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行祸天下TXT下载行祸天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行祸天下全文阅读

作者:码个铲铲     行祸天下txt下载     行祸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71章 九死一生(三)

    方雅清并不知喊出这句话能收到什么效果,她只是根据自己的推测,觉得应该喊上这么一句,仅此而已。至于姜云是否会出现,她并不报任何期望。概率太小了,而且也不符合逻辑。

    百花会之后,她留下了炎舞独自返京,至此就没见过姜云。为了暂时帮彻顿白解决麻烦,她决定赶去漠北成婚,此事除了母亲之外,她没向任何人提过,故而她根本想不到姜云会在此出现的任何理由。

    这一嗓子,完全是本能的下意识行为,喊出之后,方雅清自己便先愣住了。同时愣住的还有压在她身上的舒敦,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目光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原本打算按向方雅清前胸的那只左手忽然改变了方向,掠过她脑袋一侧,重重地撑入了冰凉的砂砾之中。

    方雅清仰面瞧着他,似乎感到了一些不对。就在她尚未反应过来时,脸上便传来了点点温热感。她顺势一抹,定睛瞧去,手心处竟已沾满了殷虹的献血。

    一个略带笑意的调侃声忽然自舒敦身后响起。“要,当然要了。”

    那是姜云的笑声,接着舒敦肩头出现了一只手,五指成爪将其扣住,向后方猛然一拉。舒敦那精瘦的身子便顺势向后倒了下去,双腿微微一抽便没了声响。他的后颈出,一把径直小巧而又锋利无比的匕首刀锋处已完全刺了进去。

    一刀毙命,干脆利落。

    当满是笑容的姜云的出现在眼前后,方雅清呆呆的看着他,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真的出现了?在绝不可能的情况下,以这种匪夷所思的出场方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方雅清目光呆滞地看着姜云,这个男人黑了不少,似乎也瘦了不少。他全身极为脏乱,头发乱糟糟地如鸟巢一般,那形象比起流民乞丐也好不到哪去。

    “你。。。怎么来的?”她开口问道。

    “走来的。”姜云展颜笑道,他笑得很灿烂,露出的牙齿很白,与略黑的肤色产生了强烈的反差。

    走来的,短短三个字竟让方雅清难以自制地泪水夺眶而出。她流泪了,即便在生死之间,清白难保之时她也倔强地没有落下一滴泪水。而此刻,她哭了。由无声的落泪,到低声的啜泣,继而转为嚎啕大哭。惊怕,恐惧,委屈,感动,一系列复杂的情绪在特定的条件下,酝酿一阵,随之完全爆发了出来。

    方雅清,这个自从相识以来,总是一副胸有成竹,坦然自若,仿佛强大到不像一个女人的女人,第一次露出了这种娇弱姿态。姜云心中大乐,心说对嘛,这才像是个女人么。他伸手在方雅清背上轻抚一阵,道:“没事了。”

    方雅清对这亲昵的动作似乎极为不适,她晃了下身子,把姜云的手拍开,小声道:“别碰我。”

    碰了个软钉子,姜云讪讪笑道:“瞧你那小气的模样,又不是没碰过。”

    回想起那时的胸前一爪,方雅清的俏脸难得浮起了一抹红霞。“你。。。你怎会来此?”

    她岔开了话题,姜云摸了摸鼻子道:“还不是你那老爹么,找到了我,说你有什么凶兆,让我暗中保护,我这不久急匆匆地上京了么?等你出发之后,我就一路尾随。别说,你爹这人虽然不怎么靠谱,说出的话还挺实诚的。”

    “。。。”沉默一阵,方雅清忽然说道:“那你知道我北上是为了什么?”

    “恩。”嫁人呗,说起这事姜云就暗恨,方誉那老家伙脸皮不是一般的厚,这种情况下居然还好意思开口让他救人。救个屁啊!他还要去草原么?没这个必要,他头上已经顶了一大片“呼伦贝尔大草原”了,跑马放羊绰绰有余,绿的蹭亮。

    “我只是去帮小白一个忙。。。”方雅清随口解释到,话一开口,她自己便先愣了,解释什么啊!为什么要解释啊!

    “出了这事,你还要北上?”

    “恩,这事已经和小白约好了,我若不去,那边会有很大的麻烦。”方雅清轻声回道。说完,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开口问道:“你带了多少水?”

    “水?”姜云挠挠头。“还有点,不过不多了。”

    方雅清闻言,面色陡然一白,喃喃道:“糟了,那舒敦方才已将水尽数倒了,没有足够的清水,我们恐怕很难走出去。”

    水倒了?姜云早就知道了,他来此就是为了偷些食物,若是有水自然也一并顺走一些,可方才来时,那些瓦罐早已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空空如也,倒得那叫一个干净,比特么狗舔过的还干净。不过所幸,干粮还在,那玩意他短时间内毁不了。

    冷冷地瞟了眼一旁的尸体,姜云摇头道:“他做得很干脆,不但倒光了水,马也都杀了,不仅如此,还砍断了马匹的大动脉,连马血都没打算留下。方姑娘,咱们恐怕得凭自己两条腿走出这沙漠了。”

    “马也没了么?”方雅清面色黯然,微微一叹道:“还真是一点退路都不曾给自己留下。这么一来,恐怕我们是真的走不出去了。你今日虽救了我,可无水无马,最终我们还是得死在这地方。”

    “别多想了,早点休息吧。”姜云对此早已做了一些准备,多少还是有些希望的,他开口宽慰了一番,便转身向外走去。

    “你。。。你去哪?”

    姜云愕然地看看她。“去找个帐篷睡啊,我没马,带不了太多行礼,被褥什么的太大了。这几日都缩在睡袋里,沙漠晚上终究太过寒冷,我得去找找被子。”

    “。。。”沉默片刻,方雅清抬手指了指脚下。“要不,今晚就睡这吧。”

    “啊?这不太合适吧?”姜云嘴上回得很快,手脚动作更快,他异常麻利地将舒敦尸体给拖出了帐篷,接着飞快地跑了回来,二话不说便开始脱衣。

    “你做什么?”

    “睡觉啊。”

    “。。。”方雅清又好气又好笑,嗔怪地瞟了他一眼。“这是沙漠,你当是客栈呢?睡就睡了,还脱什么衣服。”

    挠了挠头,姜云跟着笑了。“也是,你看我这。。。唉,睡觉睡觉。”

    方雅清打小便有些洁癖,往日像姜云这种满身泥沙污垢的,便是碰下她的被褥都是妄想,不过形势比人强,一番担惊受怕,虽已借势发泄了出来,但却依然心有余悸,她破天荒地留下了姜云。

    姜云自然也不客气,钻入了被褥后倒头便睡。身旁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没让他兴起一丝使坏的打算,不是转性了,而是实在太累。心里和生理上的双重疲劳在此刻彻底涌现了出来,对姜云来说,能踏踏实实睡个好觉,比什么都强。他得养足精神,设法把方雅清带出沙漠,至于福利,报酬什么的,回头再慢慢考虑不迟。

    姜云睡得很香,方雅清却难以入眠。她面向姜云侧身躺着,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这就是她命中注定的男人。先前没怎么注意,此番近距离细细看去,他倒也不是印象中那面目可憎的模样,反而。。。勉强算是个美男子。

    五官很清秀,尤其是那对眉毛,似乎与女子的相差不大,细细的,长长的。鼻子。。。恩,鼻子没什么特点,纯粹就是路人水准。嘴唇很薄,听说薄唇的男人都薄情。。。也不知是真是假。他该是睡着了吧?那为何那嘴角处依然挂着一抹笑意?这笑意和阳光正直可没有半毛钱关系,完全就是一副算计得逞的奸笑。。。看上去好生讨厌,哦不。。。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这么讨厌。

    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姜云,极为放肆的仔细打量着他的五官,心中还在饶有兴致的点评着。看着看着,方雅清轻轻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在姜云的眉间轻轻抚了抚。

    熟睡中的姜云也不知梦到了什么,他砸了砸嘴,含糊道:“洛儿。。。你。。。别闹。”

    洛儿?一个女人的名字!方雅清顿时就沉下了脸,冷哼一声果断转过身,丢给了姜云一个背影。不知为何,她现在很生气。

    姜云则丝毫没有任何觉悟,方雅清的转身,让被褥中钻入了一丝寒意,他本能地想去捞个抱枕。挪了挪身子,不但从后贴上了方雅清,甚至左手还从她身上掠过,一把搂住了她的前胸。

    方雅清身子一僵,不多时又渐渐软了下来,心中无奈一叹,没有特意去拨开那使坏的左手,反而闭上眼,自顾自的睡了。便宜什么的,占就让他占一些吧,若是走不出这沙漠,往后怕是也没这机会了。

    翌日。

    姜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被褥中空空荡荡,已没了方雅清的人影。他心中一惊,忙掀开被子站起身来,迈出两步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沙漠温差极大,夜晚仿若寒冬,故而夜幕降临得特别早。而白昼又恍若盛夏,太阳出现的也早。才起床的姜云并未觉得寒冷,太阳暖暖得照在身上,很是舒服。他站在帐篷前,左顾右盼了一番,终于在不远处的马车后方,瞧见了方雅清蹲着的身影。

    姜云快步走上前去。“怎么了?”

    方雅清满脸颓色,摇头道:“没了,所有罐子都空了,一点水都没留下。”

    “不是早跟你说了么?”姜云耸耸肩,他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倒没多少失落的感觉,反而笑道:“行了,趁现在还有体力,咱们赶紧上路吧。”

    “不准备一下么?”方雅清愕然。“这些马。。。”

    “怎的?马你还打算扛着走?”姜云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子。“咱们没多少水,煮不了马肉,生吃你咽得下去么?再说了,这里白天炎热,马肉很快便会腐坏,更何况我们也不缺粮食。”他抬了抬肩上的包裹道:“我找到了不少饼,饿不了肚子。”

    “那被褥和毯子。。。”方雅清想了想,忽然补充道:“还有帐篷。。。”

    姜云摇摇头道:“都带不走,马死光了,总不能靠咱们自己拉车,轻装简行吧。”

    方雅清耷拉着脑袋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么个无可奈何的局面,只得点了点头,跟着姜云启程了。

    从出关开始,姜云算了算他大概跟了半个月的路程,按照这个脚程算,此刻应该已经到达了沙漠的中心区域,他携带的水大概能维持三日,一旦喝光了,他们最多还能支撑两日。换言之,在剩下的五天里,要么遇上过路的商队,要么撞大运碰上一片绿洲,否则这沙漠就真的走不出去了。

    有希望总比绝望好,更何况还有个小女人在身边,姜云迅速调整好心态,满是轻松地带着方雅清继续向北走去。原路返回铁定没戏,背后是大周关卡,几乎不会有匈奴商队跑那边去,注定死路一条,姜云果断的放弃了。

    连续走了一整个上午,到了正午时分,气温急剧升高,走不了几步方雅清便已香汗淋漓,不得不停下休息片刻。这一休息自然离不开喝水,短短一个多时辰,姜云递给她的一壶清水便已消灭得干干净净了。

    “还。。。还有么?”方雅清微微喘息着,再次向姜云伸出了那白嫩嫩的小手。

    “有。”咬了咬牙,姜云解开背包,又递过去一个水袋。“省着点,不多了。”

    “恩。”方雅清扬起脖子,“咕咕”地灌下两口,恋恋不舍地止住了。“你也喝点吧。”

    收回水袋,姜云摇摇头道:“我不渴,歇够了就启程吧。”

    在难以忍受的煎熬中,他们总算走完了一天的路程,当夕阳西下,姜云总算舒了口气。气温逐渐凉爽起来,虽预兆着寒冷将至,但至少水的消耗速度要慢上不少。

    没了帐篷,姜云又得按照老法子过夜,他在附近找道了一座石墩,接着从包裹中取出了牛皮睡袋。

    “这是什么?”方雅清好奇地盯着他手中的稀罕物件。

    “睡觉用的。”将牛皮睡袋缓缓打开,姜云笑道:“钻进去。”

    “我?”方雅清指着自己的鼻子。“钻进去?”

    “恩,来。”姜云将袋口尽量打开,接着一手扶着方雅清将她往里头塞去。不多时,她整个人便钻入了睡袋之中。

    姜云又取出一根绳子,将袋口紧紧扎合起来。“冷么?”

    方雅清点点头。“好多了。”

    “恩,睡吧。”

    “你呢?”

    “我坐着睡就好。”

    这么冷,坐着能睡么?方雅清想了想,如毛毛虫一般挪到姜云身旁。她背靠石壁,扭头看了姜云一眼。“你。。。要不抱着我睡吧?能稍微暖和些。”

    “好。”

    煎熬的一日总算顺利度过了,更为严酷的明天即将来临。。。

第472章 九死一生(四)

    一早,天刚蒙蒙亮,气温逐渐升高,驱逐了夜间的寒意后,姜云便叫醒了怀

    方雅清这一夜过得还行,虽不如在铺垫和被单中舒适,不过套了一层睡袋,外加缩在姜云怀中,却也不觉寒冷,勉强睡得还算香甜。至于姜云,则几乎一夜没睡。牛皮睡袋将热量几乎完全包裹在内,即便紧抱着方雅清,他也难以感到多少暖意。不过万幸,这一夜找到的石墩有一个内凹区域,在忍受低温的同时不至于被凛冽的寒风折磨。

    方雅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待看清楚两人现在的亲昵姿势,她俏脸微微一红,本能地想推开姜云。不过很快她便回想起现在的情况,她身子不安地扭动了一下,接着朝下方努了努嘴。姜云会意,立刻给她将脖颈下的绳索解开,扯开睡袋后,方雅清快钻了出来。“睡得还好吗?”

    姜云勉强笑了笑。“还成,你准备下。趁现在气温正好,咱们趁早赶路。”

    说是说准备,其实也就是让她寻个点方便下。在现今这种条件下,是绝不可能漱口洗脸的,存水量不允许。方雅清显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小声道:“你去外头守着,我一会就来。”想了想,终是不放心,在姜云身后又开口补充道:“不许回头看。”

    “恩。”姜云这会哪有占便宜的心思,他淡淡应了一声,将包裹重新收拾好,转身走了出去。

    醒来之后好像还没过多久,天色便又亮了几分,想着今日一整天的酷暑,姜云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了给方雅清多留一些水,他昨天一整日只喝了两小口,解渴是甭指望了,充其量润润嘴唇而已。坚持了一夜,这会已是口干舌燥,喉咙处干涩地如火烧一般。

    熬得实在难受,姜云顺手解开包裹,拿出了那最后半袋水。他顺势拧开了盖子,可才拿到嘴旁,动作便又停住了。姜云深深吸了口气,重新将盖子拧紧,塞回了包裹。

    他不能喝,在这种地方,一口水或许就是一条命。小市民是最现实的人群,却也是最实在的。他没想过自己的做法划不划算,值不值得,对方誉的承诺是否坚守也不重要。他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原因,很单纯的原因。自己的媳妇自己不疼,谁疼?如果只有一口水,他宁可让给媳妇喝。

    两人的关系有些复杂,一时间也理不清楚。不过从答应方誉启程上京的那天开始,姜云就把方雅清当成了自己的媳妇,不管对方愿不愿意,他都是这么认为的,否则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险来此作甚?

    就在姜云塞回水袋的同时,方雅清已从洞里走了出来,瞧见他的动作,她不由笑了。“你这人,大清早便偷水喝。”

    “嘿。”姜云跟着笑了,没多解释。

    “还有么?”方雅清伸手道:“给我喝点。”

    重新将水袋取出来递了过去。“给。”

    接过水袋,方雅清拧开盖子仰起脖子灌下两口,咂咂嘴道:“嘿,这沙漠也不是一无是处,你瞧瞧,这普普通通的水都泛着甜味。”将盖子拧好后,她又晃了晃水袋,一张小脸顿时就苦了下来。“这是最后一袋水了?”

    “恩,最后一袋了。”

    “哎。”她长长一叹。“失去了才知道珍贵,这会若是谁能再给我一袋水,就是一百万两银子我都乐意换。以前怎么都没现水这么重要呢?早知如此,当初出时就该多喝点,喝个饱。”

    “错了!早知如此你就不该来。”姜云摇了摇头,随即便抬腿向前走去。“别多想了,这会除了自己,谁都救不了咱们,赶快赶路吧。走快些,指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方雅清想想也是,赶忙调整好心态,快步赶了上去。

    两人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异变突起!本还平静的天空猛然刮起了一阵狂风,强烈的气流卷起了大量细小砂砾,直向他们脸庞吹来。

    “我眼睛进沙了。”方雅清的惊呼声在身后响起。

    “别睁眼。”姜云焦急地嘱咐了一声,接着用手捂住脸,从指缝中瞄了一眼。只见几乎是瞬间的功夫,天色已黑了大半,阴风阵阵,远处漫天砂石正遮天辟日地席卷而来。

    这是。。。沙暴?姜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等恐怖场景,但心中已顿时浮上了一个同样恐怖的名词。他面色陡然一变,立刻转过身,拉起方雅清没命似地向来时的方向跑了回去。

    “去。。。去哪。”

    “别说话,快跑!”

    一路狂奔,住了一宿的石洞再次出现在眼前,姜云的面色总算缓和了下来,二话不说便把方雅清塞了进去。“在里面待着,别出来!”

    “这是沙尘暴?”方雅清面色苍白地缩在墙角,喃喃问道。

    沙尘暴,是沙漠中最为恐怖的自然之力,就如同大海中的暴风雨一般,任何人遇上都会生出绝望感。恐惧不可避免,于大自然相比,再强大的人类依然渺小。

    “呼”一阵狂风吹过,姜云猛然转过身,将脑袋探入洞中,大口喘了两口气。

    “你快进来,外头危险。”

    “不成。”姜云咂咂嘴,想吐出渗入嘴里的砂石,奈何口中干燥,他连吐几下,嘴里已然干涩无比。“这沙暴还不知要吹多久,咱们都进去的话,眨眼的功夫洞口就会被砂石封上,弄不好就再也出不去了。我就在这撑着,留出一人的空隙,咱们才有一线生机。别担心,我没事的。”

    姜云说得还算轻松,但坚持的并不省力。他只在洞口站了一会,便觉得双脚渐感沉重,原本还踩在鞋底的砂石,已在不知不觉间蔓上了脚踝,将他一双脚完全埋入了砂砾之中。而随着狂风不止,表面的砂石越堆越高,还在不断向上蔓延着。

    姜云使劲抖了抖身子,将双肩堆积的砂石抖落,接着又奋力将右脚从砂石中抽出,在表面轻轻踩踏了一番,带脚下的砂石被踩得异常紧凑,可以支撑一人重量时,他又抽出了右脚。

    双脚出沙,姜云整个人顿时便高出了不少,原本站着脑袋正好盯着石洞口上方,而此刻他已要略微弯下腰,才能将石洞封住。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吹来的砂石迟早还是能将洞口封住。姜云略一思量,便如兔子刨洞一般,双手支着下身不断用力,两条腿交替蹬踏,将脚下的砂石不断向身后踢去。

    这番动作还是有效的,不多时他便又回到了方才的高度,只是身体周围似乎形成了一个坑洞,而他此刻正站在坑洞中央。

    风还在吹,沙还在下,为了保命,姜云的双腿还在不停蹬踏。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姜云双腿疲软,几乎抬不起来时,沙暴停了。就如来时的突然,消失也在眨眼之间。天空再次放晴,炎热的阳光当头照下,先前的一切仿佛从未生过一般。

    姜云全身瘫软地跪趴在砂石上,粗重地喘息着。

    “你还好吧?”方雅清快步上前,将他扶了起来。“赶紧坐下,歇歇。”

    摇了摇头,姜云道:“赶路吧,多歇一会便少一条生路,我们时间不多。”

    休息?他当然想休息,可他明白,现在真不是休息的时候。一旦整个人松懈下来,面对越酷热的天气,在没有充足饮用水的情况下,人只会越来越慵懒无力,再想赶路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拼一拼,再坚持坚持,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两人再度启程,向东北方走去。

    午后,方雅清的面色出现了一抹病态的潮红,姜云心知她已到了极限,立刻寻了处石墩,在其后方的阴凉出扶她坐下,从包袱里取出了那最后的小半袋水。

    “喝了。”

    挣扎之色一闪而逝,方雅清也知这水不能乱喝,当真是喝一口便少一口,一旦喝完,便是一点盼头都没有了。她摇摇头道:“我不渴,休息一会就好。”

    “喝。”姜云的语气不容置疑。

    半推半就之下,她小小的咪了一口。接着递给姜云道:“你也喝点吧。”

    “你喝着就是,我早上才喝过,现在一肚子的水。”姜云左顾右盼一番,转身向一旁的沙丘跑去。“你休息会,我尿尿去。”

    贝爷曾说过一个真理,在沙漠中任何带有水分的,都是好东西,尿也不例外。姜云这辈子什么苦都尝过了,喝尿还是头一遭,原以为是件很容易的事,无非就是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可当他看见自己撒出的那极度深黄的尿液时,顿时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最近两日他补充的水分太少,根本没多少尿液,里头废渣的浓度太高,真要喝下去,只怕救不了命不说,回头还整出个尿毒症来,死都死的不安逸。

    算了,好歹是富甲天下的暗盟尊主,就算死也该死得有尊严一些。

    摇了摇头,无奈一叹,姜云重新勒紧了裤袋,返身跑了回去。

    这一日,走得很艰辛。即便方雅清觉悟很高,但在夜晚临睡之前,那最后两口水终于彻底消耗了干净,他们断水了。

    这一夜,两人都无心睡眠。

    第三天,是最为煎熬的一天。他们互相搀扶着,走完了一天的路程。

    石墩后方,方雅清神志已有些不清楚了,她目光呆滞,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姜云的情况更糟,正常情况下,人三天不喝水就会死,他在两天的时间里,只喝了三小口,加之是在这种极度炎热的环境里。无力地躺在冰冷的沙地上,一阵疲惫袭来,姜云知道,自己或许撑不过明日了。

    两人不言不语,呆呆地看着满天繁星,各有所思。

    许久,方雅清才喃喃问道:“你说,我们是不是明天就会渴死在这里?”

    姜云依旧想展现一个笑容,但却现此刻的状态连扯动下嘴角都如此困难,他艰涩地回道:“不会的,或许明天我们就走出去了。”

    一阵沉默,方雅清才道:“是不是很后悔?如果你不来,现在应该还在过着美人醇酒的生活吧?”

    “后悔的话,多少有点吧。”姜云实话实说道:“可我又不能不来,谁让这是老天爷安排的呢?我儿子还在你手里呢。”

    “呵。”方雅清失笑。“现在还想着儿子呢?”

    “那是。”

    “。。。”闭起眼,沉默片刻,方雅清才开口道:“若是。。。若是明天我们能活着走出去,我就给你生,好不好?”

