过生日,但在姜云一番劝说下,思虑再三,陆逊最终决定,不但要办,且得大办特办,最好弄得人尽皆知。

    战时办生日,何尝不是一种自信的表现。她要借此稳定水北人心,震慑杨李联军。

    虽然只是一个小生日,但陆逊身份的特殊性,终将其提高到了一场政治作秀的高度,依附于陆家各大势力的首领一个不漏地到场了,一大清早,陆府便涌入了上千号人。

    临近正午,陆家大摆筵席。如姜云这般身份,自然是没资格上桌的,不过他也不是正儿八经的陆府下人,用不着忙前忙后,端菜送酒,倒也乐得清闲。

    前院人来人往,太过嘈杂,姜云想了想,干脆向后院厢房走去,从自个屋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生日礼物,端着跑去了养心屋。入屋一瞧,空空如也,陆逊竟然不在。话说前厅席间也没看见过她,姜云愣了愣,径直向荷花池赶去。

    果然,还是那个草坪,还是那道背影,甚至,还是那个姿势。这丫头,近日怕是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姜云暗暗一叹,走至陆逊跟前,一屁股坐了下去。“前面正吃的热火朝天呢,一个人躲在这干嘛?”

    “我想静静。”

    “嗨!多大的事,您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把静静找来!”

    “别闹。”姜云刚站起身,就被陆逊拉着重新坐了下去。“陪我坐坐。”

    “不去用膳?迎客便忙了一上午,好歹吃点。”

    “没胃口。”

    “那正好。”姜云将身边包裹提起,置于腿上,缓缓打开道:“尝尝这个,我亲手做的,给你的生日礼物。”

    陆逊用眼角瞟了姜云一眼。“送吃的礼物?你可真够小气的。早些时候,赵俊人都送了我一个翠玉镯子,你送这东西,也好意思?”

    “一个破镯子,哪能跟我这蛋糕比,我送你的礼物,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份!嗨!你别这眼神瞅我,虽然这卖相可能不是很漂亮,没模具也怨不得我,可这味道确实不错。”姜云边说边取出小勺,小心翼翼地挖下一块,递到陆逊嘴边。“来,尝尝。”

    陆逊无奈一叹,张嘴抿了一口。“太甜。”

    “哎呀!忘了个事。”姜云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随后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开口唱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喂,你这是什么眼神?”

    陆逊一脸古怪地看着他。“我不就说了一句太甜么?你这一言不合就唱歌,不合适吧。”

    “。。。”

    “怎么了?”

    “您要说话不这么损,咱们还能当朋友。”

    两人一阵沉默。

    许久后,陆逊轻声道:“谢谢。”

    “谢什么?”姜云一笑。

    陆逊摇了摇头,凝视湖面,淡淡说道:“那一夜我们之间说的话,可还记得?”

    “当然。”提起那一夜,屁股就疼,想忘也忘不了啊。

    “杨李联军压境,虽尚未进攻,但这几日,压力已让我喘不过气,我知道,一旦他们联合出击,我陆家或能抵挡一阵,但绝无胜算,水北最终会落入他们手中,届时,陆家也不存在了吧。”

    “或许吧。”

    陆逊忽然转过头,认真地凝视着姜云的眼睛。“正如那时所言,如今于我陆家来说,天已破了一个窟窿,随时可能倾塌。姜云,这天,你能不能帮我补上?”

    “不能。”

    “是么。”见他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陆逊不由神色一暗。

    “除非。。。你给我笑一个。”前车之鉴啊!任凭姜云胆子再肥,此刻也不敢轻易吐露“大爷”二字了。

    见他又来,陆逊嗔道:“跟你说正事呢!”

