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帝星坠(九)
没说两句话,厅内气氛便已渐渐紧张起来。格林此话一出,包括四大亲王在内,所有人脸上都不太好看。
那黑袍老者面色不变,目光却极为阴冷地盯着格林,嘶声说道:“呵,年轻人说话还是注意些好。若是我记得不错,就是你老师都没用这种口气跟老夫说过话。”
格林冷冷一笑,争锋相对道:“你可以试试。”
“好,我今日就试试格林大巫的高招。”老者已无心在与他口舌之争,他慢悠悠地站起身,就打算与他手下见真章。
见此情形,彻顿白忙向着老者抬手向下压了压。“苏尼大巫,你这是做什么?坐下,赶紧坐下。”
“大汗,这事你就别管了,格林有意针对老夫,且是一而再,再而三,老夫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杀我。。。”
“针对?本汗怎么不知道?”彻顿白先是一脸愕然,旋即恍然笑道:“苏尼大巫想来是误会了,格林可没有针对你,也没有说要杀你,他只是说能杀在座的每个人而已嘛,呵呵。”
“。。。”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实在是哭笑不得。从古到今就没见过这么劝架的,您是嫌苏尼大巫火气还不够大,存心恶心他呢,是么?
老苏尼气得不轻,可彻顿白却未给他开口的机会,说完之后突然话锋一转,又打了个哈哈道:“开个玩笑,您老可别当真。格林,给苏尼大巫道歉。”
给那老家伙道歉?若是换个人提这要求,此刻怕已是个死人了,但开口的彻顿白,他只能依言而行。格林顿时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目光向右上方斜视四十五度。“抱歉。”
这敷衍十足的道歉还真就不如再开口骂上两句,气人呐,实在是气人!苏尼有心发错,却愕然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发难的借口。。。人家都道歉了,他要再抓着不放,说出去未免显得太过小气。一口怒气憋在胸口,苏尼同样冷哼一声,重新坐了回去不说话了。
“这就对了嘛,都是匈奴人,何必如此剑拔弩张,一团和气的多好。”彻顿白似乎并不认为自己才是那个始作俑者,满脸欣慰地颔首示意,随即开口道:“既然博额亲王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本汗就与你们交个底。”
环视一圈,彻顿白收起笑容淡淡说道:“暂不出兵的原因有三。”
“其一,内忧。”彻顿白竖起一指,凝视众人说道:“最近几年,蒙古部发展太过迅猛,隐隐已出现了不臣之心。在我汗国威慑之下,这才暂时不敢有僭越之举。但倘若我大军开赴前线与周开战,则蒙古必反!虽不至于对我匈奴造成多大威胁,可一旦让他们再夺去些牧草丰美之地,其族壮大将难以遏制。故而对外开战之前,蒙古的问题必须率先解决,本汗不想在自家后院留下隐患。”
“其二,外患。”他输起第二指,淡淡说道:“正如方才所言,姬启运究竟是何等样人,我等皆不得而知,既要开战,则需知己知彼。故而本汗已派了一支使节队伍前往大周拜贺新君即位,借此增进下对其了解,以及大周朝廷局面是否稳定。一无所知之下,本汗绝不贸然出兵自讨没趣。”
“其三,还是方才所言。”彻顿白呵呵笑道:“武宗始终是个问题,前车之鉴由不得本汗不小心谨慎。彻顿家就我这一根独苗了,万一出点意外,岂非绝后?当然,本汗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什么时候有后了,随时能打。”
“这有何难。”博额满是不解道:“不就是孩子么,多寻几个汗妃就行了。正好,本王有个孙女。。。”
“呵呵,对于女人,本汗是很挑剔的。”彻顿白笑了笑。
此言一出,博额老脸当场就黑了下来。。。什么意思?本王的孙女就这么让人瞧不上眼?
“不过也快了,本汗已与高丽皇族定亲了,用不了多久便要举办婚礼。汗妃一旦有孕,本汗便再无顾忌,届时打不打,要如何打,全由着诸位。”
听到这,博额当即不说话了。他沉默片刻,与其余三位亲王交换了个眼色,这才颔首道:“也罢,尽早通知高丽把人送来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彻顿白伸了个懒腰,撑着腰站了起来。“忙活了一日,本汗累了,这就先回去休息,诸位吃好喝好。”他转身向外走去,行至门前,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喀目亲王,蒙古部族好像就在你属地的北方,那边你稍微盯着点,若有必要,不妨稍微料理一下。”
“本王知晓,大汗放心。”
“恩,诸位慢玩,回见。”说完,他还很客气地挥了挥手。。。
绕了一圈,行至后殿,彻顿白在门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言不吭跟在身后的格林,他顿时不解地问道:“喂,我要休息,你就别跟着了,也早些回去吧。”
“恩。”闷声应了一句,格林返身向后走去。
终于没人跟着了,彻顿白张开双臂伸了懒腰,推门的同时自言自语道:“洗个澡,睡觉睡觉。”
“啪。”身后传来一个踏步声,他愕然回头,却见格林似是从未离开过,不知何时又站在了方才的位置上。“你。。。干嘛呢?”
“大汗要沐浴?”
“是啊,怎么了?”
“。。。”
“说话!”
“我晚些走。”格林闷声回道:“等你洗完了我再走。”
“。。。”彻顿白翻个白眼,显得有些无奈。“怎的?身子发痒了?甭客气,要不进去一起洗?”
“不敢。”
“那还不走?”
格林默不作声,显然没有就此离去的打算。两人僵持了片刻,彻顿白无奈一叹,干脆不再理他,转身推门走了进去,顺势又将门给关上,留着格林孤零零地在门前站着。
“楼曼,本汗回来了。”入屋之后,彻顿白径自走入卧室,仰面倒在床榻之上,两条腿凌空一蹬,马靴便应声而落。他身子一翻,以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躺了下去。
不多时,从隔壁走进一个十七八岁的短裙少女,她快步迎了上去。“大汗,您回来啦。”
“打水,我要洗澡。”
那叫楼曼的少女一双眼珠微微转动一圈,伸长了脖子看了看大门处,小声问道:“格林大人又在门外守着了?”
“哼,木头疙瘩,由着他去。”彻顿白相当不满,他不喜欢让人盯着的感觉。大漠儿女渴望自由,无论这个人是谁,出于何种原因,都不行!
知道他心情不好,楼曼也不急着去打水,反而坐在床边陪他聊聊天。“今日席间谈些什么了?”
“还能有什么?还不是想打仗么。”彻顿白冷冷一笑。“让我以暂无子嗣为由给推了。”说着,他忽然展颜笑道:“那博额老头,竟说要送几个汗妃给我,甚至还提到了他那孙女。”
“干嘛?”
“生孩子呗。”
“哈,那可真是白费心思了。”楼曼也跟着笑了。“那莫奈样貌倒是不错,可惜了,即便周人传说中的仙女下凡,怕是也怀不上大汗的孩子。对了,您不是已经纳李姑娘为妃了么?她何时能来图锡?”
“星言事儿比较多,暂时脱不开身,再说她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免得那些老家伙总催着我成婚,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彻顿白说着,目光忽然一闪,自言自语道:“听说她和一个大周官员似乎有一些天注定的瓜葛,那丫头正在试图改命呢。”
彻顿白一声长叹,楼曼疑道:“大汗在为李姑娘担心?其实您不用想太多,李姑娘她可不是寻常人,定有法子。。。”
“她要是失败了该多好啊。。。”
楼曼正说的起劲,不想他忽然出了这么一句,顿时愣道:“大汗,您说什么?”
翻起身,盘腿坐下,彻顿白轻抚着下巴,喃喃道:“她要是失败了。。。可不就得让人吃干抹净,对不对?”
楼曼一时跟不上他逻辑,茫然地点了点头。
“让人吃了,肚子就会被搞大,对不对?”
“。。。”
“她若是大着肚子来图锡嫁给本汗。。。”彻顿白目光闪闪发亮。“那本汗不就得救了?”
“。。。”
好。。。好奇葩的逻辑。
第425章 帝星坠(十)
当匈奴可汗彻顿白正在为子嗣问题愁时,大周新皇姬启运也开始为自己的婚姻大事而烦恼了。??
大周立国至今,从未有过一个新君继位之前尚无妻妾的先例。从这方面来说,姬启运开创了一个先河。原本赴京朝贺新君登基的各国使节忽然现了这难得良机,赶不及地开始向姬启运推荐起本国的皇族姑娘。大周国运昌隆,若是能与其结成姻亲之好,好处自然不言而喻。故而一众使节态度相当热切,几乎已出现了几分疯狂的味道。
但这种想法终究是一厢情愿,自认天朝上国的满殿朝臣都不会允许一个外族女子成为大周母仪天下的皇后。况且这个位置谁不眼馋?姬启运年少有为,若是自家女儿,侄女什么的能被他看上,整个家族往后的日子都会变得完全不同。在同仇敌忾地将各国使节拒之门外后,朝殿之上重臣立时翻脸,乱坐一团地向龙椅上的姬启运推销起了自家闺女。
烦不胜烦,这是姬启运目前的心情写照。至今没有纳妃,并非他生理或心理上有什么问题,原因很简单也很单纯,只是挑剔而已。这些大臣家的女子,有不少他都听过见过,小家碧玉有不少,大家闺秀也有很多,若是只当个侍寝妃嫔倒也并无不可,可若是要册立为皇后。。。说句难听的,不够资格,远远不够。
要当他姬启运的皇后,至少得具备三点。
其一,凌驾于众人之上的美貌与身段。皇后不同于寻常女子,在一些重大场合经常要陪他露脸,若是让臣下的妻妾给比了下去,丢的不光是他姬启运的脸,甚至大周皇族脸面都得搭进去。这等风险是他承担不起的,故而必须提前规避。
其二,聪明。这聪明指的并非是一些勾心斗角的小聪明,而是眼光长远,未雨绸缪的大智慧。受了老皇帝姬重的影响,姬启运从知道自己成为皇位继承人的那一天开始,便已下定了决心要效仿祖父,只立与皇后的嫡长子为太子,无论将来生什么,永不改立。故而皇后必然是下任帝王的生母,孩子的一半来自母亲,智商不高肯定是不行的。
其三,能为他提供帮助。帝王是这个世上最强大,却也是最孤单的。无论在谁面前,都必须展露自身强大。从继位开始一直到驾崩,寻求不到任何帮助,只能依靠自己。只有皇后,在这个与自己休戚与共的女人面前,帝王才能展露出彷徨和疲惫,也只有皇后,才能在他身后帮助他,支持他。或名望,或势力,或财力,帮助来源于方方面面,并非局限于心灵慰藉。
总管这二十多年的人生,姬启运所见的女子只有只有两人符合以上条件。一个是关中方家小姐,方雅清。另一个便是夷王6逊。奈何前者克夫,后者已有夫,偏他还不能仗着皇帝至尊用强,每每想起,姬启运都无不哀叹,只觉上苍不公,他虽有心效仿祖父,却终不如祖父好命,能有个祖母一般的女子相伴左右。
面对满殿嘈杂争论之声,姬启运越不耐,他面沉似水地摆摆手道:“此事再议,退朝。”
自从姬启运登基之后,流风子也获得了上朝听政的资格,他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人。瞧皇帝心情似乎不佳,离去时的神色颇为愤懑,他向周昂使了个眼色,两人率先出殿,偷偷跟了上去。
姬启运快步走入乾元殿,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背靠龙椅,伸出手在眉间轻轻揉捏了一番。忽见流风子和周昂并肩走入,向自己行了一礼后分别在两旁站定,姬启运放下手淡淡问道:“有事?”
“陛下。。。似乎心情不佳?”周昂伸长了脖子,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恩。”姬启运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闻言颔道:“上天不公,竟连一个女人都不愿赐予朕,朕。。。何其孤零也。”
感情是为了女人呐周昂撇了撇嘴,心中有些不以为然,皇帝想要女人还不简单?就连他现在都纳了六方妻妾,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一时闹不清姬启运烦恼的重点,唯恐说多错多,干脆退至一旁闭口不言。
流风子却要比他更精明一些,他当然不认为皇帝会为女人愁,迅理清重点后,他走上一步轻声问道:“陛下是为皇后人选而烦恼?”
“不错。”姬启运默然道:“未登基前尚不觉急迫,今朕已君临天下,富有四海,但却无凤后相伴,心仪女子皆不可得,还要受朝臣催促逼迫,每每想起此事,心中不免。。。天下之大,为何竟无一人能伴朕左右?”
“陛下不必为此伤神,这事。。。说来不难。”
“哦?”姬启运精神一震,忙开口问道:“爱卿常在外走动,不知可有合适人选推荐给朕?”
