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洞房
逗,你可真逗!哥是谁?堂堂七尺汉子,暗盟尊主,神教圣王,跑你陆家当上门女婿?想什么呐!还各娶各的?这种混账话,姜云如今仔细想来。。。还真是挺有道理的。
他不禁扪心自问,倘若真成了陆家姑爷,还有必要和陆熏分的如此清楚么?他可不是什么圣人,会拿所有家当去成立个慈善基金什么的便宜了那帮子社会蛀虫,老姜家的产业总是要代代相传,自己的东西,将来迟早还不是孩子的?两人若成亲有了后代,陆家今后也是自己孩子的,这你妹还分个屁啊!算来算去,不都是自家的?
这感情好,讨个老婆瞬间解决了他所有的顾忌和烦恼,姜云不由暗暗鄙视自己,做人还是太耿直了啊!怎么之前就没想到这么一个完美的主意呢。至于孩子将来姓姜还是姓陆,很重要吗?作为一个大有前途的新世纪穿越党,若连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看不开,那干脆甭混了,不如早早寻根绳子吊死,免得给同行丢人。
至于入赘的另一个好处,算起来倒是姜云的自欺欺人。寻回竹儿之前,他本不想娶妻,估计是心中那所剩不多的责任感在作祟。但放着眼前这么一个主动送上门来的天香绝色,是个男人就绝不可能不动心。如今他心理年龄早已过了三十,总这么压抑着也不是个事。各娶各的,挺好。。。
解下了心理包袱的姜云,随着众人一阵笑闹,敬酒畅饮,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待众人醉生梦死之际,想起拜堂环节时,才惊觉天色已晚,陆老爷怕是早已睡下了。无奈之下,只得压着两人拜了天地,至于拜高堂的环节,改日再补。
礼成,从过程上来说,姜云和陆熏已正式成了一对夫妻。
陆熏毕竟是陆家掌印,不可能真如寻常女儿家一般,顶起红盖头,早早就进入洞房守着,为让众人尽兴,她全力配合,已然饮下了不少水酒,俏脸红彤彤地似要滴出水来,直至酒气上涌,渐感不支,这才告罪一声,嘱咐姜云代为招呼,在丫鬟的搀扶下先回房去了。
正主走了一个,姜云可就倒了大霉,众人对陆熏尚有几分顾虑,对他这小厮出生的陆家姑爷,就没这么客气了,莫名其妙就将夷州最为闪亮的珍珠收入囊中,谁能没点羡慕嫉妒恨,一时间,向姜云敬酒之人,成倍增加,饶是姜云酒量颇佳,此刻也喝得东倒西歪,站立不稳。
在座之人,皆身处高位,谁能没点眼力劲,见姜云这番模样,也知他已到了极限,生怕他醉死当场,喜事办成了祸事,不敢再劝,嘱咐他早些回屋安歇后,各自寻到对手,又开始拼起酒来。
姜云迷迷糊糊地走出大堂,本能地向自个小屋走去,待开门抬腿迈入之时,猛然忆起,不对啊!怎么把最重要的洞房环节给忘记了,不捞些好处,也对不起自个这赘婿的身份,他呵呵傻笑一声,晃晃悠悠地向陆熏所居小楼走去。
丫鬟小蝶,伺候完小姐洗漱,待其安睡之后,抬袖擦了擦额前汗珠,就要退出陆熏闺房,却不想一个人影从夜色中突然闪了出来,将她吓了一跳,抬眼望去,见是一脸迷糊的姜云,她后怕的拍了拍自己那微微隆起的小胸脯,才想问他来这作甚,哪知姜云想也不想,毫不客气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这厮醉是醉了,却还没忘了顺带把门关上。
剩下小蝶一人在屋外的夜风中凌乱。席间的事她多少知道一些,姜云与陆熏确实成亲了,可这亲毕竟不伦不类,整个过程砍头削脚的,只剩下了一个拜堂步骤,还只拜了一半,陆老爷,陆家各房长辈无一在场。。。这婚事究竟做不做数呢?万一不做数,他这贸然进入小姐闺房,岂非坏了小姐的名节!
想到这,小蝶鼓起勇气,就要开门进去将那酒鬼给拖出来,在她伸手扶上门把时,房内竟传来了陆熏的声音。“小蝶,这没你的事了,回去歇息吧。”
小蝶一愣,看自家小姐的态度,这婚事该是作数的,既然如此,那她还操什么闲心,乖乖应了一声后,很果断地退了下去。
陆熏是睡着了,但睡的不沉,回来之后洗过热水澡,擦干了头发,酒劲已经渐渐退去,待姜云晃晃悠悠地摸上床榻,那只不安分的爪子楼上自己腰间时,她立刻便清醒了过来。
起初陆熏也让他给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看到姜云的模样后,她不由“噗嗤”一笑。“你干嘛!”
“洞。。。洞房。”姜云耷拉着眼皮,砸吧着嘴,含糊地应道。
都喝成这模样了,还惦记着洞房,陆熏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见他满头大汗,陆熏取过榻边的丝巾,抬手给他擦了擦。哪知姜云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老。。。老婆。”
“老婆?什么意思?”
“哦,娘。。。娘子,咱们,睡。。。睡吧。”
“你想睡哪?”
“你。。。你床上。”
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陆熏无奈地叹了口气,帮他把外衣脱了,挂在一旁,道:“你睡你的,我不喜欢身旁有别人躺着。”
“啊?”姜云大着舌头,满脑袋糨糊,苦思半晌。“怎。。。怎样才能习惯?”
“等我睡熟了,没了知觉才行。”
“哦。。。”姜云恍然大悟。“你。。。等着,这事好。。。好办。”
说着竟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打开房门,径直走了出去。过了许久仍不见回来,陆熏暗道该不是睡晕在路上了吧?才想起身出门去寻他,房门打开,姜云回来了,他手中端着一个平底大碗,随着走动,碗中之水不断晃荡滴出。
“你这是干什么?”陆熏一愣。
姜云憨憨一笑,一手叉腰,一手高举大碗,极是豪迈地说道。“干。。。干了这碗蒙汗药,咱早点。。。睡吧。”
“。。。”新婚当夜,端着蒙汗药给自己娘子的,普天之下怕也就眼前这位了,你想干什么?陆熏一阵无奈,将他扶到床边坐下。想了想,伸手轻抚着姜云的脸颊,柔声哄道:“明日怕就要开战了,熏儿今日实在没这个心情,过些时候,可好?”
“好。”姜云顺从地点了点头,打个酒嗝,挥了挥手道:“娘子不必担心,明日。。。明RB座便发兵,不就十二万大军么,分分钟给他。。。他剿了!”
唉,这还没睡呢,就开始做梦了。你以为你是谁呢!还剿灭十二万大军,在夷州地界,敢说这话的,除了疯子,怕也就只有酒鬼了。
跟一个酒鬼有什么好较真的,陆熏又是一叹。“好,好,就靠你了!待你凯旋归来,熏儿再好好伺候你,可好?”
“好。”又是一个酒嗝,姜云努力抬起眼皮,含糊道:“那我。。。我今晚。。。睡哪?”
睡哪?瞧他这模样,怕是也回不去了。陆熏琢磨半晌,抬手指了指。“地上。”
“哦。”姜云应了一声,站起身来,直接扑在了地砖上,屁股一撅,睡了过去。
“地铺还没打,你急什么。”陆熏忙起身过去,要将他拉起,费力扯了几番,只让他翻了个身,显然已彻底睡过去了,她只得转身寻来一床毯子,往姜云身上一铺。
瞧着满是香甜的睡脸,陆熏不自觉地伸出手指,顺着他的双眉轻轻滑动着。
“有时瞧你,比六七十岁的老者还要稳重,有时又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说你精明吧,却总会干些蠢事,说你蠢吧,却又比谁都能算计。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呢?好好睡吧,明日再来问你!”
第103章 做了没有
姜云这一觉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悠悠醒来,只觉头痛欲裂,两眼发晕,肚中一阵翻腾。他勉力坐起身来,以手支撑着额头,直到一盏茶后,方缓过劲来,可宿醉的昏沉感终是挥之不去。他抬眼环顾四周,当下便傻眼了。
这素雅小屋极是陌生,檀木所制的梳妆台整齐地置于墙边,清亮铜镜,名家墨宝交相辉映地挂于墙上,一张书桌紧挨窗棂,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写到一半的宣纸随意摆放在一旁,倒能瞧出屋主几分淡漠的性子。悬于床前的白色帷幔被晨光映射出一抹淡粉之色,身下的床榻边放置着一床交叠整齐的被褥,整个小屋散发着一股少女独有的幽香。
就是傻子这会也该瞧出来了,眼前的小屋怕是哪个少女的闺房。
我干了什么?姜云努力地回想起来,依稀记得昨日在大堂喝酒,接着就断片了,再瞧瞧周围景色,看看自己下身仅有的一条犊鼻裤。顿时心中一凉,该不是酒后乱性,干出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吧。完了,晚节不保。
正在哀叹之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小蝶端着一盆热水迈步走了进来,一张小脸满是幽怨之色。这姜云就跟只猪似的,死活叫不醒他,小姐早晨尚有要事,梳洗一番后就把这厮丢给了自己,小蝶忙前忙后,又是给他洗衣,又是给他擦身的,忙了一整个晌午,连口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可把她累坏了。酒,可真不是个好东西。这姜云,更不是个好东西!真不知小姐瞧上了他哪点。
小蝶满心腹诽,推门而去,一眼便瞧见姜云终于醒了,想到自己终于可以脱离苦海,那劫后余生的心情,就甭提有多复杂了,她两眼一红,喜悦的泪珠儿不期然地滑落下来。
哪知她这副表情看在姜云眼里,味道全变了。那幽怨的目光,自艾自怜的神色,赤果果的一个苦主啊。瞧她端着盆子,略显踉跄的步子,姜云还道是昨夜自己把她给折腾狠了,不由满是愧疚地说道:“小蝶。。。你还好吧?”
好个屁!小蝶将盛满热水的木盆往桌上一放,揉了揉酸疼的腰肢,蹙起眉头,狠狠瞪了姜云一眼。“命都快丢了半条,你说呢!”
啊?哥有这么强么?愧疚是愧疚了,可听了这句话后,姜云这厮却隐隐有些得意,虽然换了这副略显单薄的身体,但没想到床榻之上的战斗力依然如此彪悍,这倒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之外。这厮讪笑道:“抱歉了,憋了太久,不免失了些节制。”
“洗脸了。”你憋再久,也不能这么个喝法啊!小蝶心中气苦,将盆中毛巾用力挤干后,递给姜云。“你是爽快了,可就苦了我。”
“呵。”姜云笑地有些牵强,爽是爽过了,问题他没印象啊!这么想来,自己好像反而还亏了。
见他擦拭完毕,自己的任务终于完成了。小蝶长长出了口气,摇晃着脑袋就要往外走。
姜云心中纠结许久,见她就要推门而出,不由暗叹一声道:“你放心吧,我会负责的。”
小蝶脚下一顿,回过头愕然道:“负责?负什么责?”
“昨晚那个,对不住啊!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提起裤子就不认账的人。”
“啊?”她怎么越听越迷糊了。
“这不是你的房间么?”姜云感觉自己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瞧她还是一脸茫然,心中渐感不对,开口试探着问道。
小蝶这会才终于回过味来,会想起两人方才的对话,小脸顿时飞起一抹烟霞,瞪着眼睛嗔怒道:“你想什么呢!这。。。这是小姐的闺房!我们什么事都没干!”
说完,捂着小脸飞也似地跑了。
啊?感情是误会了呀!姜云挠了挠头,心道这事也不怨我啊,好端端的你整出那副表情作甚!这不成心添乱么。陆熏的闺房?哦!对了,昨夜他两貌似成亲了。莫非。。。假戏真做,洞房了?
思来想去,终是没有丝毫印象,姜云索性放弃了。随手抄起床榻边一早就准备好的干净衣裳,穿戴整齐后,径直向养心屋走去。今日开始,夷州就要乱了,陆熏想必正在办公,先瞅瞅去。
昨夜之事,在陆府已流传开了,一路上遇见的小厮丫鬟,见到姜云都是一脸热情的模样,不过从他们的眼神中,姜云多多少少看到了一些不以为然。想来也不奇怪,谁让自个在陆府没啥身份呢,在他们眼中,估摸着自己就是个吃软饭的,瞧不起他也理所当然。
无所谓,自个又不为他们活着,姜云倒也想的开,对这些小心思压根懒得往深里琢磨,但凡有向他打招呼的,他总是客客气气地回应一番。
来到养心屋,门外守卫瞅见姜云,善意地微微点了下头,就没了下文,他确实不知该如何称呼他,按理说该称呼一声姑爷,可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婚礼,当不当真还两说,大户人家规矩多,一言一行都需谨慎,乱喊怕是会惹来麻烦。
他干脆跳过了称呼环节,只简单地说了一句“大小姐正在屋里。”
“谢了。”姜云向他笑了笑,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今日正厅人数不多,陆逊依然高坐主位,下首坐着提督常宇,在他身后笔直地站着两员身着铠甲的小将,另一旁,连浩然父子竟然没来,反倒是最近忙着捞银子的赵俊人,陆小雅静静地坐着,一脸的愁眉不展。
见姜云入屋,常宇眉头一皱。昨夜席间,连浩然借故身体不适,提前退场了,常宇压根就没到,不过他是真的不适,心里不适。原因无他,韩夫人病了,虽是区区寒热之症,却让常宇心急如焚,到处寻医求药,整整忙碌了一宿,待韩夫人热意稍退,这才马不停蹄地赶去陆府。
昨夜在一众宾客的哄闹下,陆熏与姜云拜了天地的事,他虽不曾亲眼目睹,却早有人向他禀告过,当日的心思全在韩夫人的病情上,他也没当一回事。待静下心后,常宇却不由暗暗心惊,实在闹不明白,在如此重要的关键时期,陆熏为何不惜得罪连战父子,也要将这个无耻小人绑在自己身边。
他自己就是提督,水北陆家的提督,能量究竟有多大,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些年来,即便争斗不大,且从未出现在台面上,他与连浩然也暗中交锋过多次,虽没吃过亏,但也从不曾占过些许便宜。他无法理解,一向精明能干的大小姐,怎会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
今日原本预定在养心屋商议退兵之策,昨夜被落了面子的连浩然父子竟一个没到,显然是怀恨在心,对于此战,他们压根不打算出力了。自断一臂,胜算大失!