    “我说的也是正事。”姜云正色道:“陆家与我无恩无情,不拖不欠,陆家存亡,与我何干?我姜云行事,向来事事算计,斤斤计较,从不做那赔本的买卖。我不是圣人,反而是一个极为现实的小人。但小人也是人,对家人,对朋友,我从不去算是赚是赔。今日大小姐既然开口,我自然愿意帮你,我当你是朋友。但倘若大小姐始终将自己藏于冷面之下,姜云便如雾里看花,如此这般,谈何交心?”

    “我。。。不会笑。”

    “你会!”姜云看了她一眼,道:“我曾与陆老爷有过一番长谈,他告诉我,曾经的你会笑,爱笑,曾经你的。。。”

    “那是曾经!”陆逊声音陡然升高,打断姜云后又沉默许久,低声呢喃着:“曾经的我,有父亲疼,有母亲爱,无忧无虑。每日只需考虑吃什么,穿什么,大哥游玩回来会带什么礼物给我。可是,父亲病了,死了!母亲伤心欲绝,不久之后也撇下我,随父亲而去。爷爷素有痼疾,操劳不得。大哥性子轻浮,二哥嗜文如命,皆非当家之人,十四岁,我十四岁起,便要一个人支撑着这个家。姜云,你十四岁的时候在干嘛?”

    “。。。”姜云老脸一红,没敢吱声。十四岁?容他想想,那会该是初中一年级,干嘛?还用问吗?上学的时候扯扯女同学的辫子调戏一番,要不就是和哥们一起干群架,放学之后找个网吧搓上几小时。嗨!不想了,横竖没干过什么人事就对了。

    “我哭过,闹过,可这些事,我不做又有谁来做?传来的公文,我只能边哭边批,没有人可以商量,没有人可以依靠。杨李虎视眈眈,提督步步紧逼,我斗不过他们,我怕只要自己展现出一丝一毫的软弱,他们就会一起扑上来,将陆家啃地骨头都不剩。从那时起,陆熏就已经死了,我是陆逊!是陆家掌印,是水北之主。只有放弃了喜怒哀乐,我才能保住陆家。”

    “可你终究是一个女人。”

    “是啊。”陆逊一脸冷漠地说道:“我已十九了,莫说豪门贵族,即便是普通百姓之家的女儿,到了这个年龄,也早该谈婚论嫁了。每年上门提亲的青年才俊,多不胜数,但我却无一敢应。有能耐的,我恐他图谋陆家,无能耐的,要来何用?你当连战的心思我不知晓么?我若嫁他,今后这水北,是姓陆,还是姓连?姜云,莫要再逼我,我有我的苦处。”

    话说到这,她也失去了继续聊天的兴趣,站起身拍了拍裙裾。“你若愿意帮忙,我便承你的情,你若不愿,那我就靠自己撑住。”

    看着陆逊孤零零的背影渐渐远去,姜云双眼微微眯起,终是狠下了心肠。

    大小姐,若你坚持要当陆逊,我绝不出手相助。若你愿意做回陆熏,那我姜云,便为你撑起一片天又如何!夷州之地,不容二虎,除非,其中一个甘愿雌伏。

第99章 逼婚

    一番交谈,不欢而散。陆逊似是在和姜云赌气,一整个下午横眉冷眼地愣是对他不理不睬,姜云也是无奈,干脆返回小屋,将那只挖了一勺的蛋糕整个塞入肚中。化悲愤为食量,打个饱嗝后,心情才缓解不少。

    山越出山的目的原本就是要扫清三大家族,将整个夷州经营成暗盟最安全稳固的后宅花园,只有如此,他才能安心回到大周,与祖教扳扳腕子。放过陆家,已是他姜教主莫大的恩典,可这小娘皮话里话外,竟还惦记着“夷州第一家族”的地位,她的心思,已然越过了姜云心中底线,帮助陆家不难,难的是后续问题如何处理。

    陆逊的凄然无助,一次次冲击着他的心防,姜云只能不断告诫自己,狠下心来,决不妥协!他不是一个人,任何一个决策,都将影响到百万山越。他不能为一己好恶,让这些追随自己的人,毫无价值的白白牺牲。