“京城之内便有一个。”流风子沉吟片刻道:“但陛下不可宣召,得亲自登门相求,或有机会抱得美人归。臣保证,此人必能配上起陛下,实乃皇后的不二人选。”
“谁?”还要朕亲自登门?姬启运不由提起了几分好奇之心。
“项家小小姐,项蓉。”
项家?姬启运顿时恍然。
若说如今的大周朝廷最有权势,最有名望,地位最高的外姓臣子,并非宋国公武修明,也非魏国公徐继业,而是曾为两人老师的项文龙。
这项文龙已年过七十,不但是三朝老臣,且在大周历史上都算是一个传奇。若仅说“大周战神”,当的起这个称呼的人多少还算有几个,但若说“军神”,则唯有项文龙。
一生大小战事六十余场,无一败绩,所到之处皆是一路凯歌,他已将姜祖所遗“六韬”彻底融入了骨髓,真正做到了极致。可每当有人评价大周将军时,却从未有人将他放入其中,他不是将,而是帅。
大周的帅,原则上只在战时设立,为一军统帅。而项文龙的帅则与之不同,不受局势所限,不论何时何地,他都是所有将军的上级。有权调遣大周各地所有军队的,除了皇帝的虎符之外,只有项文龙那张脸了。
这是何等的殊荣?他没有王爵,但权势却远胜王爵。当然,这种权利他一次都没用过,否则老皇帝姬重也不可能放任他活到现在。相反,项文龙深得明哲保身之道,在人生的巅峰时刻,他选择了急流勇退,不但辞去了所有官禄爵位,甚至还当着世人宣布,项家往后三代,绝不入朝为官。
他已沉浸得太久,久到姬启运甚至已经忘了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相较帝王这么身份,姬启运似乎更像一个商人,被流风子一提醒,他立刻琢磨起各种利益所在。若是娶了项蓉,以项家的声望,大周军界就能立时被他掌控在手,永远不会出现掣肘的可能。这无疑是个让人心动的大利益。不但如此,项文龙的“军神”之名,对那些迟迟不肯奉诏赴京的藩王也是一个无与伦比的震慑。
这的确是姬启运目前最迫切需求的帮助,只是就不知那项蓉是何模样,是否能满足自己另外两个要求。
姬启运略一琢磨,便做了决定,按照流风子的意思先上门拜见,看看情况再说,若是若是项蓉的模样不亏待自己。。。娶之无妨。8
第426章 帝星坠(十一)
姬启运似乎下了决定,可提亲这种事,自个独自上门终究不妥。虽说项家地位及声望并非寻常臣子可比,他姬启运毕竟是个皇帝,且自古以来,按照规矩但凡关系到亲事的问题,总得有个长辈在场,私定终生的名声也实在难听了些。
思来想去,这事似乎也只有吴王能帮上忙,他们是亲叔侄,叔叔代替老爹说得过去。至于姬重的那些嫔妃是甭指望了,分量不够,柳如烟面前算是个人选,可她年纪太轻,怕是镇不住场面反而给自己丢人。
姬启运正打算召吴王前来商谈,却不想他已早一步找了小太监前来禀报想要面君。
面君,想做什么?两人自从吴王上京当日见过一面,这些日子来几乎没什么来往。姬启运稍稍愣了片刻,便挥手让小太监带人进来,他朝流风子与周昂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悄悄退入了后殿。
“拜见陛下。”入殿后,吴王走至御桌前,拱手行了一礼。
姬启运瞧他那一身行李的打扮心中便是一惊,他忙起身绕过桌子走至吴王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疑道:“三皇叔,您这是?”
“陛下,臣此来,是向您告辞的。”
“告辞?”姬启运闻言,面色不由微微一变。吴王不来他险些忘记了,从赴京朝见他开始算,吴王已在京城住了将近一个月时间。太久了,久到他不知道如何开口挽留。如今还未有第二个藩王上京,吴王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回去,姬启运就更加寝食难安了。想到那些棘手的问题,他声音有些颤抖:“三皇叔,你要回金陵了?”
摇了摇头,吴王将背上的包裹解下,打开后取出一枚灵牌,他满脸柔情地抚摸了一阵,这才笑着回道:“臣妻健在时,就常央求臣带她前往长白山小住。并言长白二字,乃是长相厮守,白头偕老之意,若是一生不曾去过,心中难免遗憾。可当时臣却公务繁忙,始终抽不出闲暇,直至臣妻患病去世,此愿便成了臣一生最大的遗憾。”
“陛下。”吴王长叹一声道:“臣此去是还愿去的,臣要陪伴亡妻在长白山上居住五年,无论发生了什么,五年之内绝不下山,这是臣欠她的,望陛下恩准。”
“这。。。”姬启运皱眉道:“长白山地处关外,且要穿越契丹和女真族的势力范围,一路之上极为凶险,皇叔还是三思为好。”
“臣意已决,请陛下恩准。”吴王面色不变地重申了一次。
“可江南之地。。。”
“江南之地臣已尽数交于姬锋。”吴王淡淡地看了姬启运一眼,开口说道:“陛下,这么多年,臣累了,想好好歇歇,从今往后,江南之事与臣再无丝毫瓜葛。且臣之三女皆有归宿,此刻臣已无半分牵挂,此去无论是死是活,于臣来说并无差别。”
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姬启运多说无益,只是他心中依然在犹豫,究竟该不该放人。
权衡了一番,姬启运这才说道:“也罢,既然皇叔已下了决心,朕也不便强留,此去还望多加小心。”
“多谢陛下。”吴王如释负重地笑了笑,将手中灵牌收起,返身向殿外走去。
姬启运则站在原处,目送吴王离去。不多时,流风子带着周昂走了出来。
“陛下,您就这么放他走了?”
姬启运斜眼瞟了他一下,淡淡说道:“不然呢?”
流风子沉默片刻,这才道:“江南之地本不足虑,虽是鱼米之乡颇为富庶,但民风相较北方要柔和,淳朴的多。只是。。。五军都督府毕竟坐镇金陵,徐继业与吴王素来相较甚密。陛下若将吴王留在京城,则能多一分保障,此人一旦离去,陛下手中就再无任何东西可挟制江南了。”
“你说的朕自然知道。”姬启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摇头叹道:“非是朕不愿留他,委实不知如何开口。吴王重情,与王妃恩爱有加,此早已传为朝廷美谈,他这点与皇爷爷如出一辙。如今他并非返回金陵,而是要去关外给亡妻还愿,朕若阻拦,此事一旦传出去,岂非要让天下人戳朕脊梁骨?这是其一。”
“其二。”姬启运目光阴沉道:“圣旨早已传出多时,可各地藩王竟无一人赴京面圣。朕知道,这事怨不得他们,毕竟皇爷爷当初继位时干出的事,影响实在太过恶劣。那些藩王享尽尊荣,如何肯拿身家性命去冒险?若是真放皇叔出京,从某种程度上也能给藩王表明心迹,朕并未想过对他们举起屠刀。毕竟是一家人,只要他们乖乖的不给朕添乱,这江山朕不介意让他们继续分享。”
“更何况。”姬启运忽然展颜笑道:“三皇叔可惧,姬锋却不可忧。他主政金陵后的一举一动,都在朕掌握之中,实在没什么好怕的。魏国公绝不会把身家性命寄托在这等人手中,故而江南局势基本已在掌控之中。相比而言,蜀地则更让朕忧虑,二皇叔此人。。。绝非易于之辈,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将注意力从江南转移到蜀地。”
“陛下圣明。”流风子一想也是,不露痕迹地拍了个马屁。
“呵呵。”姬启运似是想起了什么,笑容猛地一收,赶忙抬腿奔向门前,朝外大吼道:“来人,把皇叔追回来!哎哟,闹这么久把最关键的事给忘了,朕还得让他给朕去提亲呢!”
姬启运的运气还算不错,那项蓉正如流风子所言,的确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各方面条件他瞧了都挺顺眼,只是提亲却不是很顺利。
项文龙得知姬启运来意后,表现得很是平淡,对此并不热衷。老头子看的很清楚,俗话说得好,富不过三代,权势也是一个道理。论威望地位,他已至人臣之巅,此时应该做的是尽可能低调与沉淀。让家族有一个下坡的空间,给三代之后的子孙留出爆发的机会。
若是将孙女嫁给姬启运当了皇后,对于项家来说或许非但不是喜事,反而会成为大祸。水满则盈,月满则亏的道理并不难懂。况且眼下局势暗流涌动,人老成精的项文龙并不想当出头鸟,背后捡便宜才是他的行事作风。
故而他硬是装傻充愣,客客气气地将姬启运送出了项府。无论这个世界变成如何,只要大周还姓姬,他项家就永远不会倒,前提是自己不去作死。不退则进,在这种情况下,项文龙异常淡定,不急不躁地将各种厉害看了个通透。
碰了一鼻子灰的姬启运并未放弃,反有越挫越勇之势。皇后的人选并不好找,难得瞧见一个适合的,这等机会他绝不愿错过。故而一连半月,每日登门拜访。厚脸皮的皇帝最让臣子无奈,又不好明着赶他走,项文龙干脆借身体不适为借口,来个眼不见为净。
他不露面了,却不想这一来二去的,在有心奉迎之下,姬启运倒与其他的项家人渐渐熟稔起来,其中就包括了项蓉的父亲,项充。
皇帝折节而来,这是何等的圣宠?没道理视而不见啊!心中挣扎了一番,他鼓起勇气前去找项文龙商谈了一番,当起了姬启运的说客,尤其是项蓉的生母王氏,对姬启运则如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见丈夫要去找公公摊牌,她略一考虑也跟了上去。
一番商讨,项文龙依然坚持原先的想法,可要嫁女儿的毕竟是儿子和媳妇,他是一家之主不假,在这事上却也不好太过独断。最后眼瞅着项充夫妇都要给自己跪下相求了,老爷子心中一软,无奈之下算是默认了此事。
项文龙首肯之后,姬启运与项蓉的婚事终于成功地提上了日程。
第427章 百花会(一)
春天,是百花齐放,争相斗艳的季节,同样也是动物们情的日子,作为高等动物的人类也不例外。天籁小『说WwW.『⒉
地处大周北部的京城很忙,都在为姬启运和项蓉的婚事做准备。皇帝大婚非同凡响,绝不能草率行事,每个步骤都得严格按照标准举办,尤其是礼节方面更是繁琐得有些夸张。作为婚礼主角的皇帝则成了最忙碌的人,除了国事之外,又添了太多的东西需要他亲口决断。一时间,就连各地藩王他都无暇理会,全身心投入到婚事筹备中。这么一来,原本尚在涌动的暗流,忽然沉寂了下来。
与此同时,大周南部的金陵也开始忙碌起来,一年一度的百花会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青楼舍馆,都带着自家花魁向金陵城簇拥而来。这是一场盛会,于青楼行业来说,再没什么比百花会更重要的事了,只要自家姑娘能冲入前三甲,他们将得到的不光是一笔丰厚的赎身费用,更重要的是名号能在整个大周疆域内打响,如此才可吸引豪客慕名而来,财源滚滚不在话下。
沈墨作为东道主,自然闲不下来。
百花会的参与者身份并不简单,由个人开放的青楼一般没有资格参加。开设青楼对个人能力需求不高,最重要的是资金投入,有了钱才能买姑娘,才能花费巨大代价,用尽一切资源去培养姑娘。这种巨额投入不是个人所能承担的起的,来者大多都有士族背景。
为了将今年的白花会办好,沈墨特意在玄武湖畔开辟一块空地,修建出一间极大的庄园,内设主厅区,偏厅区,赏花区及后院住宿区等林林总总十来个区域。这间庄园修建整年,前后投入了至少十多万两,费劲了能工巧匠之心血,故而极为壮丽别致。
姜云和姬锋最近丝毫不比沈墨轻松,崔玉良是金陵城中最大的刺头,拔了它虽可松上口气,却不代表从此就可无忧无虑。在把金陵府完全掌控之后,两人并未停留,立刻将手伸入了其他衙门。同时姜云通知凌冰,让他密切注意所有非吴王派系官员的一举一动,就连他们的属下,家人,朋友,甚至雇佣的家丁等都未疏漏,整个监控起来,势必让金陵消息无法传至京城。
姬锋的要求很简单,在最短时间内整合江南官场,除吴王的铁杆支持者外一个不留,甚至连中立派都没了立足之处,在姜云这个提醒按察使的暗箱操作之下,一个接一个落马,甚至连个伸冤的地方都没有,因为他们的消息根本走不出江南范围。
同时,各府县乡勇也在不断招募,没有了金陵府的干扰,姬锋干脆修改了先前的公告,将乡勇军从五万直接扩充到十万。现在的江南不缺钱,缺的是时间,一旦姬启运婚事落定,空出手后恐怕他就要与藩王掰扯掰扯了,大周动乱起来的日子不会太远。姬锋必须未雨绸缪,无论如何也必须保证江南在乱世中能有绝对的自保之力。
大舅哥要跟新皇姬启运搏命,这点姜云早已知晓。在他心中并无对错之分,只有亲疏之别,谁亲谁疏,还用说么?故而他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吴王府麾下第一打手,当真到了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毫无顾忌的程度。最近的他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每日睁开眼就斗志昂然,全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劲。
这日一早,姜云睡了个懒觉,起床后洗漱一番,正打算出门办事,却不想徐承嗣已先一步寻上了门来。
他一身装扮颇为奇怪,穿着一席破破烂烂的粗布衫,上头甚至还打了两个方形补丁,两条麻花状的布带交织在腰间,活脱脱一个贫苦大众的模样。他身后跟着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相貌普普通通,略微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
“姜云,人呢?”徐承嗣入了院门,步子不停直冲大厅。
姜云从偏屋走出,缓步迎了上去。“这呢,今个怎么有空来找我?”
“走,进去说。”徐承嗣一马当先,走入大厅之后返身将门关上,这才抽出闲暇上下打量了姜云一眼:“怎的?准备出门?”
“恩,去城外大营转转,今日调来了一批刚招募的乡勇,打算接受下正规军的训练,看看素质如何。”
徐承嗣闻言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日子?”姜云茫然地摇摇头。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百花会开始的日子,你跑去练兵?”徐承嗣一拍额头,长叹道:“你能干点正事么?”
“。。。”
“行了,跟我走吧。”
“还去?”姜云闻言,脑袋跟拨浪鼓似地连连摇摆。“上次的事你忘了?洛儿好不容易才原谅我,若是再让她逮到我上青楼,一定会宰了我的。”
“你说的没错。”徐承嗣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若再被抓到,估计难逃一死。不过没关系,咱们小心些,不被抓到就行了。”说着,他开口道:“小胡,过来。”
守在门前的青年闻言忙快步走了上来。
“听清楚了么?”徐承嗣看着他道。
那叫小胡的青年略一琢磨,点了点头。
“恩。”徐承嗣淡淡地应了一声,忽然话锋一转,高声喊道:“姜云,你在里面干嘛呢?”