他们这种做法,常宇不难理解。陆家水军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情况了,名义上虽还属陆家,实际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早已演变成提督私军,陆熏这个水军大都督,只是一具空壳而已。
提督听从都督之令,是多年来的情分,如今情分没了,连浩然不在背后捅刀子已算是仗义了,如何还肯为陆家出力,至于陆家倒台之后,凭借手中的两万多精锐士卒,连家依然可以在水北混的风生水起。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杨李两家也断然不会穷追猛打,斩草除根。
即便陆家倒了,连家不会倒,正如他常家一样。
外头十二万大军压境,内部平白损失了两万多精锐不算,甚至正式开战之后,还要分兵去提防这随时可能反戈一击的两万多水军,打?还拿什么打?饶是常宇从来不曾有过异心,此刻也不由暗暗犹豫,是否还要跟着陆家,一条道走到黑了。
而这一切,全是拜眼前这混蛋所致,想起之前自己被坑的那一手,常宇看他更不顺眼了。
第104章 有逼难装
这头常宇横眉冷对,那头姜云却丝毫没有一个惹祸精的自觉,哈哈笑了一声,自顾自地寻了张椅子坐了下去。
一见姜云,赵俊人顿时来了精神,忙挪了下椅子,坐到他边上,愁眉苦脸道:“姜兄,要打仗了,大事不妙了呀。”
“我知道。”姜云笑了笑,没想到连赵俊人这货都开始操心国事了,挺有上进心的嘛。哪知下一秒,姜云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这可怎么办呐!你说打就打呗,怎么连咱们的酒楼都跟着倒霉了!现在人人自危,取乐的心思都没了,咱们的银钱收入是一日不如一日了。钱浩那没心没肺的东西倒是整日往我那跑,可他不给银子啊,再这么下去,咱们就得喝西北风去了。”
没心没肺?这世上还有比你更没心没肺的人么?死活尚且不知,你还惦记着那点破银子,你心是有多大呐!姜云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陆小雅微微白了他一眼,心道他不知跟谁学的,短短几个月跟变了个人似的。在大小姐面前提银子,在常大人面前说钱浩,你不但却心眼,还缺德!
银子?战事?对姜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他偷偷瞄了眼陆熏,有心问问她,将昨夜的事情弄个清楚,却有外人在场,不知如何开口。想了想,终是闭紧嘴巴,抬头望着房梁,一脸欣赏之色。
看他那装模作样的德性,再联想到昨夜的傻劲,陆熏微微一笑,开口道:“今日来报,泗水城外的杨李联军,一大早又进行了一次操演,想来这两日就会正式发动进攻。先前我等已经商讨过了,却思不出个对策。姜云,你如今也不算是外人,不妨直言,如何退敌。”
不算外人?这话里有话啊!难不成昨夜哥真的做了?
姜云正在琢磨,常宇微微一愣后却先开口了。“他能有什么主意,如今的形势再明白不过了,以老夫看,除了求和,别无他法。或可遣使前往泗水城,许诺割让广摇以南之地,如此一来,陆家虽失地七成,从此无力与之争锋,却可保存实力,静待杨李不合,便是陆家翻身之时。”
陆逊闻言,面色不变,依旧淡笑着看向姜云,一副非等他开口的模样。姜云苦笑一声,心知再也躲不过了,垂着脑袋想了片刻,开口说道:“常大人此谋,倒也算得上老成谋国,只是此时行来,怕是不妥。”
“不妥?”常宇鹰目一凝,道:“如何不妥?”
“因为陆家于杨李的行政体制不同。”姜云微微摇头道:“割让土地?若是行霸,全完可以强制命令麾下势力迁移,来个坚壁清野,损失的仅是土地,他日自然可以夺回。然而陆家行仁,与麾下各大家族乃是合作关系,虽名义上以陆家为尊,但数百年来,却从不曾干涉他人族务。以此换回了众人的爱戴,却也导致了支配力不足,一旦割让土地,便会连人心一同割让出去,一旦麾下势力离心离德,他日如何还能夺回来?”
姜云顿了顿,下了结论。“倘若依照常大人所言,往后陆家将从此沦为二流,甚至三流家族,更何况失去了七成土地,士卒如何养活?无钱,无兵,无民,迟早终是要划入他人统治之下,任人鱼肉宰割。”
常宇微微一愕,摇了摇头,叹息道:“那你说怎么办?打是一定没得打的。若是水北众人同心协力,尚可一战。如今,连浩然想必是打算置身事外了,为了防止他突然生变,老夫如今也动弹不得,失去了最为精锐的五万水军,陆家能够调遣的总兵力已不足三万,麾下各个小家族即便倾力相助,总兵力也不会超过六万,且良莠不齐,如何应对敌方的十二万精锐?”
常宇伸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补充道:“况且这十二万只是两家的先头精锐,一旦力有不逮,以老夫估计,两家至少能撑起十五万大军,加上东出国支援李家的三万武士还不曾出动,联军总兵力将一跃升为十八万!十八万大军啊!这是我陆家区区六万军力所能对抗的?一旦开战,陆家必败无疑。”
“这可未必。”姜云一脸笑容,毫不在意。
陆熏静静看着他。“说说吧。”
“借势。”
“何意?”
“天下之大,其势无处不在,全看如何借为己用。矿山是势,杨家借之而强,东出是势,李家借之而盛。这势,为何杨李借得,我陆家却借不得?常大人之所以悲观,归结原因,在于各位从不曾考虑过借势,只想着如何仅凭陆家现有实力去应对,如何有解?”
陆熏闻言,眼睛一亮,心中灵光一现,隐隐把握住了什么。
常宇却不屑一顾,冷笑道:“说的好听,如何借?千百年来,夷州只出过一座矿山,杨家因此而强,是为天意。李家臣服东出,已然先行一步,我陆家如何效仿?莫非要向大周称臣么?先不说远水难解近渴,一旦向大周称臣,想来不久之后,夷州这安乐之地就会成为大周朝一个州府,届时流官降任,碍手碍脚,岂非损了整个夷州的利益?这是与全夷州为敌,断不可行。”
“那是,仅凭陆家,根本就没有向大周称臣的资格。我说的势,可从夷州本土入手。”
常宇冷哼道:“夷州?呵,笑话!现在夷州还有何势可借?谁还有能力助我陆家?”
“有!”陆熏凝视常宇,意有所指地淡淡道:“常大人,夷州可不是我们三大家族的天下,从来不是。”
“夷南?”常宇闻言,心脏猛然一跳,只觉全身毛孔瞬间炸开,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陆熏,惊道:“大小姐是要臣服山越,以求夷南出兵?”
不用臣服,哥就在这呢!姜云暗暗得意,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自个的媳妇,说什么臣服可就太见外了。这逼装的那叫一个漂亮,眼瞅着火候差不多了,姜云暗道:问我啊,问我怎样才能借山越之势啊,你们不问,我怎么说呐?
“不错,据说夷南山脉有一势力,名为祖神教,乃是夷南中枢,山越奉之如神,极是顺从恭敬,若能得祖神教相助,则我陆家必然能安然度过此次危机。”陆熏淡淡说道,妙目忽然转向赵俊人道:“之前你们曾去过夷南狩猎,可听闻过祖神教的消息?”
嗨!你问他干啥,他知道个屁!来问你相公我,我对组神教最了解了。姜云暗暗心急,有逼而装不得,那叫一个煎熬。
“祖神教?我知道啊。”赵俊人连连点头。“我和姜兄一起进入夷南,大约两天后就让山越给逮住了,又被关了一周时间,才让人提走,直接被带去了神殿。”
“神殿?”陆熏愕然道:“那是何处?”
那是我家!你老问他干啥,问我,问我啊!某人心中不断呐喊。
“夷南中枢,有一巨大盆地,建有一座极为宏伟的巨大城楼,其规模甚至能与悦城相比,加上地牢,共有三十七层,神殿遍布守卫,防守极为严密。”赵俊人一脸后怕地说道:“说起来可真悬,咱两险些没能活着出来。”
“你们果然被抓住了。”常宇浓眉一皱道:“那又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关了十多天,就把咱们给放了。”
“放了?山越能有这么好心?”
“放了就是放了,有什么奇怪的。”赵俊人眨眨眼,一脸天真道:“他们不放人,咱两插上翅膀也逃不掉啊。而且跟咱们一起被释放的,还有一个叫熊不举的,是水西熊家人,常大人若有所怀疑,尽可遣人去公羊岭问他。”
陆逊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细细思量一番,开口道:“姜云。”
哎哟,等这么久,总算开口问我了。姜云精神一震,笑道:“大小姐请吩咐。”
“那个。。。”陆逊点了点头,才吐出两字,又忽然摇了摇头。“算了,赵俊人,你继续说。”
“。。。”
你特么在逗我?
第105章 出发
姜云苦等许久,终是没能插上话,干脆不再搭理他们,自顾自地走去一旁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品了起来。不让哥说,哥还不说了!他正生着闷气,赵俊人这厮却舒爽无比,唾沫横飞,添油加醋地将之前的夷南之旅细细道来,遭遇的危险,当时的心境,吹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直让陆小雅听得泪光盈盈,感动无比,那透着爱慕,依赖的眼神,始终在他身上不曾移开。
这厮许是说累了,顿了顿,喘了口气,终于下了结论。“总之很危险,不,太危险了!你们那是不知道啊,咱还没到神殿之前,就遇上过一只吊睛白额大虎,一丈多长呢,若非山越突然杀出,咱们早就葬身虎口了。”
“如论多危险,入夷南势在必行。”陆熏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你刚说离开之前,神殿曾给过一块通行令牌。如今令牌在可在你那?速速取来,没有此物,怕是走不近神殿。”
“令牌?”赵俊人垂着脑袋想了想。“在公羊岭熊家,当日出山之后,就把令牌交与熊不举了,我想着这辈子都不会再入山了,留着也无用,故而未取。”
“那就这样吧,用过午膳之后,我就立即出发,先去熊家堡取到令牌,然后入山。”陆逊突然看向姜云,道:“你跟不跟我一起去?你去过,路熟。”
“我不去。”姜云想也不想,一口回绝,他还气着呢。再说,自己就在这里,还去屁个夷南,你吃饱撑的么?
陆逊闻言,眸光微闪,突然笑了。月牙似的眼睛看着姜云,柔声道:“夫君,咱们都拜过天地,入了洞房了,怎么说你也算是半个陆家人,如今怎的?吃干抹净不认账?想置身事外了?瞧瞧人家赵俊人是怎么对雅姐的,你怎的也不与人学学?”
吃干抹净?我抹了么?我抹个屁!连吃没吃都不知道,我冤不冤呐!他正在满心腹诽,却不想赵俊人悄悄挪了挪屁股下的椅子,凑近姜云后,不露痕迹地递了个大拇指,低声道:“我还以为是道听途说,没想到真有这事啊,姜兄你行!原说我高攀了小雅已经够可以了,没想到,你才是吃了天鹅肉的那只癞蛤蟆。”
你才是癞蛤蟆,你全家都是癞蛤蟆,姜云压根懒得搭理这缺德玩意,迟早撕了这张破嘴。他虽心中不满,但陆熏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继续装傻充愣未免有些不够厚道,姜云想了想,干脆承认算了。
“你其实不用亲自跑去夷南,祖神教的教主,其实压根就是。。。”
“对!”姜云一个“我”字尚未出口,赵俊人却突然想起什么,如同被人踩了尾巴的猫,龇牙咧嘴地从椅子上弹起身来,惊叫一声,接着姜云的话头道:“姜兄说的不错,大小姐万不可亲往夷南,祖神教的教主,压根就是一个淫棍!”
“噗。”话头再次被人打断,姜云愤然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却不想赵俊人竟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登时将口中茶水喷出老远。
怎么说话呢?你会不会聊天啊!就冲这句话,要搁到现代,咱就直接法院见!不把哥搞臭,你丫不甘心是吧?姜云气极,事关自个声誉,断容不得他胡言乱语,咳了几声,忙道:“赵兄休要胡说,你我同入夷南,同出神殿,我怎的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那会你都被提猎了,怎会知道?”赵俊人鼻孔朝天,傲然道:“这可不是道听途说,那些个狱卒闲聊时,我听的真真的!据说,那祖神教教主,已然纳了近四十位圣妃,尤不知足,不断搜刮山越美女充入后宫,供其淫乐,简直就是一头种猪!以大小姐这等天仙绝色,一旦入山,必然会被这无耻之徒惦记上,只怕从今往后,陆家便少了一个小姐,反而是神殿,得多出个圣妃来了。”
陆逊柳眉微蹙,疑惑地看向姜云,哪知姜云头越垂越低,一脸的丧气模样。这事他辩无可辩,纯粹是给将蓝那混球背了个天大的黑锅。
常宇却对此深信不疑,颔首道:“这也不难理解,山越久居夷南,与世隔绝,不习人伦,同野兽无异。但凡兽类,强者为尊,尊者便可大肆圈占异性,此乃常理。大小姐确实不宜亲往,随意派个人去也就是了。”
“不可。”陆逊断然否决。“寻至神殿,必有一番谈判磋商,事关重大!常大人需坐镇水军大营,无可轻动,我若不往,何人可以代之?如今陆家朝不保夕,即便事若不成,少了一个陆家小姐又算的了什么?这是我等唯一的机会,决然不可错过。姜云,你究竟与不与我同去?”
“哎,去还不成么。”姜云无奈一叹,心道你就作吧!
常宇与陆熏共事多年,甚至她的脾性,至此不再多言,只道:“大小姐既然坚持要去,那便去吧!水军大营有老夫在,断无差错。只是此番,除了姜云之外,还需带上一个护卫。山中多猛兽,万一出点情况,也好有个照应。”
见陆熏点头应下,常宇正声喝道:“王杰!”
身后一员小将立刻举步而出,走至常宇正面,双手抱拳,单膝下跪。“末将在!”
“你护卫老夫多年,乃老夫麾下最为勇猛之将,今次,便由你护卫大小姐入山,务必要保其周全,若是有个闪失。。。”鹰目寒芒一闪,常宇淡淡道:“那你也不用回来了。”
“末将遵命!”
-----------------------------
正午时分,陆熏调来三匹上好战马,几人策马飞奔,直向水东而去。待渡过穆水河,行至公羊岭时,天色已晚,熊家堡早已戒严,入不得城去。
一番通禀,约莫半个时辰后,熊家兄弟终于出现在了城外。
熊家隶属杨家,如今杨陆关系紧张,随时兵戎相见。听闻陆家大小姐入夜登门,深恐杨家得信猜忌,熊不爽原不想见她,后又闻姜云也一同前来,他赶紧将此事知会兄长,熊不举二话不说,抓起他立即向城外跑去。
远远见到两人飞奔而来,姜云伸手示意,大声呼道:“不举!不爽!”
陆熏瞪他一眼。“说什么荤话!一会休要多言,跟着我便是。”
姜云缩了缩脖子,心道这也怨不得我啊,要怪就怪他们那不靠谱的老爹。
一番寒暄,家主熊不爽与陆熏并肩而行,将几人迎入城中。熊不举悄悄挪打姜云身边,挤眉弄眼道:“姜兄弟不够意思啊,竟然藏得这么深。”
“啊?”