    前世的他,鄙视历史上那些刻薄寡恩,毫无人性的帝王,如今的他,不过区区一个山大王,却已出现了身不由己的情况,身居高位之人,哪个都不容易。

    在这种矛盾纠结的内心煎熬下,终于迎来了今日的重头戏。

    夜宴,开始了。

    为了这场极为重要的政治作秀,陆逊特意换上了一身鲜艳夺目的亮红衣衫,不但发髻梳理的一丝不苟,甚至还为此描上了一抹淡妆。娇俏绝美的容颜已然带上了几分灵气,美得让人窒息。她莲步轻移,行至主位,轻柔地端起满酒小杯,淡淡地扫视堂下众人,开口道:“水北有今日局面,全仰仗诸位同心同德,开席之前,我代表陆家,谨以此酒感谢诸位。”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她自顾自地再次给自己斟满。“杨李联军压境,在座诸位不计后果,不计得失,主动出兵相助,此番恩情,我当铭记于心,陆家一日不倒,早晚必报。谨以此杯水酒,一表感恩之心。”

    一仰头,又干了。

    “大小姐好酒量!”堂下一阵哄闹。

    姜云在陆家的身份,没资格上桌,但他好歹是陆逊的幕僚,出现在这种场合倒也不显突兀。此刻他静静站在陆逊身后,瞅着她一口气没喘,连着灌下两水酒,娇颜粉色一片,不由凑上去低声劝道:“大小姐,您一天没进食了,这么个喝法三杯就得倒,要不先吃些垫垫肚子?”

    陆逊正气着呢,纯把姜云当成了空气,头也不回,一声不吭地再次给自己斟满,举起了杯子。

    “倘若开战,一应军饷粮草,伤亡士卒之抚恤,皆由我陆家承担。哪怕事不可为,也绝不会让诸位吃亏受累。第三杯水酒!我恳请诸位,尽力相助!”

    三杯下肚,陆逊身姿微微一晃,双手撑着桌面,缓了缓,才抬起头来。刚要宣布开席,却见门外快步跑来一个看门小厮。小厮面色极为慌张,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迈入大厅时一个不慎,被门框扳了个踉跄,顺势往前一扑,跪倒在地。大声说道:“大小姐,不好了!他们来了。”

    这慌慌张张的模样,成何体统,陆逊面色不渝地看着他:“谁来了。”

    “都来了,他们都来了。”

    小厮慌不择言,陆逊更是不满。即便是一个下人,毕竟是陆府之人,在如今这般重要的场合,水北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齐聚一堂,众目睽睽之下竟如此一副慌乱做派,岂非丢了陆府脸面?才欲呵斥一句,门外便传入了一声爽朗大笑,六七个人影接二连三地跨入大堂。

    看着那一个率先入门的人影,整个大堂突然安静下来,外来之人面面相觑,水北臣下面色一沉。如果说今日最不可能出现在陆家的,必是此人莫属,见鬼了,他怎么来了!

    杨家家主杨啸天,世子杨硕,李家家主李善,世子李文成,还有几人皆是两家重臣,竟仿若一家人般,一个接一个,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呵呵,烦务缠身,杨某来晚了,勿怪,勿怪。”杨啸天龙行虎步,气势非凡地往那一站,笑眯眯地看着堂上陆逊,双拳微微一抱。“一些薄礼,不堪入目,暂且置于屋外了。”

    李善与他并肩而行,闻言附和道:“李某也是,此番不请自来,讨杯水酒,沾沾喜气,诸位可万莫小气哦。”

    满是和善的开场白,哪里瞧得出半分火药味,可依附于陆府众人,面色不由更难堪了。这算什么?简直欺人太甚!什么不请自来,你们根本就是不速之客。此番本就是借着陆逊十九生辰,以安民心,以凝水北众臣,可现在即将兵戎相见的两家族长,竟大大咧咧的带着儿子,带着臣下跑来祝寿,这不是诚心添乱么!这不是当众打脸么!

