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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8章 悲催的单身夜(四)

    姬锋说的没错,问题的确是出在沈墨身上。

    这厮就是一盏耀眼的明灯,在金陵城无论走到哪里,永远是目光瞩目的焦点。相比之下姜云就好多了,他的臭名声只局限于官场,民间几乎没什么人认得他。姬锋虽有个世子的身份,但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年,才回金陵早让人给忘得差不多了。徐承嗣就更别提了,这货对花酒产生兴趣还是最近的事,风流场上的菜鸟一只,实打实的生面孔。

    前往软香楼,情况的确好了不少。四人才到门口便被一群莺莺燕燕热情无比地迎了进去,此番沈墨做东,虽不在自家青楼,但排场依然讲究,选了间最好的雅间,几人纷纷落座。

    不多时,老鸨便喜笑颜开地走了进来。“沈公子,今日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小庙走动走动啊?”

    “呵,带几个朋友来转转。”沈墨淡淡说道:“点菜吧。”

    菜谱打开,随意点了十几个小菜,叫了五坛上好女儿红,沈墨抬头问道:“今日清橙姑娘可有闲暇?”

    “沈公子要点清橙?”老鸨露出了一抹犹豫,不过很快便释然了。顾家在清橙身上花费了不少资源,她如今可是整个软香楼最受欢迎的头牌清倌人,不是谁都有资格见的。打算拒绝是出于本能,但一联想到沈墨的身份,老鸨不由自嘲一笑,他若没资格,那清橙干脆也别见客了。她半开玩笑地说道:“沈公子,你该不会是特地来打探军情的吧?”

    “呵呵,妈妈言重了。”沈墨淡淡笑道:“花王大赛各凭本事,比的是真材实料,岂是探听军情可以改变的?此来别无他意,就是招呼几个朋友,若是点寻常姑娘,岂非。。。”

    岂非掉价,沈墨话未说完,老鸨已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历时笑道:“开个玩笑而已,我家公子往日都得听你的,我这一个区区下人,哪敢驳了您的面子。我这就去看看,若是清橙有约,推了便是。”

    “好,麻烦了。”略一琢磨,沈墨接着说道:“把归燕,离露和紫葵也叫来吧。”

    到底是沈家公子,一开口就把软香楼四位花魁全点了。若换一个人,老鸨当即就要拒绝。除了清橙,其余三个花魁平日里都繁忙得很,点名要见他们的客人极多,原则上是不能全点的,否则钱是赚了,但也容易给客人惹事的借口。不过既然沈墨开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在金陵城谁敢跟他叫板啊?老鸨忙笑着回道:“得嘞,一会就来。”

    果然,老鸨离去没多久,四个如花似女的女子便齐齐出现在门前,巧笑倩兮地结伴走了进来。

    不用看了,站在最左边的女子定然就是清橙。四女在容貌姿色上差别不是太大,清橙不过小胜而已,若算上审美观等因素,她并没有太多优势。至于身段,则更是相差不多,蛮腰翘臀皆是上品。她们真正的区别,在于气质。

    气质是个很奇妙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可偏偏一见之下就能让两个条件相差不大的女性在瞬间比出高低。三女的气质都很普通,并没有多少指向性。唯有最左边的清橙,全身透着一股子文绉绉的书卷气。在这种气质的影响下,即便她是个目不识丁的文盲,别人也都会以为她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更何况顾家培养了她足足五年,想必其本身就是个才女。

    青楼是一个很现实的地方,身价高便意味着地位高。清橙是软香楼的当家花魁,其余三女自然以她马首是瞻,她未说话,他们便也闭口不言,只是用略含火热和笑意的眼神不断打量着眼前四个男子。

    许是瞧够了,清橙率先走至沈墨身旁,屈膝行了一礼道:“清橙见过沈公子。”

    “你就是清橙?”沈墨看着她连连颔首:“人如其名,倾国倾城。”

    “公子谬赞。”略显羞涩地笑了笑,清橙看向其余三人,开口问道:“公子,这几位是?”

    这就是她出现的真正目的。没有一个清倌人不渴望从良一个好人家。何谓好人家?家世好,长相好,脾气好。家室好意味着有足够能力为她赎身,嫁过去后也能衣食无忧。长相好,则不亏待自己,女人喜欢俊男和男人喜欢美女本质是一样的。脾气好,则能善待她,让自己往后的日子过得更好。

    可好人家不好找,更不会主动找上门来。故而她们早已养成了一个习惯,随时关注身边出现的人,一旦发现就会采取主动,绝不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她们吃的是青春饭,而女人的青春很短暂,由不得不抓紧。

    当听说沈墨带着三个年轻男子来了软玉楼并指明要点她相见,清橙当即便打算去瞧瞧。只是她感兴趣的,并非沈墨而已。若要在江南地区选出一个最不好色的男人,除去有身体或心理疾病的以外,沈墨当之无愧是第一人选。

    他开着江南最大的青楼,掌握着最多的美女资源,但哪怕是那些杀入了三甲花王的绝色美女,沈墨该出手时也绝不会有半点犹豫。他从来不会考虑是不是留一个给自己,拍曲,拍艺,拍身,一切按照规矩来,在商言商,他是一个最合格的商人。

    清橙是来年花王大赛的热门,但她还不敢说稳胜以前从雀云居走出的那些花王,拿下沈墨?她根本没这个自信。自然而然地,她将目光看向了其余三人。

    沈墨也不矫情,闻言如实介绍道:“这位是吴王府世子,姬锋。这位是国公府小公爷,徐承嗣。这位是江南按察使,姜云。你们都别愣着了,坐下吧,陪我们喝几杯。”

    公布三人身份时,几个姑娘的漂亮眼睛很明显地亮了几分,清橙的小心脏也不由漏跳了一拍。

    世子,小公爷,按察使,全是官,而且还不小!家室好得简直没法说。再看看长相,各个都是青年才俊,尤其是姬锋,更是一等一的美男子。脾气方面还看不出来,不过瞧着三人那一脸和煦的笑容,想来也差不了。

    沈墨已叫她们入座,选择的时刻到了。清橙有优先选择权,身后三女显然在等待她做定选择。她心中飞快地盘算起来,按察使?是个大官,但相比之下,在这三人中是最不起眼的,她第一个排除了姜云。

    妙目微闪,姬锋实在让她心动,可王府。。。终究不是世子说了算了。从古到今,还未听说过一个出身青楼的女子可以从皇室那博到一个名分的,妾都没有,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侍寝丫鬟而已。没有名分便没有保障,辛苦活到现在,她的命已经很苦了,绝不能再冒这等风险。

    想到这,清橙款步走至徐承嗣身旁坐下,不经意地向他靠了靠,腻声道:“清橙见过小公爷。”

    就你了!嫁入国公府为妾的,既然能出一个虞晴,自然就能再多一个清橙。

    见清橙入座,剩下三女也各自寻找位置坐下。

    见此情形,姜云不有笑道:“大哥,此番你可让徐承嗣拔了头筹哦。”

    “呵。”姬锋淡淡一笑,毫无遗憾之色,显然对清橙并不感冒。这女子或许很聪明,也或许很有才情,即便同为花王热门,但在姬锋心中,她与炎舞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差的,当真不是一点半点。

    不多时,酒菜上桌了。

第409章 悲催的单身夜(五)

    都是清倌人,心态都是一样的。区别在于清橙要更含蓄一些,其余三位可没有在花王大赛取得名次的机会,故而对自身的热情毫不掩饰,软弱无骨的身子整个儿贴了上去。

    逢场作戏,姬锋对此早习以为常,美人热情不容拒绝,他顺势环上对方的水蛇腰,微笑着问道:“你叫什么?”