“邪风长老已来过俺熊家堡,与俺有过一番嘱咐,要不俺也不会特地写信给你。没想到啊,不知不觉你竟然干了这么一番大事。”
“呵呵,赶巧了。”姜云笑了笑,不着痕迹地随意问道:“熊哥有何打算?”
“咱是啥关系,过命的交情!”熊不举拍拍胸脯道:“准备都已经做好了,只待兄弟你一声令下,山越就可立即出山,兵锋所指,俺全力配合!”
“那感情好。”
“不过。。。”熊不举顿了顿,笑道:“俺把你当兄弟,也懒得兜圈子,俺们反了杨家,终是要承担不小的风险,于上于下,俺也得有个交代。事成之后,矿山俺熊家要分一半,成不成,兄弟你就给句话。”
“成。”
“那就行了。”对于姜云的豪爽,熊不举很是满意,心情颇佳,话也多了起来,不由与姜云拉起了家常。“你这好端端的,咋跟陆家小姐一起来了?”
“她啊?现在是我媳妇了,这事赶些,昨日才成的亲。”
“哎哟,陆家小姐可真不得了,眼光真毒,竟占了这么大个便宜。”
要不怎么说你会说话呢!姜云不由暗暗得意。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想起赵俊人这厮,姜云心情顿时又不美丽了。
“此番来这,何事?”
“这不要打仗了么,陆家琢磨着扛不住了,打算入山求山越出兵相助。”
“求山越出兵?”熊不举疑惑地看着他。“你不就在这里么?她打算求谁去?你没把身份告诉她?”
“想说来着,她没给我机会说。”谈起这事,姜云就一脸郁闷。
熊不举摇了摇头,不再多言。这对夫妇,可真够闲的!
第106章 回神殿
熊家表现地极为热情,听闻陆熏来意,熊不举忙赶回房去,取出令牌,递了过去,好说歹说,非要两人在熊府歇息一宿,待明日天亮再行入山。
姜云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一路上,侍卫王杰寸步不离,他也寻不到什么机会与陆熏交谈一番,若是能再此歇息一晚,正好趁机询问下昨夜之事,如果不曾洞房,正好今个补上一补。要不自个忙前忙后的给她出力打白工,那多亏的慌。
陆熏显然没他这份悠然,心中记挂着水北形势,恨不能立刻就能到达神殿,对于熊家兄弟的热情挽留,想也不想便委婉地拒绝了,一番寒暄后,带着姜云,王杰,向夷南山脉路口行去。
虽然只来过一次,但姜云出山之时,对于路线曾用心记过,勉强也算是熟门熟路,且有通行令牌在身,三人无需躲躲藏藏,毫无顾忌地直线向神殿走去。一路途经数个山越部落,倒也弄出了不少动静,陆熏频频出示令牌,到了第二日正午,巨大的城堡已赫然出现在三人眼前。
哥的家啊!重回故地,姜云不由百感交集,也不只那三个老东西过的可好,几月不见,倒是有些想他们了。相比他那复杂的心境,陆熏和王杰则显得单纯的多,震惊,是他们此刻唯一的感受。都说山越乃是一群蛮夷,谁能想到,这些蛮夷竟然一手筑就了如此宏伟的殿堂。一座比拟悦城的神殿,究竟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对于祖神教,陆熏此刻更好奇了。
不过震惊归震惊,她却也没忘了正事,回头望了两人一眼,嘱咐道:“你两跟着我,一会见到祖神教的人,万不可胡言乱语,记住,能不说话尽量别说,对方提出任何要求,一律招办,这是他们的地盘,别做无谓反抗,若是惹得对方不喜,一句话我们便再也出不了这大山了。”
他们不喜?他们不喜有啥关系?我不喜才是大事,哥装起逼来,连我自己都怕!瞧着陆熏一脸的凝重,姜云此刻已经无力吐槽了,干脆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地往她身后退了几步。
你喜欢玩,哥就配合你,让你玩个开心!
陆熏深深吸了口气,带着两人向神殿大门走去。
一队神殿侍卫持枪挺立,满是肃然之气地立于正门前方,待见三个人影径直向神殿走来,数十根长枪不约而同地指向三人,侍卫长从队列中迈步走出,看向陆熏,沉声喝到:“撒库(何人)?”
陆熏取出令牌,淡淡道:“水北陆家,求见祖神教教主。”
侍卫长皱起眉头,从她手中取过令牌,低头一瞅,顿时面露不屑之色,将令牌往地上一丢,抬脚踩了上去,语气生硬地说道:“外族,走!”
等级最低的木质令牌,别说进入神殿,就是靠近的资格都没有!要不是见对方是个柔弱的绝色女子,侍卫长早就一枪戳过去了,哪会与她说话这么客气。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陆熏依然没想到,对方竟然蛮横到这个地步,贝齿轻咬,终是忍了下来。可她忍了,却有人忍不了。这一脚哪是踩在木牌上,压根是踩在陆家的脸面上,没几分血性还是军人么?王杰身为常宇手下大将,向来自视颇高,虽经陆熏提醒,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唰”地一声,抽出腰间长剑,直指侍卫长,怒目而视,大有教训他一番的感觉。
却不想他这一拔剑,侍卫长却笑了。长期驻守神殿,说不无聊那是假的,眼瞅着乐子上门,哪有不戏耍一番的道理,他用粗犷低沉的声音道:“后面,这些人,随便,选一个,赢了,进去,输了,走!”
陆熏闻言一喜,王杰他自是知晓,即便不敢说是陆家水军第一人,战力也决然可排进前三,斗一个看门小卒,想来不是难事,三招之内,定可手到擒来,如此轻易便能进入神殿,倒是一桩意想不到的好事。
姜云却眉头微微一挑,垂着脑袋,用满是同情的目光偷偷瞄了王杰一眼,欺负个山越猎户也就算了,打个普通士卒也还能玩玩,好端端的,你去惹神殿护卫干什么,挑衅这些战斗机器,你不找不自在么!能撑过三招不死,算你丫命大。
王杰虽然年纪不大,但经常跟随在常宇身边,也是经历过大世面的,心境锻炼地相当不错,闻言虽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却也面色不改,将长剑直指侍卫长,沉声道:“不用选了,我就是要教训教训你。”
他说的很慢,声调很重,神殿护卫虽不擅长大周通用语言,却也勉强能听明白个大概,数十个护卫不由哄堂大笑,“嗷嗷嗷”地笑闹不已。
侍卫长爽朗一笑,将手中长枪随意往一旁丢去,双手置于身后,两条强壮的粗腿在地面上扭了扭,道:“来吧,用手,我输。”
太瞧不起人了!饶是王杰修养再好,此刻也不由大怒,双目一凝,手中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径直向侍卫长刺去。哪知后者面露微笑,不闪不避,眼见长剑距离其胸口只剩一寸有余,王杰喜上眉梢,突然,直觉胸前一痛,整个人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着飞了出去。
一个照面,竟然给秒了!陆熏红嫩的小嘴不自觉地微微张开,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王杰怎么好端端自己就飞出去了。
挣扎许久,王杰终于缓过气来,低头一瞧,胸前平白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脚印,对方竟是后发先至,腿竟比自己手中之剑更快!眼前究竟是一个什么怪物!不过想来对方该是脚下留了几分情面,否则自己断然不会毫发无伤,断几根肋骨是免不了的。
他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想起自己的莽撞,顿觉惭愧,险些坏了大事。王杰连忙站起身来,向着侍卫长行了个军礼,道:“阁下所言,是否作数?”
见对方点了点头,王杰向他身后看去,保险起见,他最终选了个体型较小的侍卫。“我跟他打。”
自己被选到了,那矮小的侍卫非但没有丝毫紧张之色,反而像中了大奖般兴奋地连连搓手,提起长枪赶不急地走了上来。
“我要来了!你且小心!”王杰大喝一声,提剑便砍,却不想喉间突然一凉,高举长剑的手不由僵在空中,地头一瞧,寒意突然袭上心头。那闪烁着寒光的枪头,正分毫不差地紧紧贴着自己的脖子,对方只需稍稍用力,他就将横尸当场。
眼前的矮小侍卫赶紧收回长枪,一脸抱歉地说道:“对不起,习惯了,下次我注意,我们,多玩一会。”
“。。。”王杰颓然地垂下手臂,涨红着脸,走到侍卫长面前,很没有底气地问道:“你们,哪个最弱?”
侍卫长转身招了下手,神殿门后一个正在扫地的少年立刻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他,来了一月,没资格,看门,最弱。”
“我跟他打,行么?”王杰小心翼翼地问道。
侍卫长沉思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一听自己也有机会上场,少年兴奋地将扫把丢向一旁,从腰间摸出一截木棍,拿在手里拍了拍。“来吧!”
王杰顿时战意勃发,一个屁大的孩子,还拿着木棍,他要都拿不下他,神殿他也没脸进了。人影一闪,两人立时撞在了一起。这一战,可谓惊天地,泣鬼神,势均力敌,战得个天昏地暗。
姜云暗暗撇了撇嘴,在他看来,压根就是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
大约一炷香后,战局终于出现了变化,少年寻到一个破绽,身子微微一闪,躲过王杰长剑后,手持木棍狠狠向他后背敲去。王杰身形已失,这一棍结结实实打在了他背上,直把他敲得头晕眼花,手中长剑脱手而落。少年欢呼一声,开开心心地插回小棍,重新捡起扫把,乖乖扫地去了。
王杰漠然地站了起来,一脸的生无可恋,走至陆熏面前,羞惭道:“属下无能,连个扫地的都打不过。。。”
陆熏心中如翻江倒海般难以平静,原以为山越久居夷南,是因无力抵抗三大家族,今日亲眼所见,如此强大的战力,也只配给神殿看门而已,祖神教的强大已远远超乎了自己的想象,这样的军队,只需两万,不!一万人,就足以统一夷州。
若是自己手中能掌握这样一支劲旅,莫说杨李联军,就是东出国倾全国之兵来犯,她也有足够的信心能守住夷州,将来犯之敌尽数歼灭。她看向神殿护卫的目光,不由渐渐热切起来。进入神殿的心思更强烈的。
王杰已然战败,硬取断然不行,她想了想,转身走到姜云身边,轻声道:“有没办法进去?”
现在知道找哥了?姜云哼哼一声。“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想进去,行啊,亲我一个先。”
“你!”陆熏俏面一粉,怒道:“你这是要挟,乘人之危。”
“那又如何?”姜云一脸的死猪不怕开水烫。“你是我媳妇,亲一个怎么了?不亲是吧,行了,那咱回去吧。”
陆熏心中气极,狠狠嗔了他一眼,想了想,终是凑了上去,飞快地在姜云脸上“啵”了一声。
对嘛!这才是个当人媳妇的样子,姜云心中得意,微笑着抬起了头,向正前方看去。
第107章 入门(上)
见姜云一脸自信地向前走去,陆熏静静地站立原处,打算看他如何凭借三寸之舌,说服眼前这些不讲情理的蛮夷士卒。却不想姜云没走两步便停下了步子,一本正经地高举臂膀,弯腰向两侧勾了勾手,接着双手叉腰,开始了一阵圆润的摇动。
这节奏不对啊!陆熏快步上前,低声道:“别闹了,赶紧上前理论去。”
“和蛮夷理论什么,你觉得他们会听么?”姜云微笑道:“在这里,拳头才是硬道理,你就瞧着吧,看为夫怎的收拾他。不急,先待我热身一番。”
热屁个身啊!这会不止陆熏,就连王杰都瞧不下去了,眼前这帮人的战斗力他是亲身体验过的,你一下人,要体格没体格,要经验没经验,竟还想着去和人家动手,还热身!你热到老死,也顶不住人家一脚丫子的。仿佛已经预见了姜云的结局,两人竟不约而同地将脑袋微微向另一侧转去。
侍卫长今日也有些无奈,外族的战力低下,他是知道的,可没想到竟如此不堪一击,连个刚入神殿,尚未经过护法指教的新人都战不过,如此这般,哪来什么乐子可言。他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刚想拣起地上的长枪,将三人打发走,却突然间其中一个下人打扮的瘦弱少年做了一番奇怪的动作,然后向自己慢慢走来。
怎的?还不死心呢?侍卫长不由冷笑,可那冷意还未爬上脸庞,就猛然落入了心间。他看到了少年的脸,熟悉,太熟悉了啊!侍卫长猛然向后一转,背对三人,悄悄从怀中取出了一副小巧精美的画卷,打开一瞧,冷汗瞬间爬满了额头。
坏了!真的是他!圣王何时回来了?他忙将画卷小心翼翼地折叠好,重新塞入怀中,转过身去,双腿一软便要下跪行礼,却忽然一愣,僵住了。
不对啊!圣王回来了,没道理不第一时间露面,何必如此糊弄自己玩呢?莫非只是长的相似,并非是同一个人?再回想起眼前这少年曾经小心翼翼,极为顺从地跟在那少女身后,心中越觉奇怪,这人应该不是!可太像了啊,像得他心中隐隐开始不安起来,如果真是呢?还是确认一番再说。
想到这里,侍卫长面色有些僵硬地开口说道:“圣。。。”
见他开口,姜云却抢先一步说话了。“哎,知道阁下肾虚,从面色上我就瞧出来了,该不是最近得到个绝色美女,夜夜狂欢,把身子给掏空了吧。”
不用试探了,就是他!没错了!连自己分到一个圣妃的事他都知道,断然错不了了。不知姜云在打什么算盘,侍卫长一时有些坐立难安。
“行了,动手吧,打完了咱们还得进神殿。”
打?谁敢跟您打呐!侍卫面色一紧,忙道:“不。。。用了吧。”
“我知道,咱输了一个,不过我这不还没输么,赶紧动手吧,你是拿长矛?还是习惯空手打?”
“空手。”这次他没敢犹豫,瞬间做出了一个正确选择。拿长矛?万一戳出个好歹,谁担待的起啊。
“好,你且小心,我来了!”姜云大喝一声,甩了甩手臂,一路怪叫着向侍卫长冲去。待行至跟前,朝着他的脸庞,抬手一拳便挥了过去。
圣王要揍他,除了乖乖让他打个痛快,还能怎么办?侍卫长无奈一叹,站在远处动也不动,静等拳头袭来。却不想姜云一个不慎,没注意到身前的一小块石头,脚下一滑,在惯性的作用下,径直向前扑去。
不好!这拳似要打空!侍卫长面色一变,脚下猛然用力,瞬间向一侧挪出几步,腰部一弯,将自己的脸送了上去。
姜云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侍卫长的正脸上,他去势不减,顺实将其压在身下。见他极为配合地发出一声惨叫,姜云暗暗递了个大拇指,轻声道:“干的好!”
“多谢圣王夸赞。”侍卫长心中暗暗得意,今个总算在圣王面前露了个脸,运气真好。暗爽一番后,他夸张地再次发出一声惨叫,双手捂脸,痛苦地扭曲着身子,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
眼瞅着这一幕,一众侍卫愣了,陆熏愣了,王杰也愣了。
“我怎么觉得。。。”陆熏疑道:“这两人像是说好了似的?怎么瞧,都像是在胡闹呢。”
王杰一愣神后,闻言摇了摇头。“我们一同前来,见面之后也未曾与对方说过几句话,他如何能事先说好?莫非姑爷是扮猪吃虎,原就是个不世高手?”