    陆逊微微一愣,瞬间回过神来,面色不变地漫步向几人走去,微微行了一礼。“薄颜见过两位世伯。原是一早便打算致函邀请,只恐世伯族务繁忙,这才不敢叨扰。万没想到,两位世伯竟同时大驾光临,薄颜甚为惶恐,还请上坐。”

    杨啸天微微一笑,满是慈爱的目光上下打量了陆逊一番,赞道:“女大十八变,当年你年岁尚幼,杨某还曾抱过你,却不想时光荏苒,十数年眨眼即过,薄颜如今已长成了天仙般的人儿,且不让须眉,将陆家搭理得井井有条。子步兄地下有知,何当欣慰了。”

    说着,他拉过杨硕道:“来来,与你介绍一番,这便是杨某那不成器的儿子,杨硕。硕儿,这位就是爹曾与你提过的陆家小姐,也是你那未过门的妻子,我杨家的少夫人。”

    妻子?杨硕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待反应过来后,不由心头狂喜。出门之前,父亲说要与他相一门亲,杨硕还满心不悦,他是杨家日后的家主,天之骄子!挑选夫人岂能儿戏?过了父亲那关不算,更重要的是能入自己的法眼。如今见到陆逊之后,他一双眼珠便再也舍不得挪开分毫,心道普天之下,再无一个女子能比眼前之人更为合适自己,却不想父亲所言的那相亲对象,竟然就是她。

    李文成闻言登时如丧考批,虚活二十余载,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人儿,入堂后的瞬间,他便被眼前这抹亮红的身影所吸引,心中打定主意,必要央求父亲成全他这番心意,上门提亲。至于出门之前,父亲与他所言要去相的那门亲事,让它见鬼去吧!天下绝色,还有何人能与眼前的女子相比?

    李文成一脸焦急之色,望向其父李善,方要低声央求一番,却不想李善已先他一步,淡然开口了。“杨兄,此言差矣。当日子步虽欲与我两家结百年之好,但他膝下无子,只此一女,曾言明由其女自由挑选,如今薄颜尚不曾做出选择,怎的就成了你杨家之人?文成,来,见过陆家小姐,将来,她有可能会是你的妻子,我李家的少夫人。”

    她就是父亲与自己说的亲事对象?喜色无法掩饰地爬上李文成的脸庞,他忙整了整衣裳,向前行了一礼。“文成,见过陆小姐。”

    这。。。怎么回事?堂上众人一脸懵懂,实在闹不明白杨李这两位家主究竟要闹哪一出。前线排兵布阵,虎视眈眈,随时兵戎相见,你死我活。后院孤身起来,携子攀亲。这事怎么瞧都透着一股子荒谬的味道。

    与此同时,陆逊的眸子,渐渐冷了下来。

第100章 黄雀在后

    堂下几人各显神通地自说自话,姜云冷眼旁观,心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定亲?瞧陆逊的脸色,这事估摸着她压根不知情,就算当初她年纪尚幼,其父不急着告知,这么多年过去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矿山出世,打破了夷北平衡之后,他们来了,这是骗自己还是骗别人?或许都不是,仅仅为了寻个由头而已。

    陆逊眸色清冷,面上却依然一派淡漠,看也不看李文成,转向杨啸天道:“世伯此言何意?”