    “真的?”姜云眼睛一亮,感觉听了这话,失去的精力似乎又回来了一些。

    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方雅清没有吱声,沉沉地睡了过去。她心事重重,本是睡不着的,奈何实在疲倦,一放松下来就难以支撑,很快便如水了。

    姜云却睡不着了。儿子哎!他这会满心兴奋,用科学的说法,就是肾上激素大量分泌,这会精神好的不得了。他在方雅清的小脸上轻抚了一下,接着用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

    为了儿子,他也得撑下去。沙漠中虽没有什么飞鸟走兽,但若是运气好,还是能寻到一些虫子什么的,姜云打算去碰碰运气。他垂着脑袋,一边走,一边仔细地打量着脚下的砂石,试图寻找到一些生命存在的迹象。

    走了许久,当来到一座沙丘脚下时,姜云终于现前方大约两丈处有一道歪歪扭扭,颇为可疑的痕迹。他大喜过望,忙快步赶了上去,顺着那痕迹不断向前走着,终于成功地来到了痕迹的尽头。

    就在脚下不远处,痕迹消失了。

    姜云左顾右盼一番,并未现周围有其他痕迹,他略一思量,便半跪在砂石上,将双手探入砂石中用力地刨了起来。大约刨了五六下,忽然从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姜云大惊之下猛然抽回双手,低头瞅去,手腕上的四个细小的血洞顿时引入眼帘。

    “嘶嘶!”一声细微的轻响之后,始作俑者终于钻出了砂砾。

    那东西长约两三尺,全身呈现出略微白的土黄色,与周边环境几乎融为一体,若不留意很难现。一对突于体外的褐色眼眸透着寒芒,它背后有一块与身长相等,呈长方形淡黑纹路,腹部纯白,只有尾巴末梢是纯黑色的。

    一对如山羊角般的坚硬角质分别竖立在眼睛上方,看到这极为明显的标志后,姜云整个心迅地沉了下去。

    沙漠角蝰!沙漠中最毒的蛇种之一。

    姜云本能地抬手望去,果然,伤口处的皮肤呈现出一片淤血似的青红之色,他中毒了!8

第473章 九死一生(五)

    姜云现在的情况,自古以来便有很多话可以去形容。比如,屋漏偏逢连夜雨,又比如,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蝰蛇的毒液蔓延得极为迅速,几乎只在眨眼之间,一阵眩晕感便袭上脑门,姜云感觉自己的胃中一阵翻腾,强烈的呕吐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弯腰干呕了几下,却没吐出什么东西。没有水,干燥的烙饼难以下咽,他已经两日不曾进食了。

    对面的蝰蛇将身子扭成S型,猩红的信子在嘴外来回摆动收缩,那双冰冷的眼睛满是警惕地看着身前巨大的人影。

    妈的,咬了不算还敢瞪我?待不适感稍稍褪去,姜云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不管不顾地伸手便将那畜生抓了起来。忍受着又被咬伤一口的疼痛,他咬了咬牙,双手将那射猛然拉直,接着朝着它柔软的腹部狠狠一口便咬了上去。

    蛇腹柔软,却韧性十足,但凡牙口差上一些都难以咬穿。姜云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在大牙不断的摩擦下,那蝰蛇猛然一阵抽搐便软了下来。带着浓重腥味的液体顺着皮肤的破损处缓缓流入姜云口中。他则毫不客气,似乎还嫌蛇血流淌的太慢,贪婪地不断吸吮着。

    蛇血入肚,那腥臭味加之毒液反应,让姜云一阵反胃,险些呕吐出来。他赶紧抛开那已无利用价值的蛇尸,双手紧紧捂着嘴,尽力平复这呕吐感。

    许久之后,不适感渐渐消失,久违的体力似乎又回来了。姜云直起身子,抬手一瞧,手腕伤口处的黑青之色又深了几分,他不由无奈一叹。中毒越发深了,不过万幸的是蝰蛇毕竟不是蝮蛇,毒性的爆发并不迅猛,还留给了姜云一些时间。许是一两个时辰,许是半日,都说不准。但不管怎么说,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在无法接受治疗的情况下,死是一定的,早晚而已。

    将嘴边的血迹擦拭干净,姜云返身向石墩跑去。

    翌日。

    方雅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茫然地环顾四周。不多时,神智极为迅速地回来了,因为她发现周围失去了姜云的身影,目光所及之处,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这很反常!许是体力消耗太大,营养补充太少,又或者是天性如此,从两人相见之后一连几日姜云都很嗜睡。即便提前醒来,也绝不会离开她的目光范围。而此刻,周边空空荡荡,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他丢下我了?长期在尔虞我诈之中生成的本性立刻让方雅清得出了这个让她难以接受的结论。她慌乱地挣扎了一阵,将睡袋扯松之后,低头咬开绳结,奋力钻了出来。

    “姜云!”在空旷的沙漠中,方雅清大声喊了几句,但却毫无回音。

    他真的丢下了自己!即便两人最终都会渴死在沙漠中,但只要一日没死,姜云都是她的依靠和希望,如今莫名其妙地没了依靠,方雅清失魂落魄地退回石墩,靠着石壁缓缓滑落。她双手抱膝,将自己缩成一个球型,心中冰冷的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一丝温暖。但心中的恐惧,却在不断扩大,如同一道黑影,似要将她吞噬。

    为什么会这样?或许别人说的不错,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他们现在根本算不上是夫妻。他为了求生,自己跑了倒也说得过去,毕竟少掉一个累赘,他能活下去的可能就多一分。

    方雅清惨然一笑,但目光所及,却让苦笑立时僵在了脸上。

    石墩角落处,姜云随身携带的包裹正安静地躺在那里,与她睡着之前一样,似乎从未动过。方雅清眨了眨眼,立刻起身跑上前去,伸手将包裹打开。

    一叠银票,几身极为素朴的衣裳,一套笔墨纸砚,还有。。。撂在一起的七八张炊饼。

    干粮他没带走?不带食物逃什么生?方雅清何等精明,立时就发现了不对。她半蹲着,在石墩赴京仔细地来回扫视着,又在她方才睡躺之处,睡袋后方不远处有了新的发现。方才过于慌乱,心乱如麻这才不曾注意。

    她跑过去,蹲下一瞅,首先注意到的是一张盏纸。墨痕点点,尚未完全干透,上头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我走了,好好活下去。”

    他果然走了!方雅清又是一慌,喃喃道:“你走了,我还怎么活啊。”

    紧接着,她又看到了另一个物件。

    “这是?马甲?”她伸手碰起,细细一瞧。那的确是一件马甲,她觉得有些眼熟,仔细回想一番才记起,这不就是姜云穿在衣衫内的那一件么。

    这马甲完全由牛皮所制,材料与睡袋完全一样,不过做工上却极为精细,尤其是缝合处,都用极细且皆是的纤材密密麻麻地缝制在一起。马甲似乎极厚,捏在手中弹性十足。

    将马甲打开,方雅清顿时听到了细微的“咕咚”一声,那如般的声响让她心头一跳。她一番寻找,果然在马甲内侧的右胸处发现了一根细小的管子,上头还用一条红绳紧紧地栓合在一起。

    “嗒。。。嗒。”解开红绳后,方雅清难以置信地看到,清水正从管口处不断滴落出来。“水。。。他还有水?”

    她不敢相信!姜云先前的表现,让她根本就不敢相信他居然还藏了一手,留下了这么多清水。整整两天,姜云几乎就没喝过水,每次将睡袋递给他,他总是说自己不渴,让她喝。

    不渴?怎么可能不渴!这种谎话根本没有任何的说服力。天气炎热,加之不断赶路,她自己都已经汗湿衣襟,可却从未见姜云出过汗。方雅清知道,他的身体已到了极度缺水的状态,根本没有水分去制造汗液了。

    说起来有些羞愧,姜云的情况方雅清其实非常清楚,可有时候她还是强迫自己加装不知。就如前日一早,他走出石墩时见到姜云正在往包裹内塞水袋,方雅清说他偷喝,其实也就嘴上说说,半开玩笑而已。姜云拧开盖子又重新拧回去的一幕,她瞧见了。

    是自私,求生欲让她加装不知。这样姜云就会继续顾着她,护着她,有水也是先给她。这么以来,她就能多几分活下去的希望。无论姜云这么做事出于何种动机,理由是什么,她都不愿去想,她要做的只有一个,利用这点给自己创造生机。

    两人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之所以牵扯不休只是那该死的天命使然,经历了这么多,方雅清其实已经决定向自己的命格屈服了,所以之前才说出想和姜云生个孩子那种话来。她没有说谎,也没打算骗他,不过前提是两人能活着走出去。看在姜云这些日子的表现还算让她满意,纯当是报答了。待有孕之后,她便不告而别,皆时两人各奔东西,不拖不欠。

    主意早已打好了,却不想一夜之间,不告而别的成了姜云。

    看着手中装满了生命之源的牛皮马甲,方雅清的泪水“唰”地就流了出来。留下了食物留下了水,净身离去几乎必死无疑。姜云既然存了这么多水而没告诉她,可见他从一开始就有着足够的信心带她一起走出这该死的沙漠,可现在。。。他走了,选择了一条死路。

    正常人不会干这种前后矛盾的事来,这不符合人性。唯一说得通的理由,是姜云出事了!或许是受伤了?行动不便之下,为了不拖累她,选择离去,自己一个人静静等待死亡?

    嘤嘤的啼哭声渐渐转为嚎啕大哭,在泪水的尽情宣泄之下,方雅清似乎终于明白了一个真理。

    女人,或许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会被男人欺骗。一些运气好的,被骗了一辈子,那就是幸福。一些运气不好的,被骗不久就识破了男人的本性,那就是最大的不幸。

    她从小就知道,娘是被爹骗了,才生下了她,所以方雅清打小就对男人极不信任,否则也不会千方百计去设法破坏自己的姻缘,替自己改天换命。但她却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何爹骗了娘,可这么多年来,娘却从未恨过那个骗她的男人。

    现在她知道了,不是娘傻,而是骗子的骗术实在太过高明。很显然,姜云就是哪一种将骗术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骗子,一个大骗子。一件装满了水的马甲,就彻底骗到了她,让她愿意花一辈子的时间,去跟着那个男人。为他生儿育女,照顾他的起居饮食,无怨无悔。

    她懂了,只是似乎懂得有些晚。。。

    不!或许还不晚!让方雅清极度厌恶的命格,此刻已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唯一的期望。她还没怀上姜冲,如果按照命格来看,姜云就绝不会死在这个地方。他们还有机会见面的,至少至少还能见一次,在肚子里还没有那个小生命之前,老天爷一定不会让他死的。

    重重地吸了吸鼻子,方雅清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她将睡袋收起,提上包裹,又穿上了姜云留下的那件马甲,头也不回地继续向东走去。注定归注定,但也离不开自己的努力,方雅清要活着,好好活着走出去,等待两人再次相见的机会。

    ---------------------------

    坎帕沙漠以北二十里处,坐落着一个规模不大的匈奴部落。部落中大约有三百多人,百余个蒙古包错落有致地簇拥在一起,部落外不远处,有一片尚算葱郁的草场,牛羊齐聚,惬意地啃食着地表上的青葱牧草。

    部落中央向东一里的位置,是一片颇为宽阔的空地,此刻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青年正费力地用左手抓着一把刷子,在身前那雄壮骏马的背上来回刷着。

    这青年正是失踪许久的姜云!

    两个月前,他自知存活无望,留下了水和干粮后,趁着尚有体力,便离开了石墩,径直朝北方而去。蛇毒爆发出来的时间较晚,直到隔天上午,他在翻越一座沙丘时,忽然一阵眩晕袭来,径直向前倒了下去,至此便失去了知觉。

    等他醒来时,已是大半个月后的事了。许是命不该绝,他被人救了。

    卡塔西部落因规模小,实力弱,生存环境较为恶劣,部落数百人都长期生活在坎帕沙漠的边缘地区。那日恰巧部落中有户人家走丢了两只羊,别看区区两只畜生,但这种损失也不是普通牧民家庭能承受得起的损失。家中的男人立刻骑马前去寻找,却不想羊没找到,反而发现了姜云,顺手便将他带了回去。

    这些牧民因生活环境的关系,对蝰蛇很是熟悉,瞧见了姜云右腕的伤口便知他出了什么问题。姜云最终被牧民以祖传下来的法子给救了回来,但他中毒时间太久,右臂的肌肉腐蚀得极为严重,他的整条右臂都没能保住,彻底废了。如今的作用也仅是装饰而已,莫说使些力气,便是动都无法动弹一下。

    匈奴经常袭扰大周边关,名为“打秋风”。除了劫掠财物之外,顺带还会抢走一些人口,女人的用处自然不必多说,男人大多都是充当苦力,做一些匈奴人不太乐意亲自去干的杂事。卡塔西实力太弱,人口太少,除非大汗决定倾全国之兵与大周决一死战,否则他们断无可能赶赴前线,故而十几年下来,都没捞到半个外族苦力。

    原以为天上掉下个苦力,多少能弥补下两头羊的损失,却不想救回来后竟然是个残废,只能做些不痛不痒的杂事,这多少让卡塔西部落觉得干了一笔吃亏的买卖。而且最关键的是,这残废全身竟然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可谓是穷得叮当响,那不爽的感觉就更强烈了,故而这一个多月来,全部落上下,就没一个人给过姜云好脸色。

    姜云对这些不是很在乎,他关心的是自己的手。他不怕死,就怕不死不活地活着,废了一条手臂,莫名其妙变成了杨过杨大侠,这让他实在有些难以接受。远的不说,往后左手指甲怎么剪?这就是个只得深思的问题。故而这些日子来,姜云整个人消极了很多,什么事都变得无所谓了,生死什么的,就更不重要了。

    故而面对这些牧民的欺凌,使唤,他没有任何反抗的表现,也没有丝毫逃走的想法。他需要在这块世外之地好好冷静,除此之外还需要时间,足够的时间让他慢慢去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史上第一个变成了残疾人的穿越者,说出去都丢人,都掉价!

    姜云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木然地刷着马。

    不多时,一人一骑从远处飞奔而来,径直跑入部落之中。在经过姜云身边时,马背上的汉子露出一抹冷笑,接着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朝他后背抽去。“滚开,挡什么道,找死么?”抽完之后,他尚不忘喝骂两声。

    轻轻揉了揉疼得发麻的后腰,姜云跌跌撞撞地弯腰拾起掉落在地的刷子,一脸木然地重新刷了起来。

第474章 漠北行,大周乱!(一)

    那骑马汉子离开的时间不长,没过多久便牵着马从远处折返而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

    要?看书·U·COM姜云认得他,是卡塔西部落的族长,名字他不太记得,因为太长了,大致有七八个字。而且这些匈奴人虽然基本都会说大周话,但往日间的彼此交流,大多都是古匈奴语,叽叽歪歪的很难辨识。

    两人一路走至姜云身旁才止住了步子,骑马汉子指着姜云,又看了看族长。“你说的,就是这个人?”

    族长的态度很是恭敬,他半偻着背,陪着笑脸说道:“禀汗使,没错,就是这个人了。”

    汉子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姜云急眼,似是有些不信,他嘴角挂起一抹冷笑,阴测测地说道:“你可别是为了赏金,随便找了个出来吧?我可告诉你,必须是三个月内出现的,要最后查出真实情况与你所言并不相符,后果你应该知道。”

    族长一张老脸微微抽了下,强笑道:“汗使说笑了,此人的确是我部在两个月前,从坎帕沙漠中救出来的。您看他的右臂,曾被虎溪蛇咬伤,我们救回他之后就立刻医治,从现在的伤势模样就可以推测出大概时间。汗使您放心,就算给我一万个胆子,也绝不敢诓骗大汗。至于赏赐么。。。就更不敢收了,为大汗尽忠是我部的荣幸。”

    老家伙一脸肉疼的模样,让汉子脸上的嘲弄之色更深了几分,他嘿嘿一笑,道:“不用紧张,如果所言属实,不但帮了大汗一个忙,也帮了我。这些日子转了多少个部落了,就你们这有点信,甭管是不是真的,人我带走了。至于大汗承诺的赏赐,你也不用推辞,一周之内,五十头牛会如期送来。”

    他瞅了眼姜云道:“你能骑马么?”

    姜云不知发生了什么,自己已是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他也没什么好怕的,很坦然指了指自己右臂,接着摇摇头。

    “啧,废物。”汉子嗤笑道:“一条手臂使不上力,马就骑不了了?你们大周人都是如此不济么?呵,若是我匈奴人,就算双手齐断,骑马也绝无影响。”

    姜云本不想与他计较,但这厮就是个吃不得亏的主,闻言本能地顶了一句。“我大周人就算缺胳膊少腿一样能种地,能有收成养活自己。你们有手右脚的,会么?遇上了天灾,还不得跑我大周来讨饭吃。”

    那汉子万没想到眼前这弱不禁风的残废还敢顶撞自己,他双眼不由闪过一道厉色,猛然抬起右臂就给了姜云一鞭子。那鞭子恰巧抽上了姜云的左脸,顿时留下了一条鲜红的印记。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但姜云却依旧面色不变,嘲弄之色始终挂在嘴边。

    其实吵架就是这么回事,比的是心胸,是脸皮,更是心态。本着谁先动怒算谁输的心态,姜云打起口水仗向来无往不利。辱人的目的就是为了看对方的羞怒,当姜云表现出那一派淡然和明显的嘲弄后,那汉子反而觉得自己似乎被侮辱了。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毫不犹豫地便拔出了腰间弯刀。

    “汗使息怒,万万不可!”族长赶忙拉住汉子,苦口婆心地劝道:“此人是大汗要的人,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我可都担待不起。?

    壹????看书”

    什么狗屁的担待不起?汉子冷冷一笑,心中敞亮的很。还不是怕自己动手宰了这个大周人,让这老家伙的赏赐打了水漂么?他虽然不屑,却也不敢继续动手。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别看现在这老东西对自己恭恭敬敬,只要动手杀了这周人,他即便不当场翻脸,也必然会偷偷向大汗告状。

    一个废物,犯不着为此搭上前程。汉子朝着族长吩咐道:“我得尽快带他回图锡复命,但他骑不了马,你去给他准备辆车,另外派两个青壮年跟我一起走,路上看着。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别半路跑了节外生枝。”

    “好,我这就去准备。”族长颔首,返身离去。

    ------------------------------------

    图锡。

    彻顿白靠在自己的床榻上,二郎腿翘得老高,双手枕在脑后,毫无形象可言。他一双眼睛微微眯着,一副颇为慵懒的模样,似乎随时都会睡着一般,可那眼缝中总会时不时地露出一抹精光。

    一个颇为可爱的少女迈着俏皮的步子从外头走了进来,瞧见床上的人,她眨了眨眼,开口问道:“大汗,格林大人来了。”

    彻顿白姿势不变,淡淡问道:“他来作甚?”

    “找您去打猎啊。”少女嬉笑道:“往日这时候,您早迫不及待出门了,今个怎还赖在床上?”

    “打猎有什么意思。”抽出一条手臂,如同挥苍蝇般摆了摆手,彻顿白淡淡说道:“让他回去。”

    “只怕他不会走。”少女摇头道:“格林大人什么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做事一板一眼的,先前说好的事他就一定得去做,您这忽然变卦了,他铁定不乐意。”

    手又挥了挥。“管他乐不乐意,让他走。”

    “他要不走呢?”

    “不走?”彻顿白挑起眉细细一想,开口道:“就说我身子不适,不能出门。”他才说完,又连忙补充道:“算了,要说身体不适,他铁定得进来给我瞧病。你就这么跟他说,今个犯困,我洗个澡就要睡了,他要不走,你就直接开门让他进来。”

    骗人?楼曼疑道:“他要真进来呢?”

    “进来?”彻顿白咧嘴一笑,成竹在胸地回道:“你先前不是问过我,为何不找格林解决眼前的麻烦么?这就是原因了。他要敢进来,他就不是格林。这人当属下简直完美得没法挑,但别的用处啥都派不上。去吧去吧,别打扰我想事。”

    楼曼点头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地走了出去。不多时,她又折了回来,不过这次步子却显得有些沉重,满是沮丧地在床边坐下,叹道:“他真走了。”楼曼心中感慨,说格林大人也不知自己错过了多好的机会。

    见彻顿白又变回了最开始的模样,楼曼不由凑上去,小声问道:“大汗,你在想什么呢?这都一整个上午了,我瞧您姿势就没换过,您腿不麻么?”

    “我在想星言呢。”彻顿白喃喃回道,说完,波澜无惊的脸上忽然闪现出一抹愤然之色,他屁股向后挪了挪,整个人坐起来后,很是不满道:“你说那臭丫头像话么?啊?像话么!她不能骗我啊!楼曼,你说吧,路上遇上了危险不假,本汗的确也有逃不开的责任,可不都给她道歉了么?她也没事啊,平平安安回到了大同府。”

    “可不是平平安安。”楼曼撇撇嘴,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那可是九死一生呢!”

    “问题是生不是死啊!”彻顿白依然极为不满。“她能写信给本汗,就能知会一声,本汗立刻派人去接她,她要不放心,就直接让格林去接,还能出什么事?北上完婚,这是她亲口答应的,结果呢?臭丫头反悔了!马不停蹄就跑回了洛阳,说是要动用家族力量找人,这还不算,她还写信要本汗帮着她找。有这种道理嘛?啊?有吗?”

    见他如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童般喋喋不休,嘴里嘟囔个没完,楼曼不由觉得好笑。“怎的?人家不给您当汗妃了,您也不能记恨人家啊。”

    “本汗可没记恨她。”说完,彻顿白又笑了,自言自语道:“本汗只是好奇,那个让星言着急上火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长什么模样跟您也没关系啊。”楼曼闻言,不由翻起个白眼道:“您这心操得也太宽了。”

    “楼曼,你跟着本汗也有不少年了吧?”彻顿白瞅着她道:“这么多年,你何时见本汗吃了亏往肚子里咽过?哼哼,那铁定是个男人,或许就是之前星言提过的那个叫姜云的男人。你说,我要是成功找到了他,而他还有没死。。。我直接把他扣在这边不放人,算不算是报了一箭之仇?”

    “。。。”还说不记恨?这都惦记着报复了。大汗的心眼也实在忒小了,难怪人家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楼曼好生无奈,不再多言,起身后径直走向门外,干自己的事去了。

    “走了?”彻顿白喃喃道:“这就是同意本汗说法的意思了?好!就这么办。可人究竟在哪呢?坎帕这么大,总不能翻过来找,再说这么久都没消息,指不定早死了。他要死了,岂非没戏可唱了?”

    彻顿白患得患失之际,好生烦恼。就在他长吁短叹时,楼曼再度回到了房中。“大汗,人找到了!”

    “什么人?”彻顿白愕然。

    “是卡塔西部落派人送来的,说是两个月前,在坎帕近北区域救回了一个人,瞧穿着应该是周人,二十多岁的样子,个头不高,瘦瘦的。”楼曼比划了下,接着说道:“人已经带来了,就在大殿外头,您看要不要让他进来看看?”

    目光微微一闪,彻顿白豁然起身向外走去。“把他带去大厅。”

    ------------------------------

    客厅。

    坐于主位的彻顿白,上下打量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的确如楼曼所言,瞧着是二十多岁,具体多少不太好分辨,这人全身脏乱,脸上黑漆漆的。个子不高,身形偏瘦。身姿虽尚挺拔,但肩膀一高一低,整条右臂无力的耷拉着。

    皱起眉头,彻顿白看向下方的中年汉子,开口问道:“就是他?”

    汉子忙抚胸行礼,单膝跪地道:“回大汗,属下已跑遍了坎帕边缘的所有部落,最近三月,只有卡塔西部落曾在沙漠中救回了一个人。据他们所言,就是他了。”

    又瞅了瞅。“他手怎么了?”