    “回公子,我叫紫葵。”紫葵娇声回道,忽觉右胸落入了一只大手中,轻轻地揉弄一番。她呼吸猛地一窒,渐又急促起来,颊上浮起一抹红霞。“公子。。。”

    若是换成往常,“不要”两个字早已脱口而出,但面对姬锋这无论自身条件还是家室条件都无可挑剔的异性,紫葵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半个拒绝的字,话语戛然而止,那语气听起来更像是某种邀请。

    “来,陪我喝一杯。”

    “恩。”紫葵颔,乖巧地给他斟了杯水酒,拾起小杯后递了过去。

    “不对。”姬锋淡淡笑道:“换个杯。”

    “啊?”紫葵稍稍一愣,看着姬锋略带笑意的眼神后这才回过味来。她含羞带怯地将杯中美酒尽数含入嘴中,闭着双眼扬起脖子递上了一个香艳无边的“皮杯儿”。

    老流氓姬锋已渐入佳境,小流氓姜云业已折腾了起来。这厮许是从小缺乏母爱,对女性胸前的高耸之物尤为感兴趣,吃相也比姬锋难看的多,双手齐出,片刻都闲不下来。“你叫离露吧?平日里都爱吃什么啊?怎长得如此壮观?”

    离露同样满脸娇羞之色,嗔道:“公子,你真坏,轻些。”

    “坏?”姜云贼贼笑道:“哪坏了?我这是很严肃的学术探讨。”

    “公子,我们喝一杯吧?”让他折腾得胸前奇痒难耐,离露不由出言告饶,忙将小杯举起,返身递了过去。

    “喝酒?嘿,好,我也要那个。”

    “恩。”

    两人已玩得嗨起,沈墨似是也受到了氛围感染,罕见地搂住身旁的归燕,碰杯走了一个。唯有徐承嗣,嚷着要来喝花酒的是他,真等身旁坐下了姑娘,他反而当起了正人君子。挂着含蓄的笑容,一手按着自己的膝盖,一手端着小杯与清橙闲聊。

    姜云眼尖,早就瞅出人家姑娘已悄悄向他挪近了两次,可这厮却始终佯作不知,立志要从一个禽兽进化成衣冠禽兽。两人足足聊了小半个时辰,徐承嗣这才鼓起了勇气,状似不经意地搂上了清橙的纤腰。后者身子微微一僵,不过很快便放松了下来,面色不变地与他继续谈笑。

    软香楼这名字取得极好,好在贴切。的确是软玉在怀,体香醉人,身子紧贴之后,芬芳体香蔓入鼻中,使人心神荡漾,此感尤为强烈。也不知这些姑娘用了什么法子,体香竟能如此浓烈,可偏又不似香料般呛鼻,反而极是好闻。四人一番玩闹,皆已沉醉其中,不由更为放浪形骸。

    美人在怀,美酒在手,全身心放松地闲聊,这就是喝花酒最大的魅力所在.

    聊了一番,徐承嗣与清橙已熟悉了不少。当他正想更进一步,设法品尝下那诱人红唇的滋味时,楼下忽然出现了一阵嘈杂声,透着一旁的窗户传至了雅间之内。

    “姑娘,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赶紧走。”这是方才带他们上楼的老鸨声音。

    “滚开!敢挡我们的路,你不想活了?”蛮横的声音。。。好生熟悉。

    “哼,二姐,与她多什么废话,咱们闯进去。走开,再挡路我就把这破店给砸了!”另一个女声,同样很熟悉。

    “对对,砸了砸了!”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一样的熟悉。

    姜云三人闻言不由面色大变,同时松开了身旁的姑娘,豁然起身偷偷向窗下望去,这一瞅,顿时惊出了一声鸡皮疙瘩。

    “完了完了,她们怎么来了!”姜云瞪大眼睛望向姬锋道:“大哥,怎么办?”

    几人中就属姬锋最为淡定,他笑了笑道:“别紧张,她们没这么快进来,咱们还有时间跑。”

    “跑?”姜云顿觉有理,此事不跑更待何时!他忙转向身旁的离露问道:“这里可有后门?”

    “。。。”变故来得太快,离露尚未反应过来,只本能地摇摇头道:“没有。”

    “糟了。”姜云心乱如麻,若让姬洛待个正着,天知道这丫头会闹出什么动静。惊惧之下他又看向沈墨问道:“沈兄,可有法子?赶紧想想。”

    问完了话姜云这才现,沈大公子早已化为了一尊石雕。他两眼睁大,嘴巴微微张开,喃喃道:“我。。。我。。。”

    “你有办法了?”姜云大喜。

    哪知沈墨憋了半晌,竟哀嚎一声,仰天长叹:“我命休矣。。。”

    “。。。”姜云顿感无语,他慌乱是怕麻烦,没想到沈墨更为不济,竟完全就是一副天塌地陷的模样。这人是靠不住了,姜云转向徐承嗣说道:“喂,别愣着,赶紧想办法。”

    徐承嗣不是愣着,这厮压根是被吓傻了,全身如筛糠子般瑟瑟抖,脸上苍白一片,那嘴唇忍不住地打着哆嗦。

    危及时刻,还是姬锋脑筋转得最快,他淡淡开口说道:“离露,归燕,你们两先出去吧,把桌上多余的酒杯一并带走。”

    事到如今,几个姑娘也都回过了味来,感情是夫人杀上门来了。听着楼下那嚣张的叫嚷,就知这些夫人颇不好惹。此事可大可小,离露与归燕对视一眼,忙行了一礼起身而退。

    “行了,你们都冷静点。”姬锋左顾右盼一番,叹道:“咱们就赌一次吧,赌她们不会一起上来,这样你们还能有条活路。不然的话。。。明年我会记得给你们三个上柱香的。”

    “。。。”

    蹬蹬蹬,亮出了身份,区区老鸨哪里敢挡王府郡主的路,还是三个!破开人群,姬熎一马当先带着两个妹子直冲二楼,从第一个雅间开始,一间一间搜查。

    待搜到最后一条走道时,姬熎冷冷一笑,开口说道:“你们两在这守着,我先进去。”

    “二姐,咱们一起进去吧。”姬洛提议道。

    “不用了。”姬熎展现出一抹狰狞的笑容。“一会场面会过于血腥,恐会引起你们的不适。”说着,“锵”地一声,随身宝剑拔出鞘来,姬熎快步向最后间屋子赶去。

    “啪。”一脚踹开房门,姬熎大声喝道:“沈贼,纳命来!”话音刚落,一览无遗的雅间印入眼帘,姬熎随即便是一愣。

    一张小方桌,姬锋与徐承嗣对面而坐,各自搂着一个貌美姑娘,正在举杯对饮,屋内极为空旷,除了一架不起眼的屏风,皆是一眼可及之地,哪有沈墨的人影。

    “小熎,你怎么来了?”面对突变,姬锋“大吃一惊”,捏着酒杯的手僵在空中,眨了眨眼问道。

    “哥,沈墨在哪?”疑惑的目光在姬锋身上不断扫视,姬熎开口问道。

    “沈兄?”徐承嗣瞧了她一眼,纳闷地说道:“他不是回家了么?”

    “胡说,他根本就不在家中!”

    “哦。”徐承嗣点点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他不说还好,说了姬熎更是来气,三步两跨走至桌胖,自上而下凝视着他。“徐承嗣,你能耐啊!竟敢背着小瑾跑来这等腌臜之地胡闹?你就不怕我告诉小瑾么?”