“不世高手?他?”陆熏只觉这话怎的如此好笑,闻言不屑地“嗛”了一声。
两人谈句话的功夫,侍卫长已然缓过气来,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挺直腰杆,凝视着姜云,面沉似水,朗声道:“你,厉害!但我,只用力七成!”
姜云傲然一笑。“巧了,我也不曾用过全力,约只用了三成力道。”
两人一言不合,同时大喝一声,再次撞在了一起。这次王杰再不敢有丝毫轻视之心,精心观察一番,突然顿有所悟,忙道:“大小姐,您看!”
“看什么?”陆逊瞅了半晌,道:“他哪里有什么高手风范,简直就似跳舞一般,好无力道可言。你看看那姿势,莫说是军人,便是随便拉个屠户出来,他也不是对手啊!倒是那守卫,一举一动,倒颇有章法,一看就是久经杀阵考验的悍将,却不知为何,每每吃亏,占不到丝毫便宜。”
“大小姐有所不知,临战对敌,姿势,招数是否花哨与战力并无直接关系。”王杰似是一个行家般,看着激斗正酣的两人,侃侃而谈。“姑爷的招式虽然花哨,但却十分有效,您瞧,他每每能料敌先机,似是能看出对方下一步的动作,提前而动,打出的一拳,一掌,虽看似漫无目的,但下一刻瞧来,却处处透着精妙,透着先机。看,对方已渐渐招架不住了!”
对面这守卫有多强,陆熏虽不能完全了解,但也知道个大概,水北军中战力前三的王杰在他手下一个回合都没撑住,这种强人岂是好相与的?可如今呢?正如王杰所言,守卫此刻已满头大汗,面露震惊之色,手下的动作已不如开始般灵敏,可见体力消耗极大。
反观姜云,闲庭信步地游走于战阵之中,双手轻动如行云流水,或推,或摆,或收,虽看似无力,行动缓慢,却总能异常精准地击中对方要害。
莫非他当真有几把刷子?这下就连陆熏都渐渐开始相信了。
她哪知道,侍卫长累是确实累了,可那不是躲出来的,压根是拼了老命凑上去挨打累出来的。你说圣王要打,好好打便是了,扯出这么多花架子所为何来,为了提前预判姜云的攻击方向,他是连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就怕姜云一个没击中,落了面子,他容易么他!
侍卫长满心无奈,可打着打着,他渐渐琢磨出不对了!随着战斗深入,双方渐渐手热起来,姜云的动作竟越来越难以预判,那不伦不类的一招,别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精于战斗之道的侍卫长以己度之,若是自己使出这招,下一步,他竟发现能演化出千般变化,必能使敌人防不胜防!
这场漫不经心的作秀,在侍卫长心中渐渐重要起来,姜云的每一个动作,他暗记心中,细细推演,数十招后,他已受益匪浅,如脱胎换骨般,双目炯炯有神,全身上下透着无比坚定的自信。
心悦诚服!此必是圣王在暗中指点自己,如此精妙的武学,岂是人类所能创造?相必是伟大的祖神所创,亲自授予圣王的!如今自己也已初入门槛,想到这里,侍卫长激动地不能自已,全身微微颤抖着,恭恭敬敬地向姜云行了一礼。“高招,世所罕见,我,不如。”
“啊?”姜云微愣,他不过是按照记忆,打了一套前世公园老大爷常耍的太极拳,一套纯粹用来装逼的花架子,你至于捧的这么高么?过了,演地过了啊!
第108章 入门(下)
侍卫长话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认输了。
一通莫名其妙的乱打,竟然赢了。众人沉默许久,山越一方顿时炸开了锅,十几个守卫赶忙凑到侍卫长身边,叽叽咕咕地一阵询问,他们若看不出自己老大放水,也就没资格在这守卫了。神殿规矩多,且惩罚极为严厉,侍卫长根本没有资格擅自放外人进入神殿,何况眼前几人还是外族,弄不好,这是要掉脑袋的!
对于手下这些弟兄所表现出的关心,侍卫长心中一暖,却无从解释。事到如今,他怎能瞧不出来,圣王必是有事要办,如今正在这两个外族身边卧底,未曾经过他的同意,就是借自己个胆子,也不敢在这时揭露他的身份。
姜云在神殿待的不久,也不可能让三万神殿护卫轮流前去参观,在他离去之后,只有侍卫长以上的重要人物,有幸获得了一张圣王的画像,手下这些弟兄认不出来并不奇怪。只是如今他们所表现出的义愤填膺,在侍卫长看来,未免不妥,虽说不知者不罪,但谁又知道圣王是否会将眼前一幕记在心中。
侍卫长立刻板起脸色,大声呵斥了几句,这才让众侍卫不情不愿地散开一条道路,算是允许几人通过了。
陆熏走上前去,轻轻拍了下姜云的肩膀。“做的不错,若事情顺利,回到陆家之后,我将麾下将官集合起来,你与他们一一过招,指点他们一番。”
自己几斤几两,姜云还能不知道么?闻言一窒,还一一过招,嫌他死的不够快么?不过夸赞这种事,尤其是一个美女的夸赞,自然多多益善,姜云笑了笑。“准备怎么报答我?”
“以身相许,可好?”
姜云嘿嘿笑道:“这自然是极好的。”
陆熏白他一眼。“你就想吧!好了,进去吧,正事要紧。”
经过此事,王杰再也不敢小觑姜云,一声不响,颇为恭敬地跟在两人身后,向神殿大门迈步而去。突然,众人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从远处缓步走来一个青年。
“神殿岂是外人可随意进入之地?陌笃,你活腻味了么?”
侍卫长瞧见来人,顿时面色一变,一众守卫不约而同地单膝下跪。“邪风长老。”
“恩。”邪风淡淡应了一声,走近之后,一眼便瞧见了陆熏,不由眼前一亮。世间竟有如此绝色!比起自己收入房中的四位圣妃,犹有过之。他诧异地看了侍卫长一眼,心道你还真是瞧见了美色,连命都不要了!这女人再好看,也不能随便放进去啊。
众护卫的态度,陆熏瞧在眼中,心知此人在祖神教中必然身份不低,她向着邪风微微行了一礼,柔声道:“水北陆家,求见祖神教教主。”
水北陆家?邪风微一皱眉,三大家族在夷北动动脚都能引起不小动静,可在夷南,算个屁!求见圣王?圣王也是你能见的?本长老都见不着呢!
“我乃神教长老邪风,有事但说无妨,若是小事,我自可做主,若是大事,也会与你转呈圣王,神殿么,你们便不必进去了,这里不是谁都能去的。”
“事关重大,我必须与贵教教主当面协商。”陆熏不亢不卑地说道。
这女人,美则美矣,却太不识趣。见圣王?干嘛!自荐枕席么?咱圣王是什么人?三四十个绝色圣妃,眼都不眨一下,全给赏下去了,做大事的岂会为美色所惑。邪风如今对姜云有着盲目的崇拜,想都不想,断然回绝。“看在你尚知礼数,本长老不与你等计较,赶紧走!若再不识趣,届时你们想走,怕是都走不得了!”
“你这人好不讲情理。”王杰不由怒道:“我等怀着诚意,千里迢迢而来,如何连见都不能见上一面?”
邪风冷冷扫了两人一眼,不屑道:“因为你们没资格见!神殿有神殿的规矩,今日不妨告诉你,非我神教之人,只能以两个身份进入神殿。一是猎物!但我新任圣王已取消了行猎,你便是想死,如今也没这条路了。第二,就是圣妃!你若愿侍奉圣王,我倒是可以安排你入神殿等待,若被圣王看上,你或许有机会见他一面。”
陆熏神色一暗,她知道此行恐怕不会如此顺利,但没想到,竟连见个面都如此之难,根本连谈判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办?
“大小姐,咱们走吧!”王杰愤然道:“赵俊人说的没错,这祖神教教主,果然是个淫棍!”
“。。。”姜云顿时一脸的生无可恋,脑袋越垂越低。
陆熏闭上眼睛,沉默半晌,忽然转身面相姜云。她这个位置说来也巧,正好拦住了邪风的视线。“我别无选择,如论如何,我都必须要见到他,陆家等不起了。姜云,对不起。”
“啊?”姜云一愣,你要干嘛?
陆熏说完,不待他回应,转过身去,不惧地看向邪风。“小女子愿意侍奉贵教教主,还请这位长老引荐。”
为了见圣王一面,还真愿意自荐枕席啊!这回邪风不得不重视起来了,心道以此女的相貌,如果心甘情愿的话,想来圣王也未必会拒绝,神教,终是需要一个女主人的。
想到这,邪风点了点头,吩咐道:“陌笃,你亲自将她带入神殿,暂且安顿下来,听候圣王召见。记住,不可怠慢,若圣王相中,她便是神教如今唯一的圣妃。”
“遵命!”侍卫长连忙应了一声,却不由纳闷地偷偷看了看姜云。莫非邪风护法到现在都没发现眼前那个垂着脑袋的少年,有几分眼熟么?还是早已发现了,同自己一样也在演戏?心中虽然纳闷,他却不敢不奉命行事,与陆熏打了个招呼,领着她向神殿大门走去。
“你们回去吧。告诉爷爷,让他不必担心,还有常大人,水北之事,就依仗他了。”临走前,陆熏再次回头看了姜云一眼。“抱歉了。”
“大小姐,不可啊!”王杰心中焦急,深恨自己力有不逮,只能眼睁睁看着陆熏孤身进入虎穴。“快回来啊!我们再想想,一定有办法的。”
见陆逊走入大门,渐渐消失在走廊深处,王杰紧握双拳,目眦欲裂。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弄成这样!
“你们走吧!别在这里徘徊。”邪风傲然一笑,转身向神殿走去。
王杰满心愤恨,见姜云自始至终一声没吭,不由怒上心头,转身一把抓住姜云胸前衣襟,恨声道:“你算什么?算什么!你与大小姐拜过天地,已然有了夫妻名分,她是你的娘子,我们即便瞧不上你,却还是唤你一声姑爷。如今大小姐深入险地,名节难保,你竟一言不发,你还是不是男人!人可以低贱,却不能没了骨气!大小姐真是瞎了眼睛,才会看上你!”
“有何不好?”姜云淡淡说道。
“你说什么!”
“我说这样有何不好?这可是喜事。”姜云笑了,忽然声音转高,朗声道:“邪风长老,你说呢?”
邪风听闻声后有人叫他,本能地回过头去,只一眼,整个人便愣在当场。
“邪风长老,本座问你呢!”姜云双眼微微眯起。
激动的神色渐渐爬上邪风的脸庞,他身子微微一颤,双腿一软,整个人顿时趴在地上,恭声道:“属下拜见圣王!圣王,您可终于回来了!对,喜事!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圣王回来了?邪风长老断然不会认错,眼前这少年竟就是神教圣王,难怪方才自家老大放水都放的如此心惊胆战,小心翼翼。
错不了了!
“恭迎圣王回殿!”数十个人影不约而同弃矛而拜,黑压压地跪成一片。
紧紧抓着衣襟的双手不自觉地松了松,眼前的姜云仿佛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同一张脸,不变的五官,甚至连嘴角那一丝若隐若无的笑容都不曾改变过。可那不怒自威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竟让自己隐隐有些喘不过气来。
王杰木然地长大嘴巴,一脸懵懂。
第109章 欲立后
气势这种东西,说来也奇妙的很,一些长居高位之人,习惯性以俯视的姿态傲视他人,在种源于骨子里的,在他们看来理所当然的高自视,自信心的影响下,一举一动,甚至一个表情皆能影响到对方的心境,这就是气势!
例如陆熏,姜云初次见到她,就被她的王霸之气狠狠震慑到了。性格特点不同,表现出的气势自然不同,对她不自觉中散发出的冰冷威压,需长时间相处之后,才能渐渐习惯,继而不受影响。
这是上位者独有的!而姜云,显然不属于这一类人。
前世的他是个巡警,穿越后的他,充其量不过当了几天典史这种不入流的小官,何来的气势可言。祖神教众人对他的敬畏,完全来自于其教主的地位,来自于其虚构的身份。而如今,王杰所感受到的威压,则是现场众人的反应所衍生出来的震惊。
大小姐因被逼婚,迫不得已之下随意拉了一个挡箭牌,稀里糊涂地就拜了天地,成了夫妻。这事透着荒谬,陆家众人虽嘴上称呼姜云一声姑爷,可谁也不会把这当一回事,谁也不会打心眼里服气。归根结底,姜云不过只是一个小厮,是陆府的下人,充其量,是一个走了狗运的下人。
王杰与姜云接触的不多,但这一路走来,多多少少也能瞧出他的一些性格。这根本就是一个普通人,一言一行极为附和下人这个身份。被大小姐随意指派,忙前跑后的没有丝毫怨言,乐呵呵的也没多少脾气,感觉是个挺好相处的人。
可偏偏这么一个人,竟然会是夷南的无冕之王,这怎么可能!王杰不愿意相信,可眼前的一幕却又如何解释?
“能松开我了么?”姜云一脸好笑地看着他。
“啊。”王杰一惊,回过神来,赶忙松开双手,拘谨地在腿上蹭了蹭。“姑。。。姑爷,你真的是他们的教主?”
“如假包换。”
“那大小姐她。。。”
“婚后,总该去夫家走走。”姜云笑了。“神殿是我家,今后也是她的家,女主人怎能连自己家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无妨的,你还怕她有危险不成?还是。。。怕她被哪个淫棍糟蹋了?”
姜云旧话重提,想起自己方才口口声声以“淫棍”相称,王杰不由羞惭满面。人家是行过正礼的夫妻,便是淫上一淫又有何妨?天经地义的事,反倒是自己这个外人,瞎操心了。
“那我们何时回去?一路行来已耗费了一日,前线随时可能开战了。”
“无妨。”姜云转头看向神殿大门,淡淡道:“大小姐给了我一个名分,如今,我也该还她一个名分才是,该走的程序必须一步步来,这事急不得。再说陆家也不是纸糊的,断不会短短几日都抵挡不住。我还有事要办,你这两日就先住在神殿,当成自己家里就行,不必太过拘谨。还有,这些神殿护卫训练之时,你最好也去。能学多少学多少,回到水北之后,总能有些帮助。”
一听自己能参与神殿护卫的日常训练,王杰不由大喜过望。这些人的战力是他亲身体验过的,若是能将训练方式带回水北,必能使陆家水军脱胎换骨。他忙告罪一声,跑去一旁随意寻了个守卫聊天去了。
“邪风,走吧。”
“是。”
两人边走边谈,径直向顶楼大殿走去。
“三位长老可在?”