    “据说是被虎溪蛇所伤,因中毒时间太久,虽勉强救回了他的性命,但这条手臂没能保住。”

    “哦。”彻顿白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他抬手道:“楼曼,带他们下去领赏。”

    “跟我来吧。”楼曼率先走了下去,在场三人大喜过望,向彻顿白连连道谢之后,快步跟了上去。

    几人一同离去,客厅中只剩下了两个人影,静静端详着对方。

    “你叫什么名字?”彻顿白问道。

    名字?有没有隐瞒的必要?想了片刻,姜云如实答道:“姜云。”

    “哦?”欣喜之色一闪而逝,人没死,有戏啊!不过这模样。。。太脏了,瞧不太清楚。

    两人大眼瞪小眼,相视无言,只是不停打量着。直到楼曼打发了来人,又步履轻快地跑了回来,好奇地看着两人。

    沉默许久,彻顿白道:“手伸出来给我瞧瞧。”

    姜云依言抬起左手。

    彻顿白皱眉。“另一只”

    “不太好吧。”姜云苦涩一笑,回道:“不是很好看。”

    彻顿白长居高位,可没有被人拒绝的习惯,他语气颇为不满道:“右手。”

    姜云沉默,片刻之后他深吸口气,抬起左手小心翼翼地撩起了右边的衣袖,顿时便露出了那条废臂。

    触目惊心!只有这四个字能形容眼前的一幕。整条右臂被皮肤覆盖的范围只剩下了三成左右,其余地方的烂肉已经结疤,呈现出极深的暗红色,有些腐烂得最为严重的区域甚至已露出了苍白的骨头,伤口不仅大,而且极为狰狞可怖。

    楼曼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捂上小嘴,一副几欲呕吐的模样。姜云见此更是苦笑,别说是眼前这娇滴滴的小姑娘,便是自己当初醒来时瞧见右臂的模样,都险些吐得死去活来,当真是不堪入目,瞧一眼只怕都会做噩梦。

    彻顿白显然也有些不适,他对场面估计有些不足,面色微微发白,不过勉力支撑着没当场露出反感的模样。缓了许久,他才皱眉道:“楼曼,去我房中把枕头下的巫符取来。”

    “啊?”楼曼闻言,顿时有些不乐意,小脸满是心疼之色。“大汗,那可是格林大人花费了很大代价特地为您制作的,就怕他不在时您遇上什么麻烦,也好以防万一,您该不会是想给他用把?”

    “去拿,别废话。”彻顿白不耐地摆手道:“格林又没死,回头让他再做个就是。”

    您就作吧!知道制作一个巫符要多少奇珍异宝为材料,代价有多大么!再做一个?哪有这么容易的。楼曼撅起小嘴,不情不愿地挪了出去,不一会回来之后,左手上已多了一块漆黑色的八角菱牌,右手则提了一方笼子,里头装着一只白色兔子。

    “手给我。”彻顿白结果八角菱牌,将之含在嘴里。接着忍耐着恶心的感觉,一手抓起姜云的废臂,一手打开笼门,抓着兔子的耳朵将它提了出来。

    “咔”地一声脆响,菱牌咬碎,霎时就从断裂口渗出一团黑雾,雾分两路,分别顺着彻顿白双臂蔓延开去,吧姜云的右臂和兔子完全笼罩进去。

    不多时,近乎于奇迹的一幕出现了,姜云目瞪口呆。

第475章 漠北行,大周乱!(二)

    跳动!姜云那本已坏死的肌肉,经脉在那团黑雾的影响下,逐渐开始了充满生机的跳动。天籁『小说WwW.』⒉仔细望去,甚至就连血管壁都在不停收缩扩张,伤处痒痒的,还带着些火热,让他感到异常舒服。随着跳动感不断增强,曝露在外的血肉从暗红逐渐转为殷红,鲜嫩的肉芽不断从伤处奋力向外钻出,接着不断合拢,趋于平整。

    不多时,他的右臂就仿佛刚被利刃切开一般,肌肉的纹理开始体现出来,为数不多的皮肤不断向周边延伸,扩张。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他的废臂已与受伤前毫无区别了,至少从表面看来如此。至于彻顿白另一只手中的兔子,模样已经惨到不能瞧了。

    心随意动,姜云的右手成功举了起来,不费吹灰之力。“这是。。。”

    彻顿白松开他,随手将兔尸丢之一边,返身回到座位坐下。“楼曼,你带他下去洗个澡。”

    “哦。”楼曼不情不愿地把姜云带了下去。

    幸福来得太突然,原以为这辈子都要当“杨大侠”了,哪知他还没能完全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突然就出现了峰回路转的一幕。姜云莫名地想起出之前方誉说过的话,难不成这就是巫术的效果?这也忒神奇,忒夸张了。

    他迷迷糊糊地被带了下去,七拐八转地来到一间屋子,直到被人按进了浴桶,又拖出来之后,他才渐渐回过神来,终于相信了老天对自己的眷顾,右臂的确是恢复了正常。

    这就如后世被医院宣告了癌症晚期,等死的时候忽然又被告知是误诊,那种庆幸和死里逃生绝非语言可以形容,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世界是多么的美好,空气是多么的清新。。。

    换上了一套匈奴服饰,楼曼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奇道:“哟,瞧不出啊,洗了个澡还真有点人样了。”

    那话里带着些调侃,还有一丝讽刺,楼曼纯粹是心疼那枚珍贵无比的巫符。炼制这东西,材料的珍贵固然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它不仅消耗巫师的精力,还消耗精血。炼制的难度不会太大,自古以来也没几个大巫肯去干这事,若非格林太过在乎大汗,万万不会考虑。却不曾想,最后竟便宜了这个周人。楼曼的气愤,更多的是为格林感到不值,大汗太任性了。

    她怎么想的,姜云才不在乎,这厮现在正在暗爽,天大的事他都不会放在心上,何况只是区区的挖苦讽刺,他听懂了,却只当没懂,笑着拱了拱手。

    这人怎的不会生气么?楼曼大感无趣,迈步向前走去。“跟我来吧。”

    两人回到大厅,已不见了彻顿白的人影,楼曼想了想,又带着姜云绕过走廊,回到了彻顿白的房间。才推门走进去,便瞧见那奇葩大汗又变回了最初的姿势,翘着二郎腿呆。

    瞧见姜云,他支着身子坐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眼,颇为满意地点点头道:“不错不错,虽然算不上英俊,却也勉强够看了,难怪星言那臭丫头会对你念念不忘。你叫姜云是吧?我是彻顿白,你可以叫我大汗。”

    星言?方雅清么?姜云愕然地看向彻顿白,第一次开始正视他,打量他。

    这就是七岁成为匈奴单于,并在原有基础上,一手创立了匈奴汗国的匈奴可汗,彻顿白?姜云有些失神,他与自己印象中那浓眉大眼,一把络腮胡子的黝黑大汉形象迥然不同。

    他很白,人如其名,真的很白,白里透红的那种,匈奴人靠天吃地,极少会有这种肤色的,莫说是男人,就算女人在整日风吹日晒之下,那肤色也不会白到哪去。比如身边那个叫楼曼的少女,她的肤色与现在的姜云就很相似,属于那种很健康的小麦色。

    再看他的长相,剑眉星目,高鼻梁,薄嘴唇,加上那鹅蛋形的脸面,不但颇为英武,还透着一股温文儒雅的书卷气。就如苏轼那《赤壁怀古》中所言的“雄姿英,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如三国时周瑜一般的儒将风采。

    温文儒雅这四个字来形容他的气质再为贴切不过,可不知怎的,彻顿白的模样气质,总让姜云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姬锋?有点像,但却也不尽相同。姬锋的确是一副温文儒雅的样子,但他的脸庞较宽,虽儒雅却不娘,只看脸面就充满着一股男子气概。慢着!娘。。。自己不经意间想起的这个字,用得很好,很贴切啊!

    姜云终于想起了,这等容貌气质,他究竟在哪见过!就在两年多前,吴县的街道上,现如今已成为了他未婚妻的姬洛,女扮男装的姬洛。

    彻顿白是女人?姜云让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他便否决了这个想法。这年头不比后世,或许是人类进化的阶段问题,亦或者是营养问题,总之这时代无论男女,平均身高比起后世要矮得多。

    姜云这身体大概有一米七二的样子,放在这里已经算是比较高大了,当然,不能和军营里的那些士卒相比,只说走上大街与普通百姓来说,这身高相当可以了,可放到后世,不过是个三等残疾而已,没个一米八,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男人。

    至于他那些媳妇,大多都在一米六左右,曾经的小蝶最矮,最多只是刚过一米五而已,最高的是宋晴,她一双大长腿占了不少便宜,接近一米七的样子,姜云还算勉强罩得住。

    可眼前的彻顿白呢?只一眼瞧过去,姜云就能断定,他的身高至少有一米七八,甚至可能有一米八。匈奴人姜云也见了不少,男人都鲜有这么高大的,她要是个女人,姜云恐怕得哭晕在厕所,他那所剩不多的自卑心将被完全调动出来。

    姜云正在胡思乱想,彻顿白却已收回了目光,淡淡说道:“本汗怎么觉得,你那眼神有点不对?”

    “啊?”姜云忙强笑道:“我这是在感谢大汗救命之恩呢。”

    “救命?有么?”彻顿白咧嘴一笑。

    “这条手臂对我来说,就如性命般珍贵,无论如何还是得感谢大汗仗义相救。”姜云抱了抱拳,异常豪爽地说道:“此恩铭记在心,来日若有机会必要报答一番。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改日再见。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啊。”

    他一个大周人,眼前一个匈奴人,还是个匈奴头子,两人能有什么共同语言?治好了手臂已是捞到了天大便宜,姜云准备闪人了。他又有了活下去的动力,此时归心似箭,惦记着自家媳妇呢。自己消失了这么久,她们一定担心了。

    想跑?难怪别人都说周人最是狡诈,占了便宜就想溜,哪有这等好事。彻顿白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抬手道:“不忙,本汗问你,此番星言上京,你可是一路尾随,在暗中保护她?”

    这个问题其实不需要太多考虑,姜云心中敞亮。方雅清一定是成功走出了沙漠,以她和匈奴的关系,这才传信给彻顿白让他帮忙找人,各种情况多少会向他提一下,否则对方也不会一个照面,还是在看不清长相的情况下一口就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想到这,姜云实话实说道:“是的。”

    “结果么,你没保护好,把她给弄丢了,对么?”

    我没保护好?姜云心中不由冷哼。果然,政客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6熏如此,眼前的彻顿白也是如此。明明是他识人不明,派了一个心怀鬼胎的去接人,结果出了事竟还理所当然地把责任按到自己的头上,这理还没处说去了!

    其实也压根不用说,事情究竟是怎样,大家都明白。姜云不是理亏,而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刚占了这么大一个便宜,他也不好当场翻脸反驳,只能顺着对方的意思,无奈道:“算是吧。”

    “哦,算是?那就是了。”彻顿白话锋一转道:“你知道星言为何北上么?”

    “成亲。”姜云脸颊微微一抽,不情不愿地说道。

    “对,就是成亲。”彻顿白笑道:“是和本汗成亲,成为我匈奴的汉妃。此事很重要呐,本汗也不妨与你明说,高丽那边是什么情况,本汗不知道,也懒得知道,但就我匈奴而言,若是办成,可以给本汗解决一些非常棘手的麻烦。”

    姜云眨眨眼。“然后?”

    “然后?”舒了口气,彻顿白继续说道:“然后你没保护好她,还把她给弄丢了,现在她已回到了大周,死活不肯再来图锡。”

    姜云还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所以?”

    “所以,你暂时不能走。”

    姜云越听越是迷糊,不由纳闷道:“我弄丢了李星言,和能不能离开漠北,两者有因果关系么?”

    “当然有。”彻顿白笑了。“你弄丢了本汗的汗妃,那你就留下,代替她当本汗的汗妃吧。”

    “。。。”

    姜云总算弄明白了,这话说的忒也直白,由不得他不明白。草!这个死玻璃,难怪假惺惺地救他,感情是惦记上了他的“美色”,要不怎么说人太帅,烦恼就多呢。这不,一个不留神,让男人给瞧上了。

    姜云脸微抽,指着鼻子道:“可我是男人。”

    “那又怎样?”彻顿白摆摆手,满脸的不以为意。“横竖是做做样子而已。”

    “做样子?”

    “实话说了吧。”彻顿白想了想,似是下定了决心,这才说道:“在我匈奴,一日不成家一日就不算长大成人,本汗虽七岁就已继位,但目前为止尚未成亲。麾下诸王为此是操碎了心,为了让他们宽心,本汗需要一个婚礼的过程,至于对象是谁,根本不重要。”

    你骗鬼去吧!姜云能信他才怪。什么操碎了心,怕是压根就不服让一个小屁孩领导。

    那表情落入彻顿白眼中,他立刻明白过来,不由笑道:“怎的?不信?”

    “不是不信,只是有些奇怪,既然对象是谁不重要,大汗何必要找我帮忙,匈奴人才济济。。。”

    “我怎知找来的人究竟是不是四王麾下的?又怎知此事会不会泄露出去?”

    “可我是个男人。”姜云还在坚持。

    这番坚持,换回了彻顿白一个冷笑,他也不再劝说姜云,淡淡说道:“本汗此生最不喜欢做的事就是勉强别人,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当真?”姜云眼睛一亮。

    “这是自然。不过本汗也没有吃亏的习惯,既然你不帮忙,咱们就让一切复原。”彻顿白抬抬手,招呼道:“楼曼,你去找格林过来。正好那只兔子还在,给他把伤势给挪回去吧,然后让他滚蛋。”

    “。。。”草,说翻脸就翻脸啊!姜云愤愤然,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边是做人的坚持和底线,一边是自己可爱的胳膊和美好人生。。。何去何从,如何抉择?稍稍考虑了一会,姜云便无奈地屈服了。“我答应你还不行么!不过咱们话说前头,婚事一完,你就得放过走!”

    想了想,他终究不放心,立刻补充道:“还有!不许对我做什么奇怪的事!”

    “。。。”这回轮到彻顿白有些无语,这厮毫无根据的优越感究竟是打哪来的?摇了摇头,他不由苦笑道:“放心吧,本汗对你没什么兴趣。”

    哎,姜云也是一叹,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啊!应是应下了,不过彻顿白却有些不太放心,他向楼曼使了个眼色,淡淡说道:“楼曼,带他去你屋里上个妆我瞧瞧。”

    “好。”楼曼招呼姜云向隔壁走去,临走前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问道:“衣服呢?这人个子太高,怕是没现成的衣服换。”

    彻顿白努了努嘴,旁的屋有个柜子,里头有衣服。

    --------------------------

    姜云一直不明白,为何姬洛那丫头会有异装癖,没事扮个男装上街调戏调戏良家妇女。这会自己被人一番闹腾,弄出个女人装扮,他就更不明白了。好玩么?一点都不好玩啊!

    男性的衣物都很宽松,穿着相当舒服,没有多少拘束感,但女人的衣服却要紧致贴身许多,尤其是腰围那边,因讲究身姿体型的缘故,勒得特别紧,险些让姜云喘不过气来。还有那花花绿绿的颜色,瞧这都晃眼。

    最让他难以忍受的,就是那一脸的胭脂水粉气。他的媳妇都是素颜美人,天生丽质的那种,对胭脂水粉向来不怎么感冒。无论是6熏也好,徐娉婷也罢,都是做大事的,没心思也没那时间在闺房中细细描画,即便是竹儿这种在青楼里待了两年的,充其量也就在一些重要场合才会上一些无伤大雅的淡妆,很是赏心悦目。

    再瞧瞧现在的自己,姜云是死的心都有了,虽不似“如花”一般的不堪入目,可终究怎么瞧怎么别扭。

    活脱脱就是个变态啊!

第476章 漠北行,大周乱!(三)

    对于自己现在这副德行,姜云是极不满意的,不过却不曾想彻顿白见后竟连连点头,目光之中淫光闪闪,瞧得姜云一阵心惊肉跳。

    “不错不错,还真有这么点样子。”彻顿白自顾自走到姜云身旁比划了下,满意地笑道:“身高也合适,行了,就这么定下了。楼曼,你通知下去,让四王立即赶赴图锡,本汗要成亲!”

    楼曼却颇为不以为然,挑了挑眉道:“大汗,您真决定了?”她又瞅了瞅姜云道:“这人模样是挺秀气的,但与女子终究有不少差别,远看还行,凑近了一准露馅。”

    “凑近?”彻顿白闻言不由嗤笑道:“凑近了瞧本汗的汗妃?借他们个胆!”

    “他们不敢,但有人铁定敢,而且一定会瞧个仔仔细细,若是现这人是个男的,呵。。。”楼曼翻个白眼道:“您的麻烦就来了。”

    彻顿白似有所悟,疑道:“格林?”他伸出右手食指在下巴上弹了弹,凝眉道:“的确有些麻烦,不过也没办法,问题总是要解决的,算了算了,管这么多作甚?他格林又不是我爹,管得了这么宽么。就这么定了,吩咐下去吧。”

    就在姜云因彻顿白的恶趣味而不得不暂留漠北,为成亲做着准备时,大周新皇姬启运的婚事已经完成,项蓉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桩婚事严格意义上说算是一桩联姻,姬启运从中获得了巨大收益。他不但得到了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成亲之后,大周军方与皇室之间也正式进入了蜜月期,如胶似漆得几乎没有任何掣肘,让姬启运烦恼许久的问题得以解决。姬重死后,应该属于皇帝的权利已全部回流到了姬启运手中。

    从这一刻起,他总算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帝王,属于帝王的壮志雄心也彻底迸了出来。空出了手,且无后顾之忧,姬启运将目光投向那那些已成为了他心病的藩王,他准备动手了。

    第一个拿谁开刀?姬启运琢磨了许久,最终决定为了保险起见,先小试牛刀一番,看看情况再说。他将第一个目标锁定了姬重与皇后所出的第四子,他的亲四叔,齐王姬明量。

    一道圣旨,直接往了青州府。

    当姬明量接到圣旨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姬启运在圣旨中言明,要他立即启程上京,朝见皇帝。并且给出了确切的抵京时间,这就太不正常了。

    谁都有个三灾六病的,除非犯了重罪,并且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皇帝才会对藩王下达这种圣旨。姬启运态度如此强硬,一看便是来者不善,姬明量如何敢遵旨而行?他立即招来幕僚,聚在一起开了个会。

    说是说商量,实际根本没得商量。他是不想去的,问题是不去能行么?

    京城距离青州府实在太近了,若是急行军,几乎可说朝夕至。姬启运刚刚迎娶了项家小姐,这会正是春风得意,毫无顾忌之时,若齐王姬明量不去,只怕立刻就会被按上一个抗旨不尊的罪名,而且他是藩王,抗旨的罪名可大可小,随时都可能转变为叛逆大罪。

    其实从一开始,主动权就不在藩王手里,当朝廷下定决心不惜撕破脸皮时,藩王其实相当被动。摆在姬明量眼前的路只有两条,一是上京,二是造反。

    齐地有造反的资本么?这个问题在所有人心中都浮现过,但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将其否决了。实力差距太大了,简直犹如螳臂当车,毫无胜算。

    最后商量下来,一番简化之后,事情就明朗了许多。上京,未必会死,毕竟先前已有吴王姬明诚做了一个表率,不是安安全全离京了么?如此看来,姬明量也未必会出事。可若是不去,那铁定就是死路一条了。别无选择之下,姬明量将藩地诸事交托给了世子姬昕覃,带了几个随从,坐着马车满是忐忑地上京了。

    可谁也不曾想到,就在马车缓缓北上,进入了顺天府范围时,忽然被数十个黑衣人伏击,包括齐王姬明量在内的一行六人,全部遇刺身亡。

    这一下事情可就闹大了。

    消息传入皇宫,姬启运不由大惊失色!完了,完了啊!他立刻明白过来,自己怕是被人陷害了。

    皇帝想对藩王下手,所以下圣旨强行命令齐王立即上京。但齐王素无值得诟病的罪责,皇帝无奈之下只得派人半路伏击,干掉齐王。不用想了,这种剧本铁定在极短的时日内便会被有心人士构造出来。

    姬启运明白了自己的危机,但他却没法给自己解释开脱。他前脚命齐王上京,后脚他就被人干掉了,若说是他人所为,会不会太过巧合了?巧合的跟说好了似的,太假了!

    莫名其妙就陷入了这等局面,姬启运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笨,但反应却不快,凡事总喜欢深思熟虑,一切尽在掌握之后再去做,此刻事突然,他慌了。

    皇后项蓉得知此事,立刻前去找到了他,也不废话,开口便道:“陛下当立即拟旨,设法安抚姬昕覃。”

    姬启运不由苦笑。“现在安抚还有何用?”

    “无论有没有用,您是陛下,该有的态度必须摆出来。”项蓉沉声道:“这锅朝廷背不起。”

    姬启运想想也是,立即又了道圣旨前往青州府。朝廷的圣旨与姬明量的死讯几乎是前后脚抵达,齐王世子姬昕覃是个刚烈性子,心中悲痛的同时,怒意难忍,竟毫不犹豫地将传旨宦官当场给杀了。

    继姬启运之后,姬昕覃也摊上了事,摊上大事了。杀了传旨之人,这就不仅仅是抗旨不尊这么简单了,姬昕覃的沉不住气,将齐地彻底推上了绝路。齐王死了,朝廷嫌疑最大,可毕竟没有确凿证据,他杀了信使,正好给了姬启运一个难的借口,朝廷一旦得信必兴师问罪。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博上一搏!姬昕覃当即决定,跟朝廷拼了!他立刻召集麾下文武,齐地迅动员起来。三日后,就在姬启运纳闷信使怎还没有回京复命时,姬昕覃忽然昭告天下,自封齐王,细数当朝皇帝姬启运十二条大罪,兴师问罪!

    齐地集结六万大军,兵锋直指河间府!

    消息一出,举国哗然,齐王。。。反了。

    谁都没想到姬昕覃竟会如此干脆利落,朝廷也没想到,短短两日,河间府沦陷。战告捷,姬昕覃不做停留,大军兵分两路,一路进攻天津卫,一路直扑保定府,只要两路成一,距离京城就只有一府之隔了。

    战报传回京城,姬启运大惊!立即召集满朝文武商议。

    齐地距离京城实在太近,这是把双刃剑,谁采取了主动,剑柄便握在谁的手里。天津卫与保定府都只有五千驻军,即便依靠城墙坚守,怕也难长时间抵挡六倍于己的青州叛军,这两处是京城最后一道屏障,支援势在必行。

    姬启运当即下令,命宋国公武修明为平南大元帅,提京卫指挥使司大军三万,即刻赶赴保定府平叛。另命永平府,真定府一万大军立即开赴天津卫协助防守。

    两道圣旨出去后,姬启运依然不太放心。他又写了封信,派人送给晋王,信中痛斥姬昕覃的不肖忤逆,并大肆阐述朝廷立场,对郑王如何重视云云,让其莫要辜负朝廷信任。

    大体意思就一个,朝廷正在组建京畿营,你河南大军可以不帮忙,但也别添乱,如果想不开要做点什么,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

    晋王姬岑收到姬启运的书信后只觉哭笑不得,他能做什么?他什么都做不了啊!河南的地理位置连齐地都不如,后者好歹一面环海,只要吴地大军不动,姬昕覃就没什么后顾之忧,能全力和朝廷掰腕子。他河南北部有河北赵王,西有关中王,南有荆王,动?怎么动?这三家藩王但凡有一家心向朝廷,他后院就得起火。

    引火烧身的事姬岑可不会干,他立即回信朝廷,大表忠心,同时派出一万大军,赶赴保定府助战。恩,纠正一下,一万老弱残兵。朝廷需要的只是一个态度,姬岑很明白,出兵太多反而不美,打个酱油就够了。

    在各方注目下,保定府大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

    吴王府。

    姬锋捏着手中的书信,面色冷清,看不出在想些什么。炎舞。。。此刻已改回本名的萧炎驻足站在他旁边,静静陪着自己的男人。

    他们尚未成婚,这事其实姬锋挺着急,只是婚姻大事,终究要先禀明父母,他母亲虽已亡故,但父亲还在。姬锋已派人前往长白山寻找吴王,只要消息回来,他便立即开始着手两人的婚礼。

    只是幸福安定的日子未过多久便出事了,齐地叛乱,战火终于在大周内部燃起了。

    “炎儿,这事你怎么看?”沉默了许久,姬锋淡淡问道。

    萧炎想了想,问道:“你指的是?”