    徐承嗣闻言,面色一变。8

第410章 悲催的单身夜(六)

    徐承嗣此刻的心情是悲愤的,因为他发现自己被人忽悠当了一个最傻的冤大头。

    在三女出现在楼下时,原本犹如热锅上蚂蚁团团转悠的姜云忽然冷静了下来,他听从了姬锋的建议决定博上一博,接着便是选出第一个露脸的人选、

    姬锋是安全的,剩下三人谁都不愿意当这出头鸟,故而僵持不下。就在此时,姜云把他“颇为合理”的分析一一道来。

    其一,难兄难弟三人,唯有徐承嗣是正式成婚,将姬瑾娶回国公府的。而他们虽有婚约却尚未完婚,这方面徐承嗣就占了很大优势,至少姬瑾不可能因为他逛了次青楼就把他休了。

    其二,姬家姐妹三人,姬瑾年龄虽然最小,但性子却最为冷静,不会轻易发火动怒。如此一来即便徐承嗣被抓个现行,也不会被当场干掉。。。还有争取宽大处理的可能。

    其三,谁都知道姬瑾是个小财迷,而财迷是最容易摆平的,他争取宽大的难度最小。

    姜云说得很快,徐承嗣虽未及反应,但出于本能他就想开口拒绝。奈何沈墨急于求活,对此甚是赞同,二比一,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徐承嗣就如同一个玩俄罗斯轮盘的赌徒,不情不愿地第一个扣响了手枪的扳指。

    直到姬熎将威胁之语说出口时,徐承嗣才大为懊悔,深觉自己上了大当!他危险小就活该他背锅?凭什么啊!压根没这个道理嘛!徐承嗣懊恼地向屏风出瞄了一眼,可事到如今却也只好将戏继续给演下去。

    “二姐,有话好说嘛。”徐承嗣赶忙挂上一脸谄媚的笑容说道:“我这还不是为了陪大哥么。再说我这无非就是喝点酒,也不曾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此事可切莫告诉瑾儿,否则。。。我这日子可真就没法过了。”

    徐承嗣态度诚恳,且姬熎的心思压根就不在他身上。闻言只是嫌恶地扫了他一眼:“此番便放你一马,一会早些回去,你要敢在外头过夜,就给我小心点!莫怪我没提醒过你。”说完也不打个招呼,转身便向外头走去。

    “二妹,不坐一会么?”姬锋咧嘴笑道。

    “不了,我还得找沈墨去!”说着,姬熎瞪了他一眼道:“大哥,你也是,就不能带个好么?再有下次,我就告诉爹爹。”

    姬熎走后,徐承嗣竟一屁股跌坐在地,他伸手攥着衣襟扇了扇,心有余悸地说道:“还好还好,总算混过去了。”这厮是轻松了,身旁的清橙却神色黯然,心中颇为失望。

    无论是相貌也好,家室也罢,她看中徐承嗣的根本原因是认为他能给自己一个稳定幸福的将来。可万没想到,堂堂国公府的小公爷,竟惧内至此。莫说她未必能如愿嫁入国公府为妾,即便得偿所愿,有这么一位厉害的大夫人压在上面,她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大户人家的妾室并不好当,得不到夫君宠爱固然下场凄惨,得到了又会引起夫人反感,若是夫君有主见能护着她还好,如徐承嗣这般,想来也是不用指望的。想到这,清橙兴致大失,行了个礼就要退下。

    “清橙姑娘,你现在还不能走,麻烦再坐一会吧。”姬锋淡淡笑道。自家妹子是什么性子,他最清楚不过,这事怕是还没完,得及早准备才是。“小墨已经安全了,你出来吧,承嗣,你先去屏风后头躲一躲。”

    徐承嗣自然没意见,赶忙与沈墨换了个位置,沈墨则亲眼见到姬熎离去,也算松了口气,重新挂上微笑走了出来,在徐承嗣方才的位置上坐了下去。

    屋外的姬熎已走回了楼道上方,两姐妹忙迎了上去。“二姐,怎么说?”

    “不在。”

    “不在?”姬洛黛眉轻蹙道:“不会啊,我特地去问的梦萝姐,她说凌冰告诉她相公就在这里,暗龙卫的消息怎么可能会出错。”

    “真不在。”姬熎面色不变,自顾自向前走去。“咱们走吧。”

    “姐,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姬洛一脸疑色地望向她,顿了顿,忽然转身向方才的雅间走去。“我不信,我得亲自去看看。”

    “三姐,我跟你一起去。”

    姬瑾说着就要跟上,却不想手臂被姬熎一把拽住。“她不信我,连你也不信?你不准去!”她姬大小姐,说话向来算话,既然答应这次放徐承嗣一马,那就得说到做到,姬洛可以进去,姬瑾不成!至于姬洛出来以后会不会拆穿徐承嗣。。。这就怨不得她了。

    姬洛快步走至雅间门前,那木门方才让姬熎踹了一脚,中间一块已有些龟裂,搭扣处松了不少已合不上了,微微敞开了一条缝隙。她伸手将门推开,走进去后瞧见屋内情景不由一愣。

    眼前的一幕与方才姬熎所见如出一辙,只是人物换了一个,此刻挨着清橙落座的正是沈墨。他与姬锋举杯想谈,那模样显然正在劲头上,身旁的两个青楼姑娘则殷勤地给他们斟酒布菜。

    听闻声响,姬锋向门出忘去,挑眉问道:“小洛,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姜云。”姬洛沉着脸,在屋内环视一圈,最后目光锁定了那唯一可供遮挡的屏风。稍稍一顿,她便向屏风走去。

    “小云!”眼瞅着即将露馅,姬锋赶忙大喝一声。

    姬洛愕然回头:“姜云?哪呢?”

    “什么哪呢?”姬锋忽然将那“云”字从第二声改成了第三声。“小云?他不是在家么?你怎跑这来找人?”

    “哼,他就在这!”

    “哪呢?”姬锋摇摇头道:“小洛你别闹,我与沈墨正在谈事,你这急吼吼的冲进来添什么乱?再说了,这是什么地方?是你一个王府郡主该来的么?”

    “我。。。”让他一通抢白,姬洛不由窒了窒,接着忽然发现了什么,返身走至桌边看向沈墨。“你怎在这里?”

    “跟大哥在谈事,怎么了?”

    “没什么。”姬洛想了想,问道:“方才二姐见过你了?”

    “瑶儿才走啊,自然是见过了,为何有此一问?”

    姬洛摇摇头,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发现你在这喝花酒,她竟然没生气宰了你?莫不是转性了?”

    “瞧你说的。”沈墨沉声回到:“你二姐又不是蛮不讲理的女子,我在这与大哥商谈,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她为何要生气?”

    “算了,你们的事我懒得管,姜云呢?我知道他在这,叫他出来!”

    “没见过他。”沈墨回得干脆。“你自己瞧这屋子,有能藏人的地方么?”他自顾自忽略了那唯一能藏人的屏风,继续说道:“姑娘就叫了两个,你瞧瞧桌上有第三个人的碗筷杯子没有?怎我和大哥说的话你都不信了?”

    “我。。。”

    “别你啊我啊的,真要寻他,我给你指个去处,他或许在。”

    “哪?”