    “呵呵,说起来倒是杨某唐突了。”杨啸天打了哈哈。“此事说来也有些年头了,大概十多年前吧,为使我等三家休戚与共,同进同退。当日杨某,你李伯伯,还有你父亲在一次酒后商议,三家联姻,永结盟好。也就是那时,定下的这门亲事。可能那时你尚且年幼,故而子步才不曾说与你知晓。”

    “哦?”陆逊柳眉微挑,看了看李善。

    李善捻须一笑:“确实如此,李某与你杨伯伯是何身份,薄颜该不会以为我们两个老家伙合起伙来诓骗你吧。不过此事当初确实言明,陆家联姻对象只取杨李一家,择婿何人,全凭薄颜你自行做主,你父绝不干涉。如今子步虽已不在了,但咱们这两个老家伙还在,约定自然算数。”

    “那两位世伯何故今日方来?”陆逊凤眼微眯,也不戳破,只随意的点了下关键之处。

    杨啸天对此早有准备,闻言哈哈一笑,貌似苛责实则溺爱地看了眼杨硕道:“还不是杨某这不成器的儿子,整日胡闹,也没个正经,生怕委屈了薄颜。”

    杨硕一听老爹竟在心上人面前如此抖落自己,忙急着辩驳道:“父亲,孩儿早已不同往日了。”

    “瞧你急的!”杨啸天笑道:“不错,如今硕儿日渐年长,性子已稳重不少,杨某便琢磨着,这桩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况且,杨某年纪也大了,等不及抱孙子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李某也是这般心思啊。”李善开口应和道:“娶妻生子之后,文成也才算真正长大,方能挑起我李家大梁,况且如熏儿这般,过门之后必然也是一个贤内助,李某也想退下来享享清福了,这天下,终究是年轻人的。”

    这事不好办呐。陆逊略一思量,淡淡道:“多谢两位世伯看重,然而逊之肩上,还扛着陆家之责,暂时还不曾考虑过婚嫁之事。”

    拖字诀?杨啸天暗自好笑,面上却渐露无奈之色,语重心长地说道:“薄颜,非是你杨伯伯有意为难你,这婚事,委实不能再拖延了。”

    陆逊眨了眨眼。“为何?”

    杨啸天仰天长叹。“最近几年,陆家虽有你尽心操持,然而不能否认,陆家已在渐渐衰败,家族之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夷州的生存法则,便是不断兼并,促成自身强大。我杨家早有多位长者促我出兵,吞并水北。杨某虽是陆家家主,却也不能置家族利益于不顾。子步与某乃是兄弟,况有婚约在身,杨家与陆家,打断骨头连着筋,杨某实在不愿见到两家刀兵相向,故而从中周旋,拖延至今。”

    “如此,倒要谢过世伯了。”陆逊心中冷冷一笑。

    杨啸天放佛没听出她言语中的讥讽之意,一脸沉重地继续说道:“杨某虽尽力周旋,然而你与硕儿毕竟尚未完婚,这一家人的说法终是站不住脚。某思来想去,这才不惜贸然登门,今日这事,必须定下来,否则,怕是拖不下去了。”

    “我李家的情况也差不多。”李善见他说完,忙出言补充,不过他多了个心眼,话锋一转道:“若薄颜你愿意下嫁文成,那从此便是我李家少夫人,陆李便是一家,从今往后,谁若再敢为难陆家,便是与我李家为敌。”

    这老东西!杨啸天目光一冷,忙开口弥补。“我杨家也是一样。”

    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表达的非常清楚了。你陆逊肯嫁,可暂避刀祸,陆家尚能苟延残喘,等着被人慢慢蚕食。你若不肯下嫁,屯驻泗水城外的十二万大军,随时开拔,进攻水北,陆家玉石俱焚,鸡犬不留。

    这不是求亲,这是**裸的逼婚!

    陆逊心中气极,双拳紧握,指甲仿佛要刺入掌心一般,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姜云忽然一阵心疼,恨不能上去一拳一个,弄死这两个不要脸的老东西。但他不能,此刻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一言不合,山越便能出山,他不能功亏一篑。

    你到底是要当陆逊,还是要做回陆熏!时间已经不多了,情势随时会超脱姜云的掌控,届时,杨李两家固然灰飞烟灭,但在此之前,陆家却已先一步消失在夷州地界,这终是姜云不愿见到的结局。

    吃相太难看,不止让姜云和陆逊瞬间了然,堂下众人也渐渐回过了味来。一些铁了心依附于陆家的势力不干了。

    “大小姐,不能答应他们!”