“如今夷北形势紧张,三大家族聚兵而动,海上戒备已大不如前。借此机会,几位长老,还有护法罗天都已离开神殿,前往大周了,说是有事要办,属下也不便多问。如今神殿大小事务,暂由属下主持。”
去大周了?呵,这三个老家伙还当真是闲不住。夷州的问题还未全部解决,这就迫不及待跑大陆做准备去了。可见他们的心思已完全转移到了暗盟,这样也好。
“军械,粮草可都准备好了?”
“一切就绪,随时可以出征。”
“恩。”姜云点头到:“如今还在神殿的护法,尚有几人?”
“梦箩还在夷北打理神教产业,还有凌冰,也在那里负责情报收集。不久前,子母山下两个部落不知为何,几乎闹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奔雷,流云两位护法前去调解,还未归来。如今尚在神殿的,除了莲月,沐雨,昊阳之外,尚有一个新人,不久前才升任护法,顶替属下的位置,名叫含霜。”
“全部宣来大殿。”姜云想了想,补充道:“另知会十二族族长前来,本座有事要宣布。”
召见十二族族长?想来不是出征之事,这种小事一纸命令就行了,压根没有见面的必要。想到姜云方才所言,邪风不由愕然问道:“圣王可是要立妃了?方才那位女子?行,属下回头即刻准备。”
“不,这次不立圣妃。”姜云沉声道:“立后!”
当日姜云刚刚登上教主之位,必须立刻收拢人心,可这厮小气的很,舍不得金银,故作大方地把将蓝的三十六位圣妃一股脑地赏赐了下去。当初他还是光棍一条,并不觉得此举有何不妥,如今事到临头,细细想来,这破事办的实在是有欠厚道。
将蓝那个绿帽王虽早已嗝屁了,但他毕竟曾是神教教主,那些女人的圣妃头衔可不是假的,如今神殿高层人人床上躺了一个,你也睡圣妃,我也睡圣妃,这圣妃之名听起来就和高等娼妓似的,他实在不愿委屈了陆熏。
况且如今的陆家,已经被绑上了神教的战车,两者迟早融为一体,姜云肩上尚有暗盟重任,一旦夷州事定,他便会立刻启程,重返大周。祖神教,需要一个能替他持家的女主人,圣妃的分量,或能压一压护法,但对邪风这种长老,显然远远不够。
招惹了陆熏,已在计划之外,姜云也断不会在夷州招惹其他女人,自然也就不可能再行立妃,那干脆立后,从今往后,圣妃与姜云再没有半毛钱关系,也省得总为将蓝这厮背黑锅。三十多个女人,这尼玛也太浪了,姜云打从心底惧怕了“淫棍”这一称呼。
圣后?邪风心中一惊,没想到这女子在圣王心中地位如此之高,方才自己对她太过轻慢,估计也没给对方留下什么好印象。不行!得想想法子,尽快修复下这摇摇欲坠的关系。
一个女人,原本不论是妃是后,也不至于让邪风如此上心,更谈不上惧怕。只是现今的神教不同以往,规矩早已改了,他怕的是母凭子贵,一旦圣后有孕,其子就是下任圣王,邪风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自己的孩子未雨绸缪。这点,很重要!他长老的职位,也是需要代代相传的。
面对姜云的嘱咐,邪风显地有些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对着,心思早已飘到了如何讨好陆熏的大业之中。“要不,属下先带圣后到处游览一番?熟悉熟悉神殿环境?”
“不必,先晾着她,明日再说。”姜云不紧不慢地淡淡说道。
陆熏心气太高,即便如今两人拜了天地,她与姜云说起话来,那字里行间,依然会习惯性地透着居高临下的姿态,作为陆家下人的姜云,可以对此毫不在意,作为陆熏朋友的他,也勉强可以接受,但若要当夫妻,这就绝然不行了!
既然来到了自家地盘,怎的也得借此机会,收收她的傲气,一正夫纲!让她明白,这个家里到底是谁说了算!
接下来一定会很有趣,姜云的唇角不由微微勾了起来。
第110章 心绪
陆熏俏立站于窗边,遥望远处的目光中一派淡然之色,只有那紧紧抓着窗棂的纤细玉指,多少透露了一些她内心的不平静。是的,此刻她心中极为烦躁不安。一整天了,将她带来此处的神殿护卫,再没有带回任何消息,实在让她弄不明白,这教主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见或不见,好歹给个说法,就这么将她晾在这里,算什么?不过除了不闻不问,神殿中人却也没有为难她,甚至没有禁足。那侍卫说的明白,她爱上哪上哪,整个神殿随便她晃悠,只是奉劝她别走太远,免得迷路。
陆熏有重任在身,心思极重,哪来的心情到处转悠,万一教主要见她时,找不到人怎办。有鉴于此,她半步不敢离开房门,原说为了赶路已一夜未睡,干脆小睡一会养养精神,可辗转许久,终是难以入眠,整个人压抑极了。
好在午后,从外头来了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山越少女,说是受邪风长老指派,特地前来服侍她的。小丫头长的很可爱,也有一个可爱的名字,她叫妮米,见到陆熏后,她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如同一只山雀儿,围着她叽叽喳喳地聊个不停。
好在有她,这一整个下午,感觉倒也不是如此难熬了。只是如今夜色降临,眼瞅着一日又将过去,陆家的安危再次浮上了陆熏心头。
“妮米,你们的圣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横竖闲着也是闲着,陆熏收回目光,走至榻边坐了下去,向小丫头招了招手。借此机会,干脆设法了解下即将碰面的对手。
“圣王呀?”妮米皱起可爱的眉间,细细地想了起来。这个问题可真是难为她了,圣王这个人,怎能用区区几句话来概括呢?她思来想去,顿时眼睛一亮,一脸娇憨地说道:“圣王,是世上最伟大的人。”
陆熏微微一叹,这话等于没说,压根没有丝毫的信息量,她想了想,又问道:“据说你们圣王酷爱美色,可有此事?”
“有吗?”妮米想了想,摇头道:“好像不是,倒是各个部落,每年都有不计其数的貌美女子,千方百计想进入神殿,侍奉圣王。我们圣王也是不堪其扰,这才勉强收了几个,好将其余人都婉拒回去。”
呵!感情这淫棍还是被逼的?陆熏俏目一闪,笑道:“那你呢?若是圣王看上了你,你愿意侍奉他么?”
“当然啦!”妮米想也不想地回道:“能够侍奉圣王,是每一个山越女子最大的荣耀,不过不可能啦,就说以前的那些圣妃,每一个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妮米太丑了,圣王是看不上的。”
窥一斑而见全豹,区区两句话,陆熏完全可以预见,祖神教对山越的掌控力究竟是何等的牢固。经过长期洗脑,山越对神教教主的崇拜,已到了盲目狂热,不惜一切代价的地步。这太可怕了!无论哪个势力,都不可能如山越一般凝聚,他们内部或许也有矛盾,但在这神教的光芒照耀下,任何矛盾都是卑微的,教主的一句话,就能将他们重新团结起来。这样的山越,是无敌的!
如此看来,只要能说动祖神教出兵,即便自己牺牲再大,都是值得的,陆家的问题定能迎刃而解。
可现在的问题是,她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那传说中的淫棍,竟不给她牺牲的机会?这太讽刺了!难道是自己相貌达不到要求?
从小到大,陆熏就从未对自己相貌在意过,甚至整个陆府都是,否则陆老爷也不会与她取字薄颜,但即便如此,从他人的眼光中,陆熏也能瞧出,自己的相貌必然不差,可眼前是什么情况?第一次,她开始对自己相貌产生了怀疑。
莫非夷北和夷南土著的审美观不同?想到这,陆熏不禁开口问道:“妮米,你说,我好看么?”
“恩,好看,好看极了。”妮米一脸认真道:“即便是历代圣妃,都鲜有能和小姐比肩的。”
“那你家圣王为何迟迟不见我?”
“我不知道。”
“对了,你家圣王叫什么名字?”
妮米连连摆手:“圣王的名讳岂可乱叫,这是大不敬!会受神罚的。”
陆熏微微一叹,在这个小妮子嘴里,根本套不出多少有用的东西,想到这,她也失去了谈下去的兴趣,重新沉默了下来,百无聊赖地想着自己的心思。
不多久,屋门传来一阵敲门声,妮米蹦蹦跳跳地一路跑了过去,打开门后,转身道:“小姐,侍卫来了。”
那侍卫站停于门前,也不进入,面色冷峻地扫视屋内一眼,寻到陆熏后,沉声道:“奉圣王旨意,宣见水北陆家小姐。”
“呵,总算肯见我了?”陆熏站起身,理了理衣裙。“走吧。”
“陆小姐请稍后。”侍卫淡淡说道:“圣王说了,今夜由您侍寝,所以觐见圣王之前,还请您先沐浴净身。”
侍卫说完,身子微微一闪,从他身后又走出两个魁梧壮汉,抓提着一只盛满热水的木质浴桶,将浴桶抬入屋后,两人一声不响地转身就走。
陆熏眸子渐冷,凤目微凝,语带讥诮地说道:“你家圣王还真有意思,至今不曾见上一面,连我是美是丑,是圆是扁尚且不知,就敢要我今夜侍寝?”
门前的侍卫瞬间感到一阵寒意扑面而来,显然已受到了陆熏气势影响。他微一皱眉,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将这不适感挥去之后,才道:“圣王无所不知。”
“自大!”
“圣王还说了,若是您不愿意,现在就走,没有人会阻拦姑娘。”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是自己有求于人,纵有千般不甘,也只能压在心底。无论如何,今日必须见上一面。想到这里,陆逊轻叹一声。“你在外头守着吧。”
见她屈服了,侍卫变戏法似地,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盘子。“姑娘已两日不曾换衣,这身衣裙是圣王特地送来的,都是崭新的,姑娘沐浴完毕后,可直接穿上。”
“他怎知我两日不曾换衣?”陆熏狐疑地看着侍卫。
“圣王无所不知。”
算了,这些人一个个都狂热地跟疯子似的,实在没必要和他们过于纠缠,陆熏沉着脸,从他手中接过盘子后放置在榻上。一个转身,见侍卫仍在原地站着,陆熏一时怒上心头,娇喝道:“怎的?莫非你还打算帮我洗浴不成?”
“属下不敢!”侍卫面色古怪地看着陆熏,憋了许久,才道:“圣王还有最后一句话要属下转达。”
“说!”
“咳。。。那个,圣王说,今夜断不会让你轻易地蒙混过关,要姑娘做好心理准备,仔细想想,该怎样才能取悦他,让他心甘情愿答应姑娘的请求,毕竟,时间已经不多了。”
听完这句话,陆熏心中突然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这种语调似曾相识,一时却又拿捏不住。同时,她又暗暗心惊,仿佛从进入神殿开始,自己就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一向都是她掌控别人,如今自己却生出了被人掌控的感觉,让她极不适应。
“他怎知我有事向求,而且时间紧迫?”
侍卫牛眼一瞪,脖子一仰,傲然说道:“圣王无所不知!”
“你走,你赶紧走!我不与你说话!”气急败坏地将这夯货赶了出去,狠狠将门甩上,陆熏深深吸了口气,不由暗惊,自己怎的突然如此暴躁易怒,往日的沉稳上哪去了。
妮米却显得很开心,兴奋地伸手往浴桶里捞了捞,道:“小姐你看,还有花瓣!好香呢,赶紧沐浴吧,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什么好事?”陆熏没好气地说道。“放下尊严,放下气节,以色娱人,这也算好事?”
妮米显然没听懂她究竟在说什么,一脸的憧憬羡慕之色。“侍候圣王耶,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得呢!要事妮米将来也能有这一天,就好了。”
哎!陆熏发现自己往年加起来的叹气,都没今日一天的多。这圣王的做派,淫棍之名已然坐实了,不过如今看来,又多了另一个身份,他压根就是一个毒害山越心灵的神棍!
真不知这么一个丧尽天良的混蛋,究竟有一副怎样神憎鬼厌的嘴脸。
第113章 立后
搂着陆熏,姜云享受着难得的清静,低头看着她娇憨的睡颜,心中柔情一片,虽说是上门女婿,好歹也算是一个有家的人了。“家”之一字,最为普通,几乎人人都有,可对于流落异地,孤身一人的姜云来说,重要性不言而喻。此刻,他无需小心翼翼,处处算计,身心灵完全放松了下来,
倦意渐渐袭来,姜云一脸满足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他才悠悠转醒,舒适地伸个懒腰。身体本能向一侧转去,伸手一摸,空的?姜云支着身子坐了起来,睁开眼睛,茫然地看向四周,空空如也,人呢?
大清早的,这丫头上哪去了?当然,这个所谓大清早的理解,显然是穿越党的一个误区,在古代,除了那些贵公子,二世祖,但凡手头有正事要办的,不分贵贱,无一不是闻鸡鸣而起。如姜云这般懒散的,确不多见。
姜云挪着屁股爬下床去,随手抓过自己的衣衫,刚要套上,却一眼瞧见了胸襟处的斑斑点点,这是昨夜陆熏哭闹时留下的。搞成这样怎么穿出去见人?姜云无奈地挠了挠头。
就在这时,屋门打开,陆熏满脸愉悦地端着早点走了进来。一见姜云下床,她赶忙将早点放在桌上,快步走上前去。“你别动,我来。”
瞅着她手脚麻利地帮自己穿戴整齐,姜云笑了:“不用这么麻烦,穿个衣服我还不会么?没这么娇贵。”
“我乐意。”陆熏将他衣衫捋顺后,也看到了衣襟前的污渍,回想起自己昨夜的那番模样,不由脸蛋微烫。“用膳吧,都是我亲手做的,来尝尝。”
姜云移目望去,呵!这早点也忒丰盛了。米粥,小菜一样不少,各色糕点一应俱全。姜云从桌边取过柳枝,用力咬开,蘸了蘸特制膏药,一番洗漱后,拉过板凳坐了下去。陆熏取过一块淡黄色小糕,递给姜云。“看看好不好吃。”
姜云也不娇气,张嘴就咬。一口下去,满嘴香甜。这味道,竟和他幼时常吃的梅花糕有几分相似。“好吃。”他一时食欲大开,一个接一个将糕点塞进嘴里。想不到,这丫头还有这门手艺。
见陆逊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狼吞虎咽,姜云一愣,含糊道:“怎么了?我吃相很好笑?”
