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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码个铲铲     行祸天下txt下载     行祸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55章 劫(一)

    凌云山。

    瞿丹近日很是烦恼。

    二师姐邱雨婷自从离开了山门,便一连消失了好几个月,毫无音讯,就连师门特殊的联络方式都无法获取她的任何消息,仿若人间蒸发了一般,这多少让人有些担心。不过就在十日前,她忽然回来了,这本是好事,但瞿丹却感觉师姐仿若变了一个人。

    上代天使左小青只收了四名入室弟子,她去世时,四人年纪都不大,作为大师姐的戴玲君也不过刚满十七岁,至于瞿丹,才九岁而已。那是凌云阁最为黑暗的日子,三师姐凌羽然虽实力已不下于恩师,但毕竟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心智方面尚未成熟,除了打架,她什么都不会。

    是十七岁的戴玲君和十五岁的邱雨婷,以稚嫩的肩膀为两个师妹扛起了一片天。四人感情极好,好到了几乎无话不谈的程度,她们之间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十几年来一直都是这样。

    但此番邱雨婷回来之后,与她们之间似乎出现了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隔膜。她不再主动寻她们说话,甚至还总是躲着她们。大师姐素来严厉,只有二师姐最为温柔,但现在从她的眼中,已再难看见柔意,反而总是透着淡淡的忧伤,彷徨,甚至恐惧。

    回来之后,她总是将自己关在房中。瞿丹曾去找了她几次,就见她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抱着双膝,蜷缩在床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她似乎对所有事都失去了兴趣,甚至连用膳都经常会忘记。

    又到了午膳时间,瞿丹迟迟等不到邱雨婷出门用膳,她便为打上一份午膳,置于盘中端去邱雨婷房间。

    入屋之后,她发现大师姐戴玲君也在,不过面色却不太好看,站在邱雨婷床前,一遍又一遍的数落着,询问着,后者却仿若未闻,没有半点反应。见瞿丹入屋,戴玲君无奈一叹。“有什么事回头再想,先吃饭。”

    邱雨婷仰起脖子看了看她们,又摇摇头。“我不饿。”

    “不饿?”戴玲君不由怒道:“掌门师妹都成不了仙,莫不是你已经成仙了?靠天地之气就能填饱肚子了?”

    将餐盘置于桌上,瞿丹凑上去一脸关心地说道:“师姐,究竟出了什么事,你给我们说说吧。你老这样,我们很担心。”

    摇摇头,邱雨婷道:“别逼我,让我。。。再想想。”

    “不好啦!”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阵阵惊呼,一个面容姣好的绿衫少女略显慌乱地跑了进来,飞快地说道:“师傅,师叔,出事了。”

    “怎么了?”戴玲君凝眉问道。

    “邢烈天目带人硬闯山门。”少女急道:“众师姐师妹奋力苦战,却拦不住他们,这会人怕是已经上山了。”

    “硬闯山门?”戴玲君微微一愣,继而大怒道:“邢烈这是活腻味了?来了多少人?”

    “都。。。都来了。”少女喘了口气,急道:“谍盟两大长老,除毒使之外其余四使,十二堂堂主全部都来了。”

    “。。。”邢烈这是想做什么?拖家带口来找死?戴玲君一时有些纳闷。

    没错,谍盟这等阵容的确极为豪华,包括她在内的凌云阁三大上使联手都未必能将之赶走。但那又如何?凌云阁能有今日地位,靠的从来都不是几个上使,而是那唯一的一个天使。无论谍盟来多少人,这些人有多强大,只要掌门师妹在,来多少都是送人头,这厮疯了么?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琢磨半晌也没闹明白,戴玲君干脆不去多想,开口道:“你先去通知下掌门师妹。”接着她与瞿丹打了个眼色。“我们先去看看。”

    瞿丹则看向邱雨婷道:“师姐,要不你也一起去看看吧。”

    面上闪过一抹挣扎,邱雨婷总算从床榻上挪了下来。“好,去看看。”

    三人出了屋子,绕过回廊,远远就见宽阔的试炼场上有数十个人影战成一团。邢烈自持身份,只在一旁静足而待,身旁也没什么人敢对他动手,显得比较悠闲。

    戴玲君快步赶上前途,大声喊道:“都给我住手!”

    喊完之后,凌云阁一方的人手下本能一顿,但谍盟一方却未有停手迹象,如此以来,凌云阁顿时就有不少人吃了大亏。戴玲君面色渐冷。“嗡”地一声,后背长剑轻吟出鞘,凌空长剑微微一闪,竟凭空消失了。

    邢烈见此,面色微微一变,正要有所行动时,一声惨叫传来,方才偷袭凌云阁女弟子的某个堂主胸前闪过一道剑芒,鲜血喷洒而出,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邢烈凝眉道:“戴上使,你出手未免太过毒辣了。”

    “我已出言让你们住手,你的人却伤我六名底子,我只取一人性命,很公道了。”戴玲君冷冷地凝视着他。“若是有所不满,你尽可出手试试?”

    “那本尊还真要试上一试了。”

    两人对视许久,邢烈忽然笑着向前踏出两步,显然不太买账。正待动手时,远处传来一个略显慵懒的声音。“谁想试的?来,跟我试嘛。”

    凌羽然闲庭信步而来,在场中扫视了一眼,又看向邢烈道:“邢天目,是你来?还是一起来?”略一琢磨,她又道:“还是你来吧,能玩上一两招,就你下面那些人。。。”

    笑容很和煦,但却充斥着满满的不屑。

    此话一出,谍盟众人连个屁都不敢出。凌羽然是狂妄,但她有向任何人狂妄的资本,她不是一个人,妥妥就是个怪物。

    见邢烈迟迟不动,凌羽然不由伸了个懒腰,又道:“许久没动过了,机会难得。这样吧,我就用一根手指,两招之内若是拿不下你,今日你想怎样便怎样,若你连两招都抵挡不住,留下一条手臂,然后。。。滚蛋。”

    邢烈闻言,面色不由一僵,强笑道:“天使说笑了,本尊如何敢与你动手。”

    “不动手?”凌羽然不由嗤笑道:“那这是所为何来?你应该知道我凌云阁的规矩。别说我没提醒你,不打也行,但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三天之内,我会让谍盟彻底消失。”

    她做得到!而且她真做得出来!凌羽然是历代最不守规矩的一个天使,她心性极不稳定,有时极为成熟,有时却仿佛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无比任性,做事全凭一己好恶,别跟她讲规矩,上一个跟她讲规矩的,坟头草已有一人高了。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她动辄会跟你讲规矩。。。讲她的规矩。。。

    邢烈敢以这种激烈的方式上山,自然是有所依仗,定了定神,他才开口说道:“本尊敢问天使一句,凌云阁是否还是祖教的一部分?”

    凌羽然没说话,戴玲君却已先开口道:“祖教虽久无教主,但凌云阁也从未有过脱离祖教的想法。”

    “这么说,凌云阁依然要遵守祖教的教规?”

    “这是自然。”

    “好。”邢烈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祖教教规中,有极为重要的一条,是不可结交邪魔外道,非但如此,对于那些惑乱人心,意图对我大周不利的邪道人物,一旦发现,必须立即予以格杀。本尊。。。没有说错吧?”

    此言一出,缩在后面的邱雨婷娇躯一颤,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第456章 劫(二)

    邢烈此话一出,凌云阁众人不由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是几个意思,好端端说出这番莫名其妙的话来。不过姑且不论他所言的目的为何,但就话本身来说没有什么问题。戴玲君与凌羽然对视一眼,并未发现此话有什么陷阱,便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见几人没有否认,邢烈称热打铁道:“凌天使,戴上使,本尊且问你们。若是凌云阁出了一个私通邪教的不肖之徒,你们是否该按祖教教规处理?”

    “混账!”戴玲君刚按捺下去的火气“噌”地又冒了起来,这话她怎么就这么不爱听呢?闻言不由怒道:“邢烈,你拐弯抹角的究竟想说什么?是想污蔑我凌云阁么?”

    “污蔑?”邢烈不由朗声笑道:“我听雨楼铁律便是实事求是!莫说是你凌云阁,即便只是个普通百姓,何时见本尊污蔑过,冤枉过?倘若真有这等事情出现,本尊如何服众?”

    听了这话,戴玲君面色不由沉了下来。他说的没错,谍盟耳目遍布天下,其生存基础就是谍报的准确性,别说诬陷,哪怕是一些无法确定的事他们也绝不会公布出来,否则一旦他日印证所言有误,这就是对自身招牌最大的打击。如此看来,凌云阁内部或许当真出现了不肖之徒。“是谁?”

    “本尊来这便是为了此事,自然不会有所隐瞒。”邢烈淡淡说道:“但此人在凌云阁身份地位极高,在说之前,本尊必须确认凌云阁的态度。”

    这话的意思就再明白不过了,看你们会不会包庇自己人!

    身份地位极高?戴玲君心中一紧,本能地向凌羽然望去。。。要说整个师门,有可能也有胆子去干出一些荒唐事的,也只有这个经常如孩童般任性的师妹了。被戴玲君的目光注视着,凌羽然则一脸的莫名其妙。

    越想越是烦躁,戴玲君不耐道:“师门为大,无论任何人违反门规,我等必秉公而办,绝不徇私。”

    “好!”邢烈闻言大喜,这才紧盯着戴玲君身后的邱雨婷道:“此人就是你凌云阁三大上使之一的邱雨婷。”

    “你胡说!”瞿丹立时大怒,说话的功夫,背后长剑一阵轻吟,似乎随时会破鞘而出。

    “瞿上使,不必太过激动。”邢烈信心满满,侃侃而谈。“在几个月前,听雨楼旗下探子发现有一股外来势力潜入我大周疆域,其组织结构甚为严密。组织头目姓罗名天,在几个月内,频频接触各方势力。虽不知其意欲为何,但这般偷偷摸摸,决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顿了顿,邢烈继续说道:“本尊便将此事通报凌云阁处理,恰巧几位都不在山门,只有邱上使在,得知消息后,邱上使立即启程,前往诛杀罗天。”

    “师妹,是这样么?”戴玲君回头问道。

    “是。”

    “结果呢?”邢烈直视邱雨婷,气势十足地问道:“他死了没?”

    “没。”邱雨婷小声回道:“我。。。我不是他对手。”

    “哈哈!好一个不是他对手!”邢烈不由朗声大笑,继而面色一变,厉声喝道:“这就是你自甘堕落,与他纠缠不清,甚至明珠暗投,怀上他孩子的理由?”

    “。。。”

    此言一出,凌云阁众人无不变色。瞿丹最为直接,她们四人情如姐妹,是真正的亲姐妹。她是邱云婷一手带大的,在这似姐似母的情感下,她对师姐的信任毫无保留,绝不容许任何人欺辱师姐声誉。

    “叮”,按捺许久的长剑猛然出鞘,如闪电般直冲云霄,剑气频闪,不断旋转着,首尾渐渐闭合。瞿丹双目通红,厉声喝道:“我不管你们来多少人,今日定要尔等一个都下不得山,邢烈,受死!”

    万剑诀!面对这等猛招,邢烈面色立时凝重起来,暗暗提神戒备。

    就在剑圈即将闭合之时,凌羽然扬起脖子,抬手在空中虚划出一道。眨眼的功夫,剑圈便消散干净,长剑仿若受到了难以抗拒的大力束缚,“嗖”地一声重新埋入了瞿丹身后的剑鞘之中。

    “师姐!”瞿丹怒道:“为何阻我。”

    凌羽然默而不答,转身走至邱云婷身前,轻声问道:“师姐,他说的。。。是真的么?”

    事已至此,邱雨婷也不狡赖,颔首应道:“我。。。是有了他的孩子。”

    “可是那混蛋欺辱你?”戴玲君怒道:“师妹,你尽管实话实说,一切有我们给你做主。”

    摇摇头,邱雨婷道:“是我心甘情愿的,天哥他。。。他不是坏人。”

    “你。。。”一口气堵在嗓子口,戴玲君又急又气。“你糊涂啊!”

    沉默许久,邱雨婷忽然向着戴玲君屈膝跪下,轻声道:“师姐,一人做事一人当,此番回来,我便是回来承担的。恳求师姐,给我一些时间,待生下孩儿之后,我便去师傅灵前自刎谢罪。”

    “师妹。。。你。。。”

    邢烈闻言,冷冷一笑道:“还打算将孩子生下?岂非痴人做梦?”

    震惊之后,瞿丹迅速反应过来,厉声喝道:“邢烈,你休要咄咄逼人!”

    “现在事情已经恨明显了。”邢烈冷声说道:“本尊并未冤枉任何人。无论如何,这小畜生是绝不能留的。眼下此事只有两个解决办法。一是她腹中的孩子死,二是她和孩子一起死。”

    “师姐。”邱雨婷急道:“求你,看在同门情谊上,饶我孩儿一命。”

    “师妹。。。”挣扎许久,戴玲君咬牙道:“放弃孩子吧,师姐定保你无恙。”

    “不。。。”邱雨婷豁然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与自己相处了十几年的同门师姐,她向后退出六七步,喃喃道:“孩子是无辜的,我绝不让你们伤害我的孩儿。”

    邱雨婷这会情绪波动很大,还有些不正常,似乎正处在随时都会爆发的边缘。她是凌云阁三圣之一,一出手便是要人命的,即便是邢烈也不敢贸然上前,逼迫过甚。

    他们不敢上,却有人敢。凌羽然缓步走至邱雨婷身前,小声道:“师姐,你当真想要这个孩子?不用回答,我只要你考虑清楚,对方究竟值不值得你付出这等代价!”

    “我。。。”

    “师姐,你忘了师傅是怎么死的?”凌羽然沉声道:“所托非人,终是迈不过情之一关,最后才会遭受那天狼噬心之痛,故而她临终之前再三叮嘱,我等绝不可擅动情欲。师姐,你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可这事是你一个人能做出来的么?你都担着,那个男人又该做什么?”

    “师妹,你不懂。”邱雨婷黯然道:“若是情之一字可人为控制,师傅便不会有这般下场。她让我们不可擅动情欲,是因为她知道一旦陷入其中,便难以自拔。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我也不去多想,只求孩儿安全,所有罪责我愿一肩承担。”

    劝言似乎进了一个死胡同,凌羽然也是无奈,只得收走了邱雨婷的长剑,让瞿丹带她回屋好生看管。

    待两人退去之后,她才看向邢烈道:“你究竟想怎样?”

    “本尊与邱上使无冤无仇,自然也不会将她往死路上逼。这样吧,本尊便退让一步,只当此事没有发生过,那孩子可以留下,但本尊却要借邱上使和孩子一用。无论如何,罗天必须得死,这点没得商量。”他凑上前去,小声低估了一番。

    凌羽然想都不想便断然拒绝。“不可能。”

第457章 劫(三)

    瞧凌羽然的面色,就知邢烈定没打什么好主意。

    戴玲君沉声问道:“师妹,他想如何?”