    “四叔的事,究竟是谁干的?”

    炎舞摇摇头道:“不知,反正不是你。”

    “呵。”姬锋笑了,伸手将她拉进怀中坐下,抱着萧炎叹道:“炎儿,我不瞒你,当初得知四叔要启程上京时,我的确动过半路截杀他的心思。”

    “啊?”萧炎有些吃惊。

    “你惊讶是正常的,当初这念头出现的时候,我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姬锋将脸埋在她的秀中,喃喃道:“若是百花会时我不曾遇见你,这事我一定会去做!亲情?我就是太重视亲情,才会险些失去了你。为了向姬启运讨个公道,我不介意变成他那样的人,甚至犹有过之。不过这事,的确不是我做的。”

    “想到是谁了么?”

    “有点眉目,只是没法确认。”

    “哦?”

    “这事的确干得很漂亮,无疑会给朝廷造成极大的麻烦。而对朝廷抱有浓烈敌意的,除了我之外,怕也只有那位心狠手辣的二叔了。”

    “你是说。。。蜀王?”

    “若是二叔做的,那你就看吧,这事没完,才刚刚开始而已。”姬锋淡淡笑道:“的不错,二叔这种人绝无合作的可能。养虎为患定会害了自己,我江南备战业已完成,只等他跳出来了。”

    “锋。。。”萧炎将他搂在自己腰间的双手挪开,屁股挪了下正对着姬锋道:“我总觉得,你好像变了不少,这让我感到有些不安。”

    “变了么?”姬锋目光闪现一片茫然,随即摇头笑道:“人总是得学着长大,或许我是改变了不少,但炎儿你不用不安。无论今后生什么,我姬锋对你。。。此生不变。”

    是的,无论对怀中这个女人,还是守候在自己身边的这些“家人”,他姬锋绝不会变。只是对于敌人,对于即将成为敌人的对手,他不会再有丝毫手软和怜悯。幸福得之不易,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也要坚决地守住,不容任何人来破坏。

    叔侄,兄弟之情,在他心不值。

    --------------------------

    保定大战正式展开,宋国公武修明的确是一位百胜将军。在开战的日,他便施计让青州叛军吃了个大亏,一场漂亮的伏击战,眨眼间便歼敌三千余人,姬昕覃大军的锐气历时就被打散了。

    面对来势汹汹的朝廷大军,姬昕覃不敢掉以轻心,他立即转攻为守,一面尽力拖住武修明,一面等待天津卫方面的战况。但局势不容乐观,天津卫那一万五千守军,依靠着城墙愣是坚持了一周时间。朝廷京畿营即将组建完毕,战况急转直下。

    距离太近,几乎没有缓冲的空间,姬昕覃肩头压力可想而知。他不能再等下去了,若是京畿营南下,齐军便再无胜算。退路尽失,无奈之下,姬昕覃只得集齐齐军精锐,正面和武修明开战了。

    从心里来说,姬昕覃对京卫指挥使司的大军兵不惧怕,历届演武,两军碰面早已不是一次两次了,齐军胜多败少,两方对各自战力都很清楚。如今兵力相当,他没有怕的理由。所以他打了,义无反顾地从正面向朝廷大军起了进攻。

    但他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演武的心态和造反的心态并不一样,而且差别很大。朝廷大军信心满满,对于平叛跃跃欲试,就等战功上门。而齐军却背负着叛军的名声,心惊胆战,更何况出兵的原因乃是“私仇”,俗话说得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为了私仇反抗朝廷,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在这种心态下,他们恐怕连演武时的七成战力都挥不出来。

    两军正面接触之后,战局在瞬间就出现了变化。8

第477章 漠北行,大周乱!(四)

    对于眼前的形势,姬锋瞧得很清楚,但对于自身的定位,他却有些拿捏不住。天籁小说WwW.『⒉这不是智商的原因,而是经验的不足。萧炎或许很聪明,但其目光受身份局限,在重大问题上并不能给予姬锋多少建议和帮助。一连考虑了几日,他坐不住了。

    回忆起父王临走前对他所说的话,姬锋登门国公府,打算见一见魏国公徐继业。两人会面的地点,是徐继业的书房。老国公将下人打出去,房间里只留两人,无话不可谈。

    姬锋先是恭恭敬敬行了一个晚辈礼,这才将来意喃喃道来。听完之后,徐继业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颔道:“老夫已等了你许久,如今朝廷局势瞬息万变,即便你今日不来,我明日也当登门王府前去找你商议。”

    姬锋的恭敬一如既往,抬手道:“请徐叔明言。”

    徐继业点点头,但却沉默了许久,似是在考虑一个艰难的决定。姬锋也不着急,坐在一旁静静等待着,半盏茶后,徐继业忽然抬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淡淡说道:“上中下三策,供贤侄选择。”

    “小侄洗耳恭听。”

    徐继业一字一顿说道:“其一,奉天子,以剿不臣。其二,协诸王,以讨不贤。其三,静观其变。”

    姬锋面色不变,开口问道:“徐叔认为,奉天子乃是上策?”

    “不错。”

    “诸王不可协?”

    “可协,却非王道。”徐继业淡淡回道:“大周立国两千多载,皇权更替素来平稳,当今陛下乃是正统,满朝文武认同,民间百姓折服,在条件尚未成熟时,不可轻攫其锋。齐王虽锐气正胜,但以老夫观之,已到了强弩之末,绝非武修明之对手,不日即将败亡。”

    姬锋沉默不言,若有所思。

    徐继业同样不急不躁,等待他慢慢消化。过了片刻,他才继续说道:“朝廷胜,必削齐王。皆时,齐地尽归朝廷,则无论从声望还是实际利益上,朝廷都是最大的赢家。朝廷强,则我弱,朝廷得,则我失。故静观其变乃是下策,无异于坐失良机。”

    “徐叔的意思是,我当立即出师勤王,兵青州?”

    有些话点到即止就好,大家都是聪明人,说太明白反而不美。徐继业抚须而笑,淡淡道:“天色完了,贤侄早些回去吧,老夫要歇息了。”

    “既如此,小侄告退。”

    回到王府后,姬锋仔细回想着徐继业的话,最开始他不太明白,但没多久就回过了味来。徐继业与姜云给他的建议实则都是一样的,这得从两个方面来说。

    先是大局方向。齐王的实力太过弱小,因距离原因,他在最开始掌握了一定的主动权,但硬实力的差距摆在那里,随他如何折腾都不太可能一鼓作气击溃武修明,攻入京城。

    退一步说,即便他天神附体,运气好到逆天的程度,当真成功了,可依然没用。就算干掉了姬启运,其他藩王还在,他们对朝廷忌惮,可你齐王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坐上朝殿那把椅子?齐王若是今日入主皇宫,明日就会成为众矢之地。姬锋如果响应姬昕覃,江南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这就是姜云的看法,天下大乱会很麻烦,会给太多的人制造机会,无形间就给自己竖立大量对手。对手多,则难免顾此失彼,这对江南,对百姓都绝非好事。徐继业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说协诸王绝非王道,虽能从中取得一些便利和帮衬,但这帮衬随时都会变成阻力,这年头谁敢信谁?太天真的下场一定会很凄惨。

    与其互相戒备提防,名为协助实为掣肘,不如干脆地站到朝廷那边去。尊奉天子,以朝廷的名义先把潜在的竞争对手收拾个一干二净。这是其一。

    其二,壮大自身。

    打仗会死人,会产生损失,但趁火打劫不会,反而能捞取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好处。江南出兵奔袭青州,而朝廷的大军却被青州主力绊在前线,度和效率绝对赶不上江南军。只要抢先一步攻入青州,则齐地资源尽在我手,姬明量就藩数十年,积攒下来的一切都会进入姬锋的口袋。

    而偏偏对此朝廷却无可奈何,因为江南出兵的理由便是“勤王”。帮朝廷打仗,收取战利品理所当然,只要他吞下去,朝廷就断无可能让他再吐出来,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这么一来,最大的利益在江南,而得到齐地的姬启运,所获终究只是一副空架子而已,反而为此付出了一笔不小的军费开支。此消彼长,江南与朝廷之间的差距便又小了几分。

    这是一盘棋,布局很大的棋,想要以弱胜强,则必须抓住任何一个出现在眼前的机会,当细微的优势累积到一定程度之后,强弱便会反转。

    “四叔,对不住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姬锋站在窗前深深吸了口气,当即便下定了决心,他连夜叫来义弟姬垣。翌日,江南三万铁骑就已集结完毕,在姬垣的率领下渡过长江,浩浩荡荡向北飞驰而去。

    在江南出兵一日之后,姬锋这才昭告天下,宣布江南出兵勤王。当消息传到各方耳中,尚未回过味时,另一个消息紧接着便传来了——青州府陷落!

    消息一出,举国哗然。谁都不明白吴王世子这是抽了哪门子疯,就这么迫不及待抱朝廷大腿?就连姬启运得到消息后,都是一脸懵逼。他特地写信,连安抚带威胁,要郑王姬岑老实一些,是怕他一时想不开,协助姬昕覃出兵反叛。一旦河南出兵,朝廷会很被动。

    人贵有自知之明,他知道朝廷和藩王之间谈不上有多和谐,自始至终都没想过会有藩王肯出兵帮衬自己,因江南地处齐地南方,他甚至没特意写信给姬锋。却不想人家如此主动,一言不合便出师勤王,转角遇到爱啊!这幸福实在来得太过突然。

    姬启运心中大喜,朝会之时甚至大大褒扬了姬锋一番,国之栋梁,就该如此。却不想,等他满心欢喜地回到后宫时,当即便被皇后项蓉泼了一头冷水。

    “陛下,您当马上下旨,命宋国公即刻撤兵!”她是这么说的。

    项蓉脸上根本没有丝毫喜色,反而满是忧愁。姬启运大为不解,不禁问道:“为何?”

    项蓉摇摇头道:“后宫不得干政,有些话臣妾不能明说,但请陛下明白,臣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好。”

    她无奈一叹,自己的夫婿终究是太过老实了。那姬锋手段之老辣,绝非易与之辈。勤王?可笑!朝廷大军连连传来捷报,平叛易如反掌,只在朝夕之间便可攻入青州,需要他江南出兵帮衬么?太过殷勤必有所图,只怕勤王是假,趁火打劫才是真。

    项蓉自幼受父辈熏陶,一眼便看穿了姬锋的险恶用心,也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应对之法。只要武修明立即撤兵,后院起火,姬昕覃必然不会追击,归心似箭之下,他先要做的就是倾尽手头的所有力量,反攻青州,将齐地大本营重新夺回来。

    江南出兵,皆是骑兵,野战虽强,拿来守城却比寻常士卒也强不到哪去。加之姬明量经营多年,城中不乏忠心的心腹之人,一旦姬昕覃大军归来,里应外合之下,要夺回青州不会太难。

    届时一番大战,青州军必实力大损,江南铁骑则会全军覆没,而朝廷大军,可毫不费力地取回河间府,再以巨石压卵之势,兵临青州,一鼓作气歼灭叛军。

    失地回来了,叛军歼灭了,江南偷鸡不成蚀把米,损失了最为精锐的主力骑兵。一石三鸟,将门虎女当真不可小觑。

    人说天命所归之人必受上天眷顾,姬启运就是这样的人,至少目前是。上天给了他一个最完美的皇后,然而这番恩赐,终究是浪费了。姬启运非但不予理解,闻言之后甚至有些恼怒。

    他压根没想这么多。不!或许想到了,只是身份不同,看法自然不同。

    何为王道?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即是王道!君臣之间,不问心态,只看结果。不论姬锋出于何种目的,勤王都是顺天应人之举,天下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谁都不是瞎子。若他听了项蓉的建议,或许真能达到一石三鸟的效果,但失去的将是全天下的人心。这种移祸陷害的手段,实在太过明显,明显到即便是普通百姓都能瞧个一清二楚。

    失去民心还是其次的,更重要的是会让欲归顺者心寒,这种行为简直就跟老皇帝姬重初登大宝时诛杀亲兄弟的恶劣程度有的一拼,贻害不浅。

    身为皇后,不教他以王道示人,而是以利为先。女人,终究是头长,见识短。。。姬启运很是心寒。

    正如项蓉顾虑重重,有些话不便明说,姬启运身为帝王,又何尝不是?他登基不久,此刻对于声望的渴求,已到了异常迫切的程度。兵不血刃,或者投机取巧的获得胜利,哪有堂堂正正地平叛更让人侧目?更让百姓津津乐道?朝廷大军绝不能退,无论是否出于策略,半步都不能退!退,则意味着胆怯,意味着丢人,这是一个污点,即便之后的胜利有多漂亮,也无法将这污点抹去。

    两人新婚不久,正是如胶似漆,异常甜蜜的时刻。即便姬启运稍有不满,也不会当面斥责项蓉,他略显尴尬地笑了笑,颔道:“朕知道了,此事暂且不谈,朕陪皇后出去走走吧。”

    那敷衍的态度项蓉如何看不出来?万千担忧终只能化为无声一叹。。。

    消息传至前军大营,姬昕覃得知青州府陷落后不由气得跳脚,大骂姬锋无情无义兼无耻!他火急火燎地便想立即会师夺回青州,失去了大本营,即便此战取得的战果再大,终极是黄粱一梦,六万大军已成为了无家孤魂,将何去何从?

    事态的严重性他非常明白,奈何武修明如狗皮膏药般紧紧咬着他,根本没有松口的打算,此时的姬昕覃已进入了一个进退不得的局面。

    到此为止了么?上天不肯眷顾,他也无可奈何。被逼至绝路的姬昕覃当即决定,不管不顾地要和朝廷拼命了。他立即下令命攻打天津卫的三万大军前来保定府会师,趁着军粮尚存,与朝廷大军决一死战。若能得胜,或有一线生机,只要顺利攻入京城,他便力保蜀王登基。有了从龙之功,加之天下易主,他依然还能成为一镇藩王,大不了换个地方,重起炉灶。

    姬昕覃的算盘是打得叮当响,奈何麾下士卒的算盘却没跟他打到了一起,军心已乱,战心已失,如何再战?若是先前还能与武修明周旋一番,待会师之后,一场大战,其结果大大出乎了姬昕覃的预料之外。

    朝廷大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力击败了青州军。拿下保定,进攻顺天的计划彻底流产。一场大败,损兵折将的姬昕覃慌乱逃窜,总算跑回了河间府。但至此,青州败军已永久地失去了进攻之力。进退不得之下,败亡已成定局。

    三日后,武修明率军攻破河间,青州军死的死,降的降,齐王姬昕覃自刎于军前。又过了三日,朝廷大军抵达青州,与江南军会师。至此,正式宣告了齐王之乱的平定。

    一场大胜,本是该是件天大的喜事,只是面对空空如也的青州府库,以及人去楼空的齐王府邸,宋国公武修明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他怒气冲冲地找到了江南军统帅姬垣,大肆斥责。奈何姬垣却始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压根就没把他当回事。东西?都运回江南了。齐王家眷?不好意思,没瞧见!入城时人家早跑喽。

    姬垣是吴王义子,自幼在军营长大,整日跟老兵油条待在一起,脸面什么他压根就不在乎,那模样说多不要脸就有多不要脸。可人家占着理,武修明也无可奈何。

    入城之前他就知道江南军定会捞些便宜,只是他没想到,这些家伙竟如此贪得无厌,不但把饭菜吃了个精光,甚至连汤碗都舔得一干二净。就拿府库中的粮仓举例,富庶的青州府粮仓此刻已是能饿死老鼠了,莫说稻谷,便是一颗稻皮都没给他留下,做得也太绝了!心也忒黑了!

    姬垣嬉笑着与武修明打了个招呼,正式交割青州府。其实按照他的想法,自个打下来的地方干嘛要送给朝廷,不过兄长既然交代了,他也只能招办。把青州府给搜刮干净了,好歹也能稍稍抚慰下他那幼小的心灵。还留点给朝廷?他压根没考虑过,留个蛋呢!

    姬垣不做逗留,带着三卫兵马,在武修明面色铁青的注视下,欢天喜地地启程返回江南。

    武修明按捺住心中的怒火,立即些奏折上报朝廷,他也不想这么多了,头疼的事留给皇帝算了。操蛋的事想着生气,取得大胜的元帅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几日后,奉命接管齐地的官员从京城6续抵达青州,安抚百姓之后,武修明率军班师回朝。

第478章 漠北行,大周乱!(五)

    江南军捞空了青州府库房的消息传回京中时,恰逢早朝时间,便一并提上了商议。?

    ?

    满朝文武心中那个气啊!齐地占据四府,数十年来的积累尽囤于青州,若为朝廷所获,不夸张的说就是和漠北匈奴打上一仗都够了。那不是小钱,真不是。即便这钱不是自己的,满殿臣子依然为之心痛,为之跳脚,为之大骂姬锋不要脸。

    姬启运端坐龙椅,不自觉地学者已故祖父姬重在位时的表情神态。他淡淡地打量着满殿臣子,随之一同愤怒?好像没必要。此刻他不但不气,反而有些想笑。

    钱谁不想要?谁又嫌多?但身为帝王,他的目光可不能总盯在银子上,得放远,放的远远的才能把各种厉害看个清楚透彻。此事若是较真起来,朝廷谈不上吃亏,反而占了天大的便宜。

    青州的财富本就不是朝廷的,而是齐王的。如今不过是从齐王府流到了吴王府,与朝廷何干?抢的又不是他的银子,他操哪门子的闲心?相反,借着姬昕覃自出昏招,朝廷得意名正言顺削掉一个藩王,不仅如此,还顺利将齐地直接划入朝廷直辖范围。四府之地,以前的没了就没了,但以后的都属于他姬启运,这等好事还有何不满的?

    同时,姬启运对姬锋是越地瞧不起了。堂堂世子,代吴王执掌江南,竟如此斤斤计较,眼光全在利益上,他还能看到别的什么?这种人,根本不足为虑。

    姬启运心情大好,当殿下旨,犒赏得胜三军,就在京城摆上庆功宴,为宋国公武修明接风洗尘。一场庆功宴,办得有声有色,很是体面。然而酒过三巡之后,从宫外传来的一个消息,让姬启运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掉落于地,席间众人无不变色。

    继齐王姬昕覃之后,蜀王姬明宣。。。反了!

    朝廷一场大胜,平定了齐王之乱,但只要是官场中人,就绝对没有一个会认为姬昕覃和姬明宣是一个层次的对手。后者是大周第一个就藩的藩王,实力深不可测,根基之深,不可小觑。蜀地的地理位置是得天独厚的,姬明宣缩在里面这么多年,谁都不知他究竟在做什么。

    未知才可怕,他就如一条躲在暗处的毒蛇,起攻击的同时也就说明了他已做足了准备,时机已到。

    战报的来源地是长安。就在青州叛军攻打河间府时,蜀王姬明宣以曹华为帅,兵十万出阳平关,连夜突袭汉中。汉王姬晖聪毫无准备,面对气势汹汹的蜀中大军节节败退。驻守于岷州卫的汉中大将孙霖得信,立即收拢汉中周边驻军,连同本部兵马共计大军八万,直扑汉中救援。

    孙霖已尽可能地赶了,却依然晚了一步。当大军启程之后便得到消息,汉中已破,汉王连同家小全部落入了曹华手中。这下子孙霖尴尬了,他以及身后的大军成了无主孤魂。再战?为何人而战?皇帝姬启运是个选择,然而汉中距离京城千里迢迢,一路关卡重重,没有朝廷召令,他很难带着兵马安全返回京城,一个不慎,他甚至会落一个谋反嫌疑。

    孙霖立即命大军原地驻扎,就在他左右危难之际,蜀军元帅曹华来了劝降书信。信中充斥着大逆不道的言论,并明言,为保家小,汉王已降,现正在前往成都的路上。曹华的劝降书信之下,是汉王姬晖聪的手令,命孙霖立即向曹华投降,不得再战。

    看完书信,孙霖喟然一叹。主子都降了,他还能如何?当夜,便向曹华递上了降表。至此,汉中全境为姬明宣所得。

    说来可笑,当初身为太子的姬重为了向爱妻寒冬表明心迹,为二子取名明宣,其意便是明明白白的宣示于众。但同时,又何尝没有对儿子的一份期望?也希望他今后做人可以堂堂正正。而这位蜀王,此出兵便是不宣而战,真不知父母在天有灵,究竟作何感想。

    占据汉中之后,蜀王姬明宣封孙霖为副帅,协助曹华北进,并继续统帅本部兵马,可谓荣恩浩荡。同时,成都再援军五万,连同汉中降卒,此时的北伐叛军已达到了恐怖的二十三万。

    大军势如破竹,一路凯歌,几乎兵不血刃地夺下了巩昌府。与朝廷切断了联系的兰州,西宁卫,凉州卫等地相继闻风而降。当曹华兵临陈仓时,西南生的一切才传入了关中王姬心臣耳中,但此时,蜀军已号称有五十万之众。

    既然是号称,那多多少少是有些水分的,不过即便打个折,这等兵力也绝非关中可挡。姬心臣也不笨,知道此事不能光靠自己,他得借用一切可以用得上的助力。他第一时间写了奏折往京城,同时立即约见关中各大士族的族长。关中乃是大周最为富庶繁华的地区,绝对不能经历战乱,从这点上朝廷与关中士族的战线是统一的。

    包括方家在内的所有士族都充分地动员起来,特属于士族的能量一旦完全爆出来,导致的结果就是。。。蜀中大军在陈仓寸步难行,短时间内被挡住了,迟迟无法起对长安的攻势。

    这就是战报的所有内容。

    当读完之后,姬启运脑中“嗡”地一声,险些就是晕了过去。为了这个天下,他兢兢业业守候多年。可这才多久啊?他那二皇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吞下了他三分之一的天下!

    愤怒,不甘,惊惧,各种负面情绪同时浮现在姬启运心中,让这位稚嫩的大周帝王一时有些难以承受。庆功宴什么的,几乎是不欢而散,这时候满朝文武也没人有那份闲情逸致去吃喝玩乐,各有所思地先后离去。

    姬启运失魂落魄地回了后宫,皇后项蓉一见他的模样便知有事生。她扶着姬启运坐下,给他泡了一壶茶,这才开口问道:“陛下,出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姬启运勉强笑了笑。“方才高兴,多喝了几倍,现在身子有些不适。”

    “高兴?臣妾可瞧不出您有半点高兴的模样。”项蓉一手搭上姬启运的肩膀,柔声道:“陛下,你我已是夫妻,夫妻本是一体,莫非您至今还把臣妾当成外人么?”

    “皇后多虑了,朕岂会。。。”

    “陛下,大周祖制虽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说法,但臣妾也有义务为您分忧。天大的事,你我夫妻一同面对。”

    姬启运闻言,颇为感动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面色一变,黯然说道:“皇后,你说朕这皇帝是不是当得很失败?”

    项蓉愕然。“陛下何出此言?”