“我开心。”陆熏柔声道:“这些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上天能给我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他比我强,却能包容我,爱护我,最重要的是,他不会图谋,吞并陆家。我知道这很难,几乎不可能实现。就在我几乎绝望放弃的时候,你来了。老天对我真好。”
“呃,可别这么想。”姜云强笑道:“我没这么伟大,说这话,我脸疼。”
这事纯是一步步赶出来的,姜云最初的设想只是设法挑拨三大家族内斗,好让他有机会一锅端,接近陆家,纯粹是因为有赵俊人这层关系,更为方便而已。如今目的已经几乎快要达成了,还顺带赚了一个貌似天仙的媳妇,怎么瞧都是他赚了个大便宜。得了便宜还卖乖,姜云脸皮再厚也干不出这事来。
“吃完了?”看了看桌上空空如也的碗盘,陆熏满意地点了点头。“刚妮米来过了,说是诸位护法,十二部落族长已经在大殿等候了,你赶紧去吧。”
这么早?姜云“哦”了一声,站起身来向门前走去,回头一瞧,陆熏正在用心收拾着,不由愕然道:“熏儿,不随我一起去吗?”
“啊?我也能去?”陆熏一脸喜色。
“当然,你可是女主人,总该和他们见个面。”姜云笑了。“一会把你往日的气势拿出来,可莫要让人小瞧了。历代教主的圣妃,即便再受宠也没有能完全指挥动这群人的,是否能持这个家,得瞧你自己的本事了。”
听姜云话里话外,有让自己在神殿当家作主的打算,陆熏心中美滋滋地,甜甜地应了一声,挽上他的手臂,又顺了顺一群,仪态万千地随着姜云走了出去。
这妮子,是一个天生的演员。才出房门,先前柔弱顺从的乖巧模样便立刻消失了,强硬倨傲的那个陆逊再次觉醒,目光从容淡漠,步履沉稳,一举一动都透着上位者独有的威严。
见两人步入大殿,殿下十几个人影立刻单膝而跪,恭声道:“拜见圣王。”
姜云自顾自地走向主位,一屁股坐了下去,随后拉过陆熏,轻声道:“坐我旁边。”
“恩。”陆熏不露痕迹地应了一声,乖乖地坐了下去。
教主尊位较为宽敞,却也不似皇帝上朝时的龙椅般随便都能坐下五六个人,如今两人坐在一起,刚刚好。
两人这番举动,却让大殿之下的众人暗暗蹙起了眉头,护法昊阳,是一个四十多岁,面相坚毅,肃然稳重的汉子。他极为认真地向姜云行了一礼,以粗重的嗓音,沉声说道:“恕属下无理,圣王此举不妥。历代教主,哪怕再宠爱的圣妃,都没有资格坐这大殿尊位,更何况与圣王并肩而坐,男女有别,日月有分,阴阳相冲,亘古不更。此举,大为不妥!何况此女如今尚未立妃,还请圣王三思。”
姜云淡淡一笑。“本座从未想过立圣妃之事,今日宣诸位前来,便是通知各位,从今往后,本座身边的这个女子,就是神殿的女主人,祖神教唯一的圣后。本座不在神殿时,圣后的旨意便是本尊的旨意,尔等只需服从,无需置疑。”
这是什么混账话!就连一向儒雅斯文的沐雨护法都瞧不下去了,不由出言劝道:“启禀圣王,从我神教立教之初开始,就从未有教主立过圣后,此举,同样不妥。”
你妹的!这也不妥那也不妥,这神殿究竟是谁当家?姜云面露不悦之色。“历代教主,只有一个姜云!本座就要开这个先河,不可以么?”
沐雨心中一惊,心道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姜云对山越的掌控力并非完全来自于教主这个身份,而是当日这厮信口捏造的“神子”的身份。这可太重要了,祖神是他“老爹”,他还不是想干什么干什么,谁敢质疑?这是赤果果的蛮横,官二代的特权。
沐雨心中冷汗直冒,终不敢顶撞姜云,犹豫道:“这自然是可以的。只是让一个女子主持神殿,况且是一个外族女子,哪怕她是圣后,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即便众人不说,恐怕心中也难免不服,长此以往,与我神教不利。”
下方十二部落的族长,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眼瞅着两人唇枪舌剑,赶紧垂下脑袋,闭目养神。他们的身份太低,没有圣王开口,自己压根没有说话的资格,只要等他们争出个结论,自己照办就是。
姜云此刻也有些头疼了。沐雨说的没错,他的确可以凭借自己的身份将他们压下去,可口服心不服怎么整?来日他若返回大周,天知道神殿会出什么乱子。没有他认定的“自己人”帮他看着,姜云这心是断然放不下来的。
古代重男轻女,远古时期的母系社会除外。历代王朝也大多都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规定,否则万一出了个慈禧这种败家娘们,乐子可就大了,说是贻害千年都不过分。山越女子也司狩猎,地位与男子相当,但神教从未有过女子当家做主,这也是事实。
如何才能将此事办的顺理成章,先前不曾考虑过,现在想来,还真是个麻烦事,总不能要他向那些暴君学习,杀尽一切不服之人吧?
杀是可以,姜云自认有这个能力,可问题是别人表面上应了下来,等他走了之后,暗地里给陆熏使绊子,找麻烦怎么办?人心是杀不干净的。
这事,有点麻烦。
第114章 骗子
见姜云沉默不语,若有所思,护法昊阳精神大振,忙出言附和道:“女子终不堪重任,若让圣后插手神教事务,我等难以从命,况且此例一开,往后历代圣王有样学样,岂非天下大乱?为神教千秋计,恳请圣王三思。”
这两人一搭一唱,已然让姜云有些招架不住,他是真没想到,这些人貌似恭顺的外表下,竟执拗至此,一旦涉及祖制,丝毫不肯退让,甚至在自己摆明态度之后,宁可不惜以这种逼宫的态度向自己劝言。
没错,在姜云看来,他们就是在逼宫!是对他绝对权力的挑衅。之前他还认为陆熏是个天生的演员,但他从未考虑过,自己跟她完全一样。在什么位置,便会出现什么样的心态。正是因为这种相似,两人才会渐渐被彼此吸引,进而走到一起。
此刻的姜云或许连自己都没有发现,心境已悄悄发生了变化,微微眯起的双眼透着寒意,冷冷地扫视着眼前这两个唱反调的混账。
昊天出言,本是为了配合沐雨,为己方阵营一壮声势,却不想为人太过木纳,出言无状,未曾深思,好端端的局面一下子就断送了。“女子不堪重任”,这六个字可就不仅仅是阵营上的问题,直接上升到了男女两性的高度。
护法莲月是个极为文静的女子,便是蹙眉都尽显优雅之态,她略微扫了昊阳一眼,从容不迫地出言道:“昊阳,听你的口气,很瞧不起女人呢,要不咱两练练手?”
这时候添什么乱?昊阳不屑地看了莲月一眼,想都不想,立刻出声回道:“这里是神殿,如此庄严神圣的地方,私斗成何体统?这是对伟大祖神的亵渎,我才不会跟你动手。”
这话说的一点不错,不过仅限于最后一句。八大护法,各有所长,别看莲月整日一副大家闺秀,从容淡定,与世无争的模样,她却是所有护法之中,最危险的一个,专司潜行暗杀,手上功夫极是阴毒狠辣,凡是被她盯上的猎物,不出一月,全被干掉了。
莫说昊阳不愿与她动手,便是邪风,罗天等都不愿招惹这个蛇蝎美人,甚至连当日那极好女色的废教主将蓝,见到她都敬而远之,能不见面,绝不宣召。
见昊阳怂了,莲月淡淡一笑,对着姜云行了一礼。“圣王的决定,属下附议。”
新任护法含霜,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女,一头短发,耳旁鬓角边,却梳了两条细长的辫儿,直垂胸间。形象干练中,又添了三分可爱。她刚升任护法不久,在这种场合,她的话语权比起各部落族长,也大不到哪去。正如邪风一般,虽已升任长老,但在那三个老家伙面前,却也只有点头哈腰,忙前忙后被指派的份。
含霜偷偷看了昊阳一眼,走出一步,飞快说道:“属下也附议。”说完忙缩了回去,对着昊阳吐了吐舌头以表达她的内心不满,这一举动,却把昊阳逗乐了。
邪风是姜云的铁杆粉,想也不想,立刻跟风说道:“属下附议。”
这样才对嘛!姜云满意地点了点头。“三人附议,两人反对,如此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就这么办吧。”
“启禀圣王,此事不妥。”沐雨不屈不挠地说道:“即便要商议,也得八大护法齐聚方可作数,如今在场护法只有半数,更何况几位长老也都不在,如此大事,岂可草率?更何况,神教规矩已历数百年,倘若贸然改之,必令山越惶然,众人即便口上应允,心中也断然不服,归根结底,此事无据可依。还请圣王三思。”
*****有完没完!姜云此刻修养再好,也几乎忍不住口出恶言了。人心,又拿人心来压我,莫非人心全在你们那么?
似是看出了姜云的不耐,邪风冷冷喝道:“沐雨,退下!”
护法之间各有竞争,正如邪风瞧罗天不顺眼,沐雨又如何会给邪风面子?即便后者已是长老身份,但升迁时日尚短,这种心思还没这么快转变过来。闻言,他冷笑道:“沐雨进言,只为神教,并无私心,圣王所为不妥,我等自然有责任劝诫。”
口口声声劝诫,一脸的大义凌然,置哥于何地呢?姜云渐感不耐。神教不同于国家王朝,存在的根本就是教主绝对的权利,这种权利不容挑衅,一旦有丝毫松动,内部分裂就为时不远。届时,山越对神教的敬畏感将大大降低,自己这教主也算是当到头了。
神教存亡姜云或许可以不放在心上,但神殿不容有失,这里是暗盟的根基所在。
此风绝不可长!人心杀不尽,但却能震慑一阵,说不得,姜云只能祭起屠刀,当一回暴君了!“邪风听令!”
邪风微微一愕,忙道:“属下在。”
“沐雨以下犯上,屡次顶撞本座,不服号令,立即将他拿下,依照教规废其护法之职,杀无赦!”
“属下遵命!”邪风领命之后,身影一闪,竟快如闪电,异常诡异地瞬间出现在沐雨身前,探出右手,三指成爪飞速抓向沐雨喉间。这番出手,他压根没有任何犹豫,在他看来,凡是给姜云添乱的,自有取死之道。
爪风近在咫尺,沐雨面色微变,忙抬手向邪风手腕抓去,却不想几乎同一时刻,邪风的另一爪已然挥至他面门之前,沐雨的脑袋微微一偏,堪堪躲过之后,就想给他一脚,以便拉开两人的距离。人如其名,邪风出手如风影随行,贴身攻击连绵不绝,且异常诡异,难以捉摸。拉开距离,遏制其攻势,或可有解。
就在他身影一闪,抬腿欲踹之时,沐雨突然感觉脖子一紧,全身劲力顿时一散,冷汗渐渐冒了出来。一只纤纤玉手貌似轻柔地捏着沐雨的后颈,莲月微微一笑。“还想反抗?圣王,如何处置?”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到了此时,沐雨再顾不得许多,直视姜云坦然说道:“圣王,属下不服!属下只是以教中常例劝言,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蝴蝶效应听说过么?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小事,往往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这也是不知其数的忠心大臣,最后死的一头雾水的原因。沐雨也是一样,他的行为看似小事一件,但却给祖神教埋下了天大的隐患。
姜云是神棍头子,这些事自然可想不可明说,压根懒啰嗦,他咬了咬牙,最终下了决定。“杀!”
“慢着。”陆熏突然出言喝止,莲月略一犹豫,终是松开了沐雨,一声不响地退回一旁。
“多谢圣后。”沐雨忙向她行了一礼,话锋一转,又道:“但属下依然坚持前言。”
喝!你还来劲了!王八蛋。姜云怒上心头,转眼又想弄死他了。陆熏连忙伸手按在姜云腿上,白了他一眼,低声嗔道:“我才当了这圣后,你转眼就要杀人?不是触我霉头么。”
姜云被她风情万种地一瞟,心中火气顿时散了几分,却还是面色不善地闷声回道:“你不知道,今日若由着他跟我顶着干,回头咱都没好日子过,此风不可长,这人必须杀。”
“你们男人,就知道打打杀杀,就不能换个方法?让他心服口服就行了。”
“你有办法?”
“瞧着吧。”
一番窃窃私语,陆熏忽然展颜一笑,对着下方众人说道:“这事,也怨圣王没与你们说清楚,所以才闹出了一些误会,沐雨护法,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沐雨一愣,忙道:“属下不敢。”
陆熏点了点头,忽然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脸上洋溢着母性光辉,很是幸福地说道:“此事原想过些时候再告知各位,却不想今日闹出了这等误会。本后。。。有孕了。”
一言出,满堂惊惧。姜云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直接愣在当场。哎喂,大小姐您这又是闹哪出啊?
昊阳,沐雨张了张嘴,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对视一眼,满脸无奈。你有了,你早说嘛!哥俩至于冒死进谏么,瞧把我给吓得!
帝王不在,太子监国,这压根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太子年幼,可不就得母亲做主么。神教虽不是国家,但道理是通的,事也确实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当然,这个“太子”如今还未成人形,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既然如此。。。属下附议。”沐雨满脸苦涩地应道。
“属下附议。”昊阳也没什么可说的。
相对还算平静的四位护法,在场的十二部落族长听到这个消息可就激动坏了,一个接一个,迫不及待地跪了下去,老泪纵横,仰天高呼。“恭喜圣王,恭喜圣后!”
太好了!伟大祖神的第三代现世了。。。山越的美好春天,就要来了。
姜云脸颊微微一抽,心惊胆战地看向一脸得意,朝着下面挥手示意的陆熏,冷汗直冒,默默无言。
这个骗子!你特么就作吧!几个月后,要连个蛋都下不出来,哥看你怎么死的。
第115章 拉拢
见过胆子大的,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饶是姜云做足了心理准备,此刻也不由心有戚戚,冷汗森森。但不能否认,在目前的情况下,陆逊这招效果的确很好。一句话,便让所有反对的声音哑了火。麻烦是迟早会有的,不过容后再想吧。
在一排喜气洋洋的氛围中,陆熏已飞快地融入了女主人的角色,一言一行颇为得体,矜持中不乏热情,平善中不乏高冷,不但将十二部族长忽悠地满心愉悦,甚至连一向不怎么合群的莲月,都对他生出了明显的亲近之意。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一眨眼天色已近正午,姜云瞧着差不多了,挥了挥手,开口打发众人离去。
“正午了,各位族长在神殿用完午膳再走不迟。邪风,含霜,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待众人退去之后,姜云叫过含霜,一脸和善地问道:“刚升任护法,可有什么不习惯的?”