    “他想如何?”凌羽然冷笑道:“他想将此事昭告天下。”

    “你!”戴玲君闻言顿时大怒。“邢烈,你休要欺人太甚。”

    “两位言重了。”邢烈面色不变,淡淡道:“本尊只是想借邱上使肚子里的那块肉,把罪魁祸首引出来,若是运气不错,甚至还有机会引出他身后的势力。如此大好良机,没道理浪费吧?更何况本尊并无任何私心,所行皆是为了祖教,为了大周。”

    “不成。”戴玲君冷哼道:“此事若是昭告天下,师妹今后还如何见人?更何况此事不仅关乎师妹清誉,更事关我师门声誉。你赶紧打消这主意,我等万万不会答应。”

    唇角挂起一抹笑容,邢烈失笑道:“你们必须答应,这是命令!”说着,他当即从袖中抽出一块泛着冰冷光泽的水晶小碟,朗声道:“祖教掌教令在此,依祖教教规,在无教主的情况下,任何祖籍大周且非姜姓之人只要得到此令,便是祖教教主。”

    “这。。。”这下不止戴玲君,几乎所有凌云阁一方的人都知道事情坏了。消失了数百年,以为永远都不可能会再出现的掌教令居然出现了,偏偏还出现在邢烈的手中。如他所言,这是命令。无论凌云阁地位多高,多超然,终究是祖教的一部分。邢烈一旦拿出这个玩意来,她甚至连个反驳的借口都找不到了。

    “师妹。。。”想了想,她不由向凌羽然投去一个求助的目光。

    凌羽然则面色不变,斜眼瞄了眼邢烈手中的水晶碟,撇撇嘴道:“谁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真的。”一声中气十足却略带沙哑的苍老声传来,隆裕之带着身后两个白胡子老头快步从阶梯前走了过来。“丫头,你不用怀疑,老朽已经检验过了。”

    瞧见来者,凌羽然一脸无趣。“你怎么也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老朽如何能不来?”隆裕之走上前来,站定之后看向邢烈道:“按照教规,你可以代教主行事,但至于是否正式尊你为祖教教主,老朽还要再观察观察,事关重大,绝不可有半点草率。”

    “呵呵,天智多虑了。”邢烈笑道:“本尊对祖教一片赤胆,可昭日月,对教主之位并无妄想。尽力寻找掌教令,也是怕它落入了邪道之手。若非凌天使坚持不愿配合,从心里说,本尊并不想让此物重见天日。天智,这事你看。。。”

    “就按你说的办吧。”

    “天智!”戴玲君不满道:“此事。。。”

    “戴丫头,这不是老朽决定的,而是教规所定。”

    “。。。”

    “凌丫头。”

    “哼,你们都决定了还问我作甚。”凌羽然一脸不爽,转身便走。“随便你们。”

    事,就这么定下了。人群中的连战看向满脸春风得意的邢烈,眸中隐晦地闪过一道厉芒。

    这一切,本该是属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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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手中书信,姜云颓然地坐在身后的椅子上,闭着眼睛沉默了许久。他万万没想到,罗天的劫难竟会与武宗扯上关系。

    信中言明,大约一周之前,罗天给父亲罗康传了个信,不但辞去了身上的全部职务,且字里行间仿若遗书般将后事一一交代清楚。拿到书信的罗康虽觉莫名其妙,但心中已隐隐有些不安了。两日后,武宗方面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下月初,祖教三部将齐聚凌云山,以教规处决叛逆,原凌云阁三大上使之一的邱雨婷。

    揉了揉发酸的眉间,姜云无奈一叹。罗天。。。这是打算独闯凌云山啊!当日首次见面时,罗天就告诉姜云,他是夷州第一勇士。或许这是一个大实话,可这第一勇士放在凌羽然面前,怕是真不够看。他要么不去,去则必死。

    方誉所说的生死劫,原来是应在了这里。

    问题是罗天能死么?不能啊!若把暗盟比作一辆汽车,罗天就是姜云手中的方向盘,失去了他,整个暗盟就会彻底脱离姜云掌控。此番不但是罗天自己,就连姜云也被逼上了绝路。

    各中厉害不但姜云明白,罗康心里也敞亮得很,他在儿子身上付出的已经太多了,这才让罗天能承担如此巨大的责任,一切都是为了暗盟。罗康或许能失去一个儿子,但暗盟不能失去这个副尊主。

    凌冰在信中说的很清楚,罗康收到消息后已在积极应对,虽不知他具体在做什么,但能肯定,他一定会有大动作。写信给姜云,是想让他决断,究竟是明言阻止罗康,还是尽力给予帮助。

    姜云没得选,一点选择余地都没有。调整好心态,他立刻跑去了养心屋。

    “熏儿,立刻通知邪风,命神教所有长老,护法,两日内赶到这来。”

    “怎么了?”看着眼前满是焦急的男人,陆熏愕然问道。

    “罗天出事了,我得去救他。此番的对手太过强大,我必须整合神教所有力量,或许能有一线生机。”姜云烦躁地摆摆手道:“具体的一时也说不清楚,我只告诉你,一旦罗天身死,夷州。。。就彻底完了。”

    陆熏从未见姜云露出过这等惊慌的神态,聪慧如她立时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忙颔首道:“我知道了,这就写信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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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傍晚。

    邪风,莲月,昊阳,沐雨,岚烟以及新任护法青岩,如时赶至陆府。见礼之后,姜云将他们全部带去了养心屋,在正厅中开了个会议,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他们虽不知罗天的重要性究竟有大,却也明白神教的功法问题,光凭这点,人就不能不救。几人表现的都很淡然,并未露出丝毫慌张和胆怯。为神教献身是最大的荣誉,无人惧怕死亡,更何况他们也不明白此番的对手究竟有多强大。

    无知便能无畏,无畏才会有一线生机,姜云也懒得多说,他最终决定休息一日,明早便启程出海,前往大周与罗康汇合。姜云决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必须将罗天安全地带回来。

    有些女人是娇艳而诱人的花朵,但终究不能乱碰。罗天越过了雷池,碰了不该碰,也绝不能碰的女人。直接导致姜云全盘计划崩坏,要以最下乘,也是最危险的方式去面对祖教。

    事若顺利自然最好,若是不顺,那后果姜云连想都不敢想。届时不但罗天会死,甚至连姜云以及带去的人都会全军覆没。暗盟与神教的高层一扫而空,下场不用想都知道。而夷州,此后也将逐渐走向衰落。

    姜云是真的不想打,也不敢打啊!可事实却逼着他不得不上,这感觉别提有多操蛋了。

    用了个难以下咽的晚膳,心事重重的姜云身心俱疲地回去了暖阁。今夜。。。或许是他和媳妇们待在一起的最后一夜了。

第458章 劫(四)

    姜云尽量让自己保持平常心,脸上始终挂着微笑陪媳妇门聊天。??火然文?n??e?n?`但徐娉婷终不如姬洛般没心没肺,她早留意到了下午匆匆而来的几人,尤其是邪风,莲月等她已见过的,心知是神殿来人,她看向姜云的目光中始终带着些许疑虑。

    徐娉婷感觉到了不对,但并未往最坏的方向去想,故而按捺着不曾当面问他,直到两个人莽莽撞撞地闯了进来。

    “圣王!”初为人母,性子却未有太多改变的含霜从外推门而入,入屋之后当即便嚷道:“您召集了所有长老护法要去闯那凌云阁,为何独独不叫上我?”

    “媳妇,你小声点。”在她身旁的王杰小声劝着。

    “小声什么啊!”含霜一张小脸满是不悦。“为何所有人都能去,偏偏就是不叫我?”

    姜云瞧她入屋便知不妙,见她开始喋喋不休,忙一连做了几个禁声动作,奈何这丫头只当没瞧见,自顾自越说越是开心。

    闯凌云阁?别人不知武宗为何物,姬洛身为皇族岂能不知?闻言不由大惊道:“相公,她说的可是真的?闯凌云阁?你疯了么?”

    “我没疯。”事到如今,已然隐瞒不下去了,姜云只得拿出光棍做派,实话实说道:“此番是去救人,救一个不得不救的人。”

    “那也不能去闯武宗的山门啊!”姬洛急道:“你知不知道后果?”

    “不知道。”姜云摇摇头,无奈道:“但我却知道不去的后果。罗天若死,我的根基便会出现极大的问题。皆时影响的不光是神教,还有夷州,江南,银行,吴王府,国公府,甚至连沈墨这等江南士卒都会全部卷进去,我不能不去。”

    “不成。”姬洛三步两跨便从床头爬到姜云身旁,死死抱着他的胳膊。“我才不管有什么影响,反正我不能让你去。”

    “洛儿。。。”

    “没得商量。”姬洛满是惊惧地摇摇头道:“明知你这是去送死,我不会答应的。”

    “洛儿。”姜云抓着她的双肩,凝视着她,一字一字说道:“我必须去。”

    “我不答应,不答应。”看着他的目光,姬洛声音越来越小,目光渐渐泛红。她忽然丢下姜云,转身向着陆熏道:“熏儿姐,你劝劝他,真的不能去啊!大周立国至今,从来没人敢挑衅武宗,相公若是去了,一定会死的。”

    “我。。。”陆熏咬着牙,将脑袋想一旁转去。

    她不是不想劝,也不是不能劝,她深知姜云的个性,他一旦决定了什么事,任何人都不可能让他改变主意,劝了也白劝。此事定然是万分凶险的,否则姜云绝不会表现出这种态度。

    只是相对姬洛而言,陆熏有个最大的不同之处。她是姜云的脑残粉,还是一句老话,这个男人从未让她失望过,自始至终都是她最为坚实的后盾。危险是危险,但她坚信,她的男人一定可以化险为夷。

    见陆熏指望不上,姬洛又回到姜竹儿身旁,急道:“竹儿妹妹,你劝劝他,他最疼你了,你说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姜竹儿始终在看着姜云,想了想开口问道:“相公,当真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长长舒了口气,姜竹儿开口道:“美姬。”

    大蛇美姬正在一旁打瞌睡,听到她的声音立时就来了精神。“少主,你说。”

    “相公要出门办事,你陪他一起去。”

    “去闯什么凌云阁?”大蛇美姬顿时一脸苦相:“少主,其实我不太想去。。。”

    瞿丹不就是凌云阁的人么?大蛇美姬不但见过,还交过手。虽说不惧,可终究是很棘手的,她对武宗又不太了解,哪里知道如瞿丹这般的高手究竟有多少个?若是有个四五人,她去了也白搭啊。更何况还有一个传说中的天使,同为影级的天照佐夫当年可是让人两巴掌就拍了个半身不遂,险些生活不能自理,她实在不想布那老家伙的后尘。

    听她似有推却之意,姜竹儿面色不变,淡淡道:“你若是不去,现在就走,回东出去吧。”

    “啊?”一言不合就赶人啊?少主也忒不讲情面了。

    姜竹儿挂起微笑,看向姜云,似是在说给大蛇美姬听,似又是在宣誓。“相公若死,竹儿当即自裁,绝不苟活于世。美姬,你从哪来,就回哪去吧。”

    “哎哟,别别!”大蛇美姬瞪大双眼,忙不住摆手道:“蛇姬大人,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去还不成么。您放心吧,回头要情况不妙,我就拍晕他给你带回来。”

    自裁?谁都能自裁,她怎么可以?蛇姬大人要自裁了,她大蛇美姬这么多年的付出和坚持,不就成了一个笑话了?哎,去吧去吧,不去也不成了。

    两人自说自话的谈着,含霜更是不满。“圣王,我也要去。”

    “你不能去。”姜云想也不想便断然拒绝。“含霜,你孩子年岁尚小,都还没断奶,你若是有什么差池,孩子怎么办?”

    “姑爷,你就让她去吧。”王杰出声帮腔,却不想一开口就是帮着自个媳妇的。“含霜终究是神殿护法,她肩上有属于她的责任。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我会好好把孩子带大的,您不用为我们担心。”

    “王杰,此去真的很危险。”姜云认真地看着他。“九死一生。”

    王杰闻言笑了,他搂了搂身旁的含霜,柔声道:“含霜是神殿护法,我两第一次见面时,她就已经是了。她有她的责任,为了神教她随时可以奉献出自己的性命,这我也早就知道了。既然选择了她,我就会尊重她,她的想法,她的责任以及她的一切。姑爷,求您让她去吧。”

    这就是夫妻同心,姜云算是见识了,心中也隐隐有些感动。他深深吸了口气,这才道:“含霜,你回去做些准备吧,明早一起出发。”

    含霜闻言大喜,单膝下跪行了一礼,带着王杰欢天喜地的离去了。

    两人走后,屋内再度陷入沉默之中。王杰所言不断在耳边回荡着,受益最深的就属姬洛,她用力抹了抹泪水,看向姜云说道:“相公,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放心吧,我会的。”

    这是一个所有人都辗转难眠的夜晚。翌日一早,姜云带上神教所有高层力量登船出海,楼船向大周飞驰而去。

    随行的还有大蛇美姬。竹儿的心意姜云并未拒绝,这个女人有多强大他很明白,姜云甚至怀疑当初与瞿丹交手时,大蛇美姬都不曾使用全力。有这么一个深不可测的帮手,让他对此行多少有了几分信心。

    回到江南后,姜云一行见到了罗康,路上耽搁的几日,罗康等也早已准备就绪,暗盟与神教的所有力量终于合并到了一起。

    五位长老,七大护法,十堂堂主一个不少,在姜云这个尊主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向京城开拔而去。

    暗盟所有的高层武装力量尽皆在此,可谓不成功,便成仁。

    戮战,即将开始。

第459章 劫(五)

    按照邢烈原本的意思,是想将“处刑”时间稍向后挪一些,给罗天足够的时间招呼帮手,以便来个一网打尽。更新最快奈何新皇姬启运婚期将至,虽说邢烈并不怎么在乎这个所谓的皇帝,然而他毕竟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在皇帝婚期前后公告天下杀人?这不摆明了触皇帝霉头,当着天下人打皇室的脸么?

    可若是安排在姬启运婚期之后,跨时又太长,对方难免会生出异样的心思,例如劫个狱什么的。武宗明面上固若金汤,可邢烈对那个最擅长装模作样的凌天使可半点不敢大意。

    这女人往好听里说,是有点天真。往难听里将,根本就是不要脸。堂堂天使,那句“谁知道这东西是真是假”,让邢烈半口气堵在胸前难受了老半天。若非隆天智及时赶到,她一定会装作不认得掌教令,继而赖帐。邢烈肯定,她一准赶得出来。此事本就因凌云阁而起,若当真有人来劫狱,谁知道她会不会装模作样一番,然后来个顺水推舟。

    不保险,太不保险!无奈之下,急便也只能急一些了。

    在焦虑的等待中,半个月的时间眨眼即过,“处刑”的日子到了。当然,只是名义上的处刑而已。

    邢烈已与武宗达成了协议,互相配合演一场戏而已。他没打算逼死邱雨婷,代教主行事只是一个过程,过段日子等他成为祖教教主之后,少不得要依赖武宗,若是此时把脸皮撕破,结下无法调节的仇恨,那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的目标只有罗天以及他背后的势力。从这方面来说,他的确是在为祖教考虑,仅是稍稍加入了一些个人利益而已。

    这日一早,祖教三部齐聚凌云山。文宗只来了包括隆裕之在内的三个白胡子老头,他们没打算做什么,纯粹是心中好奇,来瞧个热闹而已。

    在大周边疆,尤其是云贵一带,经常会出现一些诓骗世人,图谋不轨的邪教组织,但谍盟对此向来视而不见。原因无他,这种小打小闹的东西,还不值得他们操心。然而此番邢烈却对那名叫罗天的如此重视,非要致其余死地而后快,可见这罗天背后的势力决然不小,甚至已有能力对整个祖教构成威胁了。

    谍盟对此较为重视,除了上次被戴玲君一怒之下干掉的倒霉堂主,能来的基本也都来了。他们距离刑台最近,也是对付罗天的主要力量。

    至于武宗,规模自然是最大的,她们同样很重视,至少表面上如此。

    一队约莫三百人的队伍驻守在山下,这些人辈分较低,有些甚至是刚入武宗不久的,手上功夫自然不用多做指望。她们的主要职责是抵抗来犯大队人马的第一波攻势,留出足够的预警时间。而在山腰处,驻守着五十多人,这些姑娘大多都是三大上使的入门弟子,学艺多年,算是留在山门的中坚力量。

    至于山上的处刑台附近,武宗的人只有区区二十多个。天使坐镇,没必要留这么多人。

    当所有人都坐定之后,邱雨婷跟在瞿丹身后慢慢走了出来。她除了身上的长剑被取走之外,倒也没被捆绑束缚之类,行动相对较为自由。邱雨婷心中很是着急,瞿丹已将整件事给她说了个清楚,孩子能保住固然可喜,但她又不免开始为罗天担心起来。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她却毫无办法,只能睁着眼睛干等。

    心中默默期待着,希望罗天不要上当,但邱雨婷又似乎觉得这种祈祷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她很了解那个男人,有些事他一定会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各人脸上表情都很平淡,静静等待着。只有邢烈心中比较紧张,因为他不确定罗天究竟是什么性格,究竟会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大动干戈。他万一不来,这么些日子费心费力就全白忙活了,于上于下,他有些不太好交代。

    眼瞅着午时已过,他心中越发着急起来。

    忽然,一个带着调侃的笑声从一旁传来。“哟,这么大阵仗,等谁呢?不会等我吧?”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左侧约十多丈处的一间屋子的屋顶上,正坐着一个年约三十的俊秀男子。他似乎完全没有被周围紧张而肃穆的气氛感染,脸上正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宽阔平台上的众人。

    “天哥?”邱雨婷愣了愣神,忙高声喊道:“天哥,你快走,我没事的。”

    他就是罗天?戴玲君看向不远处的男人,越看越是来气,就是这混蛋骗了她师妹。她不由冷冷道:“上山各处要道都有人驻守,你是怎么上来的?”