    “东门外的大营里,今日陪你玩了一整日,他都没去过大营。倘若真不在家,或许就在营里和士卒培养感情呢。”

    “是么?”姬洛凝起双眉,显然还是有些不信。

    姬锋见此干脆摊了摊手。“唉,你要还不信就搜吧,地方就这么大,随便找,找完赶紧回家。”

    姬洛闻言,低头瞅了瞅桌面,的确没有多余的碗筷,一时间倒犯起了嘀咕。

第411章 悲催的单身夜(七)

    姬洛终究还是走了,因为她瞅见了兄长脸上那一抹不满之色,加之屋内的确不曾有任何姜云存在的蛛丝马迹,继续闹腾下去,谁的脸上都不好看。更新最快只是临走前,她依然满怀疑色地瞅了眼那颇为可疑的屏风。

    当姬洛回到楼道时,姬忙迎了上去,开口问道:“如何?不在吧?”

    “恩。”姬洛颔首向她望去。

    两人对视一眼,面色都有些古怪,姬向她眨眼示意:要不要把徐承嗣抖出来?

    姬洛则一脸疑色地看向她:这你都能忍?

    两人如照镜子似地大眼瞪小眼。终于,姬忍不住了,开口问道:“这事你怎么说?”

    “你问我干嘛,你想怎样就怎样。”

    “哦。”姬点点头。“那就算了吧。”

    “随便。”姬洛转身就走。“走吧。”走出了没两步,见身后没人跟来,她不由回头问道:“还愣着作甚?”

    姬瑾满脸疑色地看着她两。“你们有点奇怪,谁在里面?”

    姬和姬洛同时摇头。“没有。”

    “我不信,我去看看。”

    “。。。”姬有心阻拦却晚了一步,反应过来时姬瑾已推门走了进去。

    要不怎么说知妹莫若兄,小丫头钻入房间时,与姬锋对坐痛饮之人已然换成了姜云。

    “姐夫?”姬瑾愣了愣道:“你两怎么在这?”

    “咱们在喝酒呢。”姜云向她招招手。“一起来喝一杯?”

    “不用了。”姬瑾左顾右盼一番。“承嗣可在?”

    “没见过。”姜云摇头道:“他不是去杂货铺了么?”

    “不在,我去寻过了。”

    “哦,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们。。。”姬瑾看了看帖在两人身边的青楼姑娘。“三姐没为难你?”

    姜云摇头。“你三姐是个识大体的女子,断不会如此小家子气。”

    “哦。”点点头,姬瑾转身离去。“你们喝吧,我先走了。”

    “喂,出来吧!她走了。”待姬瑾走后,姜云向屏风出招招手,沈墨和徐承嗣这才心有余悸地走了出来。

    “还好还好,顺利蒙混过关。”沈墨擦了擦额头的汗津,如释负重道:“总算捡回一条小命。”

    “呵呵。”姬锋淡淡一笑,泼了他一盆子冷水。“早些回去吧,想想法子回头怎么交代。”

    也是,过关只过了一半,回去之后难免又是一番拷问,还得想个法子才是。事到如今,三人也没了继续饮酒的兴趣,与姬锋告罪一声,齐齐向门外走去。互相之间并未搭话,各自心事重重,一声不响地走了软香居。今日白忙活了一场,还配合几人演了一出莫名其妙的戏,清橙心情不佳,行了一礼后也退了出去。

    只剩两人,雅间内一时不免冷清了许多。紫葵瞅了姬锋一眼,说道:“公子,要不我也。。。”

    “你留下,陪我再喝几杯。”不容置疑地将她按下,姬锋抬起酒杯一饮而尽。“给我斟酒。”

    “好。”

    一杯水酒斟满,姬锋正要抓向酒杯,窗外再次传来一声娇喝。“沈贼,我就知道你在,纳命来吧!”

    “儿,有话好说,切莫拔剑!”

    “姜云!你还敢跑?”这是姬洛的声音。

    “哎哟,你别抓我耳朵啊!”

    “徐承嗣,你胆子越发肥了,啊?你往哪跑?”

    姬锋站起身走至床边,探出脑袋瞄了眼楼下鸡飞狗跳的一幕,落寞之色一闪而逝。想了想,将窗户关上后又坐了回去。

    紫葵竖着耳朵静静听着,忽然展颜笑道:“这三位大人。。。呵呵,可真够苦的。还是公子你好,没人整日盯着。”

    “这是好么?”姬锋摇头苦笑,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你以为他们苦?不对。恰恰相反,这才是幸福,求职不可得的幸福。”

    “公子,你这是?”

    “别多问,再陪我喝一杯。”

    算是机缘巧合吧,回到金陵后,姬锋总算有个机会可以一醉方休,喝起来尤是卖力。紫葵虽不知他究竟有何心事,但陪伴客人是她的职责,稍稍全解一番便不再多言,只一杯杯给他斟满。不过小半个时辰,姬锋已独自饮下了三四坛女儿红。饶是他酒量向来不错,此刻也已是头重脚轻了,摇摇欲坠了。

    “公子,你不能再喝了。”瞧着姬锋的脸色由白转红,接着又从红转为苍白,紫葵心知他已到了极限,若再继续无节制地饮下去,只怕迟早得出大事。便不由分说将他手中酒杯夺过,抱着姬锋使劲想将他抱起来。“我带你去歇息。”

    姬锋此刻已站不起身了。紫葵用尽了吃奶的劲扶起他,将他右手绕至自己背上,可怜她一个娇小女子硬是架着姬锋一步步挪至一旁的厢房之中。待将他丢至床榻上后,紫葵已累得腰都直不起了。

    “呼。”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坐在塌边歇息片刻。

    平心而论,姬锋的确是个让女人一见之下便容易心生爱慕的男子。相貌俊美,身子挺拔,且拥有旁人难以比拟的家世背景。可也正是因为这显赫家室,反而让人难以生出僭越之心。连清橙都不做妄想,更何况是她?

    紫葵以略显贪婪的目光紧盯着他凝视了许久,这才将床尾棉被打开给姬锋盖上。收拾妥当后,她正要返身离去,却不想房门忽然让人从外头一把推开,紧接着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衫的俏丽女子便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

    “你是谁?”那女子身上虽带着一丝脂粉气,紫葵却从未见过她,不由开口问道。

    来者正是跟随姬锋返回金陵的小屏,回来之后,她整日无所事事,唯一能做的就是对他时刻保持“监视”。哪知今日不过抽个时间上街买了套开春所穿的衣衫,回去之后就再找不到他人影,直到姬姐妹气冲冲地回府后,她一问之下才得知姬锋下落。

    这个混账东西,果真是一点都靠不住。原以为小姐的事真让他转了性子,终于开始干正事了。哪知没正经几日,竟又喝起了花酒,当真是狗改不了吃。。。

    小屏心情极不美丽,满是为炎舞感到不值。但这怒意却只冲姬锋一人,她常年陪伴炎舞身处青楼,对这些清倌人倒没什么偏见,反而透着一些亲切,深知她们多半身世坎坷,都是可怜人。故而尽量收起面上的冷意,扯出一个笑脸胡诌道:“老爷听说公子来这里久未回府,特地让我来带他回去。”

    老爷?那不就是吴王殿下?紫葵吃了一惊,不敢造次,忙行了一礼回道:“这位公子喝醉了,走不得路,可要我叫上几人抬他回去?”

    “不用,我带他回去就行。”小屏不善武艺,但有一个优势是炎舞都难以企及的,那就是天生神力。别看她娇娇弱弱的一个小姑娘,两条臂膀纤细嫩滑,可轻易就能拉开三石之弓,且能一连射出六七支箭都不觉疲累。区区一个姬锋能有什么难度?她上前两步,伸手将棉被掀开,一把扯住姬锋的手腕径直将他拖起,架着就往外走。“他账可曾会过?”