    “若是真这皇帝当的好,为何反对朕的人会一个接一个跳出来?齐王反叛,这才刚刚平乱,蜀王。。。又反了。”姬启运沉声道:“朕承认,从登基之前就对这些藩王不太放心,总是千方百计地设法削弱他们的势力,削减他们的影响。就是怕将来出现如今这一幕。当了皇帝之后,也的确有过削藩的想法。可天地良心,朕只是想削除他们的藩地,将这些地方重新拿回来,归朝廷统一管辖,从未想过要削掉他们的王爵,更没想过要害了他们的性命。”

    “可为什么?”话匣子一打开,姬启运滔滔不绝道:“当个闲散王爷有什么不好?他们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朕也可以给他们最优渥的生活,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他们。可终究,他们想要的东西只有一样,就是朕屁股下面这张龙椅。皇爷爷在时,他们不敢抢,如今皇爷爷走了,这才多久啊?就一个个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欺负朕。”

    “皇后,你知道么?蜀王反了!”姬启运痛苦的闭上眼睛,喃喃道:“就在齐王出兵河间时,他不宣而战,兵出阳平关一举夺下了汉中,收编了汉中军马,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北上,现今已兵至陈仓,兵锋直直长安。如今长安的整个西南尽在蜀王掌中。朕这个坐拥天下的皇帝。。。当的好生窝囊。”

    项蓉闻言也是心中一惊,不曾想短短时日,局势竟糜烂到了这等程度。不过她可没姬启运那闲工夫去自艾自怜,脑袋飞快地运转着,项蓉当即说道:“陛下,这怨不得您。只要这天下还有帝王,就永远不会少了野心勃勃的乱臣贼子。他们有选择反叛的权利,朝廷也有让他们后悔反叛的能力。”

    “你是说,平叛么?”姬启运呆呆说道。

    “对!陛下当立即下旨命关中王死守陈仓,务必不能让战火烧至关中。”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未免他怯敌而降,陛下可以告诉他,朝廷大军不日就会抵达。同时,马上组建京畿营,让宋国共帅军前去平乱。”

    “这些朕当然知道,只怕时间上来不及。”姬启运烦躁地摇头说道:“蜀地出兵,从他进军路线,以及攻打或投降的地方来看,朕估计,陈仓之外的蜀军数量怕已不下于三十万。陈仓虽居于险地,然而驻军却只有五千之数。姬心臣麾下的整个关中藩军,数量也只有四五万而已。关中富庶,又地处大周的中心区域,从未经历过战火,故而根本不用太多驻军。敌我两军兵力太过悬殊,只怕京畿营组建尚未完成,关中便已经陷落了。朕一旦失去了关中,便只剩下了半壁江山,还拿什么去战胜蜀王?”

    “可以想些法子,给蜀王添添乱,虽无法伤其元气,但给朝廷争取一些时间还是可以的。”

    “你是说?”

    “陛下可下旨命荆王和湘王出兵攻打菱州府和施州卫,近逼重庆府,以此给蜀王施压。重庆乃是成都之门户,此举必能让蜀王把目光从长安暂且挪回来。”

    姬启运想了想,叹道:“主意是好主意,但只恐二王不愿出兵,即便出兵也是和先前晋王般,出个一两万老弱残兵意思意思。蜀王何等精明,岂能瞧不出来?万一看出来了,反而弄巧成拙,让他更坚定率先取下关中的决心。”

    “二王只是一方面的。”项蓉目闪精光,含笑道:“陛下还可下令贵州各大小土司,许以丰厚赏赐,命他们联军攻打叙州府和泸州。双管齐下,便可对重庆府形成夹击之势。皆时即便不打,蜀王怕也是得先胆寒三分。”

    姬启运依然摇头,无奈道:“贵州土司只是名义上的臣服,朕在京城当皇帝,他们在贵州当土皇帝,一向自由散漫管了,如何肯为我所用?即便许以丰厚赏赐,也未必能动其心。”

    “陛下多虑了。”项蓉似是胸有成竹,淡淡道:“铜仁,常德,黎平,辰州,思南五府,水顺,播州,贵州,都匀四司,大大小小土司过百个,各种厉害错综复杂,人心不齐,矛盾频,朝廷的态度从某种意义上说,可以给他们创造出很大的展机遇。平日都是他们求着朝廷,此番难得朝廷有求于他们,还不得尽心尽力?这等机会可不是天天有的。陛下放心,旨到之日,贵州必然出兵。”

    让她这么一说,姬启运感觉似乎。。。好像。。。还挺有道理的。他不由龙心大悦,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姬启运伸手将项蓉揽入怀中,柔声道:“朕这一生做过,或许将来会做一些让朕后悔的事,但无论何时,朕绝不后悔当初厚颜踏入项府之举。”

    “陛下。”

    呵!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天真的姬启运压根就没注意到,此刻如猫儿一般蜷在自己怀中的,压根是一头母老虎。他永远都不会后悔当初踏入项家之举,也绝不会后悔此刻没有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

    项蓉其实已经想得很明白了,若是二王和贵州这两路军马都靠不住,她就向姬启运建议,将大同边关抵御匈奴的十万边防军全部撤回来,直接撩起胳膊跟蜀王拼命。。。若是听到这个建议,只怕姬启运受到的惊吓不会比蜀王造反来的轻。这是连国都不要也得弄死对手啊!这女人压根就是个疯子。

    姬启运一无所知,所以他是幸福的。翌日,数道圣旨源源不断地自宫中出,同时在宋国公武修明的主持下,京卫指挥使司正式组建京畿营,为期一月,组建大军三十万。

    荆王,湘王先后接到了要求出兵的圣旨,一番安抚自然是少不了的,信中言明朝廷正在危难之中,希望二王扶保朝廷共渡难关。这两兄弟为难得很,朝廷他们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可问题是现在蜀王那位老哥也不好惹。现在倒霉的是关中王,若是他们出兵,把蜀王的大军给拉扯回来了,接着怎么办?他万一直接打到自己的地头上怎么办?

    两兄弟很愁,愁了半晌,虽然没见面,但心有灵犀地下了一个决定,先把圣旨搁着,看看情况再说。站队这个问题,可不能不慎。

    相反,贵州方面接到圣旨后却极为干脆,他们只看好处。不就是打个仗么?怕个球啊!皇帝雇他们当打手,那就打呗。在几个大土司的牵头下,各家都派出代表开了个会,按照朝廷的具体赏赐数额,平摊到每家头上。

    你家能分多少好处?行吧,出兵两千。他家又能分到多少好处?少了?出兵五百。你家最多!对,就是你家,出兵三千跑不了。一番商议之后,服饰,装备,身份,从属各不相同的六万杂牌军,就此组建完毕。

    一群泥腿子欢喜雀跃地扑向了叙州府。。。8

第479章 漠北行,大周乱!(六)

    谁都不认为贵州这些土司临时组成的杂牌军能取得多少辉煌战果。毕竟不曾涉及自身的生死,本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态度,真正的主力军他们是不会随意掏出来的。

    姬启运也如此认为,要贵州方面出兵,主要是配合二王,给他们增加底气。他却万万没想到,身为姬家人的荆王和湘王迟迟不动,向来不服管的土司杂牌军就已拔寨启程了。

    这多少让姬启运感觉有点难以相信,而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奋发向上的泥腿子们竟然成功了!他们势如破竹。。。不,应该说是几乎没有遇见什么抵抗就顺利地攻下了叙州府,朝重庆府迈进了一大步。

    怎么会这样?接到飞鸽战报的姬启运一时有些闷逼,而不止是他,就连二王都有些难以接受。莫非蜀王所有兵力都已经派出去了?不会啊!再傻的人也知道后院不能起火的道理。可事实又明明白白地放在了眼前,容不得他们不信。所有人脑海中都浮起一个念头,或许是蜀王压根没想到土司会出兵攻打蜀地,毫无防备之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对,一定是这样的!接下来的泸州就不会这么轻松了,姬明宣一定会重兵防守,严阵以待!

    然而不久之后传来的战报,让他们险些一头栽倒,泥腿子们竟然又成功了!经过了一场“艰辛”的苦战,他们成功夺下了泸州,重庆已近在眼前了。

    最先接到战报的是二王,这下他们坐不住了!开什么玩笑,感情蜀王老哥的牛逼全是装出来的?要不他就真的犯傻,没在老家留多少兵力,这才让杂牌军如此轻易地获取胜利果实。既然兵没在。。。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得不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姬锋给全天下的藩王起了一个非常恶劣的表率。战争原来不光是得死人,赔家底,若是时机得当,或许还是一条发家致富的道路。先前是对蜀王过于忌惮,但此刻,二王不由开始动起了脑筋。

    要不。。。学上一学?两地来往书信频繁,暗自商讨了几日,终于,二王动手了!荆王起兵八万,攻打菱州府。湘王兵发十万,攻打施州卫。十八万大军浩浩荡荡奔赴前线,朝着自己的目标而去。

    在焦虑忐忑的等待中,传回来的果真是捷报!短短几日,蜀王连丢四府,对重庆府的合围包夹之势已然形成,三军会师之时,就是重庆府陷落之日。

    姬启运非常高兴,陈仓固若金汤,暂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连失四府,重庆危及,蜀王定难以坐视,或许会抽调前线军力回防,这么以来,关中就更不会有问题了。朝廷有足够的时间组建京畿营前往平叛,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愁了这么久,他总算能安心一阵了。

    他放松了,但皇后项蓉却愁了起来。不对劲!计策是她想出来的不假,可就是她自己都没想过会如此顺利。四府之地绝不会这么好拿,这说不通,若蜀王只有这点实力,他凭什么造反?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项蓉心事重重,就连在自己胸前不断揉弄的那只不安分的手都不曾注意,直倒下体一凉,裤裙被褪去之后,她才愕然望向求欢的姬启运。项蓉柔柔地将对方的手拨开,重新将衣衫穿好,看着姬启运的满脸失望,她忽然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陛下,此事蹊跷。”

    “恩?”姬启运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怎么了?”

    “四府不会这么好拿。”项蓉沉声道:“若是臣妾所料不差,那姬明宣是打算以重庆为饵,引来对手一锅端!”

    “你是说?”事关国事,姬启运不敢大意,忙坐起身,他细细一想,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三处开战,处理起来太过麻烦?干脆将贵州和二王的兵马凑到一起,来个一锅端?不!不会的。即便朕不太了解蜀地,但皇爷爷在时,二叔定不敢有太大动作,他的准备最多也就是这几年的事,蜀地兵马绝不会超过二十万,这点朕可以确定。”

    姬启运琢磨道:“出兵十万,又增援五万,换言之,此时蜀地各处守军总数绝不可能超过五万。以这等兵力想要一战吃掉二十四万大军?简直是痴人说梦。二叔倘若真想这么干,朕的京畿营都不用组建了,他那是自取灭亡。”

    项蓉闻言不由沉默了,片刻之后,她忽然开口问道:“陈仓外的蜀军已多久没有发起过进攻了?”

    “这些日子一直在打。”姬启运想了想道:“不过进攻力度比先前要小上不少。”

    “主力可是蜀地天军?”项蓉目光微微一闪。

    姬启运瞧着她的模样,顿时就回过味来。“你是说?”

    项蓉颔首。“不错,这些日子在进攻陈仓的,或许已经换成了汉中及各地降卒。”

    想通了其中关键的姬启运哪敢停留在此,享受鱼水之欢的念头瞬间便被他抛去了九霄云外。他立刻叫上随行太监,前往御书房拟旨,接着火速发往宫外。

    二王先后接到圣旨,看了之后同时一愣。

    姬启运要求他们立即退兵,坚守菱州和施州,坚持一月不丢,便是大功一件!

    开什么玩笑!眼瞅着重庆府唾手可得,让他们退兵?这不是拿人寻开心么。

    不退!兄弟两同时下了个同样的决定,他们认为这是皇帝侄子小心眼,怕他们有样学样,拿下重庆,甚至进一步取下成都之后把蜀地的财富全给搬自己家去。当他们傻子么?这个时候还在跟自己人耍心眼?

    二王对手头的圣旨非但不予理会,并且异常果断地下令,命联军加速前进,尽快拿下重庆府。

    半月之后,战报传入京城。

    姬启运面色苍白地跌坐在龙椅之上,皇后所言。。。应验了!曹华早就带了蜀地精锐在重庆等着他们了,十五万蜀地天军对二十三万联军,在损失了二万多人的情况下,以少胜多,大破联军。

    整整二十三万人,死的死,降的降,逃回去的甚至不足一成。三日内,四府之地得之复失。贵州土司们怂了,二王元气大伤已无再战之力,蜀地以西再无任何威胁。

    经此一战,曹华之名响彻大周,人人谈之色变。

    还是那句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姬启运彷徨失措的同时,另一个消息如惊天霹雳般炸响在朝殿之内。固若金汤的陈仓。。。丢了!具体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也不再重要了,汉中降卒在孙霖的率领下,攻破陈仓,兵临长安城外。

    孙霖暂时还未对长安发起进攻,但谁都能看出来,他在等曹华,一旦蜀地天军重返,关中的沦陷将成为必然。

    关中能丢么?不能啊!有什么法子?没了!这是很无奈,也很矛盾的两个问题。

    一旦蜀军踏足关中,则会变成出闸猛虎,可偏偏朝廷对此却无可奈何,姬启运很想火速救援长安,问题是手上没兵啊!天塌地陷,对他来说此时就是这种感觉。这一刻,他才发现什么叫孤家寡人,身为帝王究竟有多么孤单。满朝文武,除了唉声叹气之外,竟无一人能为他分忧。

    原来,皇帝也不是这么好当的。如果是皇爷爷遇见这等危局,他会如何化解?姬启运将自己关在御书房,回想着与姬重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胸中却实无一策,他毕竟不是那个雄才大略,无人无事可以难倒的老皇帝。

    怎么办?时至今日还有谁可以帮他,给他出主意?愁容满面的姬启运忽然想起了项蓉,或许除了皇后之外,他已无人可以依靠了。

    得知了事情经过,皇后项蓉几乎没有任何考虑,直接开口道:“绝不能让叛军再度合兵!关中藩军虽然数量不多,但长安城墙高厚,物资丰富,防守汉中降卒应该不是问题。朝廷的京畿营还有几日便可组建完毕,只要姬心臣能再为朝廷争取一月时间,关中可保。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必须设法拖住曹华的蜀地天军。”

    “拖住曹华?”姬启运无奈苦笑道:“靠谁?皇后啊!你是不知这曹华究竟有多强悍。重庆一战,天下都在传,曹华已是我大周第一战神,依朕看,便是武修明率京畿营都未必能斗得过他。”

    “宋国公不行?那魏国公呢?”项蓉微微一笑。

    “你是说?”

    “陛下,时至今日别无他策,请立即下旨,命五军都督府西进,攻打蜀地。”

    “徐继业,他行么?我记得你爷爷曾经说过,论带兵,他和武修明几乎是不相上下的。”姬启运有些犹豫。“他两毕竟年岁都大了,那曹华正当壮年。。。所谓一代新人换旧人,他两恐都不是曹华对手。”

    项蓉闻言,笑的更轻松了。“陛下所言不差,但五军都督府可不止一个老的,臣妾要的,就是那个小的出马!那颗大周历代最耀眼的将星一旦出战,或许就能与曹华一较高下,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大周战神。”

    “你是说。。。徐娉婷?”

    “除她之外,还有何人?”

    姬启运闻言,激动地一拍额头,大呼道:“朕糊涂啊,怎把她给忘了。好,朕立刻拟旨。。。”忽然,姬启运神色一变,激动渐渐褪去,又再次踌躇起来。“可她和那姜云的关系。。。皇后,你是不知道。。。”

    “臣妾不用知道。”项蓉淡淡道:“目前而言,能救大周的只有徐娉婷,陛下,您别无选择。”

    咬了咬牙,姬启运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皇后说的没错,既然已别无选择,试试也无妨。

    八百里加急,一卷圣旨飞速传往金陵。

    项蓉算的不错,徐娉婷或许有能力与曹华一较高下,但问题是她此时根本不在金陵。圣旨中语气颇为急切,其实不用姬启运多说,西面战场发生的事,徐继业一直就很上心,一切都很清楚,他根本没时间去把徐娉婷给叫回来。走海路不比陆路,还能日夜兼程什么的,海路上的船本就是日夜不停行驶,一来一回个把月就没了,到了那会关中只怕也丢了。

    关中能丢么?不能!对姬启运来说如此,对姬锋来说同样如此。

    接到圣旨后,一老一少迅速碰了个头,一番商议后最终决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绝不能让蜀王占据关中,一旦涉足其中,再想赶他出去了就难了。当然,关中也不能让朝廷攥在手里,最好就是保持原样,由关中王姬心臣继续执掌。这货性子稍显懦弱,没什么主见,只要战火不在关中地区燃起,无论朝廷出了什么事他都不会插手。

    奉天子,以剿不臣。这是两人先前就定下的路线,既然蜀王跳了出来,那没什么好说的,该收拾就收拾。在姬锋的操持下,金陵城立即动员起来,短短两三日便将一应粮草物资全部准备妥当。

    第三日,五军都督府大都督徐继业,率大军十八万,兵分五路,水陆并进,浩浩荡荡向西开拔。

    就在徐继业出征的同一日,蜀王昭告天下的檄文终于出炉了。

    自古以来,但凡出兵打仗,无不讲究一个师出有名。若是借口寻的好,便能大大提升己方的道德高度,更容易被百姓所接受。民心问题可大可小,谁都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掉以轻心。即便那些明目张胆造反的,长着眼睛都能看出来的乱臣贼子,也都会这么做,即便没有实际用处,好歹也是一块遮羞布。

    同时,檄文也有另一种意义,那就是作乱与否的分割线。

    在没有发布檄文之前,蜀王从实际意义上来说并不能算谋反,毕竟他出兵攻打的地方并非由朝廷直接管辖的。藩王之间也有矛盾,看不惯就打,你可以说他目无法纪,可以说他太过冲动不计后果,也可以说他藐视朝廷,但谋逆大罪这顶帽子却不能给他扣下去。

    故而蜀王不宣而战,未曾昭告天下,这种行为不难理解,朝廷也不觉得奇怪。认为这是他心里没什么底气,想给自己留条后路。若是战事不顺,自知无力与朝廷抗衡时,大可认怂投降。只要按不上谋逆的罪名,远的不说,至少性命是无碍的。

    但可惜,二王不依姬启运的圣旨行事,一时大意,不断断送了手中的主力军队,更让曹华一战扬名,彻底打出了蜀军的威势。大胜的结果是让蜀王姬明宣底气十足,豪气万丈。加之陈仓到手,关中唾手可得。

    做了这么久的铺垫,姬明宣认为,与朝廷撕破脸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第480章 漠北行,大周乱!(七)

    姬明宣用以昭告天下的檄文最终还是传到了姬启运手中。没看到还好,这一瞧之下,饶是姬启运已做足了心理准备,仍是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就此晕厥过去。

    其实姬明宣的这篇檄文没什么特别之处,甚至是毫无创意可言。先前齐王姬昕覃与朝廷撕破脸时就发表了一片檄文,历数姬启运十二条大罪。如:刻薄寡恩,不念亲情,谋害亲叔等等,姬明宣则是连个标点都没修改,直接拿来用了,只是稍微加了点内容,也就是最后一条大罪。

    是的,大罪!再没什么比这条罪名更大了冒充皇孙。这条大罪若能落实,都不用蜀王出兵,姬启运的皇帝立马就得当不下去。

    冒充皇孙?看了一个标题的姬启运只觉好笑,他是先帝姬重的孙子,是已故太子姬明辉的儿子,满朝文武,天下百姓何人不止?这个身份已陪伴了他二十多年,早已深入人心,岂是这区区一卷檄文可以轻易推翻的?

    这二叔,当真是个蠢货,他拿一个最不该拿出来的理由来攻击他,姬启运不由摇头失笑。可当他继续看下去后,满不在乎的神情渐渐僵在脸上,越瞧越是心惊,额头的冷汗不知不觉便渗了出来。

    定王!姬启运的胞弟,定王姬启隆当年的案子竟被姬明宣给翻了出来。他仿若亲眼所见,当初发生的一切,包括老皇帝交给姜云暗中去办的事一件不漏地全部发表在檄文之中。但在最后,他却做了一些修改,把姬启运的身世和姬启隆捆绑在一起,异常坚决地否认他是太子姬明辉的亲生儿子,只是当年太子妃被人所辱,生出的孽种。他将太子妃的一次受辱,理所当然地改成了足足受辱一年。。。

    最后么就是重头戏了,檄文中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先帝的心态,原打算罢黜姬启运,改立他蜀王姬明宣,奈何那会老皇帝已重病缠身,难以理事,实则已被姬启运联合同党给禁锢了云云。

    太狠了,太恶毒了!自古以来,无道昏君有很多,但只要他们乐意,一道罪己诏便能让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故而齐王的檄文,不说真假,对姬启运无法构成实质性的打击。可这蜀王的檄文,却是将他给逼上了绝路,这简直就是刨祖坟,而且往死里在刨,妄图一击从根源上打击姬启运。

    “难怪。。。难怪。”姬启运心中虽然慌乱,但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不解,此刻终于有了答案。他终于明白了,为何一向护短的皇爷爷,竟能一声不吭地坐视定王伏法,为何姜云诛杀姬启隆能如此毫无负担,如同杀鸡般,说杀就给杀了,连他皇太孙的面子都不给。

    一切都说得通了,原来自己那个胞弟,充其量只是同母而已,父亲却实打实的两个人!出了这么大的事,皇爷爷为何不告诉他?开始姬启运想不明白,但静下心后,他明白了,尤其此刻他已经成了皇帝,就更能体谅老皇帝的决定。这事,不能说,无论为了他的脸面,还是为了父母的脸面,都不能说,这只能是一个秘密。

    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何皇爷爷会如此器重姜云,重用他,处处护着他。即便是姬启运这个皇太孙都拿他没办法,因为他和皇帝是有共同秘密,心照不宣的“自己人”,因为他为了皇家的颜面,无奈地牺牲自己的前程,一肩抗下来自于皇太孙的深仇大恨。

    一切都明白了,姬启运发现自己对姜云的仇恨似乎随着这封檄文而消散了。可同时,他对蜀王姬明宣的仇恨已燃烧至了顶点。

    这篇檄文就是用来诓骗无知百姓的,对朝堂不会有丝毫影响。朝中老臣不少,很多人都见过已故太子姬明辉,而他姬启运,无论是性格还是容貌,都与父亲极为相像,说他是太子妃与别人所出的野种,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姬启运愤怒的不是姬明宣诬陷自己,而是堂而皇之地将皇爷爷妄图隐瞒的事堂而皇之地昭告天下,他侮辱自己,姬启运尚可忍受,可侮辱了他的父母,他绝难原谅。此刻的姬启运已是恨不能生啖其肉,蜀王不死,难解他心头之恨,叔侄的情谊至此已彻底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是不死不休,是你死我亡。

    同时,收到了檄文的姬锋也是震惊地无以复加,不过他在瞬间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可趁之机。姬启运的身世,或许可以拿来利用一番?可徐继业已经出发,整个金陵城他都难找一个可以商量的人。琢磨了半晌也难下决定,姬锋寻到了留在金陵操持银行的梦萝,借着她向夷州方面传去了一封书信,他想问问陆熏的意见。

    金目游隼的传信效率极高,第三日一早,陆熏的回信便到了姬锋手中。

    面对姬锋的疑虑,陆熏只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话。“夫君对大局的人知,对借势之道无人能及,既已有所决断,就当依计而行,不可临时更改。”

    依计划而行?不可临时更改?姬锋喃喃自语,目光从茫然,渐而转为坚定。

    当日,金陵方面同样发表了一卷檄文。姬锋表示,江南坚决拥护新皇,大肆驳斥姬明宣的妄言。并告知天下,五军都督府大军已离开江南,前往蜀地平叛。

    姬启运担心受怕了这么久,总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而此时,京畿营已组建完毕,三十万大军在宋国公武修明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向关中开拔。

    风水轮流转,消息传出之后,轮到姬明宣难受了。

    两军会师,在朝廷大军赶到前先一步取下关中?计划很诱人,也很有可行性,但问题是成都危险,若是连老家都丢了,拿下关中还有什么意义?根基断不容有失,否则一切都是浮云。姬明宣当即决定,让曹华率军继续驻扎在重庆府,抵挡不日即将到达的五军都督府大军。

    夺去关中的计划只得暂时拖上一拖,他下令命孙霖放弃陈仓,立即返回汉中,无论如何必须将京畿营阻挡在汉中之外。他不能两线作战,也没这份信心。

    五军都督府是关键,只要击溃了徐继业,则蜀地再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他必须孤注一掷,让曹华全力对抗徐继业。至于汉中,只要不丢就好,待重庆战事结束,两军会师之后则可继续北伐,若是关中难以取下,他就打算东征,先取荆湘之地,再夺江南,最后再和朝廷决战。

    为此他特地找来曹华,问他对此战可有信心。

    曹华则淡淡回了一句。“当年崇拜恩师,对其用兵之道尽心学习模仿,极为了解,要胜不难。”

    这无疑给了姬明宣极大的鼓舞,蜀王决定拼了,成败在此一举。

    大周风云巨变,大战一触即发,但这一切目前来说似乎和姜云没有半毛钱关系。

    现在的姜云很烦恼!