    “驻守?”罗天抬手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不以为意地说道:“今早开始的吧?我早两日便来了,只是没露面而已。借这个机会,到处转转,瞧瞧雨婷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别说,景致的确不错,尤其是你们这的饭菜,百吃不腻,我发现似乎已经爱上这里了。”

    “哼,死到临头还如此聒噪!”戴玲君冷哼一声,身后长剑顺势出鞘,使出的招式与前些日子诛杀暗盟堂主的如出一辙。那长剑窜至空中,“嗖”地便失去了剑影,下一秒径直出现在罗天脑袋后方。她冷笑还未彻底浮现,便僵在了嘴边。

    两根手指,轻巧而分毫不差地夹住了袭来的剑锋,罗天也不回头,看着戴玲君咧嘴笑道:“寸芒剑诀,的确是好生厉害,若是全然不了解的情况下,说不定一个照面我就得丢了性命。不过。。。挺可惜,我对你们凌云阁的手段还是稍微有些了解的。”

    戴玲君闻言,当即沉下了脸色。先前师妹说她斗不过罗天,众人心中都以为这是虚言,只是一个借口。可万万没想到,她当初所言竟是真的。方才一招,只是寸芒剑诀中最普通的一招,可即便如此也不该让人如此轻易便挡了下来。

    稍微有些了解?呵,说得也太谦虚了!若非十分了解,断然不可能接下,可这是为什么?

    戴玲君正在琢磨,罗天已将指中长剑给丢了回去。“还你。”

    占了些许便宜,但改变不了目前的形势。下方的邱雨婷没有丝毫喜色,继续开口劝道:“天哥,你快走吧。”

    “我不走。”罗天咧嘴笑道:“除非能把你一起带走。”

    “痴心妄想。”邢烈起身,面向罗天道:“今日你就一个人来?”

    摊了摊手,罗天回道:“你看到了。”

    只来了一个,邢烈不免有些失望。不过话说回来,有一个总比不来人强,他打定主意,今日比得将此人留下。邢烈微一抬手,淡淡道:“拿下他。”

    话音一落,一抹黑影便立时从他身侧闪过,眨眼间便窜至罗天身前。

    “好快的速度!”罗天面色微微一变,抬手便挡住了对手袭面而来的一爪。他手肘猛然向外一番,将对手弹开后正要退出两步拉开距离,却不想腿未抬起,那黑衣人便如牛皮糖般再次黏了上来。谍盟五使之一的疾风使风逵,最为擅长的就速度,一个照面便让罗天应付得有些手忙脚乱。

    原以为风逵出手,拿下罗天应该不会太难,却不想两人交手十几招后,罗天竟越打越是顺手,风逵的贴身攻击非但没再对他造成什么困扰,反而在他脸上再次看到了那一派轻松的笑容。

    “我说你这打法,怎么透着一股子让人讨厌的味道,感情跟那人是一个套路的。只可惜,终究比他还差了一截,如何能奈何的了我?”罗天摇头失笑,抓住对方一个不起眼的空档飞起便是一脚。“滚吧,小菜鸟。”

第460章 劫(六)

    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一脚,却夹杂着阵阵罡风,即若闪电般向风逵下盘踹去。更新最快

    身为谍盟五使之一,风逵自不是易与之辈,他反应极快,眼瞅着躲不过便抬起右腿如法炮制地踢去。两腿相交,风逵闪过一抹痛色,踉跄地向后退出两部,忍不住伸手在右侧小腿上不断地搓揉着。他还能站立,可见右腿并未骨折断裂,只是吃上一番苦头却是免不了的。

    骨头这么结实?罗天微微一愕,不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他不会错过。就在对手劲力已老,新力未生之时,罗天身子一闪,下一刻已出现在风逵面前。他抬起右手,状似普通的一拳径直向风逵面门轰去。

    “嗖”,微不可闻的弓弦声响起,罗天面色一变,即将轰出的一拳硬生生给收了回来,接着他脚下勐然一蹬向后飞速退去。就在他方才站立的位置,一根泛着寒光的箭矢已深深插入了地表之中。

    “金属箭?”罗天双眉高高挑起,颇为意外的看了远处那手持长弓,全身埋在斗篷之内的男子。“你又是哪个?”

    “箭使,苏越。”斗篷男子话不多,语气也是冷冰冰的,全身透着一股阴沉的气息。回完话后,他再次从背后抽出一根泛着金属光泽的箭矢,搭上弓弦直罗天。

    “嗖”,破空声迎面而来,罗天似早有准备,在箭矢离弦的刹那便已向左挪开了一小步,那箭矢几乎是擦着他的脸颊从身侧穿了过去。

    “哼。”苏越冷哼一声,竟从身后箭袋中一口气抽出了五根箭矢,一字排开搭上弓弦。撒手之后,那箭矢仿若有生命般,在空中形成了一道道带着弧度的轨迹,以不同角度向罗天击去。

    箭矢来势极快,罗天挂起一抹笑容,他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吃瓜群众”,某个武宗的小姑娘,伸出两根手指微微向上一抬。

    “啊,我的剑!”小姑娘惊唿的同时,背后长剑轻吟一声,冲天而起,径直飞入了罗天掌中。

    唇角闪过一抹笑意,罗天长剑直天,左手掐起一个让武宗众人心惊胆颤的剑诀,随后他身后空中突然闪过一阵波动,一道约五丈高,闪着金色光芒的长剑法相凭空出现。

    “这!”瞿丹见之不由大惊,豁然转头看向邱雨婷,不敢置信道:“师姐,是你教他的?”

    摇了摇头,邱雨婷面上闪过一抹柔情,看向场中大发神威的男子,目光中满是依恋。“不算是,我只是教了他运气法门,至于剑招,他原本就会,而且似乎比我还熟练不少。”

    天剑诀!长剑轻轻一挥,巨**相便同步运转,携着千军之力在罗天身前的地面上噼砍出了一道十来丈长的鸿沟。剑芒所到之处,几乎寸草不生,那无支金属箭矢也被剑芒卷入,绞得渣都不剩了。

    此招一出,不但是戴玲君,几乎所有人相信了邱雨婷先前所言,她真的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对手。

    这家伙好生棘手!刑烈凝起双眉,不满地重复了一声。“杀了他。”

    话音刚落,身后再次窜出两人。这两人说来颇为奇怪,冲在前方的汉子身高八尺有余,宽目方额,极为雄壮,两条手臂的比例似乎比常人要大了不少,身形犹如大猩猩一般,正是谍盟的狂使,最为擅长近战。在他身后的中年男子相比之下则瘦小如猴,一副病秧子的模样,但行动却极为灵敏,他是五使之中的邪使。

    这两人一经加入战团,罗天顿感压力倍增。

    若是单对单或是车轮战,他都能应付得很轻松,可眼前四人各有特点,攻击手段相辅相成,呈现的是立体交叉式进攻且配合极为默契,如此一来,他便有些首尾难顾了。

    “催老。”刑烈眯起双眼,轻唤了一声。

    身旁老者会意,点了点头,缓缓向场中走去。从他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很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老者的步子间距明明只有两三尺,可不知为何,他每踏出一步,总会向前移动七八迟。他走得很悠闲,却在眨眼之间已加入了战团。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堪堪躲过邪使偷袭的罗天,才一抬头便瞧见向自己轻抚而来的一掌,他面色骤变,脚下勐然一点,正要后退一步让开,同时苏越的箭矢已射向了他欲踏之地,彻底封锁住了他的退路。

    无奈之下,罗天只得抬臂硬挡。臂掌相交,一阵酥麻感传来,他只觉整条手臂在刹那间竟失去了只觉。

    柔劲!乍一交手,罗天便知麻烦了!柔劲是一门极为高深的功夫,练习难度极高,它不以敌方血肉为攻击目标,它针对的是穴道和脉络。伤不致死,且过段时间便能恢复如初,现在麻烦的地方在于对方根本不会给他休息的机会。

    一见催老得手,四使精神大振,对视一眼后,再度齐齐攻上。

    五个打一个,太卑鄙了!邱雨婷瞧着罗天险象环生,心中大急。可她又不敢出手相帮,她怕自己一旦出手,被刑烈拿住了借口,会再度拿出掌教令,逼掌门师妹出手干涉。以一敌五,机会虽然不大,但毕竟还是存在的,一旦师妹出手,罗天断无幸免之理,她不敢赌,也不能赌。

    “心老。”

    “尊主。”刑烈身侧的心老抬手应道。

    “去帮催老一把。”

    皱了皱眉,心老婉言道:“不必了吧,老催出手,拿下此人只是时间问题,他撑不了多久的。”

    有些话他不方便明说,四使联手不算什么,对方毕竟是尤胜凌云阁上使的强者,他和催老作为长老,帮这些后辈一手是理所当然的事。虽说有以多欺少的嫌疑,情理却占着不惧人言。可若是要他们两联手对敌,说句大不敬的,刑烈都没这资格。

    久居高位且自身又有真材实料,他们也是有自尊的。

    听了心老的话,再瞧了瞧险象环生的罗天,刑烈不由自嘲一笑。想想也是,自己的确太过心急了。

    “刑烈。”坐在隆裕之身旁的白胡子老头目光锁定战局,捻须道:“这小家伙不简单呐,从未听说大周有这等高手,你到现在还没打探到他的来头?”

    这话听着有些不屑的味道,不过刑烈深知老者脾性,也却未生气,反而颔首道:“完全没有任何迹象。仿佛突然之间窜出来的一般。”

    “既如此。。。”老者凝目望着他道:“你又怎知他是邪道中人,欲对我祖教不利?”

    “大周开国不久,祖教便已经出现了。千年以来,我祖教并不曾为难过其余教派,也不曾想过要唯我独尊。只要守规矩,利国利民,不但存之无妨,且尽可发展壮大。最直接的一个例子,便是天道教,时至今日,那方天师的声誉已不下于我等。”刑烈淡淡说道:“可这罗天行事却素来偷偷摸摸,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若非做贼心虚何必如此?”

    深深吸了口气,刑烈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我谍盟如今对江南地区的掌控力已大不如前,大约在半年前开始,在江南的暗桩便让人一个接一个拔走。本尊曾试图着重照顾江南,却不想与一群身份不明的高手在合肥连翻暗战,竟未能占到任何便宜。这种情况从未出现过,加之罗天出现的时间较为符合,故而本尊推测,他与江南那股势力怕是脱不了干系。”rw

第461章 劫(七)

    两人交谈的工夫,战局已经出现了变化。天』籁『小说Ww

    罗天大意了,他对狂使的力量估计不足,在一次硬碰硬后,他身子一震不由向后退了半步。就这计划之外的半步让他吃了大亏,后背让催老实打实地拍上了。

    让他极为难受的酸疼自背心向两侧蔓延开来,继而仿佛链接双臂的经脉被人挑断了一般,他的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短时间内已没有了再战的能力。催老得理不饶人,占到了便宜自然要尽力扩大战果,他右手化掌为爪,此番不见了柔缓姿态,反而夹着罡风径直向罗天脸面抓去。

    “天哥!”邱雨婷惊得肝胆俱裂,本能向前跨出一步。

    瞿丹见状赶忙拦在她身前,摇摇头道:“师姐,你不能出手。”

    千钧一之际,罗天腰间猛然用力,上半身飞向后倒去,形成一个拱桥姿态勉强避过这致命一爪。未等他喘上一口气,狂使钵大的拳头已狠狠砸上了他的前胸。

    拳至胸前时,罗天已隐隐感到了不妙,他已尽力提气抵挡,但那拳头真正砸上之后,他仍是喉头一甜,连着向后退出了三四步。

    罗天受伤了!他本就处于极为不利的形势,一点伤势都足以影响战局。催老人老成精,自不会放过这等千载良机,趁罗天尚未缓过气的机会,他再次提起一掌,从正面拍了过去。在他看来根本没必要兜圈子了,现在的罗天连躲闪的能力都没有,更遑论反抗。

    催老露出了一个笑容,似乎已见到了眼前的男人倒毙在自己掌下的情景。

    那夺命的一掌在距离罗天面门约三寸的距离忽然停了下来,并非催老出现了恻隐之心,而是因为在他手掌与罗天的面门之间出现了一条肉眼难见的丝线,微微泛着寒光的金属丝线。

    “老催,小心后面!”

    心老的声音远远传来,催老心头猛然一寒,鸡皮疙瘩瞬间便立了起来,他本能抽回右掌,去势不变,腰间一扭便向身后拍去。一掌拍空,催老只觉腰间传来一阵刺痛,他低头一瞧,便见腰间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一道三寸长的小口子,鲜血正不断从伤口渗出。

    抬起头,一个长及腰的女人正亭亭玉立地站在他身前,她始终挂着温柔和煦的笑容,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女,让十几年不曾受过伤的催老。。。见红了。

    这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在场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都有些闹不明白。她出现的一刻没人注意到,感觉似乎催老受伤的时候,她就已经在那里了。

    “你是谁!”催老按住怒意,沉声问道。

    莲月压根懒得搭理他,她转过身看向罗天。“还能打么?”

    瞧见来人,罗天露出一抹苦笑。“你怎么来了?”

    “我要说我想你了,你信么?”莲月淡淡一笑,她还有心情开玩笑。

    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罗天可不敢跟她开玩笑。闻言摇摇头道:“还有谁来了?”

    莲月尚未说话,梯道口便传来了一个略显嚣张的声音。“卑鄙!简直太卑鄙了!瞧瞧我看到了什么?五个打一个呐,这就是你们祖教的行事作风么?哼哼,还想杀我的人,问过我的意见没有?”

    对面来人了,刑烈顿时反应过来,不过这本就在他的预料之内,况且这里是他的主场,自然没什么好怕的。看着大步走近的二十来人,他淡淡说道:“来者何人?”

    今时不同往日,老皇帝大寿时,他姜云连和刑烈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但此刻已是穷途匕现,哪还会跟他客气。闻言冷笑一声:“没教养的东西,问别人身份之前,难道不该先自报家门吗?”

    “本尊问话,你若不想死,就老实回答。”

    姜云闻言更是不屑,你一个谍报头子,整天“本尊本尊”的,也忒会自抬身价了。想到这,他不由放声笑道:“本尊就是不回答你,你待如何?”

    “不知死活。”刑烈身旁的心老面色一沉,也不等主子下令,历时向姜云飞扑而去,就要将他毙于拳下。

    别瞧这小老头来势汹汹,姜云是压根不慌的,他身后的人可不少,能让这老家伙得逞才怪。

    果然,下一秒姜云身后便闪出一个人影,迎着心老如法炮制轰出一拳,如此冲动热血的,除了女汉子含霜,也寻不到第二个了。

    拳拳相交,心老脚下的步子硬生生被反作用力给止住了,含霜则一连退出了五六步才稳住了身形。实力强弱显而易见,但含霜却未表露出丝毫沮丧或胆怯,反而挂上了一脸跃跃欲试的兴奋之色,娇喝一声,再次迎了上去。“再来!”

    两人一个照面,心老多少占了点便宜,可刑烈却未有任何欣喜之色,反而心中一沉。这世上能挨住心老一拳而不死的已属罕见,如这年轻女子般只被轰退几步,全身上下屁事没有的情况,多少年没出现过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看来此番对手远比想象中的更难缠。

    差距毕竟是存在的,而且还不止一丝半点,过了十几招后,含霜显然已有些招架不住了。从怀孕至今,已有一年多时间,她虽未停止过训练,但在训练量上却已大不如前,若是面对一个堂主,她收拾起来自然不会太过费力,但对方可是谍盟最强的长老,没过多久她便只剩下了防守的份。

    见情形不妙,岚烟与青岩对视一眼,双双上前加入战局,心老以一敌三,手下不见慌乱,应对得颇为沉着得体,非但没落下风,反而越战越勇。

    “这两老家伙这么厉害?莫非当真姜是老的辣?”姜云回头看了眼罗康。“你们三个年纪也不小了,要不去会会他?”

    罗康闻言,满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但过了许久他仍是不动,开口补充道:“我们三人,咳。。。其实不会工夫。”

    “。。。”姜云险些一口老血,信誓旦旦来救人的,你三不会工夫的来凑什么热闹?看看别人,再瞧瞧自己,他忽然感到了一阵悲哀,同样是长老,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不过想来也无奈,人家是做情报,顺带搞搞刺杀什么的,会工夫很正常。

    至于他这边的,还是捞钱比较在行。。。

    “我去。”出声的是梦箩,这个总是一副贵妇人模样的少妇竟从腰间掏出一把卖相颇为精美的匕。抽出之后,她将刀鞘一丢,三步两跨便加入了战团。

    梦箩是个人才,从这方面就能瞧出一些端倪。她不但捞钱厉害,干起架也绝不含糊,不断游走于战场周边,总能寻到一些机会抽冷刀子。。。以一敌三的心老尚算游刃有余,但揣着匕的梦箩出现后,老家伙的冷汗便开始冒出来了。

    心老这边没什么问题了,至少能暂时僵持住,反而是罗天那边情况不太妙,对方人太多了。罗天暂时不能动手,全靠莲月照应,应对得较为辛苦。莲月擅长暗杀,出场方式较为震撼,的确让对手胆寒。可一旦交手,莲月的短板便出现了,她正面搏杀能力并不出色,在五人的围攻之下,情形比罗天更为不堪,没几招便手忙脚乱了。

    形势相当明了,姜云断然喝道:“邪风,昊阳,沐雨,你们三个去帮莲月。”

    “是!”三人领命,同时向前窜出,各自寻到了对手。

    昏天黑地的混战,正式开始了。

第462章 劫(八)

    谍盟与暗盟两方人马正式展开了混战,但姜云的注意力却始终不在对战输赢上,他缩着脑袋到处瞄了瞄,锁定了瞿丹所在的位置,赶忙一路小跑赶了过去。

    他脚下一动,邢烈便露出一抹不屑之色,叫嚣了半天感情是个假把式,身上压根没带着功夫。至于姜云,他才不管别人怎么想,此行的目的很简单,先救人,然后跑!