“。。。”姜云一愣。“你干嘛?”
他话音刚落,小胡开口说话了,那语气之中还带着些许猥琐的感觉:“嘿,在洗澡呢,要不要进来一起洗啊?”
此言一出,姜云彻底蒙了。这小胡无论声音,声调还是语气,竟跟他几乎一模一样,模仿得即便没有十成,九成五怕是问题不大。。。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这是?”
徐承嗣神秘一笑,看了眼小胡,小胡则忙拱手道:“启禀老爷,小人家祖传的便是口技这门技艺。无论飞鸟走兽,还是人言,皆能模仿个**成。”
“不错,这小伙子可是我高价聘请来的。”徐承嗣笑了笑道:“你一会跟我出门,就让他在澡房呆着,万一小洛跑来找你,让他应付下不就行了?嘿,你们还未成婚,小洛总不会光明正大冲进来吧。”
“那你。。。”
“放心,我在杂货铺那也放了一个人,瑾儿来了一样能应付过去。”
“。。。”人才啊!这厮为了上青楼,怕是已无所不用其极了。
“还有什么疑虑?”
“没了。”姜云想了想道:“可大哥吩咐的事,我总得。。。”
“嗨,大哥先行一步,已经去了,这等盛会他岂会平白错过?”
“去了?”
“恩。”
“那成。”姜云一咬牙便要向外走去。“忙活这么些日子,放松放松也好。”
“慢着。”徐承嗣赶忙将他拉住。“你就这么出去?万一让熟人给认出来,走漏了风声到那几个女人耳朵里,少不得又是一桩麻烦。”说着,他从小胡肩上取下布包,打开后递给姜云一套衣衫,一套与他不分伯仲的破烂衣衫。“嘿嘿,穿上这个。。。才能万无一失。”
“。。。”
看着眼前的徐承嗣,姜云忽然忆起了一句老话——“贪欲使人进步。”在**的撺掇下,平日里蠢如猪的人也会逐渐变得精如猴,古人诚不欺我!
第428章 百花会(二)
百花会举办的第一日并无多少噱头,说白了也只是去感受下热闹而已。
当姜云与徐承嗣结伴赶至玄武湖后,他彻底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是吓到了,他总以为前世的“轧神仙”是最热闹的场景,可眼前那人头攒动的模样,保守估计来了起码也有好几万人,凑支军队打仗都够了。这些基本都是金陵本地的百姓,在家资上没有入门的资格,纯粹是凑个热闹,看有没机会蹭花赏赏。
“喂,让一让。”费了老大的劲,徐承嗣才向人潮中挤入了几步,这厮不耐地推了推身前的男子。
那年轻男子回头一瞧,不由露出一个苦笑道:“让不了啊,周边都是人,没瞧见啊?”
“唉。”徐承嗣踮起脚尖眺望远处,心说一路挤进去怕是天都要黑了,他无奈一叹,与姜云打了个招呼,两人又满头大汗地挤了出去。“这边进不去了,咱们去湖对面,坐船进去。”
玄武湖对岸人影则要稀少的多,湖边停着六七条小船,是专门为那些有资格入门的客人摆渡用的。待两人赶到,挑了艘小船坐了上去,那船夫瞧了他们一眼,竟一脸不屑道:“你两也要去参加百花会?”
“怎的?不成?”
“你们有钱么?”
“有你什么事啊?”徐承嗣瞪眼道:“只管开船,少不了你的摆渡钱。”
“嘿。”瘦黑的摆渡汉子眼角处忽然瞄到徐承嗣腰间露出的脂玉一角,这才会心一笑。“两位坐稳,这就开船。”
这就是架船很小,类似姜云后世那些专门在河道中捞垃圾的小木船。玄武湖虽没多少风浪,但三人挤在一处,那汉子还在不断摆动摇桨,木船摇动的幅度很大。行至湖中时,对面迎来的一艘小船竟忽然加速撞了上来,摆渡汉子面色一变,手中船桨朝一侧猛然晃荡几下,这才堪堪避过。
“哈。”交叉而过时,对面的摆渡汉子朗声笑道:“不错啊,有几分手段。”
“船上有客人呢。”瘦黑汉子笑骂道:“回头再与你算账。”
徐承嗣面色有些发白,他靠近姜云小声问道:“你会水么?万一翻船了,你可得救我。”
“。。。”
好在有惊无险,在“旱鸭子”徐承嗣的提心吊胆之下,小船悠然靠岸。缴纳了二十枚铜板的摆渡费后,两人相继登岸。脚下踩到了地面,徐承嗣面色总算缓和了下来,重新挂上一脸兴奋,大步向庄园迈去。
前头就是庄园后门,说是说后门,但却也极为壮观。门框横向大致有两丈多款,石头威武的石狮蹲在两旁,每头石狮下分别站了三个衣着整齐的家丁,如警卫般站的笔直。正门处站着二三十个人影,衣着甚是华贵,但脸面较生,一瞧便是从外地赶来的富人。
一个管事模样的正在与他们攀谈,随后安排家丁将他们逐一领入门去。管事眼角督见了两人,他先是面露不悦之色,待看清徐承嗣那一如既往的嚣张脸面时,管事面色一紧,忙撇下攀谈的客人快步迎了上去。
“小公爷,您来了。”他扭头一瞧,又道:“姜大人也来了?都是自家人,你们就自己进去吧。”
“沈兄呢?”徐承嗣左顾右盼一番,开口问道。
“百花会全由我家公子操持,故而今日必然是无比繁忙,恐没时间招呼两位。”
“锋哥呢?”
“世子一早便来了,正在里头呢,具体在那却不知道。”
“哦。”点点头,徐承嗣举步向门内走去。“咱们自己去找。”
庄园内同样人声鼎沸,要寻个人哪有这么容易,两人绕了大半个时辰愣是没看见姬锋。徐承嗣两条腿已有些迈不动了,与姜云商量下正想挑个厢房去休息片刻,却在走廊的拐角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大哥。”两人异口同声的唤了一声,快步赶了上去。
姬锋并非一个人,他正前方站着的人影姜云同样十分熟悉,是方雅清。瞧见姜云,她淡淡一笑。“姜大人。”
“方姑娘?你怎么来了?”姜云不由愕然。
“我么,自然是来参赛的。”
参赛?徐承嗣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绝色女子,愣愣道:“不知这位姑娘是哪家的花魁?”
面对一身破烂的徐承嗣,方雅清面不改色道:“这位是?”
“他啊。”姜云笑道:“魏国公府的小公爷,徐承嗣。”
“感情是小公爷。”方雅清先是愕然片刻,继而笑道:“怎的?小公爷看我像是哪家的花魁?”
徐承嗣尚未开口,姬锋忙出言打断他们。“不说这个了,方姑娘,我有事要问你。不知。。。”他想了想,有些不知如何询问,憋了一会才道:“炎舞。。。近来可好?”
“炎舞啊。。。”目光微微一闪,方雅清这才叹道:“我已许久不曾见过她了。几个月前她给我留了一封书信,说要回老家一趟见见父母,至今还未归来。”
“还。。。还没回来吗?”姬锋面色猛然苍白起来,心中最后的一抹希望似乎至此已然破灭了。
“世子可是有事要寻炎舞?”方雅清淡淡笑道:“不妨与我说一说,回头等她回来,我再转告她。”
默然许久,姬锋惨笑着摇摇头:“不。。。不用了。你们聊吧,我去别处走走。”
姬锋返身离去,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直到背影消失在眼前,方雅清这才收回目光,扭头看向姜云。“他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心情不太好。”姜云也很是无奈,这事他真心帮不上忙,实在不愿多提。故而他话锋一转,开口问道:“方姑娘此番怕是要白来一场了。”
“哦?怎么说?”
“炎舞没来参赛,你潇湘馆此番怕是连前十都挤不进去。”姜云摇摇头道:“从各地赶来花魁我已见过了不少,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相比之下,你潇湘馆其余的姑娘,怕是都要逊色一筹。”
“呵。”方雅清笑吟吟道:“姜大人似乎忘了我是关中方家人?既然是关中,根基自然是在长安与洛阳一带,京城的潇湘馆只是其中一家分店而已。炎舞未来虽会有一些麻烦,但还不至于让我潇湘馆连前十都进不去,您多虑了。”
方家?方家很了不起么?要不是你那老爹公器私用,你方家哪有今日的地位。姜云挑挑眉道:“那我可真要拭目以待了。”
“恩,擦亮一些,千万别瞧漏了。”
两人一脸笑容地对视,但目光之中已隐隐有火光闪现。这小娘们美则美矣,身材也是一等一的棒,想起先前那胸前的触感,指尖至今似乎还留有一阵腻乎感。但她不是一个普通的美人,而是一个标准的蛇蝎美人。穿越至今与人交往,姜云鲜少遇见动辄要他性命的对头,只有她。若不是运气好,自己怕是已在她手下死上好几次了。
早已嫌怨在身,自然谈不上有多和谐。两人对视的目光满是针锋相对的味道,不了其中因果的徐承嗣看着两人,心中满是纳闷。
第429章 百花会(三)
第一日,来自全国各地八十多个青楼精挑细选出的当家花魁都已6续抵达,不知为何,今年来参赛的人数特别多,相比往年要多出二十多家。天籁『小说WwW.『⒉千里迢迢而来,她们大多需要一段时间调整,故而日不会直接开赛。但既是百花会,赏客已至,百花也没有不露脸让人干等的道理,忙于各项安排的沈墨突然奇想,在这休息的两日时间里,他与一众青楼东家商量之后,决定新增一个环节。
隔帘抚琴!顾名思义,由所有的花魁亲自抽签,决定次序,继而从后门进入赏花厅。观花台的前方由两片巨大的布幔遮挡,隐约只可看到人影却难见全貌。接着由姑娘抚琴一曲,客人静听,若是在曲毕之前,能猜测出是哪家青楼的哪位姑娘,则姑娘需揭开帘子,走下台子亲手给人斟满水酒敬上一杯。
其实没多大花头,一杯水酒而已。但沈墨却深知来客心理,百花会不同于普通的上青楼,不但讲究一个“雅”字,更注重情趣,越是弯弯绕往往越能提起来客兴趣。这是一道开胃菜,就如享受鱼水之欢前,必要先行**一番,否则便会过于干涩,难以尽享各种乐趣。
且从各地慕名而来的大多是豪客,一掷千金便如家常便饭,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会存在一些争强好胜的心理。往日走南闯北,朋友想见难免要吹嘘一番,此举正是对他们的一种考验。一杯水酒就是天大的面子,若是一个都猜不出来,往后可就难再抬起头做人了,势必成为朋友之间的笑料。
故而公告一出,来着内心极为矛盾,又是跃跃欲试,又恐猜不出来而患得患失。热闹的氛围是会蔓延的,他们并未迟疑太久,便先有成竹在胸的客人率先前往赏花厅。
厅堂很大,分上下两层,仅单层占地已有千平。正厅下方摆着四十多张方桌,二楼则是近三十个雅间。入雅间不收费,但却对身份要求极高,能有资格上二楼的大多都是各地世家中人,且是要能排的上号的世家。
沈墨自是不会亏待自家人,原特意给姬锋留了一间。但大舅子自从见过方雅清后,情绪一直显得很低落,仿佛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他懒得跑,随意寻了张无人的空桌,一屁股坐了下去。姜云和徐承嗣则因家有母虎,不想太过显眼将自己置于险地,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后,干脆连椅子都不做,耷拉着脑袋在姬锋身后站着,充当起了跟班小厮。
站在台上主持的是沈府一位资历魄老的管事,四十多岁的年纪,姓吴。长得白白胖胖,一张脸上满是和善的笑容。他走上台后先是抬手向下方行了一礼,这才开口说道:“多的就不说了,想必各位也等得不耐烦了,有请第一位姑娘上场。”
言罢,快步向台下走出。
这时就能看出来客的素质并非一般,场中没有出现多少嘈杂之声,客人们皆是安静地坐着,伸长了脖子向观花台望去。
原本漆黑一片的帷幔后方忽然点起了灯烛,一道曼妙的身影自右侧款步走出,行至桌影后方跪坐而下,一双纤细的臂膀微微抬起。“叮”清脆的琴音响起后又沉静了片刻,不多时,琴声又起,且充满了急促之感,富有激情。放耳听去,仿若置身金戈铁马的战阵之中,不少客人已面露陶醉之意。
忽然,台下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起身时蹭到了桌沿的酒杯,衣摆被水酒溅湿了他尤不自知,汉子满脸激动道:“我知道了!这定是河北崇凉,迎凤楼的当家花魁,璇琪姑娘。”
“客官可确定?”站在台阶下的吴管事不动声色地说道:“您可想清楚了,若是猜错,按照规定可是要罚银十两,请姑娘喝茶的。”
“哈哈。”壮汉朗声笑道:“莫说区区十两,便是百两千两又如何?我想得很清楚,帷幔之后的必是璇琪。”
吴管事闻言不由笑了。“客官何以如此肯定?”
此言一出,壮汉面上泛起一抹傲然之色,颇为回味地说道:“去年朋友相邀,我曾去过崇凉迎凤楼,有幸听过璇琪姑娘一曲,并聊了半宿。璇琪姑娘原也是将门小姐,其祖父是大周将军,只因当年得罪权贵,遭人构陷被夺了官职,家境大落,后父母相继病逝,她一个弱女子无奈之下只得卖身于迎凤楼,筹了些银钱安葬双亲。许是家室影响,璇琪姑娘的琴声之中,杀伐之气颇重,极具特色,故而一听之下我便能确定无疑。”
“哦?这位客官言之凿凿,究竟是对还是错呢?”吴管事卖起关子吊了个胃口,这才道:“拉开帘幔!”