    看起来总是一副慵懒模样的彻顿白压根就是一个人精。自从他对姜云产生了兴趣,便利用现有优势,借着帮忙寻找的由头,不断从方雅清那套取姜云的“个人信息”。他要问别人,或许还没法了解的这么清楚,可被询问的对象是一个“观星师”,一个能把姜云身边人看得清清楚楚的“半仙”,那他就几乎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夷州之主,暗盟尊主,一个接一个信息传到彻顿白手中,除了愕然与震惊之外,这货瑟得已没边了,看向姜云的目光,大大地写满了“奇货可居”四个字。这么一来,他更不打算放人了。

    姜云很痛苦,尤其是跟彻顿白在一起的时候。那感觉就像是在跟人聊天,自己是光膀子光屁股,人家棉袄羽绒服,能愉快的聊天么?能做的上朋友么?很显然不能!姜云异常痛恨这种知己不知彼的情况。

    还有那个叫格林的大个子,真的是大个子,那男人比姜云穿越前本尊的身材还要高大,目测已快接近一米九了,彻顿白在他面前,竟也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比例,至于姜云。。。愣是差了人家一个头,可就是这么一个“巨人”,对姜云似乎总有发泄不完的敌意。每次见面就是一副要吃了他的凶狠模样,而且千方百计赖着不肯走。

    他似乎是彻顿白的铁杆支持者,但为了姜云的事,两人似乎起过几次争执,在后堂闹得不可开交,次次不欢而散。彻顿白却不以为意,吵完之后走回来时,都是一副如沐春风的模样,甚至还有心情调侃姜云几句,这让他颇为无奈和费解。

    安稳而重复的日子,会导致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姜云似乎被人“金屋藏娇”了,整日就憋在屋子里,有吃有喝,就是没玩没乐,很是无聊,只能静下心,好好调养身体。不知不觉,他来到图锡已有两个多月了,而他和彻顿白的“婚期”,也终于到了。

    在婚礼的形式上,彻顿白与四王之间出现了一些分歧。

    在匈奴,女人的地位远不如大周,虽然比起后世来说,大周的女人也没什么地位,除了正妻之外,形同货物。而在匈奴则更为不堪,女人几乎和牲畜没多大区别。等号之后,可以是牛,也可以是羊,横竖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加之匈奴人比周人更为迷信,崇尚神灵,成婚时,女子根本没什么遮脸之物,反而得被一大波人簇拥着先去祭天,之后才是一连串的婚礼礼节。

    姜云可不能露脸,尤其不能近距离露脸,这一露,可就什么都露了。彻顿白也明白这个道理,死活不肯以匈奴礼成婚,非要采用大周礼节。

    当然,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因为姜云目前的对外身份是李星言,是高丽皇族。而高丽深受大周文化影响,在婚礼制度上与大周别无二致。彻顿白要娶李星言,采用高丽礼,也就是大周礼,勉勉强强还说得过去。

    他是这么想的,奈何四王不怎么想。娶亲的是匈奴可汗,凭什么用外族礼节?即便在周人眼中,匈奴是尚未开化的蛮夷,充其量是比较厉害的蛮夷。可这并不妨碍匈奴人拥有大国的骄傲,自认天朝上国,这可不是周人的专利,匈奴人也是这样。

    大汗成亲,用外族礼?那大汗究竟是娶还是嫁啊?说出去像什么话,简直丢人。

    争执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彻顿白耗尽了耐性,他使出了拿手好戏滚地皮。淡然,堂堂可汗不会真的滚地皮,只是使出比较耍赖的手段而已。

    “本汗成婚还是你们成婚?”彻顿白连番白眼,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要不这次先让给你们?本汗换一个汗妃,择日再娶?”

    择日?择你妹啊!现在大周内战打得正欢,如此大好良机,四王早就憋足了劲想去捞便宜了。破关夺城绝非难事,若是运气好,大周内耗过为严重,他们甚至一举夺下大周江山也不是没有可能。届时匈奴百姓人人有房主,人人有绸缎穿,食物还有作为奴隶的大周百姓提供,这等美好的生活,只要想起来都觉得热血沸腾。

    不!他们绝不能继续等待下去,在这种面子小事上浪费时间绝非明智之举。礼节什么的已经不再重要,他们只希望婚礼尽快完成,然后大汗神勇,一炮就中,一旦有了继承人,就能毫无顾虑地南下了。

    在这种心态下,四王最终妥协了,最后决定,婚礼就按照大周礼节来。不过得略作修改,比如接亲缓解,能免就免了!李星言娘家在高丽,总不能先送她回去,再让大汗千里迢迢去接她回来,那得哪年哪月的事了?

    砍头去尾的,婚礼就变得简单的多了。

    大清早,姜云和彻顿白换上婚礼的礼服,然后让姜云盖着头布直接去大汗房间里等着。至于彻顿白方面,匈奴的风俗也不能免除,他得祭天,告上天,告父母,娶亲是人生大事,自作主张可不行。待一切完成之后,他再回来,把姜云带出来拜堂。

    成礼之后,姜云再入洞房等着,彻顿白则要出面招待客人,陪酒什么的自然也少不了。吃吃喝喝差不多了,宾客各自回去,彻顿白也就回到洞房之内,实行伟大的造人计划。

    恩,一切都很完美,虽然看起来有点半吊子,而且还有些不伦不类,但不能否认,目前来说是最完美的一场婚礼了。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婚礼大戏终于登场了。

第481章 漠北行,大周乱!(八)

    彻顿白的屋子已焕然一新,因周礼的关系,此刻屋内随处可见鲜艳的红色,很是喜庆。壹

    看书

    ?

    床榻旁坐着一个人影,那是姜云,艳红霞帔穿在身上,什么狗屁凤冠早不知丢去了哪里。他这会一条腿从裙下探出,翘得老高,右臂搁在膝盖上,坐姿一派老流氓的样子。他怀中抱着一盒蜜饯,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朝嘴里塞去。也不怎么嚼,囫囵吞下生怕别人跟他抢似的。

    还好这杯子当了个男人,活着说幸运地穿越在了一个男人身上,这尼玛万一当个女人,日子没法过。亲身经历了这半吊子婚礼,姜云才深知新娘子的不容易,尤其是那种身材不太好的。

    为了将将他塞进这件该死的霞帔里,从昨夜开始,彻顿白就没收了姜云的伙食,愣是没给他一口吃的。一早醒来之后,算是良心发现,大发慈悲地赏了他一杯水。直把姜云饿得前胸贴了后背,晕乎乎地被人拉出去拜了堂,接着就被塞回了洞房。

    彻顿白去祭天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姜云偷偷在几间屋子寻了半晌,总算找到了两盘蜜饯,虽说填不饱肚子,但嘴里有了东西至少心里踏实。

    “呸!”愤愤然地吐出了嘴里的果核,姜云揉了揉鼻子,心中暗恨。他也算是倒霉,好端端的遇上了这等麻烦事。堂堂大好男儿,穿成这德行要让熟人瞧见,这尼玛见媳妇的脸都没了。

    始作俑者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姜云不是没想过趁此良机一走了之,只是在屋子的对角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袍人,让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他是那个叫格林的巫师,一个拥有超越世俗力量的对手在紧盯着自己,姜云也懒得去找不痛快。

    是的,格林的确在紧盯着姜云,而且面色不善,他一声不吭地坐了很久,似乎在尽力抑制着心中的怒火。如此明显的态度,就是一个神经再粗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对姜云有着极深的敌意,更何况姜云这厮向来心细如发,如何不知?他一早便清楚,只是有些纳闷。

    这是他第一次来漠北,而且姜云能肯定,自己先前并没有与格林打过照面,更谈不上什么旧怨,这种敌意根本毫无道理。不过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观察,他隐隐能感觉出来,格林对他的态度,似乎与彻顿白有着很大的关系。

    这两人。。。咦!姜云心头一阵恶寒,忍不住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收起你那让人恶心的表情。”似乎感觉到了姜云的胡思乱想,格林目不斜视地淡淡说道。“别整日用你那肮脏的思想去揣摩他人。”

    这种毫不客气的态度,姜云早已习以为常了,不过这厮可不是甘心吃亏的个性,闻言之后立刻冷笑一声,回击道:“今个可真是稀奇,跟屁虫竟然转性了。你就不怕你那大汗去祭天,万一祭个兴起,直接蒙上苍召唤,归天去了?那往后你可就真见不到他了,你就真不担心?还有闲情逸致坐在这跟我聊天打屁?”

    皱了皱眉,格林淡淡说道:“再蠢的人也不会选择在祭天这种日子对大汗不利,否则所有匈奴人都不会饶过他,这种亵渎神灵的事,没人敢做,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要看书

    ”

    对刺了两句,姜云忽然来了兴致,他将果盘朝桌上一丢,接着自顾自搬张椅子坐到格林对面,瞅着他开口问道:“喂,你好像对我很有意见?”

    格林冷冷瞟了他一眼,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难不成你还觉得自己长者一副讨人喜欢的模样?”

    不是么?难道不是么?姜云炸了眨眼,表情有些无辜,他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事实上他的女人缘也一向都不错。从这方面来讲,的确是这么回事。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种事情的时候,姜云赶忙接着说道:“你见着我就讨厌,就来气。实话说吧,其实我也不太想待这惹人嫌,要不我现在就走?离开这里回大周,这辈子都不来漠北了。”

    格林不为所动,压根不搭理他。

    姜云也不气馁,继续道:“我知道,你家大汗生怕我跑了特地叫你看着我。可做人不能太死心眼了,你说你既然这么厌恶我,干脆装傻充愣把我给放了多好?回头等他回来,我人都不见了,他总不会真拿你怎么样。”

    这句话说完,格林那毫无表情的脸上忽然闪过了一抹意动,不过很快又变回了老样子,坚定地摇摇头。“我不怕他问罪,但他交代我的事,我必须做到,否则。。。他会失望,我不想让他失望。”

    “。。。”鸡皮疙瘩又起来了,姜云一阵恶寒,终于能肯定,这两人九成九是一对好基友。

    明白了,一切都清楚了。难怪这彻顿白二十三岁都没成婚,也从未听说过有任何爱慕之人。堂堂一个匈奴可汗,照理说削尖了脑袋想爬上他床的女人绝不在少数,没女人?这不科学!难怪极度厌恶和排斥男人的方雅清愿意北上成亲,难怪方誉那老家伙能厚着脸皮让他去救人,不怕绿茵罩顶的姜云事后翻脸。

    都能解释得通了,感情这彻顿白性取向有问题,是弯的。穿越前常听人说,同性恋的男人最容易跟女人亲近,受到对方的信任,甚至还有成为“闺蜜”的机会,看来果真不假。

    姜云恍然大悟,但同时却隐隐有些担忧。一开始他勉强相信了彻顿白的话,不过现在想想,这混蛋八成是惦记上了自己的美色。不成!他姜云可没这方面的兴趣,他是直的,而且直得一往无前,毫无兴趣玩肥皂游戏。

    绝不能让他得逞!姜云心中一惊,正要加把劲游说一番,试图在彻顿白回来之前溜之大吉。却不想格林先开口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再次难看起来,含着怒意轻喝道:“我警告你,晚上你最好给我规矩点,别想对大汗做什么奇怪的事,否则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取你性命。”

    “。。。”哎哟喂!你这话说反了吧?你该求他别对我做什么才好,姜云这会是哭的心都有了。

    算了,没什么好说的了。情人的眼里,就是一颗眼屎都会变成西施,在这种问题上,两人根本没有任何共同语言,完全就是鸡同鸭讲。姜云懒得搭理他,干脆转身挪回床边,脱了鞋就往上爬。

    “你做什么?”格林又说话了。

    “睡觉。”

    格林瞪眼:“那你是睡的地方吗?让你坐一坐也就罢了,你还得寸进尺了?”

    “你有病吧!”姜云顿时就来了火,变态他见多了,变到这么厉害的当真少见。姜云脱下鞋爬上床去,翻个身丢给格林一个背影。“有种你就先在打死我,否则就特么给我闭嘴。我睡一会,有事晚些时候再说。”

    这一觉睡了很久,直到彻顿白回来时姜云才被开门声惊动,醒了过来。他向窗外一瞧,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想来喜宴已散。

    彻顿白在楼曼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闯入了屋子。他面上酿着两团坨红,目光迷离,嘴里不断嘟囔着,瞧那嘴型,似乎是个“喝”字。格林见状,本能地起身迎了上去,走至彻顿白身前,刚刚抬起的双手忽然猛地一僵,又缩了回去,皱着眉道:“怎喝了这么多?”

    “恩?”彻顿白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忽然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咧嘴笑道:“大喜之日,高兴嘛。”

    “哼,有什么好高兴的。”格林冷冷一哼。“不过是做场戏而已。”

    “呵。”彻顿白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做戏也得认真些,否则岂非。。。岂非得让人瞧出破绽?格林,你也太不给本汗面子了。。。为何不出来喝。。。喝两杯?”

    格林有心数落他两句,但瞧他这番醉样,心知说了也白说。他摇摇头,转身走向床铺,冷声道:“起来,去你屋里睡去。”

    去就去呗,睡这里姜云还不太放心。顺势便从床榻翻下,套上靴子赶不及地跑去了隔壁。彻顿白的屋子一共有五间,除了主屋外,他和楼曼各有一间,其余两间一间是堆放杂物的,一间是用来沐浴的澡房。

    见姜云乖乖走了,格林算是放下了半个心,顺势也朝门外走去。离去之前尚不忘叮嘱楼曼道:“照顾好大汗,有事就直接来找我。”

    有事?能有什么事?楼曼不由翻个白眼。说是说要她照顾好彻顿白,实际上是让她看好他。格林的弦外之音楼曼很明白,不过明白没用。大汗是什么脾性谁不知道?素来想一出是一出,谁管得了他?楼曼心中无奈,只好点了点头,含糊地应下,格林这才放心地推门而出。

    “楼曼,给我打水,我要洗个澡。”彻顿白扯着衣襟扇了扇。“这一身的酒气。”

    眨眼的功夫,彻顿白本还透着迷离的双眸已清澈一片,面上依然挂着招牌式的淡笑,只是脸上的嫣红之色尚未褪去。他该是喝了不少,只是尚未到喝醉的地步。楼曼伺候了他这么多年,岂能不知自家主子的酒量,见到这般情景也不吃惊,忙应了一声转身给他打水去。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彻顿白起步迈入澡房。他看了看楼曼,小声道:“那人一天没吃东西了,你给他取些吃食去。这边不用你伺候了,把吃食交给他,你就先回屋睡去,忙活了一整日想来也累了。”

    “哦。”楼曼应声而退。

    不多时,姜云屋内的桌面上便摆放着一盘烤羊腿,显然是刚烤好没多久的,那诱人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姜云正睡得迷迷糊糊,闻到这香味之后,哪还有半分睡意。他忙翻身起床,嬉皮笑脸地给楼曼拍了一阵马屁,这才迫不及待地捞起羊腿便啃。

    相处了两个多月,整日台都不见低头见的,这货什么德行,楼曼心中敞亮,哪里会领他的情,不阴不阳地刺了他一句,转身便走。今天陪大汗忙活了一整日,的确把她累的不轻,至于格林的交代,此刻早已是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姜云饿了一整日,蜜饯什么的也就过个嘴瘾,感觉吞下去就没了,根本填不饱肚子。手中的羊腿不大,是羔羊的那种,分分钟便然他解决干净。将吃剩的大腿骨随手朝地上一丢,姜云从一旁抓起自己的布巾,随意地擦了擦嘴,也懒得特地去洗脸,重新爬上床去。

    肚子饱了,整个人便轻松了,不多时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夜。

    不知睡了多久,耳旁似乎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声,姜云茫然地睁开眼,心中顿时警觉起来。流落异地,时刻都可能会有危险出现,这些日子他早已经养成了一种本事,可以睡得很沉,但只要出现一些奇怪的声响,他立刻就会清醒过来。

    “哒哒哒”,是脚步声。匈奴的鞋子与大周不同,因生活环境以草地为主,一遇大雨便泥泞不堪,加之经常骑马,他们的鞋子大多都是马靴,而且质地较硬,对脚踝有一定的支撑保护作用,故而行走起来声音尤为响亮。一听这声响,姜云就知道定是彻顿白。

    夜都深了,这厮跑自己房里做什么?姜云的鸡皮疙瘩瞬间就立了起来。性命看来没什么危险,有危险的是贞操。他不由夹京了双腚,暗暗握起了拳头,心说只要他敢摸上床来,定要让他晓得直男的底线。

    “啪”,果不其然,一只手搭上了姜云的肩膀。这让他瞬间就如临阵斗鸡一般,炸毛了。姜云腰间一挺,豁然起身,哪还管得了许多,捏着右拳便向身后狠狠挥去。妈的,死兔子,今个就让你知道知道小爷的厉害。

    拳未至,待看清来人,姜云却先愣住了,蓄势待发的右臂力气一泄,整个人不由僵在了那。

    彻顿白依然是一副淡淡的笑容,咧嘴笑道:“怎的?新婚之夜莫非还想打我不成?”

    眼前这个人的确是彻顿白,五官就是印象中的模样,只是此刻看去,似乎稍有不同。

    他刚洗过澡,换了一身衣裳,不似平日里总爱穿着的儒衫,有点像后世的睡袍,很宽松休闲的模样。往日总是盘成一个发髻的头发此刻如瀑布般宣泄于身后,直垂腰间。少了些儒雅,多了几分柔美。

    五官几乎没有任何改变,区别最大的地方是眉毛。彻顿白的一对剑眉极具英武之气,这先前让姜云很是羡慕,但此时借着月光看去,英武之气尽失,一对剑眉已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纤细的柳眉,尽显柔媚之感。

    感情平日里都是画出来的,这一洗完澡,什么都露了。

    瞧着眼前似是而非的匈奴可汗,姜云一时有些拿捏不准了。

第484章 漠北行,大周乱!(十一)

    穿越之前姜云就曾听人说,女人不是不好色,只是尚未尝到各中乐趣。几次之后,那如狼似虎的模样足以让急色的男人心惊胆战。当然,前提是男人得有足够的资本,快枪手什么的,只会起到反效果。

    眼前的姜云就碰上了这种情况。一夜洞房,彻顿白虽觉尊严受到了莫大羞辱,可那飘飘欲仙的滋味却让她食之如饴。一整日下来,也没了做事的心思,神游天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夜深人静之时,她又悄悄摸进了姜云房中。

    起先她或许还在纠结之中,尚有节制。可连着几夜,便也渐渐放开了,即便是大白天的,都经常会借故支开楼曼,两人昏天糊地一番。各中美妙滋味,着实让彻顿白有些欲罢不能,可唯有一点另她颇为不满。每次刚开始时,姜云总是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任凭她坐自己身上。但不知为何,过不了多久,她就迷迷糊糊地被眼前的男人摆出了十八般羞人的姿势。

    最恼人的是,这个过分的男人居然得寸进尺,玩得兴起,竟花样百出,最后就连她的嘴都没放过。嘴是用来吃饭的,怎么可以。。。想到自己如女奴般跪在他胯下的场景,彻顿白便既羞且怒。同时她也渐渐开始明白过来,为何无论匈奴还是大周,从未有女子成汗成皇的先例。王者的威严不容挑衅,可在床榻之上,女人天生就是弱势的一方,根本毫无尊严可言。

    她懊恼,却又无法抗拒,在纠结的心态中,不知不觉便沉沦了下去。至于姜云,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前世今生,他还没遇见过身材如此修长的女人。尝惯了怀中小鸟依人的滋味,爬竹竿还是头一遭,起初还兴致勃勃,美妙滋味不足为外人道。可问题是房事实在太过频繁,夜夜三四次,已让他感到了有些疲乏,不过好在白天能安心休息,恢复精力。但过了小半个月,彻顿白连白天都不放过他了,这让姜云隐隐有些招架不住,还感到了一阵后怕。

    够了,足够了!先前还没怎么注意,如今细细想来,老天安排给他的媳妇已经够多了。姜竹儿,陆熏,姬洛,徐娉婷,方雅清,宋晴,如今又多了个彻顿白。人说三妻四妾,正好七个,这可是所有男人的梦想。可真当梦想实现的时候,姜云才发现远没想象中这么好。

    烦恼的事很多,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他的小身板好像不够看。若今后每个媳妇都跟彻顿白这样,他还活不活了?难怪历代皇帝就没几个长寿的,怕是在在短短几年就给人榨干了。

    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姜云深知一日没怀上,彻顿白怕是一日不会放过他。这厮只能将烦恼暂且抛之脑后,豁了出去全力应付。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辛勤耕耘了近两个月时,彻顿白满是欣喜地告诉姜云,她怀上了。

    这让姜云终于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功成身退的时候到了。他再次向彻顿白提出要返回大周,这次她倒是颇为爽快,毫不考虑地应了下来。不过要姜云再等一日,好为他准备些随行之物。好歹是媳妇的一番心意,姜云虽嫌麻烦却也不忍拒绝,半推半就地应了下来。

    可谁知,仅耽搁了这一日,便又横生枝节,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事。

    东西已都准备就绪,无非是一些盘缠,路上食用的干粮,水,以及彻顿白以匈奴可汗发放的通行文书。摆整齐后,一股脑塞进了包裹中。

    请爱情爱,有了爱,情自然也就不远了。相处了三个多月的时光,真到分别时多少还是有些不舍,尤其此刻彻顿白有孕在身,心态上发生了很大变化,不知不觉间对姜云多了几分依恋,他们最近的情感可谓是突飞猛进。

    取了包裹,两人正在房中说着贴心话。不多时,楼曼闯了进来。许是跟随主子时间过久,这丫头似乎从来不会拘谨,总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可不知为何,这次她那张小脸上却呈现出了极为慌张的神色。

    “大汗,不好了,他来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彻顿白稍一愣神。“他?谁啊?”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耐道:“又是格林?不见。跟他说我最近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无论什么事都递文书上来,我批阅了就行。为期。。。恩,一年吧。”

    “不。。。不是他。”

    “不是他?”彻顿白愕然道:“谁啊?”