    那一派轻松的模样直让紫葵吓了一条,这男人的分量她可是亲身体验过了,怎这位姑娘架他就跟提只小鸡似的。紫葵不由吞了口唾沫,连连点头应道:“沈公子离去时已经会过账了。”

    “哦,那我走了。”

    打个招呼,小屏径直向外走去。一路上那些震惊诧异的目光她视而不见,没多久便将姬锋待回了吴王府。回到房中,重新将他丢上床铺。她看了看床尾的棉被,正要举起的步子又停了下来,小脸显出愤然之色,自语道:“就不给你辈子,生病才好。”

    说完转身便要离去,可就在离去的一刻,姬锋竟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伸手在床榻上胡乱摸索着什么。“炎儿,别离开我。。。”

    喟然一谈,小屏重新走回床边,给他将棉被盖好,深深凝视了他一眼后,摇摇头向屋外走去。rw

第413章 有客来访(二)

    不老女神什么的,前世不是没见过,但在姜云眼中,这些女人不过是个笑话而已。不老?不P照片,不打上如死人般苍白的厚厚粉底,不图上如熊猫一般的烟熏彩妆,再不老的女神也会瞬间变大妈。她们不是不老,而是学会了各种欺骗的手段,让自己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个二十来岁而已。

    至少在姜云印象中,从未出现过一个不施粉黛的“不老女神”,因为皮肤不会骗人。无论保养的多好,三四十岁的皮肤绝不会如十几岁一般光滑嫩白,毫无褶皱和色斑。

    对此,他是坚信不疑的,可偏偏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另类。这女人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活脱脱就是一个少女形象。三十七岁?他有些难以接受这个设定。“她是?”

    方誉看了女子一眼,见她并未反对,这才开口说道:“我给你介绍下,她就是高丽国大祭司,李星璇。”

    李星璇?名字有点耳熟。待反应过来后,姜云不禁面色微变,愕然道:“她就是你那个姘头?”

    “。。。”李星璇蹙眉娇斥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她不是很明白姘头的具体含义,但这个词听着横竖不太好听。

    方誉人老成精,也品出了个中味道,讪笑道:“算是吧。”

    “那你就是。。。”姜云看向她道:“就是。。。”

    “没错。”李星璇微微颔首道:“我就是星言的母亲。”

    “。。。”

    母亲?草!居然是母女?难怪他感觉这女人的五官有些熟悉,感情是方雅清那小娘们的母亲。不过这两个女人哪里像是母女,说是姐妹怕都难分出谁是姐姐。当然,这不是说方雅清老气,而是眼前的李星璇看起来实在太过年轻。多出的那近二十年岁月,竟未曾再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不。。。不对啊!姜云回过神,不由开口问道:“可你们的名字。。。不是母女么?怎都是星字辈的?”

    “你误会了。”李星璇微笑道:“星字并非代表辈分,而是我们的姓氏。先祖本姓为何已经不可考究,只知自从掌握了观星的方法后,便改姓为星。至于李字,乃是朝廷所赐的皇室姓氏,为表敬意,这才放在了星字之前。”

    哦,原来如此。姜云恍然,同时又不免有些心虚,她好端端的跑来找自己作甚?想到这,他立刻开口问道:“姑。。。咳,我该怎么称呼您?”

    “叫我姨吧。”李星璇那闪亮的眸中划过一抹笑意,补充道:“想叫娘也行。”

    “。。。”拉倒吧!姜云的实际年龄好歹也有个三十二岁了,即便李星璇真有三十七,充其量也不过让他喊声姐。娘?亏她想的出来。不过联系到她跟方誉那老东西之间的关系,叫声姨好像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毕竟老东西怕是快已七十了。“那个,姨啊,您这特地跑来找我。。。有事?”

    “你说呢?”说起这事,李星璇有些生气,她嗔怪地看着姜云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太过阴损缺德。给姨说说你究竟想干嘛?拐了我高丽数千个年轻女子,你是想让我高丽人灭族么?”

    “您言重了。”绕了一大圈,感情兴师问罪来了,姜云掏出布帕擦了擦额头汗津。

    “我没言重,而是你做的事太过严重!”李星璇摇头叹道:“高丽人口本就稀少,周边又有东出大敌,与北部蛮族也多有摩擦。经年累月,士卒折损甚是严重。陛下三令五声,正在鼓励百姓多生多养,以蓄国力之时,让你这么一闹,直接拐走了上万女子,你知道这种行为对高丽而言有多严重?”

    “不是拐的。。。是买的。”姜云小声辩解道。

    “你那是买么?”李星璇瞄他一眼道:“近日那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的青楼,别说你不知道!”

    姜云干笑,无言以对。羊毛出在羊身上,而且还得长出一波薅走一波,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到此为止,知道了么?”

    “啊?”

    “你叫姜云吧?我就叫你一声小云。”李星璇叹道:“我星家既被赐封国姓,便也属于皇族,你早晚也会成为高丽国的女婿,何必行此为难之事?”

    “女婿?还早。。。”早的没边了。

    “怎的?”

    “哎哟,您就别提这事了。”姜云苦笑道:“我是当真消受不起。只怕最后女婿还没当成,就先丢了性命。您是不知道啊,您那女儿害我已不是一次两次了,我现在是有多远得躲她多远,只怕一个不慎便让她给害了。”

    “她害你?成功过么?”

    “那倒没有,我命大,次次都能化险为夷。”

    “这不就结了?”

    “可是。。。”

    “没有可是。”李星璇展现出一抹笑容,追问道:“你只告诉我,想不想要星言?”

    她要有你这好脾气,我就要!可惜。。。要不起。姜云咬着牙,连连摇摇头。

    “怎的?嫌她不够貌美?”

    “这倒不是。”姜云实话实说道:“平心而论,她还是挺好看的。”这其实不用姜云说,远的不说,光看眼前这对父母的相貌,从遗传学上来说,方雅清就绝对差不了。

    “还是怕她害你?”见姜云点点头,李星璇轻声叹道:“这不怨她,怨我。不!也不怨我,怨他!”她瞪了方誉一眼,这才继续说道:“星言不是怕与你成婚,她怕的是与你产生交集,可能会对你生出感情。”

    “这话怎么说的?”姜云不解。“没感情如何成婚?”

    “星言从小便与我在一起生活,之后才送去的方家,且之后每年都会回来陪我住上一段日子。”瞅了瞅方誉,李星璇沈墨有些黯然。“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她便亲眼见到我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心有所属,却终是难在一起的例子。”

    人心终究是肉长的,方誉喃喃唤道:“星璇。。。”

    “誉哥,你不必多说。”李星璇淡淡道:“我怨过你,却始终不曾恨过你。我知道你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这些年来,我也想开了。所以我不怨了,与其怨你舍我而去,不如感谢上苍,让我拥有了我们的过去,还有星言。”

    万劫之中,最难过的就是桃花劫。此劫的厉害之处在于并非考验个人能力与手段,而是直接对心灵的冲击。除非当真是一个铁石心肠,自私自利之徒,否则任谁碰上都够喝上一壶。且这一壶,或许喝上了就是一辈子。

    方誉一时说不出话来,姜云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插口问道:“对了,姨,我问你一个事呗。”

    “说吧。”

    “我的情况您应该都清楚吧?所以我想问下,我暗盟的副尊主罗天,此刻究竟身在何处?”