    跑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唯有救人得琢磨琢磨。他救人的目标本就是来救人的,若是不能把邱雨婷带走,罗天也绝不会走,救人便无从谈起,故而姜云的首要目标就带把罗天的心上人先带走,以暗盟众人的本事,当真要跑是不会太难的。

    瞧见姜云气喘吁吁跑至自己身前,瞿丹呆呆地看着他。“姜。。。姜大人?怎么会是你,你就是那个邪道头子?”

    “邪道头子?”姜云愕然,顿觉苦笑不得,说他是财神爷比较合适吧?他摇摇头道:“瞿姑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想问在你心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男人问一个女人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想做什么?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话似乎都有些露骨。赧色一闪而逝,瞿丹小声应道:“大人你。。。还算是个好人。”

    听了这话,姜云当即就黑下了脸,好人就好人吧,“还算”是几个意思?莫非忘了本官当日舍去一身剐,为尔等鸣冤的声张正义之举?不过他也知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忙挂起笑脸道:“既然我在姑娘心里不是什么为非作歹的恶人,姑娘还有何理由与我为难?”

    瞿丹闻言不由翻个白眼,你带这么多人打上山门,还是自己为难他喽?

    见她沉默不言,姜云很是满意,他自我感觉极好,认为自己的一番话已成功触及到了她的灵魂。遂趁热打铁道:“瞿姑娘,你瞧瞧坐在那边的男人,虽然受了伤,但坐姿依然如此挺拔,再瞧瞧你师姐,当真是郎才女貌,美女配英雄。你何不成人之美,让我将他们带走算了?”

    瞿丹面颊微微一抽,也不知他那良好的感觉是打哪来的。不由失笑道:“姜大人无需多言,若是能帮师姐,我自不会推辞,可这事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师妹。”邱雨婷看了眼罗天,眸中满是焦急,不由出声轻唤道。

    “师姐,你莫为难我。”瞿丹依然坚持。“现在情况你不是不知道,邢烈已退了一大步,算是给足了我凌云阁面子,无论是你还是腹中孩儿,都不会出什么事。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掌门师姐也不便继续护短。更何况今日不仅谍盟的人在,隆天智也到了,这事。。。你不用多想。”

    三人各有道理,僵持不下时,戴玲君已飘然而至,指着姜云道:“师妹,你认识此人?”

    “师姐,这位便是当日为小雨伸冤,诛杀定王姬启隆的姜大人。”

    “你就是姜云?”戴玲君凝视着他,上下打量一眼。“你一个朝廷命官,如何会与这些江湖人物待在一起?”

    “江湖人物?”姜云闻言笑道:“姑娘误会了,他们可不是什么江湖人物,更非什么邪道中人,他们是本官的属下,是根正苗红的朝廷中人。”

    “朝廷中人?”戴玲君冷笑道:“我瞧着怎么这么不信呢?邢烈可说了,那罗天行事偷偷摸摸。。。”

    “是朝廷从民间招募的高手。”姜云脸不红气不喘,打断她道:“当初先帝在时,曾赐给本官一枚金牌,就是要本官为朝廷组建暗龙卫,主要目的是监察百官,勘察藩王。职责在身,怎能不暗中行事?莫非还要昭告天下,说陛下对百官,对藩王不信任,所以派本官去查他们吗?”

    “这。。。”这似是而非的一段话,还真让戴玲君有些无言以对。

    姜云这厮坏就坏在说谎时不会尽满口胡言,而是七分假带着三分真,当初他与周昂在京城互斗,闹得满城风雨,不可一世的疯狗第一次吃大亏便是吃在金牌上。气势汹汹带去的宫卫压根不敢对姜云动手,结果不但逼没装成,还被狠狠修理了一顿。这事在京城可谓众人皆知,可谁也不知皇帝先前赐给姜云金牌所为何来,让他这么一说,还是颇为符合逻辑的。

    她一时拿捏不准,便转身喝道:“都住手,别打了。”

    成了?姜云心中暗喜,忙跟着喊道:“都给本官住手。”

    这厮已经坏到骨子里去了,一句“本官”在此时喊出来,那可当真极为应景。身份摆在那里,自称什么根本不重要,他就是高喊“给本逗逼住手”,手下诸人一样会依令而行。

    暗盟一方听令已迅速退出了战团,谍盟一方见此也只得先作罢收手。前车之鉴哪,先前就是没把戴玲君的话放耳朵里,这娘们一怒之下直接拔剑杀人。在两方互殴的情况下,任何一点意外都会导致擦枪走火,一旦武宗涉足其中,打出了真火,邢烈手中的掌教令只怕她们不会买账。

    “你跟我来。”戴玲君把姜云带至隆裕之面前,抬手行了一个剑礼道:“天智,今日恐是一场误会。”

    “哦?”隆裕之抬头,看了看姜云,疑道:“小家伙,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不错,小子曾虽先帝去听过您老的课。”姜云笑了笑道:“之可惜小子愚钝,也静不下心,终究不是读书的料。”

    隆裕之恍然,颔首道:“原来是你。”

    戴玲君将方才姜云所言又对隆裕之说了一遍,这才道:“这事,天智您怎么看?”

    “这小子我知道,当初的确是跟在陛下身旁当差的。”隆裕之扭头看向邢烈。“此事怕真是误会。”

    “误会?”邢烈对这个结论显然不太满意,也隐隐觉得姜云似在撒谎,但问题在于他没证据,无法当场拆穿。人家扛着朝廷大旗,他能如何?找皇帝姬启运去求证?没用,人家都说了,这是当初老皇帝的意思,姬重也未必会将此事告诉姬启运,老皇帝已死,可谓死无对证,上哪求证去。无奈之下,他只得说道:“那就请天智做主吧。”

    “既是朝廷中人,自然谈不上邪魔外道。”隆裕之抚须沉吟片刻,忽然抬头看向戴玲君问道:“凌云阁可有规矩,说门中弟子不得婚配?”

    “这倒没有。”戴玲君回道:“只是对掌门有这方面的要求,万不得破身,若要与人婚配,成婚前需把掌门之位传于他人、”

    “那便没什么问题了。”隆裕之淡淡笑道:“礼教为重,邱丫头既已有孕在身,依老朽看,还是得尽快将婚事补上,以免风言风语,有伤凌云阁声誉。”

    说完,他看了眼独自坐在远处,一点都不合群的凌羽然,高声问道:“凌丫头,你看如何?”

    “随便你们。”凌羽然对这事压根不感兴趣。从姜云出现后,她的注意力就全都在他身上,目光不断闪烁着,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第463章 劫(九)

    事情似乎出现了峰回路转的一幕。

    姜云纯粹是因为“邪道”两个字不太好听,随口给自己手下这些人编排了一个官身,没想到对方非但没在真实性上计较太多,反而很干脆的认了,甚至连尽快成婚这种话都说了出来,当真是一个好结局,好到姜云都不怎么敢信了。

    隆裕之何等身份,从某种程度上看,他的话甚至要比邢烈手中的掌教令更管用。他话刚说完,邱雨婷便再无估计,赶忙上前扶着罗天,柔声道:“天哥,你还好吗?”

    “无妨。”休息了一阵,催老的柔劲已卸去了不少,只是被狂使一拳正面击中的部位还是有些隐隐作痛,许是伤到了胸前肋骨,想要恢复如初怕是需要一段时日的静养。不过些许伤痛和来之前的预想比起来,结局已好上了太多,罗天轻轻搂住邱雨婷,柔声道:“跟我走吧,这次可别一声不吭的跑掉了。”

    邱雨婷笑了,用力点了点头。“恩。”

    事已搞定,姜云招招手,将众人叫至身旁,这才说道:“没事了吧?没事咱们就先走了。”

    无人搭腔,他自顾自地转身离去。事搞定了,接下来自然是开溜。

    见他要走,站在谍盟堂主队伍中的连战心中大急。姜云为何会出现在此,起先他也有些迷糊,可当含霜出现之后,心中疑虑顿时便解开了。他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女人的模样,父亲连浩然就是死在她拳下的。

    一个姜云已让他恨意难忍,再加个含霜,连战再也顾不得许多,无论如何今日必不能让他们安然离去。咬了咬牙,他向着邢烈大声喊道:“尊主,不能放他们走!”

    “恩?”邢烈回头一瞧,见是连战,他对这个为他寻到掌教令的属下还是颇为赏识的,不由开口问道:“怎么了?”

    “尊主,这些根本不是朝廷中人,他们来自夷州。”略一犹豫,连战下定了决心,大声说道:“我爹便是死于他们手中的,他们是财盟的人。”

    财盟?连战双目陡然闪过一道精光,厉声喝道:“站住!”

    连战出声的刹那,姜云就已认出了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哪知自家底子真被这混球给抖了出来。几乎是刹那间的功夫,谍盟一方的人便再次行动,把姜云等人团团围住。

    “又怎么了?”姜云极为不满,却还是止住了步子。

    “你们是财盟的人?”邢烈沉声问道。

    “是又如何?”

    “是便走不得!”

    “笑话。”姜云冷声道:“凭什么?”

    掌教令再次出现在邢烈手中。“财盟是祖教的一部分,祖教的掌教令再此,现命尔等不得擅自离开。”

    “掌教令?”姜云闻言,满是不屑地撇了撇嘴,那模样与方才的凌羽然简直如出一撤。“那是什么玩意?不妨明白的告诉你,这东西跟我们压根没什么关系!隶属祖教的财盟在数百年前便已经消失了,现在存在于世的是暗盟,本尊便是暗盟当代尊主,你这破玩意,本尊不承认。”

    “更何况。。。”姜云冷笑道:“我暗盟早已离开了大周,莫说是你祖教,便是与大周朝廷都无半点关系,本尊犯不着听你们的。”

    “你的意思,是不承认自己是祖教的人,是大周的人了?”

    “不承认。”

    “不承认也无妨。”邢烈淡淡笑道:“既然你已不是大周人,更非祖教人,那就把姜岚当年带走的那些财货全部还回来吧。”

    什么叫不要脸?这就是了。千方百计寻个由头,就是惦记上了大周那一千五百年所累积下的财富而已。姜云不由冷笑道:“怎的?你还想明抢不成?”

    “是还!”邢烈看向隆裕之道:“天智,你说呢?”

    隆裕之沉默了许久,这才说道:“小家伙,你当真是财盟尊主?”

    姜云深吸口气,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他颔首道:“不错,小子在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暗盟几位长老,被他们扶保上了尊主之位。回到大周之后,我等并未做出什么有违天理或是对大周,对祖教不利的行为,无非只是做些合法买卖而已。天智,为何处处与我等为难?”

    “小家伙,此言差矣。”隆裕之难得地沉下脸,很是严肃地说道:“当初姜祖创立祖教四部,各司其职,目的是为了扶保大周,拥戴姬氏皇族。财盟主财,天下税金,土地租金以及所有矿脉的开发,都归财盟负责,实为大周管家,坐拥天下之财。然而这财富,是属于朝廷的,绝非一家一姓之物,财盟只是代为保存而已。你今既已代财盟宣告脱离祖教,并且据点已立于国外,当初代管的财富自然应该归还大周,此乃理所当然之事。”

    “理是这么个理。”姜云摇头笑道:“可情却不是这个情,要死要活都行,要钱免谈,一个铜板都没有。”

    叹了口气,隆裕之不说话了。这种事情的确没有说太多的必要,因为涉及的利益实在太过巨大,巨大到根本没有任何道理可讲。别说是眼前这个不怎么耿直,反而无比刁滑的姜云,就是自己当年若是碰上这等好事,也断然不会白白放弃。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此理人人皆知,可却无人可以避免犯这种错误。此为本能,或者说是人骨子里无法修改的贪欲,是人性的一部分。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祖教一方的态度很明确,姜云的态度同样不含糊,这次不比先前,其中的矛盾是无可调和的,已然是彻底撕破脸皮,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拿下他们,生擒姜云,其余人等死活不论。”

    邢烈率先下达了命令,谍盟众人立时就一拥而上,未完成的战斗再一次打响。

    之前斗了个半斤八两,旗鼓相当,那是因为邢烈尚未加入战局,而此番事关重大,已容不得他矜持于身份。邢烈亲自下场了,第一个对手便挑上了罗天。倒不是说两人有仇,纯粹是在他看来,除了罗天,眼前其他人并没有与自己交手的资格。

    原以为亲自出手拿下一个伤员是件十拿九稳的事,但真等打上邢烈才发现自己疏忽了一个问题,邱雨婷正站在罗天身旁。凌云阁上使岂是易于之辈?在两人颇有默契的围攻之下,邢烈发现了一个很无奈的问题,自己好像有点。。。打不过?

    邢烈一拳逼退罗天,终于等到个喘息机会,他忙向凌羽然道:“凌天使何以纵容门内弟子与祖教为敌?”

    “师妹。”戴玲君也走近凌羽然,小声道:“此事重大,可不能胡来,要不我去把雨婷师妹带回来。”

    “不必了,师姐心已不在这里,留个人有何用?”凌羽然淡淡回了一声,接着大声说道:“我以凌云阁掌门身份宣布,自现在开始,将邱雨婷逐出师门,此后她无论怎样,与我凌云阁没有半点关系。”

    说完,重新坐了回去,向着疲于应付的邢烈抬抬手道:“好了,你们继续。”

第464章 劫(十)

    团战一开始,姜云就惊喜的发现己方似乎还占了些优势,这就不得不佩服姜岚的先见之明了。

    原先的财盟并没有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因为没这个必要,作为祖教的一部分,武宗就是财盟最大的依仗。但在被祖教和皇室联手抛弃之后,姜岚在最情急的局势下,并未奢求与别人的同情和施舍,而是迅速调整了心态,将心黑进行到底。

    他以最快的速度将能搬走的财富尽数带走了,几乎没给大周留下几口汤水。同时,在夷州站稳脚跟之后,他迅速发展出了祖神教,依靠夷南得天独厚的条件,为暗盟打造了一套极为稳固的防御铁壁。

    以如今暗盟的实力,已可以完全不惧谍盟了。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姜云还没自大到想与武宗正面掰腕子。占到上风后,他立马开始琢磨如何才能全身而退。在这地方多逗留一分钟都会多一分危险。

    “美姬,要不你再试试?就用咱们上山的法子,弄个幻术让他们都睡一会?”

    “没戏。”大蛇美姬毫不考虑,断然否决。

    姜云眼珠子一转,朝着正与邱雨婷交锋的刑烈努了努嘴,又道:“瞧见那个人没有,他是对面的头子,要不你寻个机会给他抽个冷刀子,只要他死了对面定然大乱,就是咱们逃跑的最好机会。。。”

    “嗖”!箭矢破空声在耳边响起,姜云顿时炸起了全身的汗毛,扭头一瞧,不知何时一支金属箭矢出现在他左侧约三尺处,那箭仿佛受到了什么阻碍,箭尾一阵颤动,似是正在努力朝姜云所在的方向钻动。大约过了两三秒钟,箭矢去势终尽,无力地掉落了下去。

    “这。。。”

    “呵,你以为就你精明?”大蛇美姬笑道:“还要我去么?”