    “对!大不了鱼死网破,跟他们拼了,我水北不惧战争!”

    “大小姐,万万不可答应!您一旦答应,陆家可就真的完了!”

    不甘的嘶吼声此起彼伏,陆逊沉默不语,如今备战尚不充分,一旦开战,有败无胜,她必须争取一些时间,至少将水北所有力量聚集在一起,倾力一战,即便输了,也不至留下遗憾不甘,对陆家列祖列宗,总算是有了个交代。

    她不能拒绝,拒绝则战火顷刻而至,她不能答应,答应则陆家彻底走向不归路,她甚至不能假装答应,自古皆有死,人无信不立,她若悔婚,即便撑过了这一关,将来陆家还有何面目君临水北!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印掌陆家已有五载,原以为她已锻炼得足够强大,可以靠自己应付任何局面,可以靠自己扶保陆家。可事到临头,她才发现自己依然弱小,依然无助。这些年来,难道我真的错了么?她不由转身看了姜云一眼,目光尽是复杂之色。

    一旁的席间,连战紧紧抓着手中酒杯,双目泛红,不甘地压抑着胸中怒意,他对陆逊势在必得,却不想今夜一下就跳出了两个竞争者,偏偏实力地位还远在自己之上,眼看陆逊即将沦陷,他如何不恼,如何不怒。

    刚要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却突然发现身边的老爹伸手抓出了自己的手腕。连浩然眼睛微微一转,低声道:“儿子,咱们的机会来了!”

    机会?如今还能有什么机会?连战苦笑一声,却不想连浩然挺直腰杆站了起来,跨着稳健的步伐向杨啸天走去。“杨天王,李天王,抱歉的很,两位来晚了。”

    若是换一个人,怕是连和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如今来的是陆家提督,杨啸天多少还是给了几分薄面,笑道:“连提督吧?此言何解?”

    连浩然傲然笑道:“不久之前,蒙陆老爷恩准,大小姐已婚定犬子,常言道:忠臣不事二主,贞女不更二夫,况且长幼有序,此婚约既是陆老爷亲定,尔等与子步的婚约自然做不得数了,大小姐是我连家之人,二位,请回吧!”

    连战目瞪口呆,杨硕,李文成勃然变色。

第101章 陆家姑爷

    杨李两家步步紧逼,如今更是接着陆逊寿诞之日上门逼亲,如此这般,早已引出水北众人同仇敌忾之心,只是碍于陆逊尚未作出决断,隐忍不发而已。眼见两相僵持的紧要关头,连提督出面解围,话语之间,更是不乏傲然之色,不屈之节,堂下众人不由轰然叫好。

    至于连浩然所说的婚约,究竟是否存在,这根本就不重要。连家是水北重臣,擎天一柱,而陆逊又是个女儿家,迟早是要嫁人的,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思,下嫁连家,横竖总比便宜了杨李两家强。

    水北众人欢欣鼓舞,一派欢喜。作为当事人的陆逊却俏面含霜,心中冰凉一片,她怎能想到,在这至关重要的危急关头,连浩然,陆家最为依仗的重臣之一,竟在身后捅了自己一刀,彻底将她逼上了绝路。

    杨李逼婚固然可恶,连浩然却犹有过之。面对两大家族兵锋所向,虽胜算不大,但好歹尚可一战。可若不允连家婚事,不但当众驳了连浩然面子,自断一臂,甚至可能因此寒了水北众人之心,到了那时,便是最后一战的资本都没有了。

    答应连家?若是能以此保住陆家,她倒是不介意委身下嫁,可问题是,连浩然有这个能力么?显然没有。只是很单纯地把自己赔了出去,换不到任何好处,这种赔本的买卖,她怎会考虑。