    “罗天?”李星璇看了看方誉,道:“你没告诉他么?”

    “说了个大概。”

    “哦。”李星璇颔首道:“罗天的事,比较棘手。他的确遇上了桃花劫,但这并非是个单一的劫难,而是连环劫,桃花之后便是生死劫。此劫甚为凶险,应劫而亡的可能极大。”

    死?罗天有可能会死?姜云实在无法想象,这种神秘兮兮的人,至今都未露过底牌的,怎么可能会死?这货万一死了,暗盟历时就会变成一架烂摊子。别瞧姜云现在干事顺风顺水,归结原因在于他管理的只是上层建筑,是大方向。但支撑着暗盟的地基,一直都是罗天。若没有他东奔西跑,处处为他安排妥当,暗盟绝不可能如指臂使,毫无掣肘。

    “他究竟在哪?”

    “不用找他。”李星璇摇摇头道:“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要取走你什么,一定会补偿给你别的。在生死劫出现之前,老天便会给他过上一段人生中最幸福和快乐的日子。他出现之日,便是应生死劫之时。你若现在将他寻找出来,只会让他提前应劫。”

第414章 有客来访(三)

    此时暗盟的局面很是微妙,自从姜云把罗天提为副尊主后,三大长老已是名存实亡,权利正在逐渐整合向罗天转移,由他负责操控全盘,贯彻姜云制定的一系列的战略目标。网

    一代新人换旧人,这是任何组织与团体不可避免的展阶段。

    故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暗盟可以没有姜云,充其量不过继续龟缩等待,但绝不能没有罗天,至少现阶段不能没有!他若出事,暗盟甚至可能会出现不可逆转的崩溃,除非三个老家伙重新出山。问题是年龄与精力已不允许他们继续折腾下去。

    况且此事还不止是暗盟,甚至连祖神教都会受到重大影响。姜岚当初搜刮来的所有功法,皆是由暗盟大长老负责保存,而罗康早已将此事丢给了罗天,无论是山越的训练方式,还是神殿护卫,甚至是护法的专属功法也都是由他根据其个人特点而选择性给予。

    没有了功法传承,最晚二十年后,整个山越战力便会大幅度下降,从而直接影响到夷州军力。这等后果姜云承担不起,故而罗天绝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姜云打定了主意,一旦罗天现身遇上生死劫,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必须将他保住。不过既然李星璇让他此刻莫要去打扰,此事可暂且放下。

    收回了心思,姜云又看向方誉道:“方天师,我先前向你问过一人,你可还有印象?你曾让我不必心急,更不必特意寻找,时机到了自然会有再次相见的机会,可至今已有不少日子,仍是如石沉大海,毫无半点消息。你要不再给我瞧瞧,究竟何时能相见?”

    “人?”方誉仔细回想起来,半晌后才笑道:“的确是有此事,不过你问我也没用,机缘未到强求不得,即便你们近在眼前,终是咫尺天涯,不得相见。还是安心等待吧,机缘到了自然就水到渠成。”

    又是这句话,姜云闻言不免有些烦躁,老家伙说了等于没说,活脱脱一句神棍之言。

    恰巧今日两个会看星星的凑在了一起,姜云想了想干脆做个好人,帮大舅哥问点事。不过方老头他是不想再问了,这厮就算有明白话也得往迷糊里说,哪有好脾气的李星璇干脆。

    “那个。。。姨,问你个事呗。”姜云想了想道:“你那女儿身旁有个叫炎舞的跟班,你可知道?”

    “炎舞?”李星璇眸中闪过一抹茫然,接着恍然道:“你说的是萧炎那丫头吧?恩,我知道。”

    “我想问您一声。”姜云小声道:“她现在是生是死?”

    “不知道。”

    “不知道?”姜云愣道:“您也有不知道的事?”

    “呵,我又不是神仙,怎会事事皆知?”李星璇失笑道:“人的一生,便如一条冗长的河流。有主河道,自然也会有无数的分支。观星能让你预先知道在分叉尚未出现时,在这条河道上究竟会生些什么,很详细,也很具体,便给人一种未卜先知的错觉。而实际上,这并非是什么未卜先知,而是上天早已安排好的,观星是略窥天道计划而已。”

    “那分叉?”

    “当然,观星也能看到主河道何时会出现分支,看到因这些分支而出现的变数,但也仅此而。”李星璇摇头叹道:“我等虽拥有一些越世俗的能力,可毕竟身处世俗之中,稍占便宜即可,老天岂会让我等将便宜占尽?故而每条分支的终点是什么,抵达终点之前又会出现何种变数,这些变数的终点或是变数中的变数,皆是无穷无尽的,我怎可能尽知?”

    “看一个人的死活都看不到?”姜云满是不解地追问道:“若是活着,便依然处于河道之中,若是死了,便已跳出了河道之外,该是一目了然,如何会看不到?”

    “话是这么说,但也会出现一些意外情况。”李星璇极为有耐性地解释道:“观星师有三类人无法观测。其一,是自己和亲人,只能瞧个大概,无法尽窥命运。此就如行医的大夫,自己的小病小痛可自行医治,但若遇上大病便无能为力了。”

    “不对啊。”姜云闻言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说道:“我记得先前曾与你女儿李星言一同用过一次晚膳,席间便遇上了来自东出的忍者刺杀。她不但早有所料,甚至连那刺客将会采取的一举一动都尽皆知晓,这不是趋吉避凶是什么?”

    “这不难理解。”李星璇笑道:“正如我方才所言,观星是无法看透自身命格的,但却能瞧出个大概。当得知有行刺事件生后,她便能转为去看那刺客。星言命不该绝,刺客的行刺必然失败,失败则身死。换言之,当时那刺客命格主河道并没有任何支流,而是直接流向死亡。如此一来自然能将其看得清清楚楚,提前做好应对。”

    “哦,原来如此。”姜云恍然道:“您继续说。”

    “第二类人,是生命中出现了重大变故,机缘巧合之下脱离了上天计划的。比如说。。。你就是这样。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你十八岁之前的命格清晰可见,之后则越模糊,难以捉摸。”顿了顿,李星璇继续说道:“至于第三类,就是拥有龙凤命格的贵人。这类人得上天庇佑,故而难以观测。”

    “你的意思是?”

    “萧炎那丫头的命格已然进入了分叉点,守护星已从天际消失。”李星璇沉吟道:“以常理来说,守护星将会伴随人的一生存在,星灭则人亡,故而可以认为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闹了半天,她还是死了?”得到这个结论,姜云极为失望。

    “未必,全看你如何去理解。”李星璇摇摇头道:“出现未必是起点,消失也未必是终点,两者都只是一个过程而已,有时甚至还会与常人所理解的恰恰相反。例如传说中的凤凰,死亡是终点,却也是起点,当它浴火之时就是重生之日,它的死亡是下一次生命的开始。”

    “很深奥,不太明白。”

    “毛虫你见过吧?”

    “见过。”

    “那你可知毛虫的生命过程是如何的?”

    “虫卵,毛虫,蛹,蝶?”

    “没错,那我再问你,当蝶破茧而出时,毛虫上哪去了?”

    “蝶就是毛虫变的啊。”

    “这就对了,萧炎的情况或许就和毛虫一样。”绕了一圈,李星璇终于下了结论。“守护星的消失,未必就代表她已经死亡。也有可能她已经结茧成蛹,只等化蝶的一刻了。故而无论是死去还是成蛹,她现在的守护星都已经没有了继续存在的必要。若是她有破茧成蝶的一日,自然会有新的守护星出现,这颗才是属于蝶的守护星。”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更何况,这丫头命格里本神就有这条分流,只是相对主河道而言,小了太多。”

    “有多小?”