    “。。。”算了,这保镖还是留在身边稳妥。

    大蛇美姬朝战圈望去,撇了撇嘴,她右手置于背后悄悄结了个印。两个一模一样的影分身闪现出来,几乎在出现的刹那她们便失去了踪影。这个过程极快,分身仿若从未出现过一般,若不留心注意很难发现。

    疾风使风逵正在全力与邪风拼杀,两人走的是同一个路子,都善于近身搏斗,攻势连绵不绝。邪风显然在速度上更快了几分,风逵全身布满抓痕,衣衫褴褛极是狼狈。不过好在无性命之忧,那些伤痕大多不深,鲜血渗出的速度教慢。

    见他已隐隐有些坚持不住,一直在周围游走负责支援的箭使苏越将目光从姜云身上收回,定了定神,再一次拉开了长弓,搭箭引弦,目标直指邪风。正在他抓到邪风一个收爪空隙,右手双指即将松开箭尾时,忽然心头似有所感,苏越扭头向一旁看去。

    在他左侧上空,大蛇美姬的其中一个分身已摆出了攻击姿态,“唰唰”,两柄手里剑挥出,呈现出一个弧度飞速向苏越射去。

    “哼,雕虫小技。”苏越冷哼一声,顿时转动箭头,三箭齐发。其中两箭从正面碰撞上了手里剑,激出一团烟雾,处于中间的箭矢则在刹那间便射入了分身前胸,分身霎时便爆裂开来。

    苏越得意之色一闪而逝,继而面色又陡然一变,那两枚被击散的手里剑所形成的烟雾竟又化成了两个分身,各自又朝他射出了两枚手里剑。

    拼了!射击之道最高境界便是五箭齐发,苏越早已拥有了这份能耐,他抬手朝身后箭袋一捞,五直金属长剑便已聚于手中,拉弓引弦猛然射出,不仅分毫不差地击破了袭来的四支手里剑,同时又干掉了其中一个分身。

    “砰砰砰砰”!四声爆裂声响起,在苏越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四支手里剑再度化成四个一模一样的分身,她们不做停顿,如法炮制地又朝他丢出了手里剑,这次。。。是整整十枚。

    太赖皮了!这还怎么玩?莫说苏越没有一手十箭的能耐,即便有,他相信下一次出现的会是十五个分身,三十枚暗器。。。

    雕虫小技?堂堂影级忍者的大蛇美姬,如何会使出雕虫小技?她对忍术的认识和运用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影分身配合手里剑分身,将两个术结合为一个,顿时就让苏越崩溃了。

    他没有能力继续反击,也确实不敢再反击,面对飞射而来的手里剑,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招“懒驴打滚”,堪堪避了过去。

    一连在地上翻了几圈,苏越身子刚刚站起,迎面便撞上了一个从地面破土而出的身影。

    “本尊?”苏越心头一惊,下一刻只觉小腹一阵剧痛传来,他垂头望去,就见一把小巧的苦无已完全没入了他的小腹。栽了!行走江湖多年的苏越立刻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今日必难以幸免。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当体内的力气迅速流失时,苏越狠下心,聚齐所剩不多的劲力,飞快拔出腰间的匕首便向眼前女人的心口刺去。

    他要的是同归于尽!然而,当匕首入胸,那颇为熟悉的爆裂声响起时,苏越的心随之凉透了,目光渐渐暗淡下来。随着影分身的炸开,其刺入苏越小腹的苦无也随之消失,菱形伤口顿时暴露在空气之中,鲜血如注,身子软软地瘫倒下去。

    箭使苏越,阵亡。

    死一个苏越,本无伤大雅,正如当初损失了毒使墨锥一般,对于谍盟这个庞大阻止而言,只能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还扛得住。可问题在于他死的太不是时候,他是一根稻草,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那根。

    失去了远程的掩护协助,连环效应出现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风逵。他本就不是邪风对手,只在苦苦支撑而已,苏越一死,且死在了他身边不远处,风逵难免分心,邪风岂会放过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借着对手走神的间隙,邪风倾尽全力的一爪成功扣上了风逵后颈。

    五指弯曲,手腕猛然一扭,“咔”地一声便扭断了对手的脖子。

    疾风使风逵,阵亡。

    邪使战沐雨,狂使斗昊阳,本还打得势均力敌,有声有色。当邪风加入战团之后,历时就出现了一面倒的形势。才成功将昊阳迫退的狂使只觉下肋一阵剧痛,他惊怒之下历时举拳轰向身后邪风,奈何却忘了身前还有一个对手。

    后脑被钵大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捶中,狂使闷哼一声便直挺挺向前倒了下去。他模样最是凄惨,七窍流血,颅骨尽碎而亡。

    五使已亡其四,瞧见眼前的一幕,邪使不由骇得肝胆俱裂,使劲逼开沐雨后,竟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头也不回地跑了。

    邪风等三人没了对手,齐齐将目光投向了正在和莲月交战,大占上风的催老。三人一动,莲月压力大减,反倒是那不可一世的小老头,再不见了先前的威风和淡然,被四人团团围住,手忙脚乱的只有抵御之力。所谓久守必失,他的解决已可以提前预料了。

    另一侧的心老也好不到哪去,面对含霜,岚烟和青岩,他自认还绰绰有余,可梦箩的冷刀子实在让他提心吊胆,形势不容乐观。

    最苦逼的自然是谍盟尊主刑烈,对此他是当仁不让的。起先以一敌二,他还能勉强应付,可随着时间流逝,罗天所受柔劲得以完全缓解,可谓越战越勇,这么一来他发现自己扛不住了。

第464章 逃命(一)二合一

    局势不容乐观!

    邢烈本打算设局将对方来个一锅端,却不想来者实力远他先前想象,加之邱雨婷临阵反水,这劣势已不是一般的大。?五使皆亡或许他还不至于太过心疼,可两位长老可万万折损不得,他们才是谍盟的根基所在。更何况现在已非长老的问题,他自己就有很大的麻烦。

    到了这会,邢烈也顾不得脸面了,抽出个闲暇大声喝道:“凌天使,事到如今莫非武宗还要置身事外么?”

    “师妹!”眼前的情况也让戴玲君心中大急。

    武宗掌门虽是凌羽然,但师门中事她却从来不会过问,真正做主的是戴玲君。各方面的问题她有跟深切的体会,思虑起来也更为周祥。财盟手中掌握的资源,不仅是对大周皇室和谍盟至关重要,对武宗亦然。历经千年,武宗天使虽是一代更比一代强,然而师门规模却已大不如前了。

    当初财盟尚在时,武宗根本不必为生计愁,故而展极为迅猛,门下弟子的规模曾一度达到过十万之众。而如今,受钱财局限,弟子数量一减再减,驻守师门的加上前往大周各地公干的弟子,总数已在五百以下。

    有凌羽然在,便不会有人胆敢挑战武宗权威,但人数太少却也导致对大周各地掌控力不足。戴玲君早想设法扩大师门规模,但问题武宗有武宗的尊严,况且她也不希望受他人限制,开不了,也不能向别人开口。仅靠门下产业,养活这几百人还勉强可以,若要再多招一些弟子,迟早饭都吃不饱。

    姜云身份的曝露,让她立即就看到了希望。只要逼他归还姜岚当日带走的惊天财富,哪怕只为师门争取到一成,也足以让武宗恢复从前的规模与荣光。这是多大的一件事?若说先前与谍盟闹出的不快让她心中还有些芥蒂,此刻已然是统一战线了。利益,尤其是巨大的利益,没有人可以抗拒。

    “干嘛。”凌羽然打了个优雅的哈欠。

    “凌丫头,你该出手了。”沉稳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隆裕之也不客气,直接开口说道。统一战线不光是武宗与谍盟,还有他文宗。教育,编书,推广,励学,哪样不需要财力支持?虽说钱是俗物,可再雅再高尚的东西,终究是离不开钱的。

    两人虽然心中急切,但表现得尚算沉稳。最过急不可耐的便是邢烈,在避无可避之下,他选择放弃防守,采取了疯狂的攻势,两人的拳头几乎同时击中了对方的前胸。邢烈倒退两步,喉头一甜,“哇”地突出一口鲜血,显然受伤不轻。

    “天哥!”罗天胸骨本就受过重创,此刻更是伤上加伤,身子微微一晃后再难站稳,单膝跪地后才勉强支撑住。邱雨婷见之大急,她本能地想去扶罗天一把,但常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却告诉她,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邢烈,受死!”

    举起长剑,邱雨婷欺身而上,直刺邢烈。

    “噗”,剑锋入肉的闷声响起,大约刺进了寸余便再难钻入半分,邢烈咬着牙死死用双手夹着那柄致命长剑,他是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长剑若再动上一动,只怕立时就会刺入心脏,小命难保。“凌羽然,本尊以代教主身份命令你立刻拿下这些人!若再拖延,便以叛教罪论处!本尊知道当今天下无人能治你的罪,只要你不怕武宗历代宗主怪罪,尽可继续旁观!”

    “谁说我在旁观了?”凌羽然淡淡回道:“只是我很久都不曾动过手了,难免失了轻重分寸。若是弄坏些什么东西,我凌云阁现在可没银子修理。”

    “我出,我出行了吧!”气人呐!什么武宗宗主,大周天使,压根就是个落井下石的强盗,到了这关头还不忘敲他一笔。奈何小命有重大危险,身外之物便不怎么重要了,邢烈忙开口道:“还不动手?”

    “你出?那好。”

    凌羽然也知没法再拖延了,她俏生生站了起来,双手置于身后懒洋洋地环视四周一眼,也不见做出什么动作,只是那平淡如水的目光渐渐凌厉起来,开始透出道道令人心悸的寒芒。

    “嗡。”某个武宗弟子身后的鞘中长剑突然出一阵轻吟,她尚未回神的功夫,在场所有长剑一柄接一柄颤动起来,频率由慢转快,似是带着无比的愉悦之情。一柄剑的声音很小,一百多柄的声音聚合起来就有些震耳欲聋了。

    邱雨婷尚在与邢烈僵持,忽然手心传来一阵颤意,那长剑仿若在不断挣扎,随时可能脱手飞走。她面色一变,暗道不好,掌门师妹要出手了!

    “唰唰唰”,令人目瞪口呆的壮观一幕出现了!一百多柄长剑从不同位置几乎同时窜向天际,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在空中不断盘旋,胡乱窜动着。

    凌羽然这一手可当真了得!就连姜云见到这一幕都被吓得不轻。一心两用他见过,一心三用也不是不可能,可谁见过一心百用的?那些长剑的运行轨迹完全不同,施展出的攻击招式也几乎没有重复的。

    有劈,有刺,有砍,有挑,甚至其中还有几柄竟还使出了“大招”,当两三个剑圈,五六个巨**相出现之后,暗盟一方无不变色。那感觉就像对手忽然多出了几十个凌云阁上使,这还打个屁啊!

    具体多少时间姜云不清楚,但他肯定,最多不过三个呼吸的功夫,己方人马几乎人人带伤,而且看样子伤得还不轻。不过好在漫天剑气似乎是选择性的攻击,别看气势惊人,死活没朝姜云这来。对此他倒是没多想,或许是因为对方想抓活的,然后拷问下他财富的下落。

    许是出于同门情谊,邱雨婷也未被剑气照顾到,她本不会受伤,奈何罗天伤重已行动不得,更遑论防守。为了照顾他,猝不及防之下邱雨婷也挂了彩,虽不致命,但伤势颇重,恐怕难以久持。

    不行,这么下去只需再等片刻,他就得成个光杆司令了!姜云心中大急,正要有所行动时,大蛇美姬却先一步动手了。不得不说,这女人胆子的确有点肥,不过智商却不低。她先结了个印拍打在姜云右肩,之后才飞身而起,自空中一跃而下,双手结印,手中电芒频闪,出一阵清脆的“嘶嘶”声。

    这招姜云见过,是当初在京城郊外的官道上,她从辉夜小百合那现学现卖的猛招“大月神”。不过这还不算完,电芒出现之后其中的一部分迅将她整个身体包裹进去,形成一道淡蓝色的透明屏障。这招姜云也见过,是“雷狱”。

    攻击型忍术大多离不开五行,而这其中最强的便是雷属性,攻击力尤在火属性之上。一上来便使出了单体最强输出,可见大蛇美姬面对凌羽然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两人最终还是碰上了,面对气势汹汹的大蛇美姬,凌羽然面色不变,缓缓抬起了右手。那柔弱无骨的皓腕轻轻一挥,两人手掌触碰的瞬间,大蛇美姬面色猛然一变,凝聚起的电芒竟在接触的刹那便溃散了,紧接着几乎在同时,包裹在她身周的“雷狱”一阵晃荡,最终消弭于无形。

    “唰”,大蛇美姬人影随之消失,突然又出现在了姜云身旁,尚未站稳她便一头倒入了姜云怀中。

    姜云不由面色大变,惊道:“美姬,你没事吧?”

    “没。”粗重地喘息两声,大蛇美姬重新直起身子站了起来,苦笑道:“幸好,提前做下了雷神印记,挨了半掌便退了回来。若是这掌接完,恐怕我就得跟天照家的臭老头一样,被打个半身不遂了。先前听说他与武宗宗主交手的情形我还有些怀疑,影怎能如此不济。。。如今看来,他能挨两掌未死,十几年前的他比我现在怕是还强上了不少。”

    “你的手臂。。。”看着大蛇美姬的站姿,姜云心中顿时一寒。她双臂下垂,极不自然,甚至可以说是耷拉着,显然已经断了。只不知究竟是骨头中间的断裂,还是关节处的错位。

    “没事,还死不了。”大蛇美姬倒想得开,她舒了口气道:“只是两三日内,不能再与人动手了。”

    完了!自己这伙人里最能打的就是罗天和大蛇美姬,当然临时又加入了一个邱雨婷。可这三人就算满状态怕都接不下凌羽然一招,如今人人带伤,且伤势都颇为沉重,如何还有半点胜算?

    “都向我这靠过来!”打不过只能跑了,姜云当即打定主意,立刻开口喊道。

    待一个个满身伤痕的属下跑回了他的身边,空中剑气顿止。凌羽然看向姜云,淡淡说道:“降吧,可保你们性命无渝,若再继续反抗。。。”

    “我是不会降的!”姜云冷哼道:“暗盟的东西也绝不会交给你们。”

    “尊主,抱歉了。”罗天和邱雨婷互相搀扶着走至姜云身旁,摇头叹道:“为了我的事。。。”

    “说什么呢。”姜云笑道:“你是暗盟的副尊主,你的事就是暗盟的事。罗天,有些事即便我不说你也知道,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彼此就没有真正信任过,而这一次,希望你能看清我,一个团体,团结比什么都重要。”

    罗天闻言,脸上闪过一抹赧然。他知道姜云说的是什么,当初他中了降头,罗天一眼便瞧出了端倪,可偏就是不说,而是为了试探,采取了让他自生自灭的法子。也幸亏姜云得天庇佑,靠着自己熬了过来,这其中罗天并未出过半分力。

    如今风水轮流转,为了他一个人,姜云不惜豁出了自己的性命,甚至连暗盟,连完全可以分割出去的祖神教都全给搭了进去。人和人就怕比,相比之下,罗天的做法实在是。。。

    沉默片刻,罗天才咬牙道:“尊主,我对不起你!此番怕是没什么希望了,若有来世,罗天的性命还是您得。”接着,他又看了看身边众人。“大恩不言谢,诸位恩情,罗天来世必报。”

    邪风胸前一个窟窿,正在不断向外渗着血水,不过好在伤口并非在心脏的位置,他紧紧捂着伤口,苍白的脸上挂起一抹笑容,调侃道:“可别,还是当对手的好。”

    “行了行了。”姜云看了他们一眼。“说的都是什么话,这就交代后事了?我告诉你们,既然当日把你们带过来,今日便会一个不少的带回去!”

    回去?众人对这话只能报以苦笑。唯有含霜,她捂着右臂的伤口,眨了眨眼睛问出了口。“回去?怎么回去啊?”

    姜云笑而不答,忽然向前迈出一步,抬手指向凌羽然道:“你们都退下,让我跟她单挑!”