观花台两旁守着的小厮闻言忙将手中的绳子用力拉下,两片青色帷幔缓缓打开,一抹俏丽的身影顿时呈现在众人面前。看着台上那标致的美人儿,台下一些客人不由出阵阵抽气之声。
“她就是璇琪?果真是一等一的美人儿。”
“人的名树的影,这璇琪之名在河北已是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不错不错,有这等娇艳之花坐镇,迎凤楼此番是捡到宝了,三甲花王怕是跑不。”
那壮汉满脸激动之色,大声喊道:“璇琪姑娘,你可还记得在下?”
璇琪起身,屈膝行了一礼,挂着淡淡的笑容从台上款款走下,行至壮汉身旁,扶起倒在桌上的酒杯,重新斟满后她拾起小杯递了过去。“璇琪敬您。”
接过杯子,壮汉并未立即饮下,而是一脸痴迷地看着璇琪,开口说道:“姑娘可还记得答应过在下的事?”
“恩?”璇琪稍稍一愣,接着含着笑点了点头。“记得。”
“那便好。”壮汉咧嘴笑道:“在下当初见过姑娘之后,便再难忘怀。欲为姑娘赎身而三番登门,迎凤楼硬是不允。此番在下千里迢迢而来,只为姑娘。既然姑娘未忘前言,在下便是拼尽家财,也势要为姑娘赎身。”
“咕嘟”,两人正在那寒暄,姜云猛地听见身旁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他愕然扭头看去,却见徐承嗣一脸猪哥样正盯着璇琪的背影吞口水。
“。。。”姜云有点看不下去。“我说,你能注意下形象么?好歹是一个小公爷,这模样万一让人认出来,你这脸可就丢大了。”
“漂亮啊。”徐承嗣不以为然地伸手在嘴上抹了一把。“看吧,没来错吧?要我说,大周的美女此番怕是都齐聚一堂了,百花盛会当真是名不虚传。”
“也还好吧。”姜云扫了璇琪一眼,淡淡道:“相貌还行,不过气质更佳。怎的?想买下当个妾室?”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徐承嗣翻了个白眼道:“那姬家三姐妹你又不是不知道都什么德性,我真要带一个回去,只怕至少被瑾儿折腾掉半条老命,既然如此自然是得放亮眼睛挑个好的。这才是第一个,不急,看看再说。”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姜云暗暗给他递了个大拇哥。“我现你入股银行之后,考虑问题越像个商人了。”
“嘿嘿,彼此彼此。”
谁特么跟你彼此彼此,逗逼!姜云翻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第430章 百花会(四)
隔帘抚琴的情况多少出乎了姜云预料之外,原以为猜出一个是巧合,下来该越发有难度。却不想一连三个花魁都在曲半时分便让人猜了出来。连番得胜,大厅内客人的热情越发高涨起来,原本尚在犹豫之中的也开始跃跃欲试,做足了准备要猜上一猜。
姜云开始还有些奇怪,曲音不同于话音,没有这么高的辨识度,即便走南闯北整日流连于花丛中的常客,也没道理一猜一个准。但往深里一琢磨,他就渐渐明白过来了。这些猜出曲子的人未必就是真懂音乐,压根就是对姑娘上心,就和第一个猜曲的壮汉一样,是专程奔着某个姑娘来的。
青楼不傻,对一些有能力争夺花王的花魁,他们不会轻易让人赎身,钱谁也不会嫌多,但若要舍名取利则非智者所为,他们要的是名利兼收。故而对于那些意图为姑娘赎身的恩客,大多会好言婉拒,并明里暗里的提醒对方,若是想要抱得美人归,不妨等花王大赛再去碰碰运气。
有了一个目标,只要与心中的曲音对比一下,猜出自然不难。
不过这招也并非次次都能行得通,到了第五名出场的姑娘,观花台下的客人便遇上了难题。布幔之后的俏丽人影并未在琴桌前坐下,而是搬来了一张椅子,怀中抱着一个模糊的黑影坐了上去。
曲音现,众人皆是一愣,她弹奏的乐器竟然不是古琴,而是琵琶。姑娘已自顾自地演奏起来,台下众人稍愣片刻后,立刻窃窃私语地开始商讨起来。
“琵琶?赵兄,你说会不会是临江府,抱月搂的落雪?”
“落雪的琵琶的确是江西一绝,但这位姑娘所奏的琵琶之音,与落雪似乎有些区别。”
“你们别瞎猜了。落雪的琵琶在下曾亲耳听过,那可真是天外之音。眼前这位姑娘弹奏琵琶虽也算熟练,但却少了落雪特有的刚劲,未能将琵琶这种乐器的特点完全展现出来。故而以在下看来,这位姑娘定然不是落雪。”
“兄台高见,小弟与你所见略同,你说会不会是京城浮云轩的夜笙?”
几人商讨的声音落入姜云耳中,他不露痕迹地摇了摇头。先前在京城被方雅清构陷了一次后,他与姬锋许久未去潇湘馆,有次就选了浮云轩。这家青楼在京城也算有名,夜笙作为当家花魁拍曲的价格也要再二千两上下,就冲这价格姜云特意点了一曲,亲耳听过。
夜笙的琵琶的确欠了几分刚劲,她走的是另一个路子,使的是急劲。曲音充沛而急促,连绵而清亮,展现出了琵琶音的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味道,但眼前的曲音与夜笙的特点并不相符。
那姓赵的公子哥果然是见过世面的,闻言后他摇了摇头:“夜笙的琵琶我听过,与眼前的音律特点差别很大。”
“这。。。”
“难猜啊,究竟是谁呢?”
姓赵的公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这位姑娘使的是琵琶,但显而易见还稍欠火候,比不上那几位以琵琶音闻名天下的花魁。故而以我看来,她未必就是擅长琵琶,可能是只会弹奏琵琶而已。”
“只会弹奏琵琶?”
“赵兄,你的意思是?”
“不错。”赵姓青年颔首说道:“花魁所长皆有不同,琴棋书画等只要涉及一个雅字皆可。我估计这位姑娘的特长应该是在书画方面,对音律不是很擅长。但此次活动是隔帘抚琴,她无法展现自身所长,只能以短项示人,这才选了一个尚能弹奏的琵琶。”
“原来如此。”
“不错,赵兄所言颇为有理。但若是如此。。。岂非猜不出来了?”
“恩。”赵姓青年抬起酒杯喝了一口,笑道:“不善音律,平日自然不会以音律示人,自然也就没人听过,没听过又如何猜的出来?擅长书画的花魁可不是一人两人。若是一个个猜过来,赔点银子还是小事,可这脸真就丢大了。”
姜云听得有趣,不自觉地向身旁那桌挪了两步,开口说道:“未必猜不出来,在下给几位一点提示。”
“哦?”赵姓青年眼睛一亮,忙倒了杯水酒递给姜云道:“还请兄台赐教。”
姜云神秘一笑,指向台上道:“你们注意看她怀抱琵琶的姿势。”说完,他将水酒一饮而尽,转过身又回到了姬锋身后。
姿势?得到提示的几人看向观花台,都是一脸茫然,横看竖看也没瞧出哪里不对。还是那赵姓青年反应迅速,看着看着,他目光中隐隐出现了恍然之色,接着满脸激动地站起身来,大声喊道:“我知道了,这位姑娘应该是浙江饶州府,羡鸳阁的慕颜。不,不是应该,是一定,一定是!”
眼瞅着一曲即将结束,众人却无一人敢猜,吴管事正在看好戏,却不想立马就站起来了一个。他微微一愕道:“这位公子,你确认?”
“确认。”
“呵呵。”吴管事做了个摊手的动作,笑道:“可能为在场众人解惑一番?”
“这位姑娘弹奏琵琶虽然熟练,但比起以琵琶闻名天下的花魁还存在一些差距,仅是熟练而已,故而在下认为,这位姑娘擅长的必然不是音律。琴棋书画,除琴之外其余三项之一才是她真正拿手的。”赵姓青年有条不紊地喃喃道来:“在下本以为此番无人能猜出了,但刚才受到一位兄台的提醒,这才恍然大悟。”
他指向观花台,大声说道:“大家看,这位姑娘怀抱琵琶的姿势,与普通人截然相反,她是一个左撇子!这是第一点。第二,这位姑娘弹奏的琵琶,音律中充斥着柔和与淡然,给人一种充满了理智的感觉。而无论是书法还是画画,皆需要一定的激情方可一蹴而就,因为灵感有时来得很突然,若是稍有拖沓,则一去难返就此错过。”
“唯有下棋!”自信一笑,他继续说道:“棋道讲究布局,少不了深思熟虑。淡然才能保持理智,理智才是深思的前提。兼顾以上两点,特别擅长下棋,并且又是左撇子的花魁,据在下所知,唯有慕颜姑娘。”
布幔缓缓打开,一个容貌极为斯文秀美的女子款款走下台来。“刘公子,好眼力。”
“慕颜姑娘还记得在下?”
点了点头,女子含蓄笑道:“前来羡鸳阁的客人中,棋艺能与慕颜平分秋色的,近两年来唯有刘公子一人而已,故而印象颇深。正如公子所言,慕颜不善音律,今日献丑还请担待。公子,慕颜敬您。”
故人重逢,两人一番寒暄后,慕颜这才与众人打了个招呼转身退场了。
一连五人竟然全部被猜了出来,这些客人果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猜出也好,场中气氛已备完全调动起来,吴管事一番筹备后,布幔被重新拉上。不多时,一道修长的俏丽人影再次从侧门走出,款步行至琴桌前坐下。
她右臂抬起,一声轻柔的琴音霎时蹦了出来。
琴弦颤,曲音出,可就这短短的一个音符,却让无精打采的姬锋忽然全身一震,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帷幔后的那抹身影,目光中闪现出一道难以抑制的狂喜之色。。。
第431章 百花会(五)
布幔后的女子所弹曲子名叫“醉宵”,无论是曲音还是曲意都透着一股子霏靡之意,似乎是首应景之曲,但绵绵之音中却夹杂着金戈铁马般的激情。从第一个调子开始,琴音只在刹那间便转入了主题,期间并无丝毫停顿生涩之感,可见琴道造诣极高。
随着主曲结束,副曲开始,姬锋按在桌面的手臂竟忍不住微微颤动起来。再力量的传动之下,桌角不断发出一阵阵细微的磕碰声。
姜云一直在站在身后,立时就发现了不对,他绕到姬锋身旁,小声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是炎儿。。。”
“你说。。。台上那个弹琴的是炎舞?”姜云本能地扭头望向布幔,眨了眨眼道:“你听出来了?”
“听不出来。”姬锋摇摇头道:“我虽爱听曲,但对音律并无研究。不知为何,我有强烈的预感,她就是炎儿。”
是炎舞么?姜云一时也有些不敢确定。当日的情况来看,炎舞生还的几率很小,小到几乎看不到。而先前与方雅清一番谈话,她至今尚不知炎舞的事。。。慢着!姜云忽然瞪大眼望向二楼的某个雅间,隐约可见方雅清正安坐在桌前,手中攥着小杯,淡淡地看向观花台。
不对不对!方才不曾留意,如今仔细回想一下,这方雅清未免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她以为炎舞回家探亲了?怎么可能!这娘们可是观星师,对于命格即便有些无法细看,但至少也该知道身边人近日是否会有劫难,她心不可能这么大,对炎舞的事毫不上心。可她偏偏撒谎了,原因?
顺着姬锋的目光看向台上,姜云这会也开始有点怀疑抚琴女子的身份了。
他琢磨的时候,台下的来客再次窃窃私语,互相探讨起来。
“这曲子虽有些冷门,平日里极少有人弹唱,可这曲音。。。小弟总觉得透着几分熟悉。”旁桌的白衣青年犹豫道:“莫不是京城潇湘馆的当家花魁,炎舞姑娘?”
“像是。”赵姓青年微皱着眉头,细细听了片刻,忽又摇摇头道:“又像不是。”
“哦?此话何解?”
“曲音方面和炎舞姑娘虽如出一辙,但。。。在旋律的风格上,似乎有存在一些细微差距。”赵姓青年淡淡说道:“少了几分锐气,多了些淡然。”
“赵兄是否多虑了?”白衣青年疑道:“那炎舞姑娘在京师一带的名气,可谓如雷贯耳,拍曲价格虽高,但听过的人必然也不少。会否是先前几位花魁都让人猜了出来,炎舞她故弄玄虚,有意在弹奏手法上做出了一些细微改变?”
“不会。”赵姓青年摇摇头,淡笑道:“贤弟对音律之道钻研不深,有此想法也本属正常。但为兄可以告诉你,抚琴犹如写字。写字写多了,便会形成一定的风格,也就是所谓的笔迹,抚琴亦然。的确有些人可以故意改变字迹,但绝不可能改成另一个路子,不露丝毫破绽。除非是炎舞姑娘心境上出现了重大转变,以本能驱使改变才有可能。”
“算了,想这么多做什么,十两银子而已,不妨猜一个试试。”白衣青年笑着站起身来,面对吴管事朗声说道:“我知道了,这位姑娘应该是。。。”
“闭嘴!”姬锋忽然拍案而起,对那青年吼道:“不许猜!”
“。。。”
这反常的行为顿时引来了无数道目光洗礼,就连琴声都仿佛受到了印象,戛然而止。
“你是何人?为何不让我猜?”白衣青年有些不满。
赵姓青年则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他是吴王府世子。”
“世子?世子又如何?”白衣青年显然不买账,怒道:“世子就可在百花会捣乱吗?”
姬锋压根懒得理他,直接看向吴管事道:“这个不猜,换人上。”
“这。。。”吴管事略一犹豫,回道:“世子稍等片刻,待我问下我家公子。”
“不用问沈墨了,照我说的做。”
姬锋为人向来客气和善,此刻这般反常,吴管事也知他定然是遇上了什么事。瞧他目光之中满是狂躁之色,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吴管事心中一凛,忙按他说的办,招呼下一个姑娘登场。
“大哥,为何不猜?”待姬锋重新落座后,姜云不解地问道:“你盼了这么久,不久是在等这个机会么?”