“多谢圣王关心。”含霜也不管他是不是假客套,还真的一脸认真地仔细想了许久,这才道:“其他都还不错,就是有点闲。属下顶替的是邪风长老的位置,邪风长老虽然晋升了,可护法之责尚未卸下,故而属下除了每日习武之外,基本无事可做。”
说完,她瞅了瞅邪风,突然朝他做了个鬼脸。
“哦?”姜云笑了。“邪风,这事你办的可不体面,看把含霜委屈的。你都升任长老了,还攥着护法的事做什么?年轻人么,应该多给他们一些锻炼的机会,否则如何成长?神教往后的责任由谁来担?岂非要开始走下坡路了。”
这一口的老气横秋,压根就没想到他嘴里的年轻人,显然比他自己还大上了几岁。
她委屈?我还委屈呢!邪风顿时苦着一张脸,叫起了冤。“圣王,这事可真怨不得我啊。属下跟她比起来,也好不到哪去。晋升时日尚短,三位长老根本还未来得及放权,属下虽也有个长老的名分,可与他们共事,干的基本都是忙前忙后,跑腿的活。直到近日,三位长老离开神殿之后,属下才开始暂代长老事务,手头算是有了些实事可做。属下若早早卸了护法之责,岂非也成闲人一个。”
“哦,此事倒是本座疏忽了。”姜云恍然,看向含霜笑道:“神殿事情你暂时不用管了。本座交给你一个任务,若能不出纰漏,本座与你保证,三年之内,让你再晋一级,与邪风一样,升任神教长老。”
“啊?”幸福感来的太突然,一个巨大的馅饼从天而降,将含霜砸的晕乎乎,一时有点不敢相信。
神教长老,护法都有定数,且一脉相承,他们手中掌握着巨大的权利,彼此之间休戚与共,凝聚成团,对上可挟制圣王,对下可排除异己。这份权力,是他们独有的,根本容不得外人染指。即便圣王做事,也得顾及他们的利益,绝不能随心所欲,否则势必遭受强烈的反弹。
只是数百年来,众位长老香火不盛,发展至今只剩下了三人,这才导致大部分权利被历代圣王逐渐回收,至此,祖神教才发展成了一言堂。
至于普通山越,或可凭自身能力与资质,混个神殿侍卫长当当,不过到了这一步,基本也算是到头了。邪风运气好,被姜云破格提拔为长老,含霜正是沾了他的光,这才遇见了千载难逢的晋升机会,一跃成为八大护法之一。至于谁沾了她的光,接替了护卫长的位置,这就不值得她关心了,毕竟护卫长不在独有权利范围之内。
如今听闻自己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含霜不由一脸憨笑,忙抱拳应道:“请圣王示下,属下必当全力以赴,不会让您失望的。”
“从今日起,你就守在圣后身旁,负责日常起居,安全守卫。无论她走到哪,你就得跟到哪,为期一年。若这一年之内,圣后平安无恙,你可回神殿熬熬资历,三年内本座提你为神教长老。若是圣后有所差池。。。”
剩下的姜云没说,也没必要说。
含霜面色一紧,应道:“属下知道。”说着,又笑了,多大的事,只要圣后不出夷州地界,她就有绝对的信心完成这个看似凶险的任务。含霜与陆熏年岁相仿,加之身份原因,她心里也愿意和陆熏亲近。
姜云既已下了命令,自然是即刻执行。她立刻兴高采烈地跑到陆熏身边,一副横刀立马,生人勿进的模样,一脸警惕地看着站立于殿下的邪风。
别用那眼神瞅我!整的我意图不轨似的。邪风无趣地摸了摸鼻子,满是无奈。
“这又是闹哪出?”陆熏拉了拉姜云衣袖,低声说道。
姜云面色不变,轻声回道:“今日的情形你也瞧见了,身居高位,下面不能没人。我有一个邪风替我撑着,任何决策他都是我的先锋,指哪打哪,如此配合,方能无往不利。你需要有自己的班底,否则今后政令难以下达,邪风也需要一个制衡。老牌护法心气极高,没这么容易收服。只有这丫头初来乍到,而且性格天真豁达,你正好可将她作为心腹培养。”
他想了想,又道:“况且不久战争就会来临,或许此刻已然开战了也说不定,你身边没个靠得住的人,我也不放心。”
“你就不怕我借机夺权,架空你这圣王?”陆熏不由打趣道。
“我的不就是你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姜云很是豪爽。
“夫君,你对我真好。”
“嘿。”
夺权?你可真逗。除非你与哥的孩子诞生在这个世上,否则任你智计百出,也休想夺掉哥的半分权利,退一步说,如果两人有了孩子,还夺个屁,整个祖神教全送给你,哥也不会心疼,终究是自家产业。姜云可不会去学那些古代帝王,直到死之前,才会将权利交出来。
姜教主早已打定了主意,四十岁前努力奋斗赚取家业,四十岁后卸下全部包袱,带着娇妻美眷环游世界,吃遍全球。不享受享受,怎对得起自己这苍白的人生。家业迟早是要丢给孩子们的,祖神教给就给了,但是暗盟姜云得留下,那是留给竹儿的,他不能偏心。
对了,大周那边他好像还有个官位,等回去之后得找个法子要回来,试试能不能再往上爬爬,要是顺利,就顺带把姬洛一并娶了,虱子多了不咬。不过得设法转转她的脾性,常言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若是放任不管,说不得竹儿和熏儿都得遭了她的毒手。
姜云思绪越飘越远,站在殿阶之下的邪风却满心不是滋味。人嘛,就是这样,自己可以好,也能看见别人好,但却永远见不得别人比自己更好。
虽说含霜即便晋升长老,也得在三年之后,可联想自己,当初可是足足奋斗了八年才破格提升,三年?相比之下含霜显然比自己更幸运。因为她起点更低,相当于只需要花费一年去保护圣后,就能立刻从护卫长直接提升为长老,这是越级跳,怎能不让人眼红。
如此下去,自己这个圣王眼前的第一红人,地位迟早不保。不过好在他早有准备,邪风偷偷瞧了眼姜云,出声道:“圣王,属下想求您一件事,您看。。。”
“啊?啥事?”姜云回过神来,微微一愣。
“您稍等。”邪风告罪一声,忙返身一路小跑出了大厅,不久之后,带着一人重新走了进来。
姜云瞧见来人,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第116章 各有收获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淡若颜,废教主将蓝最宠爱的一个圣妃,后被姜云连同其余圣妃一并赏赐下去,又让邪风监守自盗,收入了房中。对于这个过气圣妃,姜云自然是没什么好怕的,他自认做出的决断没什么不对,可问题是他毕竟让其母子分离,此生再难相见。从人性角度来看,这事做得的确有失厚道。
如今邪风将她带来,见了个当面,姜云难免有些尴尬,面色渐渐古怪了起来。
淡若颜入殿之后,随邪风再阶下站定,盈盈一拜。“见过圣王。”
这句话她曾说过无数遍,可唯有这次,让她心绪最为复杂。正是眼前这个面相清秀的少年,让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该恨他,可地位的巨大差距,让她连恨得心思都生不出来。
柔弱女子,即便贵为圣妃,终究只是藤蔓,她们需要一根粗壮的树干去缠绕,去生存。将蓝死了,她失去了唯一的依靠,变成了无根浮萍。不过好在她容貌极美,虽从圣妃的宝座上跌落下来,如今好歹也是个长老夫人,是邪风最宠爱的一个女人。
长老不及圣王,但现在的她,对手只有三个女子,日子远比当初要应付三十多个绝色轻松的多,一应用度也不曾减少半分。如此看来,倒也算不上什么得失,渐渐的,她对姜云的不满也就消散了。转而生出了几分好奇之心,一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她许久。
对自己的相貌,淡若颜有着绝对的自信,凡是见过她的男子,无一不会生出占有她的心思,况且其余三十多位圣妃,比起她来也不遑多让,都是万里挑一的绝色。新任圣王为何一个不留,全部赏赐了下去?莫非他是女扮男装,或者素有暗疾?直到此刻,看到安坐姜云身旁的陆熏后,她才渐渐明白过来,旁有佳人相伴,难怪。。。
好美的人儿!淡若颜心中暗暗惊叹,虽知此举略显无礼,却还是忍不住细细打量着她。从这点上就能看出男女之间的不同之处了,若是撞见一个英俊男子,姜云这厮怕是早已移开目光,不屑一顾了。
见大殿走入一个貌美女子,陆熏微微一愣,正欲询问姜云一番,却见他一脸的古怪之色,坐姿颇为拘谨,顿时疑窦丛生,她眸光微闪,看向邪风,展颜笑道:“这位是?”
“她是前任教主的圣妃,幸得圣王赏赐,如今是属下的夫人了。”
“圣妃?”陆熏转向姜云,咧了咧嘴。“圣王赏赐的?呵呵,好大方呢。”
姜云顿时坐蜡了,背脊一僵,强笑道:“不是我的。。。呃,那个邪风,这是何意啊?”
邪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启禀圣王,是这样的,若颜如今有孕了。”
有孕?怀就怀了呗,带我这来干鸟?莫非这厮旧病复发,又想要大的不要小的?可不对啊!这是你的种啊!就算真不要,也该带去大夫那,哥又不会配置打胎药。姜云一头雾水,纳闷道:“然后?”
“是这样的,圣王您也知道,属下出生不好,出自一个小部落,连个姓都没有,因为自小爱吃豆子,便得了名叫小豆子。小时候还好些,后来渐渐长大,为了这名,不知让多少人笑话过。直到升任护法之后,才改名叫邪风,算是有了个正儿八经的名字。”
邪风挠了挠头,继续说道:“如今若颜有孕,属下也是个要当父亲的人了,可这肚子里墨水着实不多,所以琢磨着,恳请圣王,是否能给小儿赐个名儿?”
嗨!多大的事,只要不是让哥当恶人就行。姜云想了想,又愣了,连个姓都没有,这名怎么取?
“这位姐姐,上来我看看。”陆熏很是自来熟地唤过淡若颜,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尚且平坦的小腹,笑道:“这可是喜事,这样吧,若姐姐不弃,就由我为这孩子取个名吧。”
淡若颜闻言,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邪风一眼。邪风立刻点头应道:“那就麻烦圣后了。”
陆熏沉吟道:“邪风护法与圣王从属一场,本后希望这从属能有始有终,不仅你们,希望这位姐姐肚中的孩儿,与本后的孩子,也能从属一生,君臣一世。”
你又来?你的孩儿还在投胎路上奋力狂奔呢,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到。姜云翻了个白眼,压根懒得搭理她。
陆熏没注意到他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既然邪风无姓,这样吧,本后做主,待孩子出生之后,本后收为义子,随圣王姓姜,至于名字么,就叫从吧,男孩叫姜从,跟从的从。若是女孩,就叫姜丛,花丛的丛。可好?”
圣后的义子,不就等于圣王的义子么?邪风文言大喜过望,不住地点头道谢。“使得,一切全凭圣后做主。”
这人心拉拢的,也忒明显了,这妮子是想连哥的班底一并拉过去,干得够彻底的。姜云不由苦笑,将手悄悄伸到陆熏身后,在她挺巧饱满的臀尖上轻轻捏了一下,顿时换回她一个娇俏的白眼。
“这事就先这样吧。”姜云整了整面色,说道:“该说正事了。邪风,之前本座要你从各部落抽调的十万大军,可曾准备就绪?”
邪风面色一紧,忙道:“启禀圣王,早已准备就绪。十万大军,现正驻扎神殿南,日夜操练,不曾懈怠,属下闲暇之余,也会前去教导一番。只待一声令下,即可开拔出山!”
“恩,你现在立刻赶去,给本座抽调千人,送去猎场!不需精锐,平均抽调,本座要知道这些人的确切战力。”
“属下遵命。”邪风叫过淡若颜,告罪一声后,忙反身离去。
“要出山了么?”陆熏小声问道。
姜云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再不出山,你也快忍不住了吧?”
这次陆熏没与他闹腾,乖巧地往姜云怀中缩了缩,柔声道:“我担心陆家。”
“不急,最晚明日,大军便能开拔。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动兵之前,我得先了解下这些人。”
“恩。”
“你不是一直惦记着神殿护卫么?”姜云笑道:“我带你去瞧瞧,若看完之后,你想法不变,这些护卫我就让你全带走。”
“真的?”陆熏眼睛一亮,双手搂上姜云的脖子,腻声道:“夫君,你对我真好。”
“打住!看了再说。”
-------------------------
神殿原有三层草场,用以放养动物,充作食粮。由于将蓝的变态嗜好,中间的一层改为猎场,为了防止造成狩猎阻碍,草场的动物已大大减少。姜云登位后,取消猎场,神殿十五层的草场才重新繁荣起来。
两人到达时,正是午膳时刻,整个草场聚拢了约上千侍卫,忙前忙后地狩猎充饥,极为热闹。
看到姜云来到,草场护卫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单膝下跪,行了一礼。“属下见过圣王。”说着,又看看陆熏,疑道:“这位是?”
“本座新立的圣后。”
护卫长忙道。“见过圣后。”
陆熏和蔼地笑了笑。“起来吧。”
侍卫长应声而起。“圣王此来?”
“本座要办一场军演,过一会,邪风会从神殿之外,抽调一千人来此。你就从眼前这些人里,随便抽出三百人,与之对抗!本座此次不但要查看山越军战力,也是对神殿护卫的考核。一千对三百,你们若是输了,三日之内,不许进食,另外训练量翻倍。”
侍卫长面色一紧。“属下等必全力以赴。”
“恩。退下吧。暂时不用知会下去,让他们好生吃喝。回头若是输了,本座不希望听到借口。”
将侍卫长打发下去,姜云回头看向陆熏,却见她一脸好奇之色,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一旁。姜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不由笑了。
这不是王杰么?当初一同来到神殿,负责保护陆熏,却在神殿大门口,连个扫地的都打不过的白袍小将。此刻他赤手空拳,一脸肃穆之色,死死瞪着眼前一头极为壮硕的公牛,双臂微微分开,正蓄势而动。
僵持了不一会,那公牛显然已耗尽了耐心,垂着巨大的脑袋,两根尖锐的牛角,散发着阵阵寒意,它鼻间喘着粗气,粗壮有力的牛蹄微微刨了两下,没命似地向王杰猛冲而去。
王杰面色一变,就在牛角即将戳到胸前之时,脚下马步一沉,双手奋力向牛角抓去。。。
第118章 操演(上)
填饱肚子后,一众护卫随意地躺在草场上,或假寐,或闲聊,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大约一个时辰后,从山越军中抽调出的千人小队,持矛着甲,在邪风的带领下,步履整齐地依次踏入草场。
“圣王,人到了。”
“拜见圣王。”千余士卒不约而同地单膝下跪,将手中长毛置于右侧草地上,双手行礼,动作极为整齐。
不错,别看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行为,但要做到如眼前这些人一般,没有长期的训练,互相之间没有形成足够的默契,是很难办不到的。由此可见,眼前这队山越士卒,足有资格当的起“精锐”二字。
“是随便抽调的么?”