    “。。。”

    “。。。”

    这下不但是暗盟众人,但凡场中听到姜云此话的,无不感到一阵晕眩。天底下还有如此不自量力的人么?莫说他全身上下瞧不出一点会功夫的迹象,便当真是个隐世的高手高手高高手,单挑凌羽然这种话也是万万说不得的,除非这个高手已经活了太久,久到腻味了。

    历代武宗宗主向来被人称为怪物,不是说她们长相丑陋,奇形怪状,而是强!强大到远远出了属于人类的范畴。在这种情况下跳出一个笨蛋要跟她单挑。。。怎么瞧着都觉得可笑,而且荒谬。。。而且可笑。

    姜云显然不是笨蛋,能说出这句话,他是有准备的,充足的准备。在他看来,怪物并不难对付,只要她没飞升成仙,还吃五谷杂粮,还要呼吸氧气,就可以对付。

    他异常果断地将外衫除去,顿时就露出了缠在腰间的十几个罐状物品。

    这当然不是什么手榴弹,别说姜云目前还制作不出那种玩意,就算真做出来了怕也奈何不得凌羽然。先前他曾亲眼见过炎舞使出的“气功弹”,这玩意的威力比起手雷可分毫不差,一连砸出了几个,愣是连个区区毒使都没能弄死,更遑论对付眼前这个强到变态的女人了。

    他准备的这些罐头,是传说中的“生化武器”——催泪瓦斯。。。

    手雷难做,催泪瓦斯却相对容易的多,其中的材料再好找不过了,无非就是高纯度的辣椒提取素,然后混搭一些芥末粉,银行开设在京城的那家专门出售生鱼片的餐厅里就能就地取材。将这些包裹住后,在隔离层中塞入火药,立时就能做出来。

    他取出一枚罐头,吹起火折子后道:“一会烟雾出现后,你们就直接朝山下跑,一旦下了山,立刻分散开来,咱们在金陵汇合。”

    众人依言点了点头,却仍不知他想做什么。

    将引线点燃,姜云手持罐头做了个投掷的动作,将其远远抛向了场地正中央。

    “嘭!”一声闷响之后,烟雾袅袅而起,姜云不做停留,在场中众人纳闷的注视下,将腰间罐头一个个点燃丢了出去,烟雾越的大了。

    “跑!”姜云一声大喝的同时,场中顿时响起了一阵猛烈的咳嗽声。。。8

第465章 逃命(二)

    人间地狱是什么样的?一万个人或许会有一万个不同的答案,但若要问此刻在凌云山的祖教众人这个问题,他们一定会异口同声地回答,此时此地就是。

    别说掺入了高纯度的辣椒提取物,就是普通的芥末粉都不是正常人能吞得下去的,更何况还是吸入肺中?那酸爽的滋味就是一场噩梦,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噩梦。

    若说肺部的难受滋味只是第一层,当烟雾融入双眼后,第二层的痛苦就来了。加上附着在皮肤上的粉末刺激下,众人无不难受至极,有几个已当场忍不住在倒在地上哀嚎着翻滚起来。

    “咳,咳!”高高在上的隆裕之何时遭过这种罪,他感觉自己甚至已经快将整个肺给咳出来了,捶胸顿足地嘶声吼着,话语中甚至已加入了一些粗鄙词汇。“这个。。。这个该死的兔崽子,究竟丢了什么东西出来!咳。。。”

    “师。。。师姐,我不行了,你想想法子。”瞿丹眯着的眼睛如桃儿般红肿,她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拉了拉凌羽然的衣袖。

    凌羽然显然早有准备,在那极为可疑的烟雾腾起的同时,她已使上了闭气的工夫。这可不是普通的屏主呼吸而已,是真正的闭气,靠内息循环,不但封住口鼻,甚至连毛孔都第一时间闭合起来。不过正如姜云所料,即便做到这等地步,依然无法彻底幸免。皮肤上传来的阵阵灼热感又痒又疼,让向来不知伤痛为何物的凌羽然相当不习惯。

    她不安地扭动下身子,接着抬起右手飘然一挥,骤然之间,一阵狂风吹起,顿时就吹散了那恼人的烟雾。待稍稍缓过劲后,众人捂着眼睛勉强看去,眼前哪里还有姜云等人的影子?

    “心老,催老,速速追上去!”刑烈回过神,忍着快死去般的难受,使出了全身力气大吼道:“他们个个有伤在身,只要追上定无反抗之力,除了那姜云之外,其余人全部格杀勿论!”

    “是,咳。。。”强行忍住咳意,二老对视一眼,飞身向山下追去。

    凌羽然目光微微一闪,忽然反身向屋子方向走去,临走前淡淡说道:“刑烈,别忘了先前说过的话,回去之后尽快把修缮的银两送来,我就不留你们了,自便吧。”

    银子?瞧着周边的满地疮痍,刑烈不由一阵肉疼。这女人一定是故意的,她若出手一巴掌一个,对面早就没有一个人能站着了,而且此举很环保,几乎不会对周围环境造成多大的破坏。可她偏偏用御剑术,还一次用了过百柄剑,这是什么行为?赤裸裸的敲诈行为!

    刑烈心中暗恨,可又不敢当场与凌羽然翻脸,心中的怒意和怨气顿时就转移到了姜云的身上,除此之外自然还有希望。只要抓到他,刑烈自认有数十种方法可以逼他将暗盟的财富所藏地点悉数供出!只要能得到那笔财富,一切都是值得的。

    想到这,刑烈看上一旁离他最近的连战道:“过来背我,追上去。”

    “咳,咳。”连战正难受着呢,闻言只得乖乖应了一声,将刑烈扶起后背上,忍着胸闷快步赶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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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丢出催泪瓦斯后,姜云飞速向山下跑去,跑了许久他愣是没瞧见一个人。别看这些属下个个带着伤,离别时满是不舍,真逃起命来跑的比兔子都快。

    这让他感到有些无奈,不过也好,万一有追兵上来,自己一个人也方便躲藏。只要设法进入城内,他的小命就算是保住了。

    行至山腰,姜云就发现来时中了幻术的那些凌云阁姑娘已经没了身影,想来该是方才搏斗时让人抬上山了。此地不可久留,姜云不敢停留,只瞄了一眼便继续向山下跑去。

    不多时,他来到了一个岔路口,慌忙之下一时竟忘了来时走的是哪条路,略一琢磨,他便一头钻入了左边的小道。没跑多远,姜云就发现自己似乎是走错了,周边的情景根本毫无印象。不过事已至此,想往回走已然不可能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跑。

    不多时,他来到了一片略显空旷的草地上,周边堆砌着极快巨石,一个十三四岁的粉嫩女娃正坐在石头上,支着小脑袋发呆。待瞧见姜云后,她小脸上浮现一抹惊喜之色,朝他挥了挥手。“姜云,这里,这里。”

    “你是。。。”姜云走上前去,至住步子打量了她一眼,奇道:“小然?你怎么在这呢?”

    “我来抓蝴蝶,你呢?怎么来山上了?来找我的吗?”

    找你?找你干嘛?别看眼前的丫头片子个子不大,可食量着实不小,能吃着呢!

    “小然,我问你,这条路可能直通山下?”

    “这里?”小然琢磨片刻摇摇头道:“不通的,前面是死路了。如果你要下山,我可以带你走另外一条路,不过你得答应带我一起走。”

    “带你一起走?”姜云愕然道:“上哪去?”

    “你去哪我去哪啊!”小然的粉嫩小脸浮现一抹憧憬之色,喃喃道:“走一路,咱们就吃一路,这日子多好啊。你是不知道,山上可无聊了,东西也难吃。”

    “这恐怕不行。”把她带走?他不成了拐卖儿童的人贩子了么?姜云连连摇头:“这一声不响就没了人影,你姐得着急了。”

    “你要不带我走,我就不告诉你下山的路。”呵!为了食物这是豁出去了,小小年纪竟连威胁的手段都使了出来。

    姜云瞪她,她也不甘示弱地回瞪。

    半晌后,姜云屈服了,终究是自己的小命要紧,一切等进了城再说,实在不行就给老孙杂货铺送个信去,也免得瞿丹寻不到人着急上火。“行了,带路,咱们一起走。”

    姜云说完,小然却满是警惕地看着他愣是没动。“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想等下山之后再把我撇下?”

    草!这小丫头心思怎么这么黑暗呐!男人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天地良心,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事,不过她倒是给自己提了个醒。。。姜云心思渐渐活泛了起来,待看到小然一脸恍然的表情后,他只得无奈地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催道:“赶紧的,带路。”

    “成。”小然小手一撑,从石头上跳了下来,拍拍裙摆道:“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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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在岔道口停下脚步的还有谍盟二老,以及背着刑烈的连战。

    他们遇上和姜云一样的难题,下山的路他们知道,问题是不清楚姜云究竟走了哪条。二老对视一眼后,决定分开追赶,心老向右,催老则入了左侧小道。

    两人离开之后,刑烈咳了两声,开口道:“放我下来。”

    连战虽年轻力壮,但要跟上两个老头,加之身上还背了一个也颇为费力,两腿早已开始打起了摆子。闻言之后,他如蒙大赦,赶忙小心翼翼地将刑烈放下,接着将他扶到一颗树干边躺下。

    费力地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盖子后刑烈从中倒出了一刻透着药香的棕色丹药,扬起脖子便服了下去。“在这帮我守着,我要调息一会。”说着,自顾自闭上了双眼,气息渐渐均匀起来,仿若睡过去了一般。

    连战依言站在一旁,静静守护着。后背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他伸出手绕至身后轻轻揉了揉。他知道,那是刑烈胸前那块坚硬如铁的掌教令给烙出来的。

    想起掌教令,连战心头便涌起一阵不甘。若非为了独吞,他爹就不会放弃谍盟的堂主之位,千里迢迢避祸于夷州,自然也就不会客死他乡,不得善终。这枚水晶配代价太大了,它代表了父亲的生命和期望。连战从未考虑过要将它献出去,那是连家的,也该是属于他的。

    可就在他顺风顺水,在谍盟不断高升时,薛定洲却死了。人走茶凉,他积攒了一辈子的人脉伺候便与连战再无任何关系,没有了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谍盟那些人的嘴脸立马就变得不一样了。就是亲女儿崔玉莲的面子都不顶用,更何况是他连战?

    在谍盟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不断被人排挤,眼看着就要被排除出谍盟中心了,除了献出掌教令,他实在想不到其他法子能让自己继续向上爬。可如今东西虽献了出去,他却没能得到预期中的提拔。

    堂主之上有五使,可这五使各有绝技,厉害无比,绝非连战可以相比,他年龄已大,武学之路注定不会有太大成就,自然也就无法成为第六使。他本想借此让刑烈看重,提拔他当个长老,可不曾想,刑烈压根就没有这个意思。除了平日里对他说话多了几分和颜悦色,任何实质性的好处都没给过他,他依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堂主。

    而他的死对头姜云呢?不但得到了他朝思暮想的那个夷州最美丽的女人,成为了实质上的夷州之王,甚至还一手掌控着财盟。美色,钱财,权势,一个男人所渴望的一切他全得到了,相比之下再看看自己,连战越发的难以忍受。

    不成!他绝不能再这么下去,他要报仇,他要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看着如同熟睡般的刑烈,一个大胆而罪恶的念头忽然在连战心头浮现。这枚让隆裕之重视,甚至能对凌羽然下令的掌教令,对他的诱惑实在太大了,若是。。。

    心绪纷乱,魂游天外。。。待回过神后,连战猛然发现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已攥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他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将匕首插回腰间的刀鞘。即将入鞘时,手上动作又忽然一顿,连战面色阴沉地看向刑烈,重新举起了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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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然没有诓骗姜云,在她的带领下,他果然走出了小道,看到了周围熟悉的场景,他们该是已经到了山脚下。

    忽然,随着微风拂过,一道黑影“嗖”地从姜云身侧掠过,在他前方停下,拦住了小道唯一的出口。

    瞧见来人,姜云不由面色一变,拉着小然的左手连着向后退出几步,满是警惕地瞧着眼前的老头。

    是催老!他阴沉地咧嘴笑道:“还以为追不上了呢,你这走得也太慢了。”

    “你想怎样?”

    “怎样?”催老笑着摇摇头道:“人都叫我催老,是因为当年手下从不留活口的缘故,便得了一个催命阎王的称号。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现在还不会杀你,跟我走吧。”

    “姜云,你认识这个老爷爷吗?”小然扯了扯姜云的袖子。

    “哼,冤家路窄,我还真不希望认识他。”

    “哦。”小然点点头,似是明白了什么,接着朝催老走去,边走还边摆手道:“姜云还要带我去吃东西,不能跟你走。老爷爷,你还是自己走吧。”

    姜云见此不由大惊,急道:“小然,快回来!”

    “哼。”催老杀人如麻,岂会有半点恻隐之心,见小然走至身前,他冷冷一笑,抬起右手飘然向她肩上拍去。

    “啪。”带着柔劲的一掌结结实实地拍上了小然的左肩。

    “我草,小孩子你都不放过!丧心病狂的狗东西,我跟你拼了!”见小然如风中残烛般微微一晃,姜云不由大怒,忙上前一步就要与这死老头拼命。却不想步子刚刚迈出,催老突然浑身一震,竟软软地瘫了下去,无声无息地躺在了地上。

    姜云一愣,忙快步上前检察一番,这老头子竟气息,心跳,脉搏全无,再看了看那对透着浑浊的眼球,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这。。。”

    “姜云,这老爷爷怎么了?”小然指着地上的尸体,满是纳闷地问道。

    她纳闷,姜云更纳闷。这老家伙虽让他厌恶,可却不能否认是个实打实的高手。邪风等四人围攻都奈何不了他,怎会好端端的说死便死了?他起身拉起小然的胳膊,瞧了瞧她被击中的肩膀,哪有半点伤痕。“小然。。。你没事吧?”

    “没有啊。”似是怕姜云不信,小然努力地抡起胳膊转了两圈。

    催老显然在临死前吃惊不小,嘴巴微开,双眼瞪地溜圆,一脸的死不瞑目。小然蹲下身子,看了眼尸体,接着伸手在他睁开的眼睛上轻轻一抚,眼皮顿时就耷拉上了。

    “这个老爷爷应该是生了很重的病。”小丫头一脸认真的下了结论。

    他生病?这种人就是生了再重的病怕也有杀人的能力。姜云思来想去也没闹明白,怎好端端就死了。算了,死了也好!老家伙死了,他就不用死了,管他是怎么死的。

    想通了其中关键,姜云不做逗留,立马拉起小然飞速向山下跑去。

第466章 逃命(三)

    “唰”,面前出现了一个陡坡,心老毫不停顿,凝气一跃而起径直跳了下去,双腿站定之后,他才向前迈出一步就直愣愣停住了。十步开外的地面上正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心中一惊,快步赶上。

    “老催,老催!”将催老扶起摇了摇,心老顿时面色骤变,他势抓起催老的手腕,一番探查后发现他全身筋脉尽断,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怎么会这样?心老的确受伤了,可伤势并不沉重,只是腰间被划出了一道口子而已,莫说不致命,只需给他一些时间立时就能止血,与战力几乎没有任何影响。老催的能耐他很清楚,这是绝不逊于自己的高手,如今却在眨眼间死得悄无声息,如何不让心老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此地不可久留!这是心老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对方既然能杀死催老,自然也有能耐杀掉他。尸体尚有余温,可见凶手不会走得太远,随时有回来的可能。心中惊惧之下,催老立刻起身向来时的方向飞也似的逃了。

    原以为今日的波折已经够多了,却不想意外的时还在后头。当心老一路跑回岔路口时,让他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在眼前。连战,这个平日里从不显山露水的年轻人正双手抓着一把匕首的刀柄,与邢烈两人僵持着。

    说是说僵持,但心老的心已渐渐沉了下去。那匕首除了手柄之外,余下的部分几乎已有一半没入了邢烈的心口位置,后者虽努力地抓着连战双手,但显然已经处于极度虚弱的无力状态,献血不断从嘴边溢出。邢烈眼角余光处见心老赶来,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喜色,努力喊道:“心老,速速杀了连战这叛逆!”

    鼓起勇气刺杀邢烈,不是说连战心中不慌,实际上他怕得很。此举一出,便是再无退路,不成功便成仁,他那是不计后果的孤注一掷。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邢烈受伤过重,服用了丹药之后虽有所好转,但同时升起的疲惫让他毫无警觉地睡了过去,直到连战的匕首刺入胸口时,他才清醒过来,不过一切似乎都已经晚了。

    眼看着目标即将达成,却不想心老竟莫名其妙地提前返回了,连战心中慌乱,本能地抽刀后退。整个刀锋从邢烈胸前拔出,因脏器受损,大量的鲜血第一时间从伤口处喷射而出,邢烈再也支撑不住,脑袋一歪便晕了过去。

    “尊主!”心老飞快地跃至连战身前,查看了下他的伤势,面色当即便沉了下来。“连战,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刺尊主!”

    现在怎么办?解释?求饶?拼命?放在连战眼前的三条路好像都行不通。事实摆在面前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求饶若是有用,这老头便不是那杀人不眨眼的心老,至于拼命。。。命是一准没的,至于究竟能拼上几招,倒还有待商榷。

    忽然出现的意外让连战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之中,见心老已面色一沉地向自己一步步走来,连战慌乱过了头反而冷静了下来,他飞快地掏出先前从邢烈那抢回来的掌教令,大声喝道:“掌教令在此,依照祖教教规,得教令者为教主!心老,莫非你想叛教不成!”

    “呵,分明是你行刺尊主,夺了他的掌教令,叛教在先。如今死到临头,竟还妄想以此令挟制老夫?连战,看不出来你胆子竟这么大!”

    事已至此,连战也豁出去了,大声喝道:“掌教令乃是我父亲拼了性命才寻到的,死前又传给了我。我原想将此令献给邢烈,助他成为祖教教主,他或许会知恩图报,将谍盟交给我。却不想此人刻薄寡恩,莫说将尊主之位,便是连个长老都不曾赐封。献令之前我就是玄音堂堂主,如今还是!既然得不到我想要的,我自然要设法将本属于我的掌教令取回来!”

    心老闻言,面色依旧阴沉,死死盯着连战,但脚下的步子却停了下来。

    连战见此心中大喜过望,忙趁热打铁道:“今掌教令已在我手。心老,只要你愿意辅佐我,助我登上教主之位,我便投桃报李,将谍盟全部交给你。俗话说宁做鸡头,不做牛尾,心老你何必与我作对,甘心屈于人下?”