姬锋只是一个劲的摇头,不愿再多说一句。
出了这等变故,接下来的活动无论是姬锋还是姜云都显得没什么精神,各自想着事情。唯有徐承嗣仿佛乐在其中,对每一个露面的花魁都给予了足够的注目礼。
参赛花魁共有八十多人,一整日的时间也才猜了半数。轻松愉快的时间过得特别快,眼尖天色渐暗,徐承嗣与姜云打了个眼色,两人心中还记挂着替身那究竟有没有露馅,他们与姬锋打了个招呼后,早早便坐船离开了。
两人走后姬锋又独自坐了一会,待活动结束,来客各自前去用餐后,他才起身向外走去。到了用餐时间,外头凑热闹的人群早已散去,故而姬锋并未经受人海洗礼,心事重重地向王府方向迈去。
行至半路,正前方拱桥边一抹倩影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那背影好生熟悉,姬锋心中一紧,脚下不由快了几分迎上前去,在女子身后两丈处站定。
“炎。。。炎儿,是你么?”
女子肩头微微一僵,顿了顿,这才转过身来,印入姬锋眼帘的,正是那张朝思暮想的俏脸。
“真的是你?”姬锋呆呆问道。
萧炎莞尔。“方才。。。为何不猜?你已经知道了,不是么?”
“我怕。”
“怕?”
姬锋径直走上前去,将萧炎狠狠搂入怀中,一手托着她后脑勺,将脸完全埋入了她秀发之中,贪婪地嗅着她特有的清香。“我怕我猜错,怕只是一个误会,怕朝思暮想的希望再度落空。对我来说,那不是一首曲子,不是十两银子。是世界,整个世界!若是猜对,我便拥有了整个世界,若是猜错。。。我将再度一无所有,你说我会不会怕?”
“呵,几个月不见,甜言蜜语的本事见长。”
“肺腑之言。”
“。。。”沉默半响,萧炎才道:“我信。”
姬锋松开她,双手按着萧炎臂膀道:“跟我回王府吧,从今往后都别走了。”
“现在不成。”萧炎摇了摇头道:“小姐虽答应了往后不再干涉我的事,但我毕竟是她的人,此番是代表潇湘馆来参赛的,于情于理也要给小姐一个交代。你。。。若是真想要我,就按照百花会定下的流程走吧。”
“好。”
“不先去凑些银子?”萧炎忽然笑道:“我可不便宜。”
姬锋也笑了。“赎身拍卖当日我派一万士卒将庄园团团围住,谁敢与我争抢,我便杀了他,看谁有这个胆子。”
“那我岂非要成身价最低的一个花王了?”
“不是最低,是无价。”
正如姬锋所言,此刻的他已然拥有了全世界。
第432章 百花会(六)
玄武湖往西五里处,某间不起眼的小屋内,透着烛光隐约可见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是三十岁上下的壮汉,他背靠座椅,退高高翘起撂在身前的桌面上,一脸淡定的微笑看着不远处那略为不安而来回走动的少年郎。看了片刻,壮汉咧嘴笑道:“崇明,坐下吧,你这来回走,看得我头晕。”
清秀少年闻言止住步子,略一犹豫就走至壮汉身旁坐下,伸长了脖子问道:“罡哥,你说堂姐怎么还不回来?这都一整日了。”
“怎的?你担心她?”
“恩,有点担心,一整日了,连个消息都没有。”
“这担心多余。”泽天罡抬臂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不以为意地说道:“六岁成为下忍,八岁晋级中忍,十三岁晋级上忍,十五岁就成为东出历史上最年轻的影。特等任务十二件,一等任务一百六十七件,二等任务五百六十九件,三等任务三件,完成率百分百。就你堂姐这种人,你与其担心她,不如担心担心咱们的肚子。。。我好像有点饿了。”
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好像也有点饿了。”
话音刚落,屋门就被人从外头推开,一个绝美少女跨步走入屋内,她正是许久未再大周露过面的大蛇美姬。只是她此刻的形象却显得极未狼狈,束起的头发乱糟糟的,仿若随时都会散开一般。身上的衣衫到处皆是褶皱,衣袖上甚至还印了几个黑漆漆的手印。侧身裙摆处撕裂了一道口子,缺口处让她打了个结。如此一来,长度本还何时的裙子霎时就短了一截,露出了一双嫩白的小腿。
“堂姐。”少年忙起身迎了上去,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这是。。。”
泽天罡也一脸惊容地把双腿放了下来,起身愣道:“首领,你这是。。。”
大蛇美姬胡乱地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愤然道:“别提了,原说潜入那庄园看看情况,若是有机会就一刀解决目标。哪知大周人是真的多,一整天,我愣是没挤进去。”
“。。。”泽天罡有些想笑,但看着大蛇美姬的面色他又不太敢笑,憋急了只得转移话题道:“没带吃的回来么?我和崇明都饿大半日了。”
“忍忍吧,今日没吃的了。”
“啊?”
“我钱袋被人顺走了。”
“你。。。你说什么?”泽天罡这会笑不出来了,堂堂影级忍者,让贼把钱袋偷去了?“银子被偷了?”
“不止银子。”大蛇美姬顿时愁容满面。“还有两副忍术卷轴,带在身上的苦无和手里剑也没了。”将小太刀从胸襟中抽出,提在手中晃了晃,她苦笑道:“发现时就只剩这个了。”
“。。。”泽天罡一阵无语,半晌后才道:“你干嘛非得进去?听说今日是百花会开放的日子,全金陵大半男人都去凑热闹了,你直接守在外头等他不就完了?”
“那多没意思?”大蛇美姬寻了张椅子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扬起脖子喝完后擦擦嘴道:“不急,难得出来一趟,不多玩几日也对不起自己。若是目标死的太快,直田盛只怕立刻就会叫咱们回去。”
说起这人泽天罡就来气,闻言深有同感。“这老小子最可恶不过,当真是拿女人当男人用,拿男人当畜生用。上次怎么说来着的?只要成功刺杀弘也富平,就给咱们放半年假。结果呢?费了半条老命,好不容易完成了任务,回国之后才休息了半日,新任务又下来了。”
“不说了。”大蛇美姬起身向外走去。“我去打水洗个澡,今日就早些休息。明早我去弄点银子带你们好好玩两日。”
“堂姐。。。”大蛇崇明略一犹豫,小声问道:“我最近身体似乎出现了一些奇怪的感觉。”
大蛇美姬停下脚步,似有所悟,转身道:“你是说?”
“恩,大蛇之血似乎在蠢蠢欲动。”大蛇崇明面色有些黯然。“但是蛇瞳始终无法开眼,我明明已经是中忍了,可为何。。。”
“崇明。”大蛇美姬想了片刻,这才说道:“大蛇一族在自身条件成熟后,都会出现血液悸动的感觉,但悸动并不代表能使用大蛇瞳力,概率只有万分之一。开眼除了对自身会有基础要求之外,更重要的是机缘,还有坚定不移的信念。你得给自己寻找一个目标,不计一切代价,哪怕牺牲所有,放弃世界也必须达成的目标。”
“牺牲所有?”
“对,朋友,亲人,家族,国家,无论是谁阻拦你达成信念,即便是你的父亲,母亲,当你什么时候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死他们,距离开眼就不远了。”
“我。。。做不到。”大蛇崇明呆呆的看着她。“堂姐,你做到了?”
“很早之前就做到了。”大蛇美姬头也不回地举步向外走去。“信念从未动摇。”
十七年前,年仅三岁的她坐在父亲的肩上,见到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父亲大蛇良指着女婴告诉她:“美姬,这就是你要用一生去守护的对象,也就是我们宗族,八俣远家的少主。”
十五年前,母亲临终前要她以八岐大蛇之名起誓,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一定要寻回少主。
八年前,作为家族精英上忍的父亲带她执行任务,不慎行迹暴露,被天照六名上忍围困难以突围。唯恐年幼的她无法熬过敌人的酷刑逼供,泄密造成家族无法承受的损失,大蛇良选择自尽,但在此之前,他向自己唯一的女儿拔出了手中的太刀。
闭目等死的她在最后关头难以放下昔日誓言,她奋起反抗,亲手杀死了父亲。在难以忍受的痛苦和煎熬下,开启了大蛇瞳力,一跃晋为上忍,并尽诛敌方六大同级上忍。
八岐大蛇以残忍著称,绝无半点仁慈,想从它那里获得多大的力量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从心底说,大蛇美姬并不希望这个天真纯良的堂弟走上自己的老路,家族的责任,有她担着就够了。
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忧。
姬锋就属于欢喜的那个,而且是相当的欢喜。依依不舍地与炎舞分别后,他赶紧回到王府,找到小屏后告诉了她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小屏却也干脆,得知消息后立马丢下了姬锋直接出门去了庄园。再度剩下他独自一人,可这次姬锋却未感到丝毫孤独,他安静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满心都是对未来的美好期待。
同样早早上床的还有姜云和徐承嗣,这两运气不错,第一日竟未事发,这无疑让他们胆子增肥了不少。翌日一早,三人便在玄武湖畔集合,坐着小舟悠然向对岸飘去。
今日是“隔帘抚琴”的第二日,还剩下了近四十位姑娘未曾出场。经过了昨日的热闹,一众客人也都早早汇聚一堂,品着小酒,吃着蜜饯,有说有笑的等待活动开始。
第一个出场的是老熟人,软香楼的清橙姑娘。她弹奏的曲子颇有辨识度,加之自身在金陵也是能位列前三的花魁,极受欢迎。在琴声飘出不久后便被人猜了出来。
接下来一连五人竟都无人能猜对,这让一众客官不免有些沮丧。好在沮丧的心情并未持续太久,在用过午膳后,“压轴”终于登场了。
第433章 百花会(七)
若说炎舞是此届百花会的夺冠大热门之一,那另一个最大的热门便是来自蜀地龙凤阁的凤菲菲。天』籁小说Ww『W.『⒉
龙凤阁开张至今不过区区三年,但在青楼产业中,展势头极猛,其命早已传遍天下。盖因其有“龙凤”两大花魁坐镇,龙就是去年的蜀地花王龙潇潇,这凤菲菲自然就是另一个。
两大花魁几乎难分高下,但相较而言凤菲菲年纪更小,她今年才刚十七岁。在龙潇潇去年夺冠之后,众人皆以为东家会留凤菲菲两年,给自己存个底子,却万万没想到这两大花魁连着给丢了出来。
名满天下的直接体现就是前一刻曲音飘出,后一刻便被人猜了出来。
昨日的压轴本是炎舞,但她改变了曲风,导致给众人留下了一丝疑虑,加之姬锋横插一脚,她压根没有露面,整个场面还算平静,但今日就彻底不一样了。当凤菲菲从布幔后款款而出时,仿若在大厅内炸响了一颗惊雷。
美!太美了!或者说不止是美,她那五官不知是如何长的,拼凑在一起竟透着一股子让人窒息的惊艳。当她露面的一刻,抽气声便此起彼伏。就连一直保持着笑容的姬锋都面上一僵,透着愕然的目光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美色的杀伤力对男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区别仅在于承受力的不同而已。姜云自然也不能免俗,心口微微抽动了一下,还好他抵抗力高,没多久就恢复了正常。相较之下徐承嗣就显得不堪得多,这厮伸长脖子瞪大了眼睛,口水都流出来了。不是夸张的说法,嘴角处当真闪过了一抹晶莹。
“菲菲,菲菲!”
厅内响起的阵阵呼唤,让姜云不由产生了一个错觉,这凤菲菲似乎已不仅仅是个青楼姑娘,她就如后世的明星一般,年纪轻轻却已然拥有了一大票粉丝。不过相对其他姑娘来说,她的台风似乎差了一些,少了几分淡然与大方,反而如小家碧玉般多了几分羞怯。
抢先猜出的是一个姓田的员外,这年过四十的老不休在凤菲菲敬酒时,竟伸出爪子直接抓向那如凝脂般的白嫩小手,直把她吓得花容失色,酒水撒了小半杯。凤菲菲一声惊呼,转过身拔腿就跑。。。
跑。。。就。。。就这么跑了。。。留下了一众哭笑不得的客人。不过这倒也没让他们感到扫兴和反感,反而觉得颇为有趣,鲜少有青楼姑娘竟如兔儿般胆小,透着几分让人怜爱的可爱。
“呼。”姜云呼出口浊气,看着姬锋摇头苦笑道:“这就是花王层次的实力,当真是不可小觑。大哥,我瞧着炎舞姑娘此番怕是悬了。”
“是啊。”姬锋叹道:“没想到那龙凤阁竟如此不惜血本,当真是不给自己留下丝毫退路,花魁全丢了出来,往后的日子不过了么?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的确让人费解,真要想个原因出来,也只有一个了,许是手头缺钱,想要回笼资金了。”
“这等世家大族怎会缺钱?”姬锋哑然失笑。“你问问沈墨,他什么时候缺过钱。”
“也是。”姜云也笑了笑,随口道:“最多就是一些商业投入,又不是打仗,还不至于伤筋动骨要。。。”说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这会笑不出来了,呆呆地看着姬锋。
后者显然也想到了,面色忽然微微一变。“你是说?”