    怎么办,究竟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化解危机?陆逊心念急转,思来想去,却终是毫无对策,眼前的局势,似乎已成了一个死局。她不能应下任何一方,应下陆家不保。同时她又不能拒绝,否则陆家同样不保。

    看着面前几人那貌似询问,实则满是侵略性的眼神,陆逊忽感一阵疲惫袭上心头。千算万算,终是算不过他们,这些年的努力,究竟所为何来?呵!事到如今,还算个什么劲,横竖死路一条,既然如此,何必让别人得意。

    一番打击之下,让陆逊心防顿失,本性的倔强一面渐渐浮现出来,她本打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给他们统统拒绝回去,却突然一愣。算计?一张臊眉耷眼,眸中却满是算计之色的清秀脸庞突然间浮上心头,她本能地转身望去,这一眼却险些让她脚下不稳,一头晕去。

    这什么人呐!自己这边被人步步紧逼,情势危机,姜云这厮却趁众人都看向自己的机会,极是猥琐地猫着腰,伸着腕子,去勾桌面上的一盘酱肘子。你可真能耐!你心怎么就这么大呢!陆逊心中气极,忽然灵光一动。心道你不是说和陆家非亲非故么,横竖现在自己毫无办法,干脆拉一个垫背的,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快活,偷酱肘子?我让你偷!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径直向姜云走去。

    眼瞅着就要抓到盘子了,见陆逊向自己走来,一脸的不渝之色,姜云尴尬地抽回爪子挺起腰杆,讪笑连连。

    陆逊走至姜云面前,轻声道:“情况你瞧见了,这天,你能不能补?”

    “不能。”姜云摇了摇头。“除非你给本大。。。”

    话未说完,他便愣住了。

    笑了,陆逊竟然笑了。

    千载寒冰融,一笑百花羞。那一抹浅浅的笑容,不染一丝纤尘,空灵清动,说不出的撩人。姜云瞳孔猛一收缩,他知道陆逊颜值很高,但抛去审美观的因素,比起姜竹儿和姬洛这等万里挑一的美女来,也高不到哪去,却不想仅仅一个笑容,竟让她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直接迈入巅峰了。

    草!你这是要疯啊你!

    看着姜云一脸痴呆的模样,不知怎的,陆逊心中竟升起一抹淡淡的窃喜,她伸手勾住姜云的左臂,将他拉至杨啸天面前,面不改色地说道:“承蒙三位看重,但熏儿早与此人定了终生,此事原准备过些日子再告诉诸位的,今日也赶巧了,择日不如撞日,今个我就正式向大家介绍一下,他叫姜云,也是我陆家的姑爷。”

    这下子,直把众人惊得目瞪口呆,抓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陆家大小姐怎么好端端地随手抓过一个小厮,直接就要嫁了呢!今日得消息一个比一个爆炸,众人只觉自个脑袋不够用了。大堂静了许久,终于,一个自作聪明的宾客反应了过来,轰然叫好!

    “好!大小姐好气魄!瞧见没有,她宁可嫁一个小厮,也瞧不上你们水东,水西的世子爷。杨李两家有什么了不起的,世子都比不上咱水北一个下人!”

    “哦!原来如此,还是这位兄台高见!我说呢!”

    “大小姐,好样的,我们支持你!嫁谁都不嫁他们!”

    “哈哈,真逗!这巴掌甩的可真响,脸都肿了啊!”

    在座水北众人一个接一个反应了过来,粗着嗓子叫嚷起来,一时间,大堂好不热闹。

    连浩然面色铁青,凝视着陆逊道:“大小姐,终身大事不可儿戏,区区一个下人,如何配得上你?”

    “熏儿心中有数,就不劳连大人费心了。”陆逊不冷不热地刺了他一句,对这个提督大人,她如今可没半分好脸色。

    “老夫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堂下众人的嬉闹声,仿佛化为了一个巨大的手掌,正狠狠扇着自己的脸面,连浩然深吸口气,怒视着陆逊,半晌后,拉起一脸茫然的连战,愤然离去。他怎么都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陆逊对自己的胁迫如此不屑一顾,也罢!既然如此,就看你拿什么去应对杨李联军。

    走了一个,还剩两个。杨啸天一对粗犷的浓眉深深皱起,道:“薄颜,莫非戏言?”