    “哼。”心老冷冷一笑,阴沉沉地说道:“好一番巧舌如簧,只要我现在杀了你,取得掌教令,我自己便能成为教主,要你何用?”

    连战闻言,心中顿时一沉。不过他尤不死心,略一琢磨便道:“你不行!谍盟五使虽已不在,但还有一个与你平起平坐的催老,他如何会服你。”

    “呵呵,老催已经死了。”

    “这。。。”连战目光微微一闪,又道:“那就更不成了!若是心老和邢烈都死了,你再拿出掌教令,那你便有最大的嫌疑,整个谍盟也只有你才有这个实力可能杀死他们。如此重大嫌疑在身,莫说过不了隆天智那关,就是谍盟内所余堂主也不会服你。”

    “。。。”心老不得不承认,连战说的的确是事实。若是邢烈和催老死了,别人未必会想到他的身上,可若他拿出掌教令,自己要当教主,这嫌疑可就相当大了,是个人就绝难忽视。

    “如何?心老,我向你保证,只要他人我登上教主之位,祖教便你我共享。”连战还在劝说。“你又没有子嗣,即便让你当了教主,他日还不是得传位他人,与其如此何必多添麻烦,不如便宜了我。”

    心老不声不响地站在原处,静立了许久。终于,他动了,不过却未走向连战,而是返身回到了邢烈身边,一手托着他的后颈将他扶靠起来。心老淡淡地瞟了眼连战,嘶声道:“你今日所言,若是来日做不到,老夫绝不放过你。”

    “喀!”清脆而短促的骨裂声响起,邢烈的脑袋无力地向一旁垂去。颈椎断裂的同时,也断了他最后的一线生机。“走吧,经历此变,谍盟内部还有太多的事需要我们回去处理。”说着,站起身来,自顾自向另一条小道走去。

    事成了?连战心中大喜,忙快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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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呼!”一路狂奔,终于来到了京城北门外。姜云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弯腰撑着膝盖努力地喘息着。回头看了眼心情愉悦,依旧蹦蹦跳跳的小然,他心中满是纳闷。这丫头是职业跑马拉松的么?莫说喘气,便是面色都不曾变过。“呼!小然,你。。。你不累么?”

    “不累啊。”小然一脸天真地看向他,指了指城门道:“我们入城吧。”

    “呼。。。走。”

    入城之后,姜云径直向城东马市走去。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这里是姬启运的地盘,万一让他知道姜云回来了,一准得出事。姜云打算立刻去买上一匹快马,赶紧出城为妙。此番不同先前,不坐马车,飞马直奔金陵,速度上已然到达了极致,伏击便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只要出了京城南门,他就安全了!

    “姜云,你看,那是什么?”正卖力向前走着,小然忽然发现了什么,眼睛一两,拽了拽姜云的袖子。

    “什么?”姜云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见是一个小摊位,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他手持三根竹签,蘸着一团淡黄色,略带透明的粘稠物不断搅动着。这玩意,姜云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他就经常赖着老妈给他买。“那是麦芽糖。”

    “糖?还有这样的糖吗?”小然一双大眼睛闪闪发光,一动不动地紧盯着老者手中的竹签,她不经意地抬起了右手,食指放在嘴里啜了一下。“看上去好好吃哦,姜云,你给我买好不好?”

    吃?现在是吃零嘴的时候么?姜云大感头疼,方要拒绝,却见小然已再难抵挡诱惑,自顾自地向小摊跑了过去。姜云无奈,只得随着她向前走去。

    “给我来一份。”

    生意上门了,老者顿时眉开眼笑地连连点头,从小摊下取出一口大锅,接着掀开锅盖,露出了满满一锅如琥珀般晶莹剔透的麦芽糖。他从一旁取来三根竹签,攥在手中在锅中搅拌了一圈,带取出之后,竹签上已裹了厚厚一层糖汁。“客官,您拿着。”

    姜云接过,随手丢给了雀跃无比的小然,他从怀中摸出一锭碎银子递了过去。

    “这。。。”老者炸了眨眼,瞅着银子露出一脸苦笑,为难道。“老汉这糖一竹是两文钱,客官您这出手就是二两银子,实实找不开啊。”

    “不用找了。”姜云摆摆手,拉起小然就走。

    “好甜哦。”

    “好黏哦。”

    “姜云,我嘴被黏住了!”

    姜云低头一瞅,小然手中三根竹签已被她舔了个一干二净,他不由瞪眼道:“你没搅软了再吃吗?”

    “为什么要搅啊,这样浓浓的,稠稠的很好吃啊。”

    “唉。。。”无奈一谈,吃货的世界观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姜云不再理她,继续向前大步走去。

    “姜云,你看那是什么?”

    小然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姜云大感头疼,这是逃命呢!这丫头真当成是逛街了?“又怎么了?”

    “你看,你看!”小然满是陶醉地深深吸了口气。“好香哦!”

    又是什么东西?姜云极为不满地望去,这一眼顿时就不说话了。那是一家酒楼,带着一些西域风格,正是由他出的点子,由银行具体操作,在京城开设的“清真寺”。。。

    一位奇装异服的“阿里巴巴”大叔,站在门前,卖力地为驻足人群烧烤着,诱人的肉香简直就是扑鼻而来。被肉香一刺激,姜云也感觉有点饿了。“那是羊肉串。”

    “好吃吗?”

    “行了行了,我去买。”

    其实在这个年代,烧烤并不罕见。尤其是在北方,因和漠北距离不是太远,这里多少受到了一些匈奴饮食文化的影响。匈奴吃牛羊的法子只有一个,就是烤,不过他们相对来说要豪爽的多,大多点起火架,一次烤上一只整羊。

    待烤熟之后,用刀分之,经常能见到某些匈奴汉子一手握着酒囊,一手攥着一整只羊腿,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这么个吃法,虽极为爽快,但火候不好把控。外焦里嫩算是好听的说法,大多情况下都是外焦,里面么则是半生不熟的状态,且食料巨大,调味难以均匀,与后世的精致烧烤不可同日而语。

    姜云一共带了二十串回来,自己第五串才刚刚吃完,回头一瞧,小然已把剩下的十五串消灭得干干净净,一脸满足地摸着小肚皮,笑得极为欢畅。“吃饱了,姜云,我们走吧。”

    两人再度启程,小然这次倒没闹出什么幺蛾子,乖巧地跟在身后。姜云在马市挑了一匹上好的大宛良驹,缴纳了银钱,他跨上马背,又将小然拉了上来,慢悠悠地向南门行去。皇城之内严禁纵马飞驰,姜云不想惹人注意,只得耐住了性子缓缓走着,出了南门,他马鞭一挥,顺着城外官道飞也似地向金陵方向而去。

    两人一骑,按理说换个两次马,三日左右便可抵达江南,奈何小然的肚子就是一个无底洞,无论多少食物吞下去,用不了多久便会被消化的一干二净,换言之,她又饿了。

    难以想象,逃命的旅程竟真的变成了游山玩水,一路吃喝。原本只需三日的路程,愣是个把星期后,姜云终于顺利度过了长江,金陵城已近在眼前。入城之后,姜云没去吴王府,而是先赶去了梦萝的居所。

    别看梦萝平日里对什么都不太在意,可对于住所,她是非常讲究的,甚至可以说排场很大。她的家虽然不是金陵城最繁华的地段,奈何占地极广,足有近半个足球场这么大。家中雇佣的下人,丫鬟等总数上百,分工明确,家中事务根本不用她去操心就能运转得井井有条,没有了后顾之忧,梦萝才能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银行发展上。

    对于这点,姜云是很赞成的。赚了钱是干嘛的?当然是花的。他不提倡无谓的浪费,但人家本来就过惯了有品位的贵族生活,来到大周后能继续保持下去,也挺好。

    姜云来过几次,早已熟门熟路,他径直向屋子后院走去,绕过一座假山,出了围廊,迎面便看见了一栋极为壮丽的双层楼阁。屋外的阶梯上坐着几个人影,邪风等一干人都在,面色沉重,一派的愁云惨雾。

    “这是怎么了?都在门外呆着作甚?”姜云快步走了上去。

    瞧见姜云,邪风大喜过望,忙站起身来,正要说话,忽然面色一黯。摇头长叹之后,他沉声说道:“圣王,罗天快不行了,你。。。进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第468章 同是妻儿

    方誉对小然的身份已确认无疑,只是他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今年应该二十七岁的凌羽然,怎会是一副半大孩童模样。且众人硬闯凌云山救人,不可能没见过凌羽然,为何现在又无一人能认出她来。

    纳闷,实在纳闷!方誉摇头一叹,也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了。超越世俗的力量太过玄妙,并非常人能随意揣测出来。无论是大周的武宗,还是谍盟,暗盟,亦或者是祖神教,天道教,武学实则同出一源,乃是姜祖当年云游天下,自仙墓中得到的一本。

    这本奇书号称修仙之术,方誉实为暗盟大长老,也的确亲眼见过一些残篇,他修的乃是其中的鞭术,鞭子与他手中的拂尘有异曲同工之妙,修炼起来事半功倍。然而即便如此,他历经数十年也只能说是初窥门径。

    罗天的造诣要比他高上一些,他修的是拳术,祖神教大多修炼的也都是拳术,包括含霜,昊阳等。方誉曾当面问过罗天,据他所言,他如今连最基本的一重天都未修成。

    根据传说所言,需修至三十六重天方能成仙,而在大周已属前三水准的罗天连门都没进去,可见这功法根本不是人类能修成的,人类寿命太短,这是硬伤,天人之境谈何容易。方誉凝视着凌羽然,心中暗暗评估,不知她已进入了第几重天。莫非天人当真有“返老还童”的能力?

    他想得很多,真的很多。。。多过了头。其实凌羽然的这种情况,没这么复杂,甚至是想象不到的单纯。

    在小然的一番揉捏按压下,罗天起色越发红润,气息渐渐顺畅,那因不适而总是微皱的额头终于舒展开来。轻微而若隐若现的鼾声响起,告诉了众人他已经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是香甜。

    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微微渗出的汗珠,小然起身从床榻上跳了下来,将自己的绣花鞋重新穿上,一派轻松地说道:“好了,他死不了了,只要好好调养,把失去的精气补回来,不出一月就能痊愈。”

    “这么神奇?”姜云瞪大眼,喃喃道:“小然,要不你也帮我捶捶?我发现最近有点腰酸,可能是肾虚之状。”

    “行了行了,你那是骑马骑的。”小然撇了撇嘴,拉起姜云的手便往外走。

    “去哪?哎哟,你慢着点。”

    “我饿了,咱们上街吧,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姜云闻言不由目瞪口呆。“来这之前,你不才吃下去两个饼么?”他用手比划了下,虎口大开,比划出一个篮球大小的形状。“这么大两个。。。”

    絮絮叨叨的声音渐行渐远。。。屋内众人不由相视苦笑。不过好在罗天的情况已无大碍,算是大幸之事。众人紧张了数日,一旦放下了心事,便觉疲惫袭来。与罗康和邱雨婷打过招呼后,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姜云回来时,已是傍晚时分,随他一同返回的,还有一脸满足,蹦蹦跳跳的小然。

    罗天已经醒来了,甚至还能感觉出腹中饥饿,邱雨婷则小鸟依人地靠在他身旁一勺一勺地喂着小米粥。瞧见姜云,他很开心。姜云心情也不错,两人坐着聊了一会。

    “感觉如何了?”

    “恩,好多了。”

    “能启程么?”顿了顿,姜云问道。

    罗天愕然。“要离开这里?”

    “恩,咱们这边的人各个有伤在身,我打算带你们先回夷州,好好调养。”姜云笑道:“神殿里还存着不少滋补圣品,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吃些总是好的。”

    “那手头的事?”罗天有些犹豫,好不容易才在大周站稳了脚跟,全部撤回去?终究不太甘心。

    “先放一放吧。”姜云淡淡道:“梦萝留下,银行方面的事还离不开她。其他的都先缓一缓再说。大周朝局尚不明朗,可毋庸置疑将会有一场暴风雨,咱们先撤,观望一番再说。”

    “也好。”罗天颔首,算是同意了。

    “那你先休息吧,我出去走走。”

    姜云推开屋门向外走去,他自顾自行至凉亭,正巧见到方誉正站于亭中,打量池中游得欢快的鲤鱼,满脸的若有所思。他快步走上,在方誉身旁寻了个石凳坐下,靠在围栏上,懒洋洋地说道:“有事赶紧说,你这把年纪若是憋出个好歹来。。。呵。”

    方誉头也不回,顿时挑眉笑道:“尊主知道贫道有事?”

    姜云耸耸肩道:“俗话说的好,人老成精呐!我这辈子也算见过不少人了,就属你方天师最精,谁能占的了你的便宜?若是没其他事,想你也不会特地跑这一趟。还瞧瞧罗天呢?他的命格如何,此番是生是死,你抬头一瞧就全知道了,何必多此一举。”

    “呵。”方誉知道他对先前的事还在耿耿于怀,尴尬地笑道:“也不全是,至少贫道可没占到过你什么便宜,反而还折了老本,想贫道那女儿可不就。。。”

    “打住,打住!”姜云最是听不得这个,不由撇嘴道:“拉倒吧你,别提你那宝贝女儿了。有事说事,不说我明早就走,等回了夷州,你便是想说也没这机会了。”

    “不说她也不行啊。”方誉摇头长叹。“上次贫道与星璇离开金陵后便上了京城,去看看星言,得知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姜云微微一愣,本能地接口问道。问完之后他就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大耳巴子,什么叫多事?这就是了。

    方誉仿若没看见他的懊恼,仍自顾自说道:“星言。。。准备要嫁人了。”

    嫁人?姜云愣愣地看着方誉,心中一时五味翻腾,说不上来的复杂。他的确是有点不待见方雅清,可人家毕竟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当得知她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媳妇后,姜云虽常摆臭脸,可不能否认,心中多少还是有几分窃喜和期待的。男人都贱,这话他承认,自己好像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回过神,姜云强笑道:“挺好啊,打算嫁去哪呢?”

    “漠北。”

    “漠北?”姜云瞪大眼。“匈奴?”他心中立时就浮现出那一个个络腮胡子,五大三粗,全身散发着牛骚羊膻,如同野人一般的彪形大汉。。。这可真是一朵鲜花插上了牛粪,这下他心中更不是滋味了。

    “匈奴可汗,彻顿白。”

    人说缺什么就爱叫什么,什么彻顿白,铁定是个黑脸大汉。姜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还真得恭喜您老了,这门亲结得可当真不小。不过话说,你那女儿不是有克夫命格么?这么去祸害人家,不太好吧。”

    “啊?”方誉一愣,不过人老成精如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不由失笑道:“嗨,一场闹剧而已,具体的事我也没法跟你说。不过上次见过星言之后,她娘便心神不宁,特意查看了一番。星言乃是她至亲骨肉,故而看得不是太过真切,之隐约可见此番北行,会有一抹凶兆。”

    “凶兆?”听闻这话,姜云顿时就打了一个激灵。想当初他未穿越之前,就有一个算命老头告诉过他,今日必有凶兆,没想到半夜巡逻时还真遇上了“胸罩”。。。结果么,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世界。如今又从方誉口中听到了这个词,他只觉心惊肉跳。

    “不错,而且并非普通凶相,是极凶之兆,丧命的可能性极高。”

    “她自己瞧不出来?”姜云愕然。

    方誉摇摇头道:“不止是她,便是我也瞧不出来。原本星璇也看不出来,可她心绪不宁终是难以放心,故而特地使了些祖上传下的秘法,这一瞧之下,方知此行之凶险。”

    “那就让她别去啊。”姜云不由翻个白眼。人没这么傻的,明知会出问题,还让女儿去送死?

    方誉却道:“星言性子固执,且她自幼便是干大事的,所有行动都有详细计划,随意改变一步,后续将会衍生出许许多多的麻烦,不光影响个人,甚至会对高丽国运造成影响。故而就算直接告诉她也无补于事,她瞧不出来便不会信,况且此事事关重大,半信半疑的情况下,她还是会坚持北上。”

    老家伙说了半天,横竖一个意思,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知道。

    姜云隐隐感到一丝不妙,他试探性地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方誉闻言,转身看向姜云,忽然后退三步,恭恭敬敬地抬手作了个揖,且是一揖到底。“贫道恳求尊主,救星言一命。”

    “我?”姜云呆呆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救她?怎么救?”

    “随她一同北上。”

    “别逗了!”姜云摇头失笑。“就咱两之间的那关系,且不说她会不会见我,就算见了也不会让我跟着。老道,你不会是犯傻了吧?”