“陛下驾崩已有一段日子了,蜀地竟未传出任何动静。”姜云摇摇头道:“不太正常。你那二皇叔与岳父一样,就藩多年,在藩地利益错综复杂,与当地士族早已绑成一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朝廷拿江南开刀,沈墨必然倾其家资相助,换言之蜀地世家也是一样的。而且。。。”
想了片刻,姜云继续说道:“蜀地乃天府之国,沃野千里,向来富庶,且百年难遇天灾**。蜀王就藩二十多年,怕是早已积累下了惊天财富,蜀地天军早在几年前就已在不断扩军,地方财政完全能支持过来。若是蜀地一些世家大族此刻收拢资金,则说明蜀王的备战已到了最后阶段,其势已成,随时准备孤注一掷了。”
“太急了。”姬锋皱起眉头,沉声道:“若是能拖延半年,待我江南准备完毕,尚可予以二皇叔一些配合。蜀地出兵,必先取汉中,接着占据雍凉以近逼关中,关中乃是大周最为繁华富庶之地,姬启运断不容关中有失,必全力相争。皆时我江南大军便可顺势渡江,占据合肥,近逼淮河,朝廷必尾难顾,大事可成。可偏偏。。。”
“江南此时绝不能生乱。”姜云小声道:“备战远远不足,贸然出兵,自取其祸。”
“西面出了乱子,朝廷一定会逼我江南表态站队,若是不允,京畿营朝夕可下,江南想不乱都难。”姬锋踌躇道:“若是表态,则五军都督府必然得奉旨西征,先面对二皇叔麾下精锐的,就变成了咱们,无论胜负如何,都将便宜了那孙子。”
仇恨一旦生出,就极难化解。炎舞未死,虽让姬锋欣喜若狂,但不代表他能放下仇恨,与姬启运冰释前嫌,他们之间依然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静观其变吧。”姜云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有些话他想到了,却不便多说。姬锋的反骨来自于对当朝皇帝的仇恨,是私怨,他所要做的是宣泄和报复。他根本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从这点上说他甚至连三国时代的刘备都不如,人家报兄弟私仇伐吴不假,但同时还有借此夺回荆州的打算。而姬锋。。。他现在连自己究竟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而作为小市民的姜云,这方面的盘算就要比他精了许多。造反是一笔风险极大的买卖,若是没有同价回报,傻子才干呢!报仇?人都没死报哪门子仇啊!泄愤?泄完之后呢?
蜀王是成是败,是死是活与姜云没有半毛钱关系,在他看来,蜀王和姬启运根本没有丝毫区别,都是目标,都是对手,先干掉谁不是干?姜云造反的动机只有一个,改天换日,把大舅哥扶上龙椅,任何对计划有威胁的对手,他都不介意先行干掉。否则他花费这么多精力,投入这么多资源,玩过家家呢?
两人各有所思,站在身旁的徐承嗣忽然大声说道:“我决定了!”
这声又大又突然,直把姜云吓了一条。“你干嘛呢?一惊一乍的。”
“嘿。”徐承嗣笑道:“我决定了,过两日就把凤菲菲买回家。”
“。。。”姜云脸颊微微一抽。“这事。。。是你决定了就能办的?”
姬锋斜眼看着他,也笑道:“就是,这凤菲菲即便不能争得第一,至少也是前三甲的花王,赎身价格可不会少到哪去。我若记得不错,无论是银行还是杂货铺这些产业的收入,全都是小瑾在管吧?你藏的那些碎银子,只怕连拍曲那关都过不得,还赎身呢,想多了啊!”
“我。。。”徐承嗣面色一变,忽然又腆着脸道:“要不你们借我些银子?”
“没有。”姬锋摊摊手。“我还在为炎儿的赎身银子烦恼呢,你当那方姑娘是省油的灯会轻易放人么?她定会安排人捣乱竞价,要花多少银子才能将炎儿娶回王府,我现在一点底都没有,哪来的闲钱借你。”
“姜云,我知道你有。”
“我是有,但不能借你。”姜云撇撇嘴道:“你那媳妇可不是孤身一人,身后还站着两姐姐呢,若是洛儿知道我借钱给你买小妾用,日子我还过不过了?”
“。。。”
“还有,我不妨提前跟你打个招呼,沈墨那边你也不用动脑筋了。”姜云笑道:“若是让洛儿现,我顶多日子难过一些。若是让熎姐现,沈墨只怕连小命都得丢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你还是别去害他了。”
“。。。”
“呵呵。”姬锋失笑道:“我说承嗣啊,你若当真想要那凤菲菲,不如回家与小瑾老实交代,商量一番。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平常,你一个堂堂小公爷,纳一房小妾也不算是什么过分的事。”
“可是。。。”
“去商量商量吧。”
“有戏么?”徐承嗣满脸纠结,患得患失地问道。
“若是小熎和小洛,怕是没戏。”姬锋笑道:“不过小瑾么,她的想法向来与众不同,或许能碰碰运气。”
姜云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财迷的心思的确不太好揣摩,因为她考虑利益的方向与普通人可能存在一些偏差,而这偏差或许就是徐承嗣唯一的机会了。
第434章 百花会(八)
所谓的压轴是柄双刃剑。天『籁小说Ww』W.『⒉压轴的出场能将气氛迅提上**,但当**褪去之后,则不可避免会出现一段急转直下的疲软期。
百花会也是如此。
原本凤菲菲的出场还要往后一些,但作为昨日压轴的炎舞出现了一些意外,面都没露,导致一整日似乎都充斥着一股平淡的感觉,沈墨不得已之下,只得与龙凤阁东家协商,提前让王牌登场了。
如此一来,排在凤菲菲之后的姑娘就倒了大霉。客人们似乎还沉浸在方才一幕的回味中,对于接二连三上场的姑娘展现出了一种漫不经心的敷衍态度。当然,还是由一些客人展现出了相当大的热情,也有一些姑娘被人猜了出来,但小部分人的热情还无法将整个大厅的气氛调动起来。
眼瞅着下面已有些人开始闲聊起来,层次与纪律性明显出现了问题,在经过了十几位花魁连番上场也未能让情况有明显的改变后,台阶下的吴管事不免有些心急。他招手叫过一个小厮,轻声嘱咐一番,那小厮应声而退,不多时就跑了回来,告诉他公子已有安排,只管安心主持。
此刻不说别人,就是姜云等人在下面也开始漫不经心起来,没有了先前的激动。姬锋寻到了炎舞,徐承嗣认准了凤菲菲,两大夺冠热门已走了过场,他们已心满意足,对下面上场的姑娘的确已没了什么期待感,只待活动结束便打算早早回家了。
又一个花魁被人猜了出来,下场敬完酒后,她缓缓而退。这次退去似乎有些不同,接棒之人迟迟未至,就剩个吴管事如弥勒佛般挂着灿烂的笑容独自在台上站着。脸上在笑,他心中却极为忐忑,不知沈墨在打什么主意,好端端的上人怎么就给中断了。
安静持续的太久,台下众人也都渐渐回过味来,爆出一阵窃窃私语。
“怎么停了?没人了么?”
“对啊,好端端怎么就不上人了?不是还有十几个吗?”
“什么情况?百花会出问题了?”
杂七杂八的质疑声越来越大,吴管事满心尴尬又不知如何开口,他自己都不清楚生了什么,只得僵在远处继续保持那一脸微笑。好在,坚持了一炷香的时间,从门外跑入一个小厮给他使了个眼色。吴管事心知人已就位,可以开始了。
出言安抚了下众人了情绪,吴管事这才切入正体:“因为一些原因,我们对姑娘们的出场次序略微做出了一些调整,请下位姑娘登场吧。”
“哦,原来是换人了。”众人这才恍然。心放回肚子后,又恢复到了先前漫不经心的状态。
“大哥,我先回去了。”姜云与姬锋打了招呼道:“蜀王那边的情况总让我有些不安,现在时间紧迫,不容在此浪费时间,得早些回去尽快安排。”
“回去了?”姬锋愕然道:“不急于一时吧。”
“就是就是。”徐承嗣拉长脸,不满道:“你这人,当真扫兴,就差这点时间?人家沈兄对百花会可是费了大心思的,你好歹也给人家个面子。”
“好的都出来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姜云嘴上说着,却还是收回步子,叹道:“也罢,再瞧几个。”
帷幔重新拉起,一抹倩影从侧门翩翩而出。看着帷幔之后印出的身影,众人皆是一愣,她手中明显握着跟棍子形状的东西,行至琴桌,她并未坐下,依然面向大厅站着,顿了顿后抬起了双手,空灵之音顿时就飘了出来。
“是笛子!又是一个不擅音律的?”台下有人愕然问道。怨不得他这么想,这个年头七弦古琴才是主流乐器,也是涉足音律先必学的东西。虽也有人精于琵琶之类的乐器,但终究是另辟蹊径,在受众范围上不是一个层次的。
不过更多的人听到这旋律后,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不善音律?开什么玩笑!哪个不善音律的能吹出这等天籁之音?这究竟是什么曲子?古琴展千年,但所出曲风与眼前的截然不同,从未听过这等动人心魄的曲子。
音乐的动人之处便在于倾述,即便没有歌词,紧靠旋律的搭配也能将一个个故事徐徐展开,而眼前这姑娘吹出的曲子。。。是哭诉!开始便是一个高调,在将人激情吊起之后,音调迅转弱切入正曲,带着无限的悲凉之意,哭诉着一个动人的故事。
没有歌词,故而仁者见仁,曲子是一,但来客所接收到的却截然不同。这曲子极具渲染力,但凡有故事的客人无不动容,深深地沉醉其中,不知不觉就将自己代入了进去。
眨眼间,悲意迅在大厅中蔓延,某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抹了把红的眼睛,苦笑道:“这姑娘,怕是诚心戏弄我等,如此风花雪月之时,竟让我难忍泪意。”
“有这么夸张吗?”他身边的小青年接口道:“这曲子好听不假,不过还不至于。。。”
“小伙子,可曾考取功名了?”中年男子不答反问。
“苦读已有数年,不过功名么。。。尚在努力之中。”
“哦,你书读多了,故而品不出来。”中年男子淡淡说道:“但当你经历了毕生难忘人和事后,才会真正懂得欣赏此曲。”
梦回游仙!是梦回游仙!从第一个调子飘出时,姜云肩头便猛然一震!千年之后的曲子为何会在眼前出现,还用得着说么?他曾觉得梦回游仙是一注定不该有歌词的曲子,任何歌词都无法诠释它,这渲染力极强的古风曲会随着听众的心态不同而展现出不同的内容。但此刻,姜云却想起了一个最能契合他此刻心情的版本,也是他唯一在这个世界唱过的版本——千年缘。
曲子还在继续,姜云此刻的目光之中,除了布幔之后的那个身影,再容不下天地之间的任何东西。顺着旋律,他情不自禁地喃喃吟道:
“花开花落花满天,情来情去情随缘。”
“雁去雁归雁不散,潮起潮落潮不眠。”
“夜深明月梦婵娟,千金难留是红颜。”
“惯看花谢花又开,却怕缘起缘又灭。”
副歌一出,惊满四座,就连身旁的徐承嗣都忍不住多看了姜云两眼,调侃道:“哟,不错啊!还能填词?再来段听听。”
帷幔之后的曲音戛然而止,那人影似乎显得有些犹豫,迟疑了片刻她将手中的竹笛置于一旁,走至琴桌坐下,抬手轻抚。旋律重头开始,如天籁般的嗓音忽然开口唱道:
“冰封的泪,如流星陨落,跌碎了谁的思念。”
“轮回之间,前尘已湮灭,梦中模糊容颜。”
“昆仑巅,江湖远,花谢花开花满天。”
“叹红尘,落朱颜,天上人间。”
“情如风,情如烟,一曲琵琶已千年。”
“今生缘,来生缘,沧海桑田,成流年。”
姜云那依恋的目光始终不理观花台,他顺着旋律,接下去唱道:
“古老的剑,斩断了宿怨,唤醒了谁的誓言。”
“转瞬之间,隔世的爱恋,追忆往日缱绻。”
“昆仑巅,浮生远,梦中只为你流连。”
“笑红尘,画朱颜,浮云翩跹。”
“情难却,情相牵,只羡鸳鸯不羡仙。”
“今生缘,来生缘,难分难解。”
“。。。”
一曲毕,姜云依旧看着布幔后的那抹身影,微笑不变,却早已泪光盈盈。
竹儿,相公终于找到你了!
第435章 百花会(九)
两年了!自两年前姜竹儿不告而别之后,姜云没有一天放弃过要寻她回来的想法。』』『天籁小说Ww『W.⒉但两人似是差了些缘分,无论姜云如何寻找,她的音讯始终如石沉大海,难以搜寻。不想今日竟再次相逢,想到竹儿与自己就隔着一层布幔,姜云心中激荡,百感交集。
一曲毕,大厅内顿时响起了一阵热烈的喝彩声。
“好!曲子好,弹得好,唱得更好!”
“这姑娘究竟何许人也?”
“猜不出啊!无论是曲风和事声音,在印象中似乎都没有人可以契合,莫非是新人?”
“不可能!如此惊才艳艳,怎会是无名之辈?”
讨论声很多,不过压根没姜云什么事。他深深吸了口气,在姬锋旁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去。
“怎么了?”姬锋看他一眼问道。
姜云笑了笑,不想多说。此刻的他已真正体会到了姬锋当日的感觉。费尽心思去寻人,当人就在自己眼前时,心中虽然激荡却反而不着急了。来日方长,慢慢体会这种失而复得的滋味,何尝不是一种乐趣。
争论了半晌,也没扯出个子丑寅卯。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某个二十多岁的俊秀青年起身对着台阶下的吴管事道:“管事,这究竟是哪家的姑娘?我等实在是猜不出来,你就别卖关子了,还望如实相告。”
方才抚琴时,吴管事已得到了沈墨的指示,胸有成竹之下他不由笑道:“各位客官猜不出来本就在情理之中,抚琴之人正是此番代表我雀云居参赛的当家花魁,无心姑娘。自从我家公子将她买下至今,已有两年时间。期间无心姑娘醉于学习,并未会过任何客人,诸位自然认不出来。”
竹儿就是无心?姜云闻言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竹本无心,本无心涉足青楼,却为了救他最终走上了这条道路。当初是沈默买了她,换言之她一直就在金陵从未远去。难怪。。。难怪方誉会说竹儿一直就在他身边,时机成熟后他们自然会再次相见。时机就是百花会,就算不扯上他与沈默的关系,仅凭他堂堂江南按察使的职位,就断无理由错过。
俊秀青年得到了答案,这才恍然道:“原来是雀云居的花魁,呵,如此看来,此番的夺冠热门怕是又多了一个。”
“这位客官谬赞了,结果如何还得比过才知道。”
吴管事的谦辞还未说完,方才那试图占凤菲菲便宜的胖员外又站了起来,大手一挥道:“不用比了,与你们当家的说一声,我愿以八万两银子将无心姑娘买下。”
把万两?好生阔气!厅内众人不由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心知有乐子可瞧了。
吴管事闻言,不急不躁地打量了他一眼,开口问道:“不知这位客官怎么称呼?”