    陆逊微微摇了摇头,毫无惧意地直视着对方。

    “既如此,也罢,就当犬子少了些福分。”杨啸天仰天一笑,打了个眼色,带着不情不愿的杨硕转身离去。

    瞧着短短时间已走了两个,李善也不愿再自讨没趣,带着儿子向门外走去,不过临走之前,他也没忘了丢下一句话。“薄颜,你最好再考虑考虑,泗水城外的军队,李某最多还能拖延三日。”

    这意思很明白了,给你三日考虑,没有满意答复就动兵。可如今的陆逊已然是豁出去了,当众就敢顶回去,哪还会在意这不痛不痒的威胁。闻言只稍稍点了点头。

    不速之客一个接一个走了,且走得那叫一个灰头土脸,堂上众人欢欣鼓舞,轰然大笑,席间气氛顿时热络起来。陆逊抬手示意一番,道:“小小变故,莫要扫了诸位兴致,还请放宽心吃喝,今日大伙一醉方休,明日。。。”

    “大小姐切莫耍赖哦!”席间突然站起一个年约四十上下的男子,显然与陆家关系极好,毫无顾忌地打趣道:“今日这酒是一定要喝的!只是却变了些味道,不知这究竟是生日酒,还是喜酒啊?”

    眼见众人又要起哄,陆逊忙瞪他一眼道:“就你话多!酒菜也堵不住你的嘴么?这是生日酒。”说着,飞快地瞟了姜云一眼。“喜酒改日在办!吃你的去。”

    “嗨!何必多此一举。”男子不依不挠道:“明日恐怕就是一场大战,败多胜少,战后在坐诸位尚能活下几人?改日再办,大小姐的喜酒如何还能喝的上?以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如今场地,酒宴,宾客都是现成的,大小姐不如就今日嫁了算了,如此也算了了我等一番心思,明日尽可全力作战!”

    开什么玩笑,她是拉个垫背的,可没打算真嫁,怎的说着说着就到了当夜就嫁的份上,才欲呵斥一声,男子的一番话却又袭上心头。是啊,今日之后便是一场恶战,死活尚且不知,小小婚嫁之事又算的了什么?借此让在座众人欢闹一次又有何妨?

    看着眼前这些可爱的脸庞,陆逊心中一暖,唇角微微扯起,勾出一抹淡笑,从一旁桌上取来满酒小杯,道:“既如此,那熏儿就依了你们,今夜便嫁,正式邀请诸位共饮一杯喜酒。”

    “好!这就对了!”

    “喝!大伙干了。”

    “陆家姑爷,别愣着啊!你娘子都喝了,赶紧取杯子来!今日不干几大碗,便不让你入洞房。”

    真够可以的,一眨眼的时间,洞房都出来了。姜云愕然地看向陆逊,低声道:“大小姐,您不会玩真的吧?”

    “真假已经不重要了,大家开心就好。”

    “可我已经有媳妇了。”

    “没关系。”陆逊大方地摆了摆手,说出了一句让姜云险些吐血的混账话来。“不是我嫁你,是你嫁我!咱们各娶各的,不碍事。”

    你二大爷的!感情是上门女婿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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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祸天下介绍:
逗逼巡警意外殉职,穿越成姜家村贫农之子。原想着热炕头,小媳妇,偷鸡摸狗筑小楼。无奈麻烦上门,步踏出村。
至此太岁出山,灾星降世,行祸天下,步步生莲。
守吴县,谋夷州,转江南,乱京师,平高丽,定东出,坑匈奴。处处算计,步步高升。
江湖,诡异的江湖:柔情,缠绵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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