    方誉沉默,定定看着他,那目光直让姜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许久之后,老家伙才颔首道:“这点贫道自然晓得,故而希望尊主能立即赶往京城,暗中跟随她一同北上。贫道的意思是,暗中保护。”

    “可我才从京城回来。”姜云耷拉着脑袋,有点不太乐意。考虑许久,他这才应道:“行吧,明日让罗天他们先走,我带美姬一起北上,就帮你跑一趟。”

    “不成。”方誉当即摇头。“只能你一个人去。”

    “啊?”姜云顿时傻眼。

    他满是疑虑地看着方誉,心说这老家伙该不是寻个借口想弄死他把。凶兆这玩意是随便说说的?那是动辄要人命的,姜云又不会什么武学,充其量会一些防身术而已,打个小偷小摸不是问题,对上拦路强盗也有一战之力,可若是来个“武林高手”,也不用太高,只要像神殿护卫那种,他就绝无丝毫胜算。皆时人救不得,九成九还得把自己给搭进去。

    想到这,姜云那头顿时摇得如拨浪鼓一般。“不去不去,我有几斤几两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么?一个人去的话真帮不上什么忙,就算你女儿遇上了危险,我能做的充其量不过是陪葬而已。”

    穿越之前,姜云对自己身手还挺有几分自信的,自从入神殿开始,接触了“上流社会”之后,他才发现自己那些手段实在不够看,见谁都打不过。原说把大蛇美姬带身边,一路北上,只要没遇见凌羽然和匈奴那什么劳子的巫王,他的安全方面就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让带人?那还玩个屁呢!姜云当即决定,不干!

    “尊主,不是贫道有意为难你,此番真不能带人。”方誉摇头叹道:“天道不可改,也不甘被人修改。除非出现一个天道之外的人去干涉。星言目前的情况不容乐观,你的参与只会让事态往好的方向发展,去之无妨。若是再要带人,也只可带如你这般天道无法干涉的人同去,否则天道之内的人都会被天道所利用,将会把你造成的影响缩小,甚至抹除,只会帮倒忙。”

    “这。。。”姜云还是不太敢去,尴尬地笑笑道:“怎么想都觉此事风险太大,要不咱们再商议商议?你看,我在夷州还有妻儿,再过不久姜飞那孩子也要出世了,这会我要是出现什么意外。。。”

    方誉闻言,满是失落之色,喃喃道:“星言也是你的妻,姜冲。。。也是你的儿。”

    “。。。”

    还没怀上的。。。算吗?姜云攥着自己的头发,再一次纠结起来。

    回想起他与方雅情两人从相识开始到现在所发生的点点滴滴,对于姜云来说,真没什么值得回忆的,压根没半点好印象,处处都是阴谋算计,是构陷害命,哪来半点相知相许的甜蜜。

    要他去救人,可以!他虽谈不上善良,心肠却不狠,老道士既然开口了,去便也就去一次。可若是要让姜云为此行背负上可能断送小命的风险,他是万万不乐意的。他有家有室,有儿有女,犯不着为了别人的小命去犯险,圣人都不是这么当的,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小市民而已。

    问题是这老家伙实在忒坏!不知他究竟在装模作样,还当真是有感而发,总之成功地掐住了姜云的命脉——家人。

    姜云重视家人,极度重视!说句绝不虚伪的,无论是姜竹儿,陆熏等媳妇。还是陆丝蕴以及尚未出生的姜飞,为了她们,姜云都可以毫不考虑地以身犯险,就算当真命丧当场也绝不犹豫,绝不后悔。

    如果方誉只拿方雅清作为游说的理由,姜云狠狠心,或许也就坚持拒绝了。除了先前摸到把胸,两人之间可瞧不出任何夫妇该有的情感和预兆。天注定的又如何?一天没成为现实,一天就不能算。

    可姜冲。。。是他的孩子,区别只在于他是否有机会出生,而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是他孩子的事实。孩子,已经触动到了姜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儿子有危险,他该不该救?他妈的,还用说么?

    想到这,姜云如同一个亡命之徒般满脸狠色,重重地拍着大腿站了起来。“行了,我明早便启程上京。老道士你放心,此番就是豁出命去,也定将她分毫不差地给你带回来。”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怕个球,为了妻儿,拼了!

第469章 九死一生(一)

    翌日一早,姜大官人义无反顾地出发了。

    常听人说“人的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对于此话,姜云深有同感,他就是这种人,天生的劳碌命。经过了连日颠簸,他再次不声不响地潜入了京城,暗中观察了一番,发现方雅清似乎尚未启程,依然在潇湘馆主持着一应事宜。

    炎舞此番入了花王三甲,不少北方的客商都闻名而来,潇湘馆的生意比往日还要好上不少,门庭若市,从营业开始几乎就没有闲下来的功夫。这么一来,失去炎舞之后仅靠剩下的几位花魁显然没有能力应付这等场面。方雅清思虑再三,决定从洛阳抽调几位炙手可热的花魁赶赴京城撑撑场面。

    她尚未北上,就给了姜云一些准备的时间。虽说下定了决心要展开人生中的首次尾行,不过去处却是漠北,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姜云心中实在没底。既然是漠北,定然就少不了沙漠区域,在沙漠中行进食物还是其次的,水必须准备充足。

    一旦出了大周区域,进入一望无际的草原或是大漠,他就不可能继续骑马,否则太过惹眼,恐怕刚出关就得让人发现,可若是步行,又无法携带太多饮用水,这可当真让他颇为烦恼。就在举棋不定时,他忽然想到了前世看过的一部影片,心中顿时就有了主意,开始有条不紊地筹备起来。

    在京城足足等待了一周,一支约莫二十多人组成的商队出现在了方雅清在京城暂住的宅子门外,领头的精瘦汉子带着两个随从敲门入屋,不多时便跟着方雅清又走了出来。出门之后,那汉子脚下快了几步,绕至前方,极为恭敬地位她掀开马车车帘。紧接着从一旁跑上个随从,弯着腰跪趴下去,任由方雅清踩着自己的后背登上马车后,他才起身,一声不吭地归队站于车后。

    精瘦汉子翻身上马,嘴里嘟囔了一声,接着大手一会,商队缓缓向西门驶去。

    姜云在暗中细细观察,待他们渐渐走远,背影已几乎要再眼前消失时,他才快步跑回家中,牵上马匹行礼,远远地跟了上去。

    出发了!

    商队缓缓西行,一连跟了两日,姜云渐渐发现了不对。这些人的行进方向似乎不是正常的行商路线。进入大同府后,他们没有顺势出关,而是继续向西南行去。经过了大同,后面都是一些防卫严密的卫所,绝不可能轻易放人出关。他们打算去哪?姜云暗自纳闷,心中已渐渐警觉起来。

    同样发现问题的还有方雅清,北上的路线她再熟悉不过,跑了都不止十几次,几乎可说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眼见行进方向不对,她拉开车窗,向前方喊道:“舒敦。”

    领头的精瘦汉子闻言立即勒住马头,带后方马车赶上,他才落后几步抱拳道:“汗妃,何事?”

    “为何不出关?”

    “禀汗妃。”那叫舒敦的匈奴汉子向前看了眼道:“我们不走大同,绕过兰州,从肃州卫出关。肃州关将小人已提前打点好了,绝无问题。”

    “为何走肃州?”方雅清是个女强人,但凡是女强人,都会有一个无法避免的通病,就是掌控欲。她们希望一切都在自身的掌控中,在这种情况下才能无往不利,一旦陷入了未知,女人特有的软弱便会抬头,她们不希望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所以她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能说服自己的合理解释,否则她宁可立即打道回府,取消此番行程,改日再说。

    “这是小人临行之前,大汗特意嘱咐的。”

    “哦?他可没跟我说过。”方雅清满是疑色,目光中夹杂着极为明显的不信任。

    “禀汗妃,做此决定大汗也实属无奈。”舒敦无奈一叹道:“国中形势目前对大汗极为不利,四亲王步步紧逼,毫无顾虑地争夺资源扩充自身力量。出现这种局面,除了巫王常年闭关,十二大巫各为其主之外,最关键的便是大汗尚未成婚,更无子嗣。在我匈奴,成家与否是衡量一个人是否成熟的一个关键问题。”

    “这我知道。”方雅清淡淡回道:“否则我何必亲往图锡。”

    “就是这个原因,大汗要迎娶汗妃的决议,各亲王表面赞成,实则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大同出关,便进入了前亲王巴克塞的势力范围,若是他心怀不轨,暗中做些什么,咱们这些人恐怕到不了图锡。”

    “做什么?呵。”方雅清闻言不由失笑。“他敢么?”

    “往日不敢,现在不好说。”舒敦摇头道:“大周老皇帝新丧,朝局不稳,各亲王极力主战,大汗却不想在此时妄动刀兵,而是坚持要先迎娶汗妃,巩固与高丽的关系,为南征做好准备。可问题是各亲王只怕等不及,若是汗妃在半路出了什么意外,高丽绝不会善罢甘休,必问责于大汗。内忧已让大汗焦头烂额,若是再加入外患,大汗只怕顶不住压力,只得向亲王屈服,重新依仗他们。”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匈奴国内的情况先前彻顿白已告诉过她,细细思量一番,方雅清也没找到其中有什么漏洞,不由开口问道:“大汗的意思,是要我们怎么走?”

    “出了肃州卫,便进入了坎帕沙漠,坎帕荒芜,草兽不生,乃是无主之地。”舒敦恭声回道:“只要顺利穿越坎帕,一日之内,我们便能抵达图锡。届时就算各亲王反应过来,再想要暗中使坏,也定然是来不及的。只要进入了图锡的势力范围,我们就安全了,大汗会安排好一切。”

    坎帕沙漠?方雅清听到这个名字,目光中顿时闪过一抹莫名的惧意。坎帕是大周边疆最为广袤的一片沙漠,的确是无主之地,那边不但寸草不生,且早夏夜冬,温差极大,环境已非恶劣可以形容。这块沙漠已葬送了不知多少条人命,是一个几乎无人敢去探索的区域,是世外之地。

    舒敦仿佛看出了她的退意,不由笑道:“汗妃勿要担忧,我等来时便是穿越了坎帕进入大周的,现在只是顺原路返回而已。况且后方车辆根本没有携带任何货物,装载的全部都是食物和水。就算万一迷路,只需顺着一个方向直线行走,准备的水和食物也足够让我们走出沙漠。”

    细细一想,方雅清也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她抬手道:“走吧。”说完,重新关上了车窗。

    一行人不紧不慢,缓缓向西南而去。这下可就苦了姜云,预想中的路程平白增加了好几倍,加之他不太会骑马,在走了一个多月后,肃州卫终于到了。

    越是边疆区域,往往越乱,肃州守将显然不受朝廷待见,被发配到了这么一个荒蛮之地。虽说天老皇帝远,他在这就是土皇帝,但奈何人烟稀少,百姓穷苦,几乎没有什么油水可言,也难怪敢伸手拿匈奴人的贿银。

    匈奴商队行至关下,递上了一块牌子,守关士卒很是爽快地打开了关门。只是在出关时,一队约莫百人的士卒细细检查了商队行礼,待见那一车车的水和食物后,他们很爽快的放行了。这是惯例,银子收了不假,但那是过关银,不代表会随意放行,若是商队携带了一些贵重货物,他们还得再收一笔税银。

    商队毫无阻碍地出了关,径直向北而去。

    姜云出关则遭遇了不小的麻烦,行至关下,他第一时间被如狼似虎的守关士卒捆了起来,接着送去关上,见到了一个颇为粗犷的大胡子武将。他是守关将军,姓赵,底下的人都称呼他赵将军。这赵将军虽长了一副豪爽的外貌,但那双眼中却总是闪着贪婪的光芒,细细盘问了姜云一番。

    都是套路,姜云明白,回答什么并不重要,关键在于他是否能付出让对方满意的代价。天下肥羊,鲜有比姜云更肥的,不用他多说,仅一个惯例的“搜身”,他带出的全部家当——二十万两银票已整整齐齐地摆在了赵江云身旁的桌面上。

    “赵将军,这些银票就当是小人家主孝敬您的。”姜云反应不可谓不快,他臊眉耷眼地搓手道:“只求姜云放小的出关,完成家主交代的事儿。若是事有耽搁,只怕家主彻查怪责,小的实在承担不起。”

    他没说银子是自己的,也根本不能说!这种地方,王法根本没有任何约束力。能从身上随便就取出二十万两的巨款,来头必然不小。银子不要?那是对不起自己,可若是抢了,难免对方回头不会报复,岂非一桩天大的麻烦?还不如狠下心,抢了银票顺带宰了人,神不知鬼不觉。

    姜云反应快,捏造了一个“世家下人”的身份,这就让赵将军不敢掉以轻心,凡事得琢磨琢磨了。当然,他琢磨的地方绝不在于是否拿下银票,对于这点没有丝毫考虑的必要。他犹豫的是,人要不要干掉。。。想了想,终是放弃了这个打算,世家大族的水太深,说不准就直通朝廷的哪位大人物。损失点财务,他们或许不会计较,毕竟家资摆在那里。可若是坏了他们的事,而且或许还是一件很重要的事,结局或许就不死不休了。

    没必要冒险,想到这,赵将军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人把姜云带出去,很干脆地踢出了关外。并且只给他留下了随身携带的行礼,一些吃喝之物和破衣烂衫不值什么钱,他不是捡破烂的,顺水人情做之无妨。不过马却给收走了,姜云知道要赶远路,故而挑选的是难得一见的好马,买来就要三千多两。这些当兵的别的或许不了解,马匹时好时坏也就一眼的事,这等良驹自然不会放过,顺带和银票一并没收了。

    姜云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银票如鸡蛋,他向来不会放同一个篮子里,衣服隔层里的被搜走了,不过贴身的犊鼻裤夹层中的那份还在。至于马匹,他本就打算进入沙漠后徒步尾行,虽然累些但却能更好的隐匿行踪。从这方面来说,他好像也没什么损失,心态很快便调节过来,背上行礼,快步向远处的商队赶去。

    出关之后,眼前的景色瞬间便出现了变化,仿若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望无际,灰蒙蒙的一片,除了砂砾就是那一座座模样各不相同,常年饱受侵蚀的巨大石尊。

    不爽,是这两日方雅清最明显的感觉。首先是行进速度明显变慢了,车轮陷在沙中,即便调了三匹马在前方拉扯,依然颇为费劲,穿越这茫茫沙漠,还不知需要多少时日。

    慢还是其次的,最重要的问题是。。。方便实在不方便。人有三急,这段旅途又不是一日两日,小解还算好,大不了在车内解决下。但是大的就相当麻烦了,也在车内解决?器物是现成的,可终究不太妥当。沙漠中没有遮蔽物,空气干燥,故而白天尤其炎热,即便刚开始没什么味儿,闷久了自己也受不了。

    可要去车外,就更不妥了。同行的都是男性,她一个姑娘家也不好意思在外头方便,即便躲在石尊后方他们瞧不见,但保不齐另外出现一支商队什么的,不全露了?这年头女人的名节比性命重要,这事她实在做不出来。

    一连几日,她只得在夜间架起帐篷,众人纷纷回帐歇息后,她才有机会一缓急切。这种罪,她大小姐何时受过?在这种几乎可以说是煎熬的进行中,十多天后,他们已进入了沙漠的中心区域,再坚持坚持,就能出去了!

    同样感到煎熬的还有姜云。

    大小解什么的对他来说压根不是问题,裤子一脱,家伙一掏随处就能解决,他真正的问题是疲劳!

    这副身子终究不如穿越前的,没当过兵,没经历过系统训练,他事从来就不少,哪来的时间没事做个负重奔跑训练?刚开始的一两天,他还能坚持,但这一周下来,他感觉自己已隐隐有些迈不开步子了。

    身子的疲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来自于心理上的疲劳。入夜之后,他与商队帐篷保持一定距离,会在附近寻找一块可以暂时栖身的岩石,在岩缝中取出一早便做好的睡袋打发一宿。可他不敢睡熟,只恐早上眼睛一睁,对面便没了人影。在沙漠中一旦失去了对方的行踪,再想要追上,那可真就比登天还难了。

    在这种双重疲劳之下,姜云感觉自己快要到达极限了,现在的他什么都不想,只想痛痛快快睡上一觉,天大的事睡饱之后再说。可他依然不敢睡,对他来说,妻儿的安危比天大的事更大。

    这是心态方面,姜云靠着一股子毅力还能坚持,但另一方面却出现了更大危及。

    食物,不够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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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祸天下介绍:
逗逼巡警意外殉职,穿越成姜家村贫农之子。原想着热炕头,小媳妇,偷鸡摸狗筑小楼。无奈麻烦上门,步踏出村。
至此太岁出山,灾星降世,行祸天下,步步生莲。
守吴县,谋夷州,转江南,乱京师,平高丽,定东出,坑匈奴。处处算计,步步高升。
江湖,诡异的江湖:柔情,缠绵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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