胖员外抬手拍了拍胸口,傲然道:“老爷我姓张,名百万。”
张百万?一丝隐藏地极好的嘲弄之色在吴管事唇角转瞬即逝。远的不说,冲这名字就能确认,这胖子根本不是世家中人,充其量不过一个土财主或是暴户而已。不屑是肯定的,但他笑容依然和善客气,他用略带调侃的语气说道:“张员外连无心姑娘面都不曾见过,就敢出这价格?是否。。。呵呵。”
张百万显然没听出吴管事的弦外之音,异常自傲地说道:“我张百万对别的事或许看不太准,但对女人向来不会瞧错。如此天籁之音,相貌又能差到哪去?如何?八万两银子,卖是不卖?”他很是认真地问道,甚至还帮吴管事分析了一番。“价格不低了!即便一甲花王,按照往年市价也就在十万两上下。此番百花会热门花魁不少,且有凤菲菲这等绝色坐镇,若是当真比下去,无心姑娘也未必能入三甲,何不见好就收?”
吴管事笑着摇了摇头,刚要开口回绝,不想张百万旁桌又站起一个略显粗犷的中年汉子,他起身后朗声一笑:“某家是爱死了无心姑娘的歌声,相貌如何暂不考虑,就冲她的声音,某家愿出十万两!”
十万两?厅内顿时响起阵阵抽气之声,这价格实在是有些夸张了!要知道,百花会至今尚未正式开始,一连两日的“隔帘抚琴”只是调节气氛的活动而已。张百万其实说的不错,一甲花王也就十万两而已,如今比还没比,无心的身价已达到了这个数目,那还有比的必要么?
评比的结果是为什么服务的?价格啊!争夺花王无非是为了抬高身价,卖出之后除了得到真金白银之外,还能捞上一笔不小的名气。如今价格已达到了花王的层次,还比什么?压根没有继续比下去的必要了。
就在众人以为吴管事要应承下来时,忽然又站起一个灰袍青年,淡淡笑道:“学生愿出十一万两,为无心姑娘赎身。”
王百万闻言瞪直了两眼大喊道:“我出十二万两。”
“某家愿出十三万两。”
“学生。。。学生出十三万五千两。”
几人自顾自地竞价起来,姜云坐在下面心中只觉好笑。且不说沈墨还未点头,这些人未免也太过自说自话,即便沈墨同意,问过他姜云没有?竹儿是他的媳妇,谁都甭想惦记!
除姜云外,觉得好笑的还有吴管事,看着台下面红耳赤的几人,他无奈一叹,接着快步跑下观花台,从侧门出了大厅。想来该是向沈墨汇报去了。不多时,他又跑了进来,回到了方才的位置站定后,吴管事抬手道:“诸位,请安静。”待众人目光转移过来后,他这才继续说道:“方才我已询问过我家公子,他说赎身之事暂且不急,诸位热情可嘉,便暂让无心姑娘出来与各位见个面。”
要露面了?台下众人不由哄然叫好,对无心的容貌身姿,他们早已充满了期待。就连姜云都觉得心口微微一抽,忍不住激动起来。
赏花厅再度安静下来,吴管事这才向台上两个小厮挥了下手。两人会意,忙用力拉动手中的粗绳,那布幔缓缓向两边移去。不多时,姜竹儿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嘶”,徐承嗣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惊呼道:“天,沈兄竟藏得这么深!这无心光是容貌身姿比起凤菲菲都丝毫不差,加上她的歌喉和曲艺,沈兄此番对一甲花王是志在必得啊!”
竹儿?这是竹儿?姜云呆呆地看着台上俏丽的女子,一时有些难以和印象中的姜竹儿重叠。
两年时间,她已从一个含羞待放的蓓蕾,成长为了娇艳的花朵。那略带婴儿肥的鹅蛋脸变成了眼前瘦削精致的瓜子脸,五官尚能看出当年的样子,但就脸型的细微转变,让她的面相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长高了不少,两年前她只到姜云的鼻尖,以身后的琴桌为参照,此时她怕至少已长到了姜云的眉心处。个子高了,身姿便承托了出来,高耸的胸脯,盈盈一握的纤腰无不宣示着她已非当初的那个小女孩了。
外表的转变,让姜云感到有些陌生和无所适从。不过好在她改变的并不彻底,那一席翠绿色的衣衫,多少让姜云感到了几分久违的亲切。
姜竹儿俏生生的站立在观花台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挂上柔柔的笑容屈膝行了一礼。
吴管事颇为得意地开口说道:“无心姑娘是我雀云居的珍宝,她是天才,真正的天才!卖身时她什么都不会,但在我家公子花费巨大代价,倾力培养之下,无心姑娘迅成长为不逊于任何人的当家花魁。就连亲自教导她的状元师,都在半年之前亲口承认他已教无可教。学问方面暂且不提,但就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心姑娘皆已炉火纯青。”
在台下众人的脸上环视一圈,吴管事傲然笑道:“我家公子让无心姑娘出面与各位一见,就是要以事实告诉诸位,历代花王市价的确在十万两上下,但无心姑娘不同。诸位若是有心为其赎身,可按流程进行,还需等上几日。但我雀云居把话说在前面,没有三十万两,休要再提赎身之事。”
三。。。三十万两?你特么抢钱啊!
第436章 百花会(十)
三十万两,而且还只是底价,你不如去抢!
吴管事说完之后,这句话在很多人心中浮现起来,但却没一个人说出口。乍一看这价格的确很夸张,可若是仔细想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想要出现一个尽善尽美的人,很难。有些人相貌好,但身姿稍差,有些人身姿好,但声音欠缺,有些人声音好,但却少了几分聪慧与才能。眼前站在观花台上的女子仿若是得天独厚的宠儿,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似乎都瞧不出什么缺陷。相反,都很优秀,优秀到让人嫉妒。
这样的女子,光是买来价格估计就不会太低,更何况倾力培养?把名满天下的状元师都给请来教导一个青楼姑娘,雀云居在她身上究竟投入了多少钱财与资源可想而知。加之商人本性,哪有不为赚钱的?远的不说,翻个倍是起码的,也是理所当然的。想透之后,众人倒也慢慢接受了。
不过大多数人心中还是无奈叹息了一声,这等奢侈品不是他们能消费的起的。还没开始,念想就被彻底掐断,这种感觉甭提多操蛋了。当然,财大气粗的也不是没有,场中并不乏一些世家大族的人,只是吴管事有言在先,一切按照流程来,他们不急。加上自恃身份,急也急不来。
场中面色最难看的要属张百万,直到这会他才反应过来吴管事方才那句话的意思。没见姑娘就敢开价八万两?哪里是惊叹于他的家资与果断?压根就是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呢!回过味后,他只觉脸上火辣辣的,恨不能挖个地洞钻下去躲躲才好。三十万两他不是出不起,只是花此巨款只为一个女人,究竟值不值他得好好衡量一番。
台上的女子勾人心魄不假,但百花会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按照往日的市价就算是凤菲菲的赎身价也不会超过十五万两,整整便宜了一倍以上,性价比似乎更高。更遑论其余虽略逊一筹,但也是国色天香的美人,价格更是要便宜数倍。稍一盘算,张胖子深深吸了口气,坐回原位不说话了。
观花厅再度恢复了平静,吴管事满意地笑了笑,与姜竹儿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再次向众人屈膝一礼,转身从侧门走了出去。
“好了,活动继续,请下位姑娘登场。”吴管事招呼一声,布幔被重新拉上,随即侧门处又走出了一个女子。方才凤菲菲退场后的情形再现,台下众人的心思早已转移了方向,热情再度冷却下来。但这次吴管事却未放在心上,自顾自主持着,雀云居的目的已然达到了。
沈墨的做法其实有点杀鸡取卵,雪上加霜的意思,但百花会是他召开的,当然以雀云居的利益优先考虑。至于对其他前来参赛的青楼是否公平,不重要!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东道主自然该享受一些特权。
姜云正陪着姬锋坐在下面心绪万千,忽见从正门处跑入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一桌一桌地按顺序边走边问,待行至姬锋身旁时,她弯下腰小声问道:“你们谁是姜云?”
“他。”姬锋抬手指了指,目光继续向台上瞟去。
“你就是姜云?”小姑娘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似乎对那身徐承嗣精心准备的破衣烂衫颇为不以为然。她撇了撇嘴道:“我家姑娘要见你,跟我来吧。”
“你家姑娘是?”姜云嘴上问了一声,但心中已经有了谱。
“问这么多作甚?跟着来就是了。”雀儿压根懒得跟这乞丐模样的人多啰嗦,说完之后转身就走。姜云几乎没怎么考虑,立马跟姬锋打了个招呼,起身跟了上去。
出了大厅,顺着走廊外的小道一直走入了庄园的住宿区,最终在左侧第三间小楼门前停了下来。雀儿抬头示意道:“上去吧。”
“多谢。”
“哼。”雀儿冷哼一声后,警惕地看着姜云说道:“虽然是我家姑娘叫你过去的,但你最好老实点,别动什么歪脑筋。不然。。。哼哼,后果不是你能担得起的,听见没有?”
第一印象真的很重要,姜云这身行头的确很难让人留下什么好感觉。面对雀儿的冷淡,他无奈地笑了笑,举步向二楼迈去。小楼不大,楼上也只有一间屋子。行至门前,姜云本能地就要推门而入,但手抬起后他略一犹豫,还是轻轻敲了两声。
“进来吧。”屋内传来一个稍显熟悉的女声,姜云这才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这是间很素朴的小屋,以粉,淡黄和翠绿为主流颜色,屋内大多都是崭新的木质家具,入屋之后一阵木香便扑鼻而来。姜云正前方两丈处横着一块淡粉色丝帘,呈半透明状,隐约可见帘子后面的一方床榻。
姜竹儿正跪坐在地上,身前是一架矮脚琴桌,她抬手淡淡说道:“坐吧。”
再见姜竹儿的情景,曾在姜云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但真当梦想真成之后,他却愕然发现似乎与自己想象的存在很大差别。他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们分开太久了,而当年才十五岁的竹儿,在这段时间里是会长大的。
当她身上出现了一些改变,让姜云无法和印象中的竹儿重叠时,姜云便开始了无所适从,似乎感觉他们之间出现了一道肉眼难见,却真实存在的隔阂,似乎是心与心之间的隔阂。
此刻的姜云很紧张,除了再见竹儿的激动之外,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改变了多少。深深吸了口气,姜云左顾右盼一番,没发现周围有可以落座的椅子,他干脆也盘腿坐在了地上,紧盯着丝帘后的倩影。
待姜云落座之后,姜竹儿这才抬起双臂,右手中指轻轻拨动了琴弦,动听而悠扬的琴声霎时就传了出来。
听到那熟悉的曲调,姜云心中略感惊讶。她弹奏的是一首歌,一首姜云曾亲口唱给她听过的歌——小酒窝。他惊的不是竹儿为何弹奏这首曲子,而是方才吴管事说的话。
她的确是一个天才,真正的天才,只听过一遍姜云的清唱,在两年之后竟能点滴不差地将整首曲子还原并弹奏出来,这份对音乐的敏感度,绝对是与生俱来的天分,并非后天可以习得的。
歌曲弹奏到一半,见姜云仍是呆呆地坐着,姜竹儿忽然开口唱道:
“幸福开始有预兆,缘分让我们慢慢紧靠。”
“然后孤单被吞没了,无聊变得有话聊,有变化了。”
两句歌词轻而易举地便触动了姜云敏感的神经,他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夜晚,与竹儿并肩坐在城隍庙的屋顶上,对着当空皓月数银子,剽窃歌曲的那个夜晚。那夜他的心情与此刻一样,一样的纠结,他考虑的是安排后事,如何才能将竹儿推出去,而此刻,他想的却是如何将她寻回来。
记忆的匣子一旦开启,便如潮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顺着曲调,他情不自禁地附和起来。
“小酒窝长睫毛,是你最美的记号。”
“我每天睡不着,想念你的微笑。”
“你不知道你对我多么重要。”
“有了你生命完整的刚好。”
一曲毕,姜云深深吸了口气,心中郁结一扫而空。音乐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一个音调,一个唱法,一个眼神可以让彼此了解到很多东西,语言在此刻却显得苍白得多。
竹儿始终是他的竹儿,从来不曾改变过,改变的或许只有他那因经历太多而显得过于沧桑的内心。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之后,姜竹儿站起身来,缓缓走近丝帘,抬手掀开。美得让人窒息的俏脸早已泪流满面,她痴痴地看着姜云,轻声唤道:“相公。。。”
第437章 百花会(十一)
姜竹儿一声轻唤,旋即就傻傻地笑了起来,她抬起右手用力抹了抹脸上的泪珠,使劲地笑道:“这么高兴的时候,你看我。
。。”把脸擦拭干净后,她定定地看着姜云,开口说道:“相公,你黑了不少,也壮了,这两年。。。怕是吃了不少苦吧?”