    “小到几乎不可能会出现!”李星璇摇摇头:“我见到那丫头的第一日久曾为她看过,当时也不曾在意,毕竟这条分流只是她命格之一,是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可能。至于那条分流,我却看不清楚,故而那时我便知道,她有成凤的可能,至于这个机会,或许就是你带给她的。因为你十八岁之后的命格就不在上天计划之内,也只有你才有这个能力去将那不可能转变为可能。”

    “那若她没死,新的守护星何时可以看到?”

    “这就不取决于她自己了,凤出必代表着真龙现世,两者俱为一体。而如今的紫微帝星却透着迟暮之态,光芒越暗淡,毫无生机可言,故而绝不会是配萧炎的那颗。当新的紫微帝星冉冉升起时,属于萧炎的那颗守护星才会出现在它身旁,紧紧环绕。而这。。。就是变数了,欲得天道绝非易事,若是萧炎此生良配未能升为帝星,那她的守护星便再也不会出现,其结果。。。就是死亡。”

第415章 有客来访(四)

    姜云并未从李星璇那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不过来她的确是费了心思的,谈了不少他闻所未闻之事。.M如论怎样都好过方誉,若是让老家伙来答,他十有**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就把姜云给打了。

    又随意聊了一会,在姜云承诺购买之事就此打住之后,李星璇起身告辞了。难得来大周一次,找姜云谈谈固然是此行目的之一,但更重要的是要上京去见方雅清一面,两人许久未见,她甚是思念女儿。

    至于方誉,则是厚着脸皮打算与她一同上京。老道士说是说顺路而来,但姜云来,这厮许是观星了对方的行程,特地赶来的。男人就是这样,穿越之前姜云曾见过不少例子,都是年少时意气风,要成就,重责任,偏偏轻视感情,甚至干出那抛妻弃子之事,一消失就是十几年。临老了才悔不当初,厚颜无耻地回家恳求妻儿原谅,妄图一家团聚。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姜云懒得掺和,伴随着年关将近,他遇上了一个难题。

    继嗣堂通过旗下产业一直紧盯着京城的动态,根据最新传回的消息,朝廷局势似乎越混乱了起来。

    先是身为皇帝的姬重,原本每周一次前往御书房进行奏本复核的行程取消了,朝中之事无论大小皆有姬启运一人独断。除此之外,他对柳如烟的宠爱已到达了顶点,直接一道圣旨册封其为皇贵妃,完全将千柳殿当成了自己的家,几乎到了足不出户的地步。

    流风子则因炼丹有功,被封为保国天师。这是个姬重临时设置的尊号,没什么权利,却享尽尊荣。可坐车入宫,见君不拜,一品以下官员见其都得行礼,否则便以大不敬之罪论处。

    至于周昂,封赏则更为夸张。姬重寻里了理由贬谪了御史太夫,将他提了上去,如今的御史台已完全姓了周。而大理寺卿早已是姬启运的人,彻底掌控了御史台后,周昂次将手伸向了六部衙门,第一个开刀的是刑部。一旦将三法司完全收入掌中,放眼京城已再无一人能与他较劲。

    以目前的情况来部尚书的情形已极为不利,倒台怕是迟早的事。

    接到消息之后,姜云历时就陷入了迷惘。他自认很擅长揣测人心,但君王之心他实在有些。姬重取消了奏本复核,绝不可能是故意为之,他当皇帝已经太久了,掌控国家已成为了一种本能,即便将手中权利过度给下任君王,也绝不会放心的不管不顾。会这么做解释只有一个,姬重的身体情况已经出现了变化,金丹透支精气的后果出现了。

    换言之,现在的朝廷正是权利交接的关键时期,老皇帝应该尽量保持朝局平稳才是。却不为何,他偏偏反其道而行,如今的朝廷注定无法过上一个太平年了。

    姜云的掌控心很强,一旦出现了让他无法理解的事,他就会寝食难安。寻来姬锋商讨了许久,仍是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姜云只得通过凌冰出金目游隼,直扑夷州。短短三日,6熏的亲笔书函便搁在了姜云的桌面之上。

    一张纸条,短短四句话十六个字,就是6熏的答案。

    “自担恶名,养虎为患,留功于后,天下靖平。”

    一连读了三遍,姜云顿时恍然。6熏虽无君王之名,却已具君王之心,她与姬重只有数面之缘,但对其了解恐怕已胜过了天下间任何一人。

    道理再简单不过,姬重就是要将整个朝廷折腾出狂风暴雨,任人唯亲的恶名由他承担,可这并不重要,用不了多久他便会撒手而去,将千疮百孔的朝廷,和无法无天的臣子一并丢给姬启运。只要后者登基之后能迅整肃朝纲,严惩恶官,周昂等人的性命便可铸就其神武圣贤之名,朝廷百官更会前所未有的团结和拥戴新君。

    用心良苦,老皇帝这步棋已布局了太久,或许从他见到柳如烟的第一眼起,便已经开始落子了。

    原以为朝廷已然乱到了极点,但若按照姬重的设想,此刻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京城的官员难以避免将过上一个腥风血雨的春节。相比之下,江南则太平的多。年关到来,吴王所掌藩地处处喜气洋洋,百姓正兴高采烈地为新年坐着各种准备。购买年货,添置新衣,走亲访友,忙得不亦乐乎。

    而姜云预料之中的变故果然来了,三艘巨大楼船忽然在宁波府登6,八百多个如狼似虎的倭寇洗劫了四座沿海村落,掳走了三百多名年轻女子,正当他们收获颇丰打算登船返回时,被准备已久的乡勇队伍团团包围。两方战斗力虽不在一个层次,但乡勇胜在人多,轮番上阵权当是实战演习,最终将来犯倭寇尽数歼灭。

    有了这么个事,姬锋终于开始堂而皇之地全面组建乡勇队伍,并将三万藩军打散进入各方乡勇之中充当军官,负责日常训练与战事指挥。无需多久,这些乡勇或许就能成为一支合格的军队。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只是以目前情况来备为神殿护卫购买的三万少女怕是凑不够数了,无奈之下姜云只得以数量抵质量,从那些本欲送去青楼卖身的女子中选出挑出两万余人,未曾勾搭上上品女子的护卫,便一人分两个一般的,凑合凑合也能过。

    手头所有事都顺利解决了,姜云满心轻松,做足准备打算安心过个好年,回头再准备应付来年的麻烦。他高兴了,未必人人都高兴,至少东出方面却乐不起来。

    一间四方小屋内充斥着东出风格的装潢,纸糊移门,上头描着素朴花叶。矮脚木桌上简简单单,一副茶托摆放着四具木杯,一盏长嘴茶壶,外加一对蒲团,整间屋子透着淡雅节制,毫无奢靡之感。

    四十多岁的半秃男子跪坐于桌前,他面色平淡,双手托着茶杯极为肃穆地低下脑袋啜了一口,甚至还出了一阵阵吸吮之声。茶水入口,他没有立即吞下,而是含着细细品味,双目微微闭起,全身心沉浸于茶道之中。

    “哐。。。”纸门移动声响起,一个二十来岁的绝美少女姗姗而入,她那及腰长透着湿意,身穿一袭白色长衫,样子极为随意慵懒,显然刚刚出浴不久。入屋之后,她将纸门重新关上,返身走至桌边面对中年男子跪坐下去。

    少女将手伸入后颈,轻柔地地将长捋向右肩,一个随意的动作却尽显妩媚。“我若没有记错,现在正是休假时间。”

    中年男子将木杯置于桌上,笑了笑开口说道:“最新任务已经下来了,蛇主亲自交代的,指名要你去办。”

    “又是你出的主意吧?”少女轻叹一声道:“直田先生,你当真是见不得我清闲么?”