    “是。。。是。。。”楼曼焦急地向门后瞅了瞅,刚要说话,冷不丁门后传来一个声音,紧接着,一个身高连一米六都不到的小老头杵着拐杖缓缓走了进来。

    “是我。”

    瞧见来者,彻顿白几乎没有任何考虑,完全出于身体本能,“嗖”地站了起来。往日的倨傲和淡定全然消失不见了,堂堂匈奴可汗,漠北一把手在这老者面前,竟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她笔直地站在老者身前,耷拉着脑袋,双手不安地搅在一起,轻声唤道:“大师傅。。。您怎么出来啦?”

    “怎的?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一辈子别出来才好?”老头冷哼一声,苍老的面庞充满了道道褶皱,那对目光锐利而阴柔,仿佛一条毒蛇正紧盯着自己的猎物,横竖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好人。他的不满没有丝毫掩饰,全然摆在了脸上。“大师傅?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师傅?”

    “。。。”彻顿白身子微微一颤,小心回道:“大师傅,我是不是做了什么惹您生气的事了?您可千万别跟我计较,我给您老赔罪。”

    “赔罪?”老者闻言,面色更冷了几分,淡淡道:“你是大汗,我可承受不起。”

    彻顿白是真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偏还没处说理去。出来便给自己脸色瞧,她这会是真急了。许是有孕在身,最近的她忽然有些多愁善感,情绪不似以往般容易控制。被老头冷言几句,她又急又委屈,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憋着小嘴,硬是不让它流淌下来。

    这下姜云不乐意了,他才不管这老东西是什么人,欺负自个媳妇就不行。他从床边站起身,举步拦在彻顿白身前,开口问道:“这老东西是谁啊?”

    老东西?彻顿白一听这称呼更急了,忙用手悄悄扯了下姜云的衣袖,接着开口解释道:“大师傅,这人才来漠北,许是不认识您,言语多有冒犯,您老可千万别与他计较。”

    老者冷冷瞟了姜云一眼,显然对他没有丝毫兴趣。他转身正视彻顿白道:“大汗,不是我要凶你,你这事做得实在是。。。简直就是胡闹!这些年我不在你身边帮衬,知道你日子不好过,使用些许手段无可厚非。可婚姻之事,是能由着你自作主张的么?你以为他不是匈奴人,你就可以瞒天过海,别人不可能知道?”

    原来是为了这事啊!彻顿白恍然大悟,忙开口解释道:“大师傅,您不用担心,这事我先前考虑了许久,断不会出什么差错。如今我婚也成了,且有孕在身,一旦孩子出世,我彻顿家在匈奴的地位便再难动摇。”

    “有孩子了?”出乎意料的,老者听闻这个消息,非但没怒,面色反而柔和了几分,语气方面也不再咄咄逼人,充满那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往后你打算怎么办?”

    “是啊。”彻顿白趁热打铁道:“如今有了孩子,他便不适合继续待在这里了,故而我琢磨着,想把他先送回周国。至于我么,暂且不会客,政事全让下面递公文。只要再这待满足月,孩子出生之后,这事便能就此揭过,谁也不会知道的。”

    “考虑得还算妥当。”老者颔首,算是认同了,不过随即又目露凶光道:“可问题是即便你这里能处理妥当,保证秘密不会外协,他那里呢?依我看,你既然已经有了,那这个男人便没有留着的必要了,不如杀了,这才万无一失。”

    彻顿白闻言大惊,忙把姜云拉到自己身后,连连摇头道:“大师傅开恩,他好歹是孩子的生父,如何杀得?”

    “你要保他?”老者眯起双眼,全身都散发着一股危险感。

    吞了吞唾沫,彻顿白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之后,老者长长舒了口气。“既然如此,看在你的面上,我便退一步。一会我会下令,除了你和楼曼之外,你的屋子严禁任何人踏入半步,窥视一眼,否则杀无赦。至于这个男人,你就将他好好藏着。回周国是别想了,他此生绝对不准走出这个屋子半步,否则我会第一时间杀掉他。”

    一辈子不能走出这间屋子?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无期徒刑?真个岂有此理,姜云闻言不由大怒,正要与这老家伙说道说道,不想彻顿白已抢先一步替他应了下来。“多谢大师傅开恩,我会看好他,绝不会让他出这个屋子的。”

    “恩,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老头转身朝门外走去。“我才出关,还有不少事需立刻处理,回头再来找你。”

    ----------------------

    老头走了,当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听见外屋传来的关门声后,彻顿白仿佛虚脱了一般晃了晃,险些跌坐在地。幸好姜云眼疾手快,将她扶到床边坐下。“你还好吧?”

    “我没事。”彻顿白露出一抹苦笑。“对不起,此番是我害了你,恐怕你今后,真的不能走了。”

    “我去,你这话就是想反悔的意思了?”姜云不满道。

    摇了摇头,彻顿白回道:“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这次不是我不让你走,而是大师傅的命令,他的命令没有人敢违抗,包括我这个大汗在内。”

    “对了,你还没说呢,这老家伙究竟是谁啊?”

    彻顿白长长舒了口气,道:“赫连博。”

    “谁啊?很有名么?”

    “你不知道?”彻顿白有些不敢置信,瞪大眼睛道:“我匈奴萨满教的巫王,你没听说过?”

    萨满教巫王?那又怎么样?姜云翻了个白眼,显然没把这当一回事。他姜云还是夷州祖神教的圣王呢,也没见你们匈奴人跟他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地行个礼啊。不是一个地界的,不知道有什么好奇怪的。姜云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不过此时他也明白,似乎是遇上了一些麻烦。

    “真不能走了?”姜云还抱有一线希望。

    摇了摇头,彻顿白道:“除非大师傅允许你离开,否则你也听说了,只要走出这屋子的大门,你眨眼之间就会被他杀掉。大师傅杀人不眨眼,视人命如草芥,我不能让你冒险,平白送死。”

    “那可怎么办啊。”姜云急了。“我这真有事得解决,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你逼我也没用啊。”彻顿白心中烦躁,不耐地吼了回去。“行了,你先在这待着,回头等大师傅空下来,我再找他去商量商量,若是他能改变主意,你就能走。否则。。。只怕真的一辈子都得住这了。”

    情况不容乐观,甚至可以说非常糟糕。入夜之前,彻顿白特地去寻赫连博,希望一番软磨硬泡能让他回心转意,不想又碰了一鼻子灰。老家伙似乎根本没把匈奴可汗放在眼里,全然就是教育自家孩子的态度,说起话来甚至都不带拐弯的,很直,也很伤人。

    目的没达成,反而还受了不少委屈,彻顿白无奈之下只得暂且熄了这份心思,乖乖回去了。

    第二日,她没敢再去,给姜云开解了一阵,又处理了一些琐事。到了第三日,她再次鼓起勇气前往,不想此番被骂得更狠。姜云都不带问的,瞧她回来时憋着嘴,一副忍着泪花的模样,就知事又黄了。

    这下姜云不干了!还给那老东西脸了?可气愤归气愤,眼下怎么办是个问题。留在这里没关系,但一辈子留这就万万不行。要不传个信回去,通知罗天,来个远征漠北?横竖凌云阁都闯了,还怕一个区区萨满教?

    想着想着,他又打消了这个主意。不成,太危险了。

    凌云山地处京城附近,那里的地形和路线姜云都很熟悉,闯凌云阁的风险只局限在救人的过程中,只要顺利跑下山,天南地北可以任他逃窜,谁都甭想追上他。可图锡呢?这里可是漠北匈奴的腹地,即便侥幸逃了出去,四面八方都是匈奴的势力范围,想成功跑回大周的可能不大。

    何况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姜云对巫术的忌惮很大。同样是超越世俗的力量,武宗的手段至少还能用武学去解释,充其量加入了一些仙侠的成分,可姜云亲眼所见的巫术,就实打实地在玄幻的范围之内了,根本找不到逻辑支持。人对于未知总是充满了恐惧,姜云也不例外,巫术能救人于无形,自然也能杀人于无形,防不胜防,如何与其争斗?

    贸然开战,只怕一个不慎就会着了对方的道,两眼一抹黑的架姜云是不会打的,那是找死。

    究竟怎么办呢?

第485章 漠北行,大周乱!(十二)

    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姜云无奈一叹,只得暂时放弃了。反倒是坐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彻顿白忽然来了精神,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赶忙走到姜云身旁坐下,小声道:“要不咱们传个信出去?”

    “传信,传给谁啊?”

    “还能有谁,自然是星言那臭丫头了。”彻顿白脸上挂起一抹笑容,道:“虽说大师傅很厉害,可他就是再厉害也没老天爷厉害啊。你现在横竖都被关在这里出不去,不如问问老天,提前看看自己的结局也好。若是未来你能出去,咱们就再想想办法。若天注定你回不去,那干脆就熄了回去的心思,安心在这与我当夫妻算了。总比现在心中忐忑,无奈彷徨来的好,你说呢?”

    问方雅清?好像没这个必要。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的,姜云不清楚,但他知道和方雅清会有一个儿子,这就是老天注定的,所以他们一定还有见面的机会。换言之他应该还能回到大周,否则不好解释,难不成那丫头还会千里送炮不成。贴心至此?不至于。

    可姜云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没有丝毫逃脱的可能性存在,这让他好生费解。他虽对此不抱什么希望,但既然彻顿白提出来了,好歹也算是一个建议,横竖没什么损失,试试无妨。想了想,姜云便顺势应了下来。

    彻顿白立即写了一封书信,寻来两个心腹之人,携书偷偷向洛阳而去。

    --------------------

    方雅清近日极为繁忙,似乎所有的事都凑到了一起。

    回到大周之后,她愕然发现到处都是一副兵荒马乱的模样,百姓惶惶不可终日。一番打探,她才知齐王已反。大周皇帝和藩王之间的问题,方雅清早有所料,心中并不吃惊。她一路赶回京城,立即动用方家所有人脉,着手在边关赴京寻找姜云。奈何消息尚未传来,蜀王又反了。

    反一个和反两个其实没多大区别,原本与方雅清没多大关系,奈何蜀王将目标定在了关中,那是方家的根基所在,万万不可经历战火摧残。关中豪门群龙无首,大伯方奇一连传了几封家书催她尽快回洛阳主持大局。可至今没有姜云的消息,她心中担忧,实在没那心思去管这些琐事。

    书信催命似地一封接一封传来,方雅清知事态紧急,大伯怕是已顶不住来自各方面的压力,无奈之下她只得暂时放下手中诸事,立刻动身,启程前往洛阳。

    回到洛阳后,她思来想去,倘若真要寻人,还是得跟彻顿白通个气才好,姜云或许北上到达了匈奴地界也说不定。书信送出之后,她便投身于各方忙碌之中,安心应付眼前的事宜。

    一连数月,眨眼即过。

    漠北的书信送至手中后,得知姜云正在图锡,方雅清舒了口气,心中自是极为高兴。但没过多久,面上的喜色便一扫而空,换上了一副哀怨之色。她长长舒了口气,喃喃道:“天注定的,果真不可更改。小白此时书信而来,想必彻顿武那小家伙已出现了。这个臭痞子,究竟要招惹多少女人方肯罢休?”

    先前姜云有多少女人,方雅清压根不在乎,她一心所求只要能离他远远的,别有任何瓜葛才好。自坎帕之行,芳心暗许之后,不知不觉间竟学会了拈酸吃醋,想起来她自己也不觉有些好笑。

    彻顿白不顾情谊,监守自盗,此事让方雅清有些恼怒,不过细细一想,她便又释然了。她和姜云是天注定的夫妻,是至亲之人,故而她向来看不了姜云的命格,所有对未来的了解,都源自于那个梦境。她依稀记得,彻顿武应该是姜云的第三个孩子,这么说来,她的冲儿应该也快出现了。

    这让方雅清很是高兴,同时又略感羞怯,她得尽快把自家男人救回来才行。

    巫王出关,姜云被困图锡,甚至连门都出不了。救?怎么救?方雅清自认可没那本事救人。她手无缚鸡之力,又瞧不了姜云的未来,对这棘手之事同样一筹莫展。正在烦恼之时,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不待见的人。哼,老头子从未尽过人父之责,此番事关女儿幸福,他总该尽尽心了吧?想到这,她立刻写了一封书信,派人送往天道教。

    女儿来信了,这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方誉满心激动地将信纸打开,待看清楚信中所言,他立刻抬手捂上了额头。果然是善者不来,好大的一桩麻烦。

    他年纪大,见过的世面也大,对萨满教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方誉立刻就打消了强行救人的想法。莫说那个强到离谱的巫王赫连博,光是他麾下那十二个萨满大巫,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或许已拥有凌云阁三圣的实力。况且姜云被困的图锡乃是匈奴腹地,戒备之森严不下于大周皇城,即便集齐暗盟所有战力,也难以救他出来,反而让人一网打尽的可能更大。

    可尊主又不能不救,此事事关重大,方誉实在做不了主。他想了想,打算把皮球给踢出去,免得自己操心。

    一封书信,再次从天道教发出,直传金陵城。

    接到书信的是梦萝,只瞅了一眼她便愣住了。心知此事不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尊主出事,这个问题只能丢给副尊主去解决了。她又写了一封书信,发往夷州。

    当书信传至夷州时,正是晌午时分,众人正凑在一起逗弄刚出生不久的姜飞。

    姜飞和陆丝蕴虽是同父异母的姐弟,不过性格上似乎有着很大的差距。小家伙自从出生时干嚎了几声,往后的日子竟从未哭过。当然。。。也不笑。那张可爱的小脸总会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恶狠狠地瞪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众人。偏他全身肉嘟嘟的,粉嫩小脸上的凶相非但没能吓到众人,反经常逗得大伙哄然大笑。

    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的宋晴,面对亲儿子更是母性大发,事事亲劳亲为,绝不假手于人,不但谢绝了陆熏给她派来打下手的奶妈,甚至连孩子的姥爷,姥姥都难沾手。也只有每日午后,小姜飞午觉醒来时,众人才有机会与他玩弄一番。

    信是姬洛带回来的,她一脸焦急地跨入陆府后院,瞧见众人后当即便喊了出来。“熏儿姐,晴姐,竹儿妹妹,相公有信了。”

    陆熏闻言,忙将怀中的小家伙递还给宋晴,立刻快步迎了上去。宋晴则极为难得地转手又将儿子丢给一旁的老娘,跟着走上前去。

    “他在何处?”陆熏开口问道。

    “是梦萝姐传来的书信,相公此时无性命之忧,但却被禁足在漠北图锡,无法回来。”姬洛说完,左右一张望,愕然道:“娉婷姐呢?”

    “去军营了,先前夫君使的那什么催泪瓦斯,我瞧着不错,就给工匠研究仿造,娉婷带着人去海边试验去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心可真够大的。”姬洛当即便撅起了小嘴,不满道:“相公失踪这么久,我就没见她担心过。”

    “娉婷外热内冷,心中所想绝不挂在脸上,你焉知她不担心?只是性格使然而已。”陆熏淡淡笑道:“信拿来我看看。”

    接过姬洛手中书信,陆熏黛眉微蹙,显然也被难到了。她喃喃道:“匈奴可汗有意放人,但巫王却不允,此事的确棘手。以外交手法迎回夫君的希望不大,或许只能来硬的了。”顿了顿,她忽然问道:“这书信是梦萝送来的?以何种途径?”

    “随商船送回的。”姬洛想了想道:“我今个带小然上街玩耍,回来时恰好碰见信使正在府门外与守卫相持,便上去问了问,得知我的身份,那信使才将书信给我,自己回去了。”说着,她又问道:“小然,对吧?”

    问完之后,左顾右盼一番,姬洛愕然道:“小然呢?方才还在我身边来着。”

    陆熏也在四下张望,随即摇头道:“那丫头精的很,不知道又上哪玩闹去了。”

    “大人他,出事了么?”宋晴在一旁听了许久,也没听出个所以然。不过却知道她们正在讨论那个失踪了许久,自己孩儿的生父,架不住关心之情,她欲言又止地问道。

    “的确是出了些棘手的事,不过好在性命无忧,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将他给救回来,老待在漠北也不是个事。”陆熏示意她宽心,微笑道:“这事急不得,还需从长计议才是。罗天正陪着邱姑娘在神殿养胎,我先写封书信与他。这种非国非兵的江湖事,还是得他来拿主意才好。”

    --------------------

    夷州方面收到了消息,姜云还不清楚,他此刻正烦恼着呢。

    原以为一盘散沙的萨满教会耗去赫连博所有精力,让这老家伙能安分一段日子。却不想,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便将萨满教完全整合了起来。不能否认,赫连博是个彻头彻尾的独裁者,而且手段极其毒辣,在他的淫威之下,包括格林在内,往日里不可一世的十二大巫愣是连个屁都不敢放,能做的事就只剩下了一件,谨遵巫王法旨。

    解决了手中的的事,闲下来的赫连博在图锡开了会,彻顿白和四王齐聚参加。姜云是不能出房门的,具体商议了什么他不清楚,不过从彻顿白回来时的脸色,就知道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她回到屋中之后,先是长长叹了口气,看向姜云的目光似乎带着几分歉意。

    “我做好心理准备了,有话你就直说吧。”姜云开口道。

    彻顿白没多说,开口吐出四个字来。“要打仗了。”

    “啊?”这没头没脑的,姜云一时没回过味来。

    “周国内乱,如今正打得极为胶着,大师傅的意思是这等良机不容错过,他想对周国用兵。”

    姜云闻言,当即就变了脸色。大周目前的局势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之外,原以为五军都督府出马,分分钟能平定蜀王之乱,接着可借大胜之威镇服诸王,继而对朝廷用兵。

    可不曾想,徐继业率全军西征,一连几个月竟连重庆府都没能打下。他似乎对曹华很是忌惮,从彻顿白收集到的战报看来,两军相持多过交战,似乎彼此都没有做好一战定胜负的准备。而陈仓外的汉中叛军也已与武修明率领的京畿营碰上,一连数场厮杀,至今尚未分出胜负。

    不得不说,倘若这时匈奴趁势南下,的确是个再好不过的时机,坐收渔人之利的可能性极大。大周边防守军不过十余万人,在京师无力支援的情况下,恐难抵挡匈奴铁蹄。一旦匈奴入关,不日即可抵达京城。朝廷倒霉,姜云自然开心,可大周亡国却不是他希望看到的结局。

    大周北部幅员辽阔,尤其适合骑兵作战,一旦入关,匈奴铁骑几乎是无敌的,想把他们再赶出去,虽不至于痴人说梦,可难度却也着实不小。

    姜云略一思索,问道:“这事你怎么想?”

    “本汗自然是不想打的。”彻顿白幽幽道:“匈奴人是大漠儿女,以武立国,战无不胜。归结原因便在于险恶的生存环境,在环境不变的前提下,适当提高民生,为民争取利益,这才符合匈奴长存之道。征服周国?呵,若真的入主关内,全族必然骄奢淫逸。由俭入奢实在太过容易,他们会想着住漂亮的屋子,吃上好的食物,穿华美的绫罗绸缎,奴役周人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彻顿白喟然一叹。“倘若如此,或许两代,或许三代之后,匈奴人的血性便会在锦衣玉食中消耗殆尽。更何况大漠儿女可不是只有我匈奴一族,若将中心置于关内,对大漠各族的管制及打压力度将不可避免地减小。此消彼长之下,我匈奴恐怕离亡国,甚至亡族的时日,不会太远。”

    姜云闻言,不由愕然地看着她。万没想到,在如今这个时代,竟出现了一个如此有远见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这可就太不容易了。彻顿白所言究竟有没有道理,这点根本无需考虑,因为姜云穿越前那个世界的历史已经给出了答案。

    整日惦记占领汉人国家的草原部落,从没一个善终的。从秦汉时的匈奴,到隋唐时的突厥,全都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大辽心心念念要灭宋,心思南迁,女真崛起尚不自知,终被女真所灭。

    一个简单的道理,一段血泪的教训,愚蠢的后来者却不会吸取经验。女真建立金国,走上辽国的老路,最终被同样是游牧民族的蒙古所灭。蒙古是成功了,不但统治了汉人,甚至一路打到了东欧,气势何其强大,结果呢?区区一百多年,纵横天下的蒙古铁骑就被一群泥腿子赶回了漠北。

    华夏民族,岂是能轻易让外族统治的,在这点上,彻顿白倒是瞧得很清楚。

第486章 漠北行,大周乱!(十三)

    理由可有许多,借口也可说得天花乱坠,但根本的目的就一个,分他家产!

    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对于这点彻顿白很清楚。当然,她也可以以姜云的性命威胁他,勒索他。不过既然有和平方式解决问题,何必如此极端呢?大家开开心心各取所得不是挺好?故而她当即就做下了这个让人有点羞怯的决定。

    豁出去了,她不好管姜云要钱,可儿子问老爹要赡养费这总是天经地义的,当务之急是得先弄个孩子出来!等她怀上了,姜云要走就走吧,小的在她肚子里,还怕大的跑天涯海角去么?

    想到这,彻顿白压下心头的羞意,目光更是火热起来。

    “你别这么瞅着我,我。。。不太习惯。”瞧着她的目光,姜云汗毛都竖了起来。抗议的话未说完,他只觉下身一凉,垂下脑袋一瞧,犊鼻裤的带子已不知什么时候被人解开了,眼瞅着已被拉下了一些,半个屁股都露在外头了。姜云不由大惊失色,“你脱我裤子作甚,我还没答应呢!”

    “哼,你是本汗的汉妃,洞房之事本汗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么?”彻顿白嘴上语气凌冽,但那目光已柔得蒙上了一层雾意,似乎随时都要滴出水来。她轻轻咬着下唇,身子向前俯下,一对规模不大却异常柔软的两团东西紧紧抵在姜云胸前。她伸长了脖子,找准了那略薄的嘴唇便吻了下去。

    这妞显然没接过吻,被她舔得满脸口水的姜云想到了曾经在部队里的哪条叫阿发的黑背犬。每当他外出训练,过了一段时间回去再见面后,阿发总是会异常热情地拿口水欢迎他。姜云不由觉得想笑,但在这种时候若是笑出来,那可就真是一个笑话了。

    将笑意压下,本着学习探讨,互相进步的原则,姜云决定好好当一回老师,让彻顿白知道什么才叫接吻。他楼住对方后背,腰间一挺便翻了个身,将彻顿白压在身下,垂下脑袋便擒住了她的小嘴。

    一番热吻,当真是**得很。姜云自认已经做到了最好,却不知为何,身下这妞忽然与他翻了脸,嘴里“唔”个不停,双手撑在他胸前不断捶打。这可不是享受的表现,反而活脱脱就是在反抗。

    欲擒故纵?姜云挑了挑眉,打算不理她的反抗,继续干自己的事。忽然唇边一痛,嘴里泛起一抹腥味,姜云倒抽一口凉气,心知下唇被她咬破了。这厮不由大怒,板起脸道:“你这是作甚?不亲就不亲了,当我稀罕呢?还咬人?你属狗的啊!”

    彻顿白此刻已是羞得满面通红,不过羞怯之中同样带着一股恼怒,闻言立刻反驳道:“你亲就亲了,为何将我压在身下?”