“还好。”姜云笑着回道:“你倒是比先前白了不少,个子也长高了,这两年过得还好吗?”
“恩。”姜竹儿颔道:“好吃,好穿,好睡,除了上课辛苦一些,其他都挺好。”
两人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但话到了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对视一阵,又沉默了片刻,姜竹儿才开口说道:“爹爹身子还好么?”
姜云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没回过村子。”
“恩?两年都没回去?”
“没。”姜云苦笑:“若让老爹知道我把你弄丢了,只怕他当场就得打死我。再说了,即便他不动手,我也没脸回去。”他看向姜竹儿道:“竹儿,当初究竟生了什么?你怎好端端的不告而别,如今又会代表雀云居参加百花会?我先前问过无忧子,可那老道士死活不肯告诉我。”
“坐下说吧。”两人席地而坐,姜竹儿这才喃喃道来,只是将期间的过程略做修改,省去了刘管事那段,她曾应承过他,此事绝不让第三人知晓。带她去青楼虽是好心,但这事真要说出去毕竟不好听。她也不想因为此事,让姜云记恨刘管事。
细细的听完之后,姜云不禁百感交集。“傻丫头,为了区区一万两银子,你就这么把自己给卖了?”
“那不是一万两银子,是你的性命。”姜竹儿摇摇头道:“没有那支老参便救不得你,当初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除了卖掉自己,我真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在短时间内凑出一万两银子。幸得公子慷慨,帮我出了这笔银子。”
“沈墨。。。没为难你吧?”
在青楼待了两年,虽鲜少与外界接触,但心智也远非当初可比。她知道姜云的意思,闻言摇头道:“公子对郡主一往情深,眼里可容不下其他女子。退一步说,即便他有心,也万万没那胆子,皇室中人可没这么好说话。”
想了想,姜云忽然说道:“竹儿,跟我回家吧。”
“回家?”姜竹儿眸子一亮,但很快便又暗淡了下去。“相公,我。。。已经回不去了。当初卖身时要价太高,加之公子对我期望不低,平日的吃穿用度即便比起皇家人也不差半分,这两年来不晓得用了多少银子。方才在台上时你也听吴管事说了吧?一旦排出名次后,公子便会安排我们的赎身拍卖,我的赎身价格不会低于三十万两。”
姜竹儿挂起一脸苦笑:“三十万两,我该怎么回家?”
草!不就是钱么!姜云闻言顿时就来了底气,对他来说这世上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是问题!他很穷,穷得只剩钱了!“竹儿,你放心,我。。。”
“对了。”姜竹儿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忙起身掀开帘子走至床边捣鼓了一阵,接着又抱着一个小箱子走了出来。她将箱子推到姜云面前,展颜笑道:“我在这两年不曾会客,虽没什么收入,但只要用心学习,师傅夸奖了我,公子都会给我一些赏钱,加上两年来的例钱我都省着没花,多少攒到了些银子。相公,你拿去吧。”
听了这话,姜云猛然想起了先前在徐承嗣的撺掇下,本想去雀云居看看沈墨的底牌,也就是竹儿。得知她身体不适,得了病也不去找大夫,硬扛着只为了节省那点出诊费。想到这,姜云一阵心疼,忙将小箱子推了回去。“不成,我怎能拿你的银子。”
“去买身新衣裳。”姜竹儿看着他说道:“你这身太破,不能穿了。”
“。。。”姜云闻言险些骂娘,都是徐承嗣这狗草的害的,误会了不是?他连连摆手道:“真不用,我有银子。”说着,他在怀中一阵摸索,从衣缝夹层中取出一个小钱袋,拿在姜竹儿面前晃了晃。“还记得么?”
纯手工缝制的钱袋,上头还绣着竹纹,是她以前亲手做的钱袋。“你。。。还留着呢?”
“走哪带到哪,片刻不离身。”
抽抽鼻子,忍住快要流出的泪水,姜竹儿沉默片刻,忽然挂上笑容说道:“相公,忘了我吧。”
“竹儿。。。”
抱起身前的小木箱塞到姜云怀中,姜竹儿尽量保持着微笑,低声说道:“忘了我,带上银子回家去吧。爹爹年纪大了,身旁总得要有个人照顾。事已至此,我已不做他想,今日能见相公一面,于愿足矣。爹爹的养育之恩,此生已再难报答,唯有期盼来世结草衔环。。。”
“竹儿别说了,我们回家,现在就走。”
姜竹儿摇摇头道:“莫说走不得,即便能走我也不会走。公子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施以援手救你性命,如此大恩我不能不报。我曾许诺他,两年之内,三甲花王必有我姜竹儿一席之地,我要说到做到。相公,你走吧,出了这门,今日之事权当一场梦境,就当我两年前便已经死了,从今往后你不用再来找我,我。。。也不会再见你。”
“竹儿,你听我说。。。”
“走吧。”姜竹儿显然已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的情感,她再度变回了先前的淡然模样,自顾自站起身来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只留给姜云一个背影。
“竹儿!”失而复得的喜悦尚未及品尝,姜云如何能允许眨眼间便得而复失。他忙起身追了上去,可才待他掀开丝帘,眼前却忽然一晃,一道七彩霞光自床铺的棉被下闪现出来,迎面扑了过来。
“小七,不要!”姜竹儿骇然变色,本能地惊呼出声。那霞光似是能听懂人言,临近姜云面前时忽然转了个方向,重新窜回了床榻。
惊变来的极为突然,姜云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已结束了,待他回过神,看到床铺上的东西后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一条四五米长,布满七彩鳞片,身躯比碗口还要粗壮一些的巨蟒正盘在床头,那对纽扣大小的眼睛死死盯着姜云这个不之客,这畜生眸子极为狭长,仿佛能透视人心,泛着丝丝冷意,就连姜云心头都忍不住随之泛起凉意。
“这是什么?”姜云不由大惊失色,人说越是色彩斑斓的物种毒性越是猛烈,这七彩巨蟒绝非善类。
“无需多问,走吧。”姜竹儿淡淡回道:“小七脾气不好,不喜被人打扰。”
呆呆地站了片刻,姜云这才转身离去,走至门前时他忽然转身道:“竹儿,相公一定会带你回家的,你等着我。”说完,推门而出。
不之客离开了,七彩巨蟒立刻解除了戒备状态,晃悠着脑袋游到姜竹儿身旁,扬起脑袋在她身上亲昵地蹭着。
姜竹儿伸手将巨蟒的脑袋抱在胸前,两行清泪悄然滑落。她喃喃说道:“小七,你知道吗?我想回家,想看看爹爹,想和以前一样,与相公一起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可是,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8
第438章 百花会(十二)
经过了一连两日的活动,前来参赛的各青楼代表花魁得到了一定的休息,状态方面都已恢复了正常,第三日百花会正式开始。
按照预定流程,第一步是展示,姑娘们轮番上台与来客正式相见。因先前的活动已有大半姑娘被猜了出来,露脸的过程便可有可无,无非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故而除了炎舞出场时引起了一阵小高潮,一整日下来都还算平淡。
众人看得很明白,首日的海选拼的是自身条件,说透了无非两样,相貌和身段。
这就不属于可以争取范围之内的东西了。长相是爹妈给的,这年头又没什么整容技术,从出生的一刻便已决定了。至于身段,无非也就在胖瘦上能略作调整,可这种调整靠的是平日时间,临时抱佛脚可不行。无需争取,便没有负担,姑娘们表现的都很轻松。
负责评分的“评委团”共有二十人,全都是来自各大世家麾下青楼中经验丰富的老鸨,她们自己就是女人,都带了很多年的姑娘,对女人各方面的评价都有一个明确标准,要公平许多。若是换上男人做评委,则难免会加入一些个人好恶。他们不是顾客,故而他们的好恶并无任何价值,无需参考。
经历了大半日的评分,八十多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姑娘都已获得了属于自己的名次。
得分最高的没有任何悬念,雀云居的姜竹儿。但在第二和第三的排列上,评委方却出现了一些分歧,甚至争论了许久,最后经过长时间协商,暂定凤菲菲第二,炎舞第三。这三人得分遥遥领先,而姜云等人曾光顾过的清橙此番名次也挺高,暂排第九。
这日是海选,给出确切名次的只有前二十名,即便暂时只排二十,后面也是有机会能冲击前十的,至于再后面的可能性不大,已没有继续逗留的必要。此举另一方面则是给那些落选的青楼保留一些面子,在如此盛会之下若是自家姑娘被评了个倒数几名,此事一旦传出脸可就丢大发了。
能作为当家花魁参赛的都不是省油的灯,落选的姑娘不是自身差,而是别人各方面素质实在太高,这点在座众人心中敞亮,故而也不多做纠结。在各青楼代表准备启程返回时,一些心有所属的来客便已先一步前去协商赎身事宜了。
落选的姑娘没有参与竞拍的资格,价格上要实惠很多,且各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自然不乏一些慕名而来的客人。不少姑娘在当日便已名花有主,让人收入了房中。其中一位叫白夏的姑娘创造了一个奇迹,其赎身价几乎让所有人为之震惊,竟然高达十三万两。
一个海选都没进去的女子,竟卖出了上届一甲花王的价格,这不是人傻钱多就是有故事在里头。每个人都存在一些好奇的心思,得知此事后立刻有人开始详细打听起来,最后还是那青楼东家将此事说了个明白。
白夏姑娘卖身之前家境也还算富庶,其父在当地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员外,只是不幸得了恶疾,死得很是突然,未及留下遗嘱。其父死后,小妾与人勾搭,买通了县尊夺了她家的家财,不但如此,还将她母女二人赶了出去。
其母身子向来羸弱,和女儿在外漂泊数月,不但日子过得艰辛,且母女二人无依无靠,面对复杂的人心更是整日提心吊胆,双重煎熬之下一病不起,不多久便撒手而去。这白夏走投无路,只得卖身葬母,后被轻月搂东家瞧上,买回去当了一个清倌人。
青楼姑娘大多身世坎坷,到目前为止白夏的经历似乎平淡无奇。但就在六年前的某日,十五岁的她随父亲上山进香时曾遇见一个二十多岁的乞丐,披头散发,奄奄一息地躺在道观不远处的树下。出于不忍,她小跑上去,向乞丐递出了几个本作为贡物的馒头,且将身上仅有的三两零花银子一并送给了乞丐。
这乞丐名叫韩禄,是常德府韩老太公最宠爱的孙子,玩闹了二十多个年头,眼瞅着老太公年岁渐大,精力大不如前,为了尽快熟悉家族中各项事务,能帮太公分担一些,韩禄随商队一同前往赣州公干。没想到首次出门便遇上了一伙强盗,财货尽皆被人夺去不算,还与商队中人走散了。
养尊处优的他根本没有任何谋生的能力,就在即将饿死之时,几个馒头救了他的性命,接着又靠那三两碎银子,韩禄一路艰辛总算回到了家中。这等人生经历让他的心态迅速成熟起来,之后更是一手撑起了韩家,让老太公得意颐养天年。只是当初那个笑得灿烂,如仙女一般的善良姑娘,他始终打听不到。
此番前来参加百花会也只是为了凑个热闹,缓解下平日的压力给自己放个假,却不想在台上竟见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整整六年,白夏已长大了不少,但韩禄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此后更是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
在韩禄眼中,这个姑娘是最美丽的,无论是相貌还是心灵,原打算在赎身拍卖之后再与她相认,却不想百花会在某种意义上说的确相当残酷,落选就是落选,压根没得商量。而且一落就是一大批人,白夏落选了,即将启程返回。
这下韩禄坐不住了!没能在百花会取得名次的清倌人,甚至还不如那些不曾参赛的,因为她们已注定了没有希望。就如同样是一张彩票,开过没中的永远不如未开奖的,至少后者还存在理论上的可能。那些落选的姑娘回去之后面对的会是青楼的索取和压榨剩余价值。
或许会举办一场小型的拍卖,可若是卖不出好价格,为了收回在她们身上投入的资金,青楼往往会强迫她们接客,先是卖初夜,接着一卖再卖,从一个清倌人彻底沦落为卖肉为生的下等娼妓。
韩禄没有时间回家准备,他打听了一番,得知上届花王龙潇潇赎身价是白银十三万两,他身上没带这么多现银,干脆向朋友借了一些,凑满了十三万两直接登门要求赎身。会不会给多了?韩禄压根没考虑过,在他心里,白夏就是花王,万金不换。
白夏是幸运的,上天将她人生之门关闭之后,没忘了给她打开一扇窗,而且还是一扇比门还大的窗户。以韩禄表现出的态度来看,她去了韩家绝不会是一个妾室,她的身份是妻,三媒六娉,明媒正娶的妻子。
莫说那些同样落选的,即便是挤入了前二十,能继续参赛的姑娘对此都无不羡慕。一个女人从落入风尘开始,就注定了与妻这个身份没什么关系了。莫说一个世家贵族,就算是平头百姓也不会娶一个青楼姑娘为妻。
落选了又如何?这等人生结局,便是给一百个花王头衔也比不来。
这件事无疑给剩下的姑娘一个莫大的鼓舞,流落风尘固然不幸,但未尝就不能争取一番,或许自己也能有一个好结果呢?斗志昂扬的姑娘们都在心中憋着一股劲,因为今日最关键的时候到了。
拍曲!
前二十的姑娘都有机会参与拍曲,除了能遇见对自己感兴趣的男人,还有机会借此了解一番,况且拍曲价格对自身得分也会有一定影响,这或许是人生一个重大转折点。
姑娘们全力准备着,来客同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相对而言,姬锋却显得淡然的多,他不打算参加拍曲。不是说他不在乎炎舞,只是抚曲,似乎没必要在这上面浪费太多金钱,他得憋着劲,等赎身拍卖这重头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