    直田盛闻言顿觉哭笑不得。“这次还真不是我给出的主意,实在是没办法。大周江南区域最近出现了一支谍报势力,名叫暗龙卫,明面上似乎是隶属于大周皇帝,但实际上似乎与朝廷没有多大关系。现今江南耳目严密,这个任务只有交给你才能万无一失。美姬,还是再跑一趟吧。”

    “说吧。”大蛇美姬极为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淡淡说道。

    “此番任务还是刺杀,目标是这个人。”直田盛从怀中掏出一盒卷轴,打开之后空中出现一阵轻微波动,接着便出现了姜云正在某个酒楼用餐的景象。

    “是他?”

    “你知道此人?”

    “先前行刺弘也富平时曾打过照面。”大蛇美姬轻轻一笑。“还多亏了这人帮了个小忙。他应该是个大周官员,好端端如何得罪了蛇主?”

    “这你就无需多问了,只管执行任务就好。”

    “行了,我知道了。”眸中闪过一抹冷意,大蛇美姬补充道:“休假结束再去,两个月内此人必死。”

    “如此甚好。”直田盛满意地点点头,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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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帝星坠(一)

    今日是除夕,辞旧迎新的一天大清早天空便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天籁小说WwW.』⒉气温骤降,但宫中却仍是一派喜气洋洋。瑞雪兆丰年,冷是冷了一些,但却没有比一场大雪更好的兆头了。是以无论宫女还是太监,都迎来了一年中最轻松欢乐的时刻,主子们互相之间频繁走动,凡事都爱动个手,比往日要勤快了不少。

    千柳殿外,姬重横在一张躺椅之上,全身紧紧裹上了一层厚厚的毯子,甚至连半个脑袋都包了进去。透着敞开的缝隙,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张苍老得有些夸张的老脸。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他与姜云离京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本还掺着簇簇黑丝的头现已花白一片,枯燥而杂乱地披在肩上。他双目无神,脸上生气全无,犹如枯败了许久的树皮,泛着一阵灰白之色。老皇帝仰面看着不断落下飞雪的天空,眼睛一眨不眨,持续了许久。

    “陛下,外头风大,臣妾扶您进屋吧。”身后的柳如烟走上一步,弯下腰,一脸关切地说道。

    “朕。。。”姬重声音嘶哑地可怕,一开口他便连着咳了几声。柳如烟忙伸出小手在他胸前一通轻抚,待止住了咳声,姬重费力地说道:“朕。。。想吃个梨。”

    “陛下稍等,臣妾给您去削。”柳如烟看了看身旁的王礼,小声说道:“陛下就劳烦公公帮忙照顾下,本宫去去就来。”

    “老奴省得,娘娘尽管放心。”王礼说完,踏上一步走至姬重身旁,含笑说道:“陛下,您看,这么大的雪,来年必然是个丰收年。”

    姬重依旧呆呆地看向天空。雪。。。是啊!好大的一场雪,就犹如当年的那天。一幕幕封存在心底的记忆片段,在大雪的浇灌下,不经意地浮上了他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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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驾!”京城郊外,一个二十来岁的高瘦少年冒着漫天大雪,胯下骑着快马飞奔在草丛之间,他一手持弓,一手搭箭,眯起双眼紧盯着不远处飞逃窜的肥兔子。唇角边勾起的一抹自信微笑宣告着这箭必然能有所收获。

    突然,“啊”地一声惊叫声从一旁传来,这意外的声音让少年心中一惊,手下不由偏了几分,利箭径直插入了野兔身前的地面中。那兔子受惊之下,竟双腿一蹬,径直向右侧继续逃窜。

    少年反应不可谓不快,就在野兔转向的瞬间,他已丢弃了手中的长弓,侧身翻下马背,跌落的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度抓住了兔子的双耳。少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提起兔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巴和雪珠。

    “放开它!”清脆的娇喝声从远处传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快步赶了上来,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少年道:“兔子这般可爱,你怎能狠心下此毒手?还不快快将它放了。”

    少女小模样极为娇俏,尤其是一双大眼睛,即便此刻正透着愤然之色,却依然充满了灵气,少年一见之下便再难移开目光。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开口问道。

    “我叫寒冬,你想怎的?”少女一脸蛮横地说道。

    少年闻言笑了。“寒冬?我看你可没有半点寒冬的凌冽,反而如柳条儿般瘦削柔软,似是一折就断,我叫你柳条儿吧?”

    “哼。”少女撅起了小嘴,立刻反击道:“你又叫什么?”

    “我?”少年咧嘴笑道:“我叫姬重。”

    “姬重?”少女灵动的眼珠微微一转,忽然开口说道:“我瞧你又黑又壮,就与番邦蛮族一般,我叫你黑蛮子吧?”

    两人目光不断打量着对方,许久之后竟同时大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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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之中,姬重光着上身趴在床榻之上,他背后那一道道狰狞可怖的伤口,是鞭子抽出来的。二十二岁的姬重紧紧咬着压根一声不吭,目光之中满是愤恨不满之色。

    越柔媚俏丽的寒冬坐在床榻旁,正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痛就喊出来,别死撑。”

    “哼,我不痛!”姬重咬牙回道:“我只是不明白!我是父皇第五子,注定与皇位无缘,既然如此放任我当个逍遥王爷有何不可?为何非要逼我去拜隆天智为师?我对那些东西根本不感兴趣。若是当真要学,我宁可学军阵之术,那还稍微有趣一些。柳条儿,你说父皇为何偏要与我为难?”

    “。。。”

    “几位兄长处处欺负我,压迫我也就算了,如今就连父皇都来掺和一脚,我不明白,我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孽,今生要受此报应。”

    寒冬将药瓶收好,看着姬重认真地问道:“黑蛮子,你老实告诉我,你当真一点都不想要那个皇位?”

    “我。。。”姬重露出一抹苦笑:“九五之尊,谁不想要?我也有满心的抱负,我的确很想要那个皇位。可我有自知之明,与几位兄长相比,我差得太多了,根本没有希望又何必自欺欺人?”

    “男儿当世,何必考虑太多?”寒冬柔声说道:“只要想要的,就去争取,即便事有不成,也不会给自己留下遗憾。”

    “哪有这么容易,皇位的争夺一旦涉足,失败或许就是死。”

    “你怕死么?”

    沉默许久,姬重看向寒冬,郑重问道:“柳条儿,你会一直陪着我么?”

    寒冬微微一笑,抓起姬重的双手放于手中轻柔地抚摸着,一切已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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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外河边的杨柳树下,一抹倩影静足而待。

    “驾!”一人一骑飞而来,为至树下,强壮的男人已经返身下马,向着绝色女子狂奔而去。行至跟前后,他忽然伸手环住少女纤腰,将她整个抱起后连续转了三个圈子。“成了,成了!柳条儿,你知道吗?父皇已经正式立我为太子了!哈哈,哈哈哈!”

    寒冬看着他,依然是一脸温柔的笑容。

    许是抱够了,姬重这才将她放下,他忽然伸手扣住寒冬的双肩,兴奋的笑容渐渐收起,略微黝黑的脸庞浮现一抹