“是。”
“恩。”姜云满意地点了点头,叫过草场护卫长,让他在场中随意抽调三百护卫。护卫长应声而去,众护卫听闻圣王有意考验自己,非但没有一个表现出退缩之意,反而人人争先,斗志极为昂扬。护卫长知晓姜云的意思,把所有人集合在一起,环着人群走了一圈,边走边点,不一会三百人已全部选出,乐呵呵地向姜云走来。
三百对一千,两方泾渭分明,严阵以待。姜云仔细地打量着众人脸上的神色,只见山越军望向对方的眼光除了羡慕之外,更多的是不服输的坚毅,氛围很是严肃。反观神殿护卫一方,却嬉皮笑脸地没个正经,或许在他们心中,压根就没把这场比试当一回事。
“这些护卫太松散了。”陆熏瞧了一眼,皱着眉头低声说道。
“这不是松散,是自信。”姜云淡淡说道:“他们有自信的本钱。神殿是山越的信仰中心,每一个山越战士心中都有一个神殿梦,即便只是一个最普通的护卫,放眼所有山越部落,都是屹立于巅峰的强者,他们的眼中,只有同为神殿护卫的彼此,一些有上进心的,甚至会将眼光放到护卫长的位置。但无一例外,没有人会去注意神殿之外的山越战士,有这种心态,不足为奇。”
“邪风带来的这些士卒,我瞧着可不简单。”陆熏看了姜云一眼,道:“神殿护卫未必能赢。”
“不会。”
“这么有信心?”陆熏笑了。
“不是有信心,而是找不到输的理由。”姜云一脸轻松之色:“神殿护卫本就是各部落的最强勇士,起点就远高与他人,进入神殿之后,不但有一套系统的高强度训练方式,更会有各位护法亲自传授搏杀技巧,加上最好的伙食,输?怎么输?唯一的输点就在心态上,可心态是会改变的,当他们被逼入绝境的时候,自然会重视起来。”
“不过。。。”姜云沉吟道:“倒是给我提了个醒,不能太轻松,我得给他们点压力。”
姜云叫过邪风,吩咐道:“去拿盆面粉来。”
“面粉?”邪风应道:“那边就有。”说着跑至一旁的火架旁,将一小盒面粉送至姜云手上。
姜云走上前去,站在两方中间,将手中小盒至于地上,大声说道:“都听着,现在将你们随身携带的长矛折断,直留矛杆,弓箭也是一样,去掉箭头,然后蘸上面粉。”
众人虽然不解,却还是很果断地执行了他的命令,“咔擦”声频频响起,不一会,众人脚下便掉了一地的铁制矛头,然后排成几队,尽然有序地上前戳了戳面粉。
见他们一切准备就绪,姜云才继续说道:“好,现在你们从自己的队伍中,选出几个负责指挥的队长。”
这一下,这两方人就没有之前高效有序了。大家都是平头小兵,平日受人指挥是碍于职位几率没有办法,如今眼瞅着自己也有指挥别人的机会,哪里肯就此错过?何况眼前侍卫长,长老,圣王都在,若是能好好表现,说不得提上一级也有可能。一时人人争先,整个草场顿时变地嘈杂起来。
眼前这情况,顿时让邪风不满地皱起了眉头。山越军还好说,神殿护卫呢?好歹都是精锐之士,如今竟如一群泼妇般吵地面红耳赤,这不是丢他的人么!邪风悄悄看了眼姜云,见他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琢磨一番,还是开口请罪了。“圣王,属下无能,没给他们养好规矩。”
“无妨,这是一个过程,慢慢来,不急。”姜云淡淡说道:“临阵厮杀,就怕领军的意外阵亡。我要让他们心里有个底,关键时刻,身边究竟有谁能代替不在的将领,带领大家将战斗继续下去。与其届时让他们在战场上争执,不如趁现在让他们好好争个过瘾。”
这一场骚乱足足持续了大半个时辰,姜云耐心十足地不去打扰他们,众人更没了顾虑,到了最后已然大打出手,选择最直接的挑选方式。最终,山越军挑选出了一个千夫长,十个百夫长,神殿护卫一方也诞生了一个临时的护卫长。
一切准备就绪,双方的火药味顿时浓烈起来,气势十足地注视着对方,只待姜云一声令下,就要大干一场。
眼瞅着差不多了,姜云开口说道:“此次操演,与往时不同。拿起你们手上的武器,用尽一切手段让对方的衣甲上沾到面粉,这就是你们的今日的最终目的。身上沾到面粉的,不论在哪个部位,立刻放下武器,走出战场,视为阵亡。你们都是山越的战士,是响当当的汉子。本座不希望看到有人学那小女儿的矫作之态,不依不挠地死缠烂打。身沾面粉而不退场的,将被永久驱逐出夷南,从此再不得以山越自居。都听到没有?”
“是!”这次不但山越军,就连一众护卫都心中一紧,满脸严肃地大声应道。
“好吧!开始。”
随着姜云一声令下,山越军反应异常迅速,立刻结成一个个方阵,井然有序地向前迈去。相比之下,神殿护卫却少了几分“军队”的味道,稀稀疏疏地站在一起。眼见对方集结完毕,护卫长猛然喝道:“冲,给我冲散他们!”
不用比都知道,双方战力有着极大的差距,只要将对方阵型冲散,狼入羊群,数量上的差距轻易就能弥补。
三百护卫闻声齐动,声势浩大,悍勇无比地径直向山越军前部方阵冲杀而去。
“弓箭手,射!”山越军千夫长一声令下,前阵约两百余名弓箭手,拉动长弓,立时间将神殿护卫笼罩在箭雨之中。
射箭?护卫长冷冷一笑。“继续冲,先给我宰了这群射箭的。”
一轮箭雨并未对护卫军造成多大伤害,他们手中一杆长矛动若灵蛇,一挥一挡,箭矢纷纷落地,除了几个倒霉蛋一时不慎,被箭矢擦到,满脸无奈地退出了战场,其余护卫半刻不曾停留,欺身而上。
眼瞅着两军即将接触,山越军立刻变动了阵型,前阵弓箭手向后缓缓退去,中阵约五百士卒立刻顶了上去。后翼逐渐向两侧分散开来,呈半月状向对方后侧包抄而去。
围杀?你们也得有能力扛住正面才行!护卫长面不改色,只顾指挥护卫军奋力上前,先行击溃对方中军大阵。终于,两军正面接触了,随着搏杀开始,侍卫长顿时发现了不对!
中军大阵竟然撕扯不开,反而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般,将护卫军紧紧地黏住了。怎么会这样?护卫长心头一动,抽个空挡仔细看去,这才发现对方竟用上了合击之法,或两人,或三人,将一个护卫死死地拖在中间,彼此的配合极为默契,这陷落敌阵的护卫刚选中了目标出手,同一时间总有两三支矛杆向自己戳来,不得不放弃攻势,转而进行防守。这一防守,顿时陷入了更凶险的境地,不但要面对眼前两三人,暗处还总会出现几支冷枪,至此疲于奔命,再也没了进攻的能力。
到了这时,护卫长才猛然发现,姜云的“规则”对神殿护卫究竟有多么不利。
这仗,怕是不好打了。
第119章 操演(下)
仅以军演来说,大多是将职司不同的兵种隔离来开,然后依次派遣其克制的兵种上前喂招,假模假式地一番拼杀,最终一场操演完毕,甚至可能连军械都不曾真正触碰过,这种操演可以锻炼默契,锻炼熟练度,但却无法锻炼出一支强军的战心。
所以自古至今,都有这样一种说法:没上过战场的士卒,无论训练多久,永远都是一个新兵蛋子。只有见过了血,经历过了生死一线的考验,才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军人。
神殿护卫不但比普通士卒彪悍,他们的自尊也远高于他人,装模作样的操演,他们不屑为之。但也不能在一场操演中弄出人命,故而在平日的操演中,他们大多会放下手中的武器,捏起拳头,实实在在地跟对手大干一场,当然,他们也会尽量避开对手的要害部位。
一场操演,几乎各个鼻青脸肿,淤痕布满全身,但这场战斗却也能打地酣畅淋漓,极为痛快。一次次的战斗,不断地强化着他们的战心,增强着他们的身体素质,以及对伤痛的承受能力。
受伤,对神殿护卫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他们不会对此产生恐惧,他们清楚自己的承受底线究竟在哪,甚至有些时候,他们会故意向对手展露出自己的破绽,吸引对方的攻击,以受伤为代价,为自己创造出一个最佳的攻击机会,借此一击重创对手。
这是神殿护卫的战斗常态,也是他们的战斗习惯。
眼前的山越军所使用的合击之法,若是放在战场之上,绝不会对护卫军造成如此巨大的麻烦,他们只需卖个破绽,避开要害后,就能以轻伤换取对面的一条人命。一旦撕开山越军的中军大阵,剩下的基本就是一边倒的屠杀。这也是护卫一方并未将眼前对手当一回事的根本原因。
可如今,却因为姜云那一个看似“公平”的规则,让护卫军彻底慌了神。攻击优势?不存在了,防御优势?也不存在了,甚至连最基本的“要害”概念,都没有了。那根沾着面粉的矛杆,将双方攻击力扩大到极限的同时,也将彼此的防御力降低到了零。没有要害,触者即死。
首次面对这种情况,护卫军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只能采取最保守的方式暂且抵挡住对方的攻击。久守必失,胶着的状态并未持续多久,一个接一个的神殿护卫在围攻之中,不可避免地沾到了面粉,短短一瞬间,离场的人数已达到了三十多人。十分之一的战力,折损在了一个照面上。
“好强的合击之法。五百对三百,明明连二对一的数量都不够,偏偏接触之后,每个护卫仿佛都在同时面对三四个敌人,这阵势邪门的很。”站在姜云身边旁观的草场护卫长深深吸了口气,心中不由暗暗后悔,早知如此之前就不该托大,三百人中,若是配上五十名神箭手,断然不会有如今这种结局。
“邪风,你教的?”姜云轻笑问道。
“属下惭愧。”邪风摇摇头道:“这合击之法,出自罗天之手。”他想了想,又低声道:“圣王,非是属下挑拨,自从属下升任护法,与罗天有所接触之后,总觉得这个人极为神秘,圣王今后还是得多加留意为好。”
姜云眉头一挑。“哦?怎么说?”
“此人涉猎极广,临阵对敌,属下虽不惧他,但属下不得不承认,他很厉害。神殿八大护法,武学各有所长,但强则强矣,却只精于自己一脉。只有罗天,他对其余护法的武学极为了解,属下甚至感觉,他无所不精。再说这合击之法,极为玄妙,绝非一个区区护法可以琢磨出来的,这人透着蹊跷。尤其是圣王即位之后,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暗地里不知在做些什么。”
暗地里做的,当然是暗盟的事喽。至于这什么合击之法,应该是暗盟留下的,姜云甚至隐隐有种预感,整个夷州的武学来源,怕都是暗盟留下的。暗盟由姜子牙的直系后人所掌,老家伙岂能不留下点什么镇盟之宝。
“不必多虑。”姜云也不点破,面色不变地淡淡说道:“罗天一举一动,皆在掌握之中。本座素知你们二人不合,故而将你留在神殿,跟随三大长老学习,以便尽快掌握神殿逐项事宜。至于罗天,夷南之外的所有事情本座已全部交给他了。你们二人,是本座的左膀右臂,但却不见为好,省的互相添堵。”
“圣王英明。”邪风心中不免有些得意。山外诸事?做再多,干再好又有何用?神教的心脏是神殿,他罗天在山外干十件大事,也比不上自己在神殿做一件。圣王终究还是偏向自己多一些,这心里,甭提有多美了。
“姑爷,您瞧,神殿护卫不行了!”王杰忽然失声道。姜云抬眼望去,果然又有数十名护卫一脸沮丧地离开了草场,还在战斗的人数已经不足两百了。山越军虽也有不小的损失,但总数依然远多于对手,胜利的天平已逐渐转向了山越军。
“含霜,若你在场中,可有办法扭转困局?”姜云忽然沉声问道。
“我啊?”含霜憨憨笑道:“这种情况其实很好处理,波耶虽暂代护卫长之职,但各方面的能力毕竟只是一个普通护卫,所以才打地这么乱。莫说是我,便是利都上场,都能搞定他们。”
“大言不惭。”王杰纳闷得很,这小丫头哪来这么大的口气。
草场护卫长利都闻言忙道:“我可不行,拜你所赐,肩上的伤到现在都没好彻底,一用力就钻心疼,上不得场。”
“呵呵。”含霜笑了笑,没说话。
没想到这丫头还挺有魅力的,竟然有护卫长为她争风吃醋与人决斗,还受了伤。王杰看了看两人,显然是想偏了。
“后翼包抄就位了,中军大阵还在僵持,合围之势已经形成,护卫军输了。”陆熏微微一叹,遗憾地摇了摇头。她打从心底喜欢这些骁勇的战士,如今初次军演就得了个失败的结果,她也替他们遗憾。
“胜负才刚刚开始。”姜云一脸自信地说道:“若是山越军继续采取消耗战,或许还真有可能获胜。只是他们心太急了,妄图毕其功于一役,反而落下了隐患。合围?根本围不得。”
含霜显然也发现了其中关键,笑道:“圣王所言极是。波耶或许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应对,但山越军的合围则势必会将护卫军往唯一取胜的道路上推去。”
果然,随着战阵缩小靠拢,生存空间越来越小的护卫军,不得已之下只能抱结成团,形成了一个向日葵状的圆形大阵,将容易被人偷袭的后背聚拢与大阵之中,正面朝外,互相协助之下,竟犹如铁桶一般,任凭山越军如何冲击,犹自岿然不动。
这一下,合击之法顿时失效了,正面应对心无旁骛的神殿护卫,短短一刹那,山越军的损失就呈现几何倍的上升趋势,约有两三百人先后离场,而神殿护卫的损失,不过区区五六个人而已。
“龟缩了。”姜云轻松一笑。“后面不用看了,护卫军一旦抱团,即便只有两百人,也足以应对上千山越的冲击,除非对面上骑兵冲锋,否则大阵绝难攻破。”
陆熏也笑了。“精锐毕竟是精锐,此战确实精彩,山越军也表现地很好,别的不说,野战能力远胜我陆家水军。面对这些只凭一根木棍便能抵挡箭雨的护卫,我陆家不知要填上多少人命,才能将这三百人尽数歼灭。夫君,咱们说好的,三千,不可食言哦。”
姜云一阵肉痛,闻言冷哼一声。“看你表现。”
王杰震惊地看向一脸娇媚之色的陆熏,这种撒娇的小女儿之态竟出现在陆家大小姐身上,这天要变了么?
操场上的战斗已渐渐接近了尾声,任凭山越军百般努力,已再难让护卫军减员了,战局已定,众人也失去了继续观战的欲望。正要离去之时,忽然从远处跑来一个殿门守卫。
“启禀圣王,神殿门外来了三个外族求见,二男一女,说是圣后的家人,是否要将他们带来?”
“家人?可有通报姓名?”陆熏微微一愣。
“两个男的一个叫钱浩,一个叫赵俊人,女的和圣后一样,姓陆,叫陆小雅。”护卫细细禀道。
“他们怎么来了?”姜云与陆熏对视一眼,忽然从彼此的视线中,看出了一抹不安之色。
莫非,水北出了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