    “。。。”这很重要么?姜云呆愣当场,一时没闹明白她的意思。

    “本汗是匈奴可汗,怎么可以被人压在身下?”彻顿白自顾自说着,又把姜云推倒在床榻上,重新压了上去。“你别动,本汗自己来。”说完,又去脱姜云的裤子。

    自己来?姜云眨眨眼,顿时感到了莫大的羞辱!开什么玩笑,你特么都自己来了,做个充气娃娃多好,还要我做什么?这厮向来没什么争强好胜的心思,但在床榻之上的主导权,是断然不容有失的。

    男性主权不容侵犯,寸土必争,绝不妥协!还匈奴可汗,可笑吧!床榻之上只有男女之分,岂有身份之别?当初陆熏都没敢在这方面挑衅过姜云,他才不管对方是谁,只要上了他的床,就是他说了算。

    不过这厮也不笨,心知这时候还不是跟他争夺主权的理想机会,这妞性子太过刚烈,动辄咬人,这就不太好了。姜云也深深感到了一阵后怕,还好方才是亲个小嘴,被咬了问题还不大,要他性子急一些,当即就提枪上马,这会怕已是当了九千岁。悬,太悬了。

    心中打定了主意,姜云不做他想,干脆静下心等她手忙脚乱的服侍。

    彻顿白虽说心态上要比大周女人开放不少,但终究是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当她信誓旦旦把姜云的犊鼻裤完全脱下,看到胯间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东西后,当即就愣住了。

    对于一个拥有十多年酒吧约炮经历的姜云而言,眼前的只是小场面,他哪里会觉得不好意思。异常淡定地瞅着眼前的女人,咧嘴笑道:“千万别逞强,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你少看不起人。”后悔?哼,他彻顿白从来不干后悔的事。被姜云这么一激,怒火给了她无尽的勇气,不管不顾地伸手抓了上去。

    来真的?姜云瞪大眼,有点不敢相信。不过对面的女人更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彻顿白怎么都弄不明白,抓在手里的东西方才还软软的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握上之后,怎的越发粗壮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仿佛是个即将走向战场的勇士。随着那话越变越大,她的一双眼睛也跟着越瞪越大。

    等了片刻,她似乎是被吓着了,赶忙缩回右手,满脸的心有余悸。

    “我说,你口口声声要借个种,可我瞧你的模样,似乎不太了解生孩子的过程。”姜云笑道:“你确定不要我帮忙,自己能搞定么?”

    “不用你管,我娘教过我。”

    教你逆推男人?那是你亲娘么?姜云对此相当无语。

    定了定神,彻顿白知道正戏要开始了。她瞪着姜云道:“眼睛闭上。”

    “干嘛?”

    “让你闭上,不许偷看。”

    这小妞规矩可真够多的,姜云无奈地依言闭上眼,为证明自己没有偷看,他还体贴地将头扭向了一边。这么一来,还真有了几分被糟蹋的模样。

    彻顿白可没有取消他的心情,她此刻心情极为复杂,羞怯,紧张,让她心跳极快。趁着勇气尚在,她飞快地脱下了自己的裤子,接着半蹲在姜云身上,握着那话对准之后,咬了咬牙便坐了下去。

    “嘶。”一阵温湿的包裹感传来,姜云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舒爽感自头顶倾斜而下。至于那个始作俑者,终于体会到了自作自受的感觉。她双手紧紧抓着姜云双肩,白皙嫩滑的脖子如天鹅般高高仰起,泪水当即便流了下来。这是何等的疼痛?她感到自己仿佛被铁枪贯穿了一般,撕心裂肺的疼痛直冲大脑,让她一阵眩晕。

    姜云敏锐地感觉坐在身上的女人似乎有起身的打算,他飞快探出双手,紧箍着她的纤腰,舒了口气道:“做什么?”

    “我不要了,好痛,会死的。”彻顿白只听说过生孩子的最后关头会很痛,可不曾想刚开始就会有这等剧痛,她知道了怕了,后悔了,当即便想抽身而退。

    按照姜云的性格,可不会轻易配合。不过他当了太久的方丈,难得遇上了一个赶不及送上门来的女人,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有任何拒绝的道理,这才半推半就地赤膊上阵了。若在正戏开始之前,彻顿白忽然改变了心意,姜云也不会强求,可如今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将他挑起来了就想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别动,缓一缓很快就好。”

    “你放手。”彻顿白这会的语气已带上了哀求的味道。“我真不行了。”

    姜云只当没听见,依然抓着不让她抽身。彻顿白在强烈的疼痛下,早已使不上多少力气,见他不肯撒手,也没什么办法,整个人就趴在姜云胸前,微微颤抖着一个劲流泪。见她这般模样,姜云也有些不忍。不过俗话说得好,死道友不死贫道,若是松开,彻顿白是舒服了,难受的就轮到了他。

    果然,没过多久,彻顿白就觉得原本疼痛得难以忍受的下身似乎已有些麻木了。疼痛渐缓,反而还隐隐有一种暖意,这让她不由大喜过望。她轻松地舒了口气,又坐了片刻,开口问道:“好了没?”

    姜云纳闷。“什么好了没?”

    “我怀上了吗?”

    “。。。”

    看来她娘只教了她一半,没好意思给说全了。姜云苦笑着摇摇头:“还早。”

    “还没好?”彻顿白有些不满。“你赶紧的。”

    “你要就这么干坐着,怕是一辈子都好不了。”

    “这不行么?”彻顿白眨眨眼道:“还要怎的?”

    还要怎的?动啊!她以为一哆嗦是这么容易的?又不是撒尿。姜云忍着笑,一脸严肃地说道:“稍微站起来一些,幅度小点,别弄出来。”

    “哦。”彻顿白依言将身子提起来一些。“然后呢?”

    “再坐下来。”

    丰满挺巧的臀部重新挨上姜云的大腿根部。“接着呢?”

    “再起来,和方才一样。”

    “然后呢?”

    “再坐下。。。”

    彻顿白闻言,不由勃然大怒。“你敢戏耍于我?”

    “生孩子可是创造生命,自然是很繁琐的。”姜云挑眉道:“你若是嫌麻烦,那就此作罢。”

    就此作罢?说得轻松!这么一来,她方才吃的苦头还有什么意义?彻顿白一脸疑色地瞧着他,略一琢磨,便再次坐了下去。

    孺子可教。姜云对她的觉悟很是满意,开口吩咐道:“按照方才的法子,做二十次。”

    二十次?好麻烦!彻顿白黛眉微蹙,显然不太乐意,不过为了目标,她还是顺从地开始动了起来。她动得很认真,就想是个全力迎考的考生。二十个上下并未花去多少时间,但彻顿白的心态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疼痛,似乎完全消失了。火热感越发强烈,让她感到一阵说不出的舒爽感。“好了吗?”

    “再来五十下。”

    这男人的行为,简直就是得寸进尺,按照她的性子早就破口大骂了,不过却不知怎的,这次彻顿白却没生出多少不耐,反而对此还有些莫名的期待,

    “呼,呼。”在急促的喘息中,任务总算完成了。

    “再来一百下。”

    “呼,我累了。”

    要的就是你累啊!任谁连着做七十个蛙跳双腿也得受不了。彻顿白累了,姜云这会全全身都是劲。他忽然伸手捧住她的臀部将她托起身,在彻顿白尚迷迷糊糊之时让她跪趴在床榻上,从后方重新冲了进去。

    回过味来,彻顿白不由惊怒交加,“你做什么,混蛋,你竟敢让本汗像狗一样趴着。”

    “啪!”回应她的是清脆而响亮的一巴掌,那雪白的臀部顿时就印上了一抹淡粉色的手印。忍了这么久,总算逮到了反攻的机会,姜云岂能由着她继续放肆,闻言立刻在她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你。。。你敢打我?”彻顿白羞怒交加,怒是怒在感觉大汗的权威受到了挑衅,羞是羞在从小到大,也没人打过她的屁股。

    “啪”又是一巴掌下去,姜云冷哼道:“闭嘴。”

    “嗯。”快感一阵接一阵冲击着大脑,加之后臀传来的酥麻感,竟让她忍不住娇吟一声。头脑一片混乱之下,哪还有心思继续反抗。她只得勉力撑着双手,被迫忍受着一次次的强烈冲击。

    片刻之后,娇吟声渐渐响亮起来,彻顿白已全身瘫软,再也支不住身子,干脆直接俯卧在床上,任凭压在背上的男人随心所欲地挞伐。

    终于,姜云发出了一声沉闷的舒气声,彻顿白魂飞天外地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

    ------------------

    就在姜大官人在漠北辛勤耕耘的同时,远在夷州的果实终于到了收获季节。

    “啊!”吃痛的尖叫不断在屋中回想,陆熏等人满是焦急地守在门外。整整一个白天,宋晴还是没能生出来,当真是要把人给急死。

    不多时,屋门打开,姓王的产婆满是焦急道:“大小姐,情况不是很乐观!那姑娘似有难产的迹象。”

    “难产?”站在一旁的姜斌闻言,面色猛地苍白起来。里头可是他姜家的大孙子,老家伙暗暗期待,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陆熏面色也不太好看,她与身后的一众女眷打个眼色,结伴推门而入。

    宋晴的叫声已渐渐转弱,双眼微眯,不断地粗重喘息着,似乎随时都会睡着一般。见陆熏等人入屋,宋晴闪过一抹泪光,无力道:“我。。。我生不出来,怎么办?”

    陆熏在她床边坐下,抓着她的手道:“再坚持坚持。”

    微微摇头,宋晴道:“我。。。真的不行了。”

    “不行也得行!”陆熏沉声道:“夫君去了漠北,几个月来毫无音讯。虽然不愿这么想,但我们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晴姐,若是夫君出了意外,你腹中的孩子就成了姜家传承的唯一血脉。为了夫君,为了孩子,你不能倒下,不能放弃。”

    听了这话,渐渐迷离的双眼重新焕发出一抹光彩。接着便传来王产婆惊喜的叫声。“头出来了!姑娘,你再坚持下,用力。”

    这会哪还要她多说,宋晴是吃奶的力气都给用上了。终于,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彻响屋内。

    姜飞,出世了。

第487章 天狼大阵(一)

    姜云走后,格林依旧沉默不语,目光复杂地看着彻顿白,后者却轻叹一声,相视无言,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天籁小说WwW.⒉

    楼曼夹在两人中间,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她有意调节下气氛,貌似不经意地开口说道:“那个女娃娃还真有本事,竟自己一个人从周地跑来了图锡找人,偏还让她给找到了。说起来她运气还真不错,没碰上那些心怀不轨的坏人,否则岂不要出事。”

    一个人?格林此刻心虚复杂,不过却瞬间听出了不对,他冷着声音,凝眉道:“你说,方才的女童是一个人?不是你们接她过来的?”

    这怎么可能?一个小姑娘,且不说她是如何避过重重守卫来到帅帐,光是大周边关士卒都不会任由她一个人出关。粉雕玉琢的小女娃,任凭那血性汉子有多视人命如草芥,对她也难以不表现出一些关心,这是人之常情。

    “当然了。”楼曼笑道:“要不怎么说她本事大,运气好呢。”

    “她本事自然大。”彻顿白收回心思,淡淡道:“在本汗五岁,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的本事已就不小了。”

    楼曼听了这话,不由眨了眨眼,小脸一片茫然之色,似乎不太明白。格林却若有所思,忽然开口问道:“她究竟是谁?”

    “当年父亲遇刺身亡,大师傅扶保我继承单于之位,待族内诸事处理完毕后,兴大军二度伐周。未免我重蹈父亲的覆辙,大师傅不放心我单独留在漠北,便带着我随军一同出征。”彻顿白似乎回到了多年之前,回想了片刻,喃喃道来:“大军一路凯歌,来自各方的军队都未能给我匈奴造成多少干扰。在十二大巫的加持下,我军成功击溃了挡在我们面前的最后一支勤王之师,来自五军都督府的援军,至此兵临大周皇城。”

    事多年,那会格林同样尚在年幼,不过显然还记得此事,闻言颔道:“只可惜,最终功亏一篑。”

    “是啊,兵困大周皇城二十三日,在**和仇恨的趋势下,匈奴士卒无不勇猛,无不争先,将周廷仅剩的力量逐渐耗尽,眼看就要拿下皇城,灭周之功即将成就之时,皇城之巅出现了一个女童。”

    格林微眯的双瞳猛地一阵收缩。“武宗天使?”

    彻顿白淡淡一笑。“格林,大师傅的能耐你很清楚,可就算是他,在与她交手两日之后,那号称不死之身便如同笑话一般。重伤吐血,无力再战,大军只得无奈北撤。而那个将大师傅打至重伤的,就是她了。”

    楼曼起初还听得津津有味,但越听越是吃惊,小嘴微张,喃喃道:“就是方才那个孩子?她。。。她才多大啊。”

    “多大?”彻顿白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五岁时见她已是十三四岁的模样,十几年过去了,我早已长大成人,而她。。。岁月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她还是跟当初一模一样。她。。。是一个真正的怪物。”

    格林闻言,面色不变,但目光却在不断闪动,似乎在琢磨着什么。片刻之后,他自顾自转身离去。“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大汉,格林大人似乎。。。”待他背影消失在眼前,楼曼不由小声道。

    彻顿白颔,目光闪过一抹黯然。“我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先前我也动过这心思,只是。。。大师傅虽然霸道专横,但于我毕竟有恩。当初父亲身死,若非他尽力扶保我整合各部,如今的匈奴会是什么模样谁都难以预料。况且,大师傅闭关数年,如今方才出关便已着手准备南征事宜,可想其必有依仗,倘若出了什么意外,岂非害了我孩儿亲爹的性命?”

    说罢,她摇摇头,轻叹道:“算了,你我只当不知,听天由命吧。”

    -----------------------

    绕过走廊,便进入了一个颇为宽敞的偏殿,姜云牵着小然顺着阶梯走至楼下。未走多远,前方便出现了四个禁足而立,目不斜视的持刀守卫。

    姜云心中一惊,不由看了小然一眼。“你来时这里没人?”

    “没有啊。”小然回看他一眼,摇头说道。

    “现在有人了,咱们绕道走。”姜云当即做出决定,不能继续走了,若是走近了被现,说不得就得出事。

    “那多麻烦。”小然不以为然,抓着他的手径直向前走去。“走吧,没事的。”

    两人未走几步,那四个守卫便已寻声望来。“你们。。。”

    果然被现了,姜云心中惊惧之时,不想那四个守卫才开口吐出两个字,便双眼向上一翻,软软地瘫倒在地。

    这。。。姜云愕然看了看小然,只见她甜甜笑道:“你看吧,我说没事的。”

    “他们这是?”

    “许是突疾病吧。”小然拖着他继续向外走去。“想这么多作甚,我们赶紧走。”

    突疾病?一个人这样已是巧合中的巧合,四个人一起病?这是什么概率?姜云显然不太相信。不过他也明白,此刻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时候,赶忙顺着她快步向前走。结果一连走过了四五个关卡,整整二十多个守卫竟然全部“突疾病”而倒。

    这下就姜云就算再笨,也琢磨出不对了。他虽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过还好身处这种“幸运光环”之下,两人竟毫无阻拦,闲庭信步般走出了图锡城。

    图锡是漠北唯一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城池,但也就对漠北而言如此,相较于大周城镇无论在人数还是规模上都不在一个层次,便是城门处也未见严密防守,只有稀稀落落几个士卒正在聊天打屁。对于进进出出的众人,甚至连盘查的过程都没有,姜云在这待了几个月,此刻穿着一身匈奴传统服饰,他带着小然毫无阻碍地走了出去。

    出了城,便是一片荒芜的情景,类似于沙漠,却又不完全是,周边还是生长着稀稀落落的草地。两人无马,一路步行,向东南方走出了二十里地。

    “累不累?”姜云看了眼小然,开口说道。“要不我们坐下歇一会?”

    “你累了?”小然淡淡说道:“那就坐一会,对面也来人了。”

    “人?”姜云闻言,愕然望向四周,这才现在左侧不远处正不声不响地坐着几个人影。他心中历时一惊,这些人身上的黑袍可就太眼熟了。待瞧清楚坐在最前方那个子矮小的半秃老头后,姜云不由面色大变,失声惊呼道:“赫连博!”

    “嘿嘿。”赫连博这才撑着乖张站起身来,阴测测地打量着两人,开口笑道:“贵宾驾临,我漠北可当真是蓬荜生辉,只是为何不与老朋友打个招呼就急匆匆离去?”

    草!跟你打了招呼哥还能跑么?姜云显然是误会了,以为他在与自己说话。他是真没想到,这老家伙嗅觉竟如此灵敏,自己才开溜不就,他就已提前在这等着了。待赫连博身后几人相继站起后,那鹤立鸡群的身影让姜云历时就明白了过来。

    格林!这王八蛋去告密了!姜云大怒,正要破口大骂,却不想身旁的小然淡淡开口说道:“你谁啊。”

    你。。。谁啊?短短三个字,险些让赫连博一口老血。太气人了!这是压根没把他放眼里。老家伙顿时冷哼一声道:“凌天使大驾光临,我赫连博谨代表萨满教邀请天使多逗留几日,一览漠北风情。”

    凌天使?哪呢?姜云愕然,左顾右盼一番,愣是没瞧见印象中的那抹窈窕身影。最后目光落在小然身上,两眼越睁越大。“那老家伙在与你说话?你。。。你是凌天使?”

    不顾他的震惊,小然却理所当然道:“是啊,我没告诉过你吗?”

    告诉你妹啊!姜云一脸木然,目光痴呆。小然。。。凌羽然?她是凌羽然,武宗的护国天使?不。。。不对啊!他见过凌羽然,在老皇帝姬重的寿宴上,在凌云山上,见了还不止一次。那个相貌虽美,却显得有些虚假,相貌毫无瑕疵的那个妙龄少女,与眼前这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两者形象无论如何都无法重叠到一起。

    “不用太过惊讶。”小然依旧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笑道:“我平日就这个样子,只有在出席一些较为重要场面时,才会装扮一番,稍有改变。”

    稍有改变?你已经改变到爪哇国去了好吗?韩国的整容,日本的化妆,泰国的变性,加上中国的美图秀秀,就算后世四大邪术齐聚一身,怕也做不到如此天差地别,南辕北辙的改变。根本没有任何手段可以做到这种效果!至少在姜云的印象中找不到。

    不!好像能找到!“童飘云”这个由金老先生杜撰出来的名字不由在姜云心头浮现,他呆呆地看着小然。“你。。。是不是学了一门功夫?八荒**唯我独尊功?”

    草!眼前这个可实打实的是一个天山童姥!虽然她目前还没有童姥的年龄,不过以传说来看,凌羽然今年至少也有二十五六岁了,可她依然还是十三四岁的模样,这算是比较夸张了。

    震惊之后,姜云又乐了。这显然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整个大周,谁的腿能比小然更粗?他现在抱着凌天使大腿,原以为此刻已是必死之局,现在看来。。。貌似是虚惊一场,小命算是保住了。

    凌羽然显然没听说过这门传说中的神功,听不明白也不去多想,她淡淡撇了一眼赫连博,摇头道:“这里没什么好玩的,我要回去了。这次你们人都没来齐,我不欺负你,你闪开吧,别拦在我面前。”

    “既然来了,又岂会就此回去?”赫连博失笑道:“此番,就是想再次领教凌天使高招,还望天使不吝赐教。”

    不知为何,凌羽然显然不太乐意跟他动手,顿时不耐道:“我再说一遍,闪开!”

    赫连博笑而不语,脸上的鸿沟堆积在一起,苍老的面庞泛着浓浓自信。他盯着凌羽然,忽然将右手的拐杖抬起,轻轻挥动了一下。霎时便出现了七八个若隐若现的半透明光圈,将他完全笼罩在内,光圈滚动,不断徘徊。

    这一幕出现后,凌羽然小脸上不耐更甚。

    “这是什么手段?”姜云满是稀罕地问道。

    “秘咒,恢复巫法。”凌羽然嘟起小嘴,愤愤道:“这个老东西最是讨厌不过。不干不脆的,这巫法能让他在一个时辰之内,所受任何伤势都可以不断复原。换言之,除非在刹那间将他打死,否则他都可以恢复过来,在一个时辰之内,他就是不死之身。”

    “连你都打不死他?”姜云有点不信,他就没听说过有什么人能在凌羽然手下撑过三招的,这丫头最擅长的不就是拍蚊子么?一巴掌就死,干脆利落。

    “本是可以的。”对于姜云的问话,凌羽然极有耐心地解释道:“但这老东西不同于其他大巫,整个萨满教只有他会重叠秘法,就是将不同巫术同时加持在自己身上,这就很麻烦了。我能打死他,不过最快也得一两日时间,将他力气耗尽才有机会。”

    两人说话的工夫,赫连博已对自己施展了第二个巫术,光圈之内再次出现了三道菱形光影,透着日光闪闪亮,一眼望去,霎时好看。他动作轻柔而缓慢,老脸上始终挂着阴沉的笑容。

    姜云见此不由大急,他忙开口说道:“小然,你赶紧出手啊,等他都加持完不就更麻烦了?”

    “对巫王来说,施展巫术只在眨眼之间,他缓缓施展,只是借此示威,早晚出手都一样,让这跳梁小丑得意一阵无妨。”小然也不着急,她目光烁烁,似乎也在借这机会寻思下对策。

    不多时,一连五个巫术全部加持完毕,赫连博淡淡笑道:“可以开始了,请凌天使赐教。”

    “哼,就瞧瞧这些年你有什么长进。”凌羽然冷哼一声,向前虚空踏出一步,这一步便如天涯咫尺,仿若瞬间移动般出现在赫连博身前,老头子本能地一惊,不过联想到自身状态便迅平静下来。再他身体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之时,凌羽然抬起右手,一掌飘然而下,仿若后世那些老大爷锻炼太极拳一般,软弱无力地拍向赫连博那半秃的脑袋。

    一掌之后,姜云预想中那脑浆迸裂的场景并未出现,赫连博只借势向后退出了一步,反观凌羽然,同样身子一震退了半步。

    “伤害反弹么?”站定身子,凌羽然冷冷一笑。“老掉牙的招式,果真没有半点长进。你这老乌龟何时能走出龟壳,爽快些打一架?”

    这就是她不想和老东西动手的原因,他的龟壳实在太硬了。而且还带反弹效果,这就给她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为了不被自己的劲力反伤,凌羽然每次出手只能用上五分力,余下的力量得用来低于反弹回来的劲力。可仅以这五分力,偏又破不了他的龟壳,在恢复巫术的加持下,老家伙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能恢复如初。

    凌羽然一击不曾得手,赫连博精神大振,竟提起了手中拐棍,抢出一步率先起了攻势。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3847/ 第一时间欣赏行祸天下最新章节! 作者:码个铲铲所写的《行祸天下》为转载作品,行祸天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行祸天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行祸天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行祸天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行祸天下介绍:
逗逼巡警意外殉职,穿越成姜家村贫农之子。原想着热炕头,小媳妇,偷鸡摸狗筑小楼。无奈麻烦上门,步踏出村。
至此太岁出山,灾星降世,行祸天下,步步生莲。
守吴县,谋夷州,转江南,乱京师,平高丽,定东出,坑匈奴。处处算计,步步高升。
江湖,诡异的江湖:柔情,缠绵的柔情。
——
PS:新人新书求收藏,推荐。不嫌麻烦的请在书评区留个脚印,起码让我知道还有人在看,感谢。行祸天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行祸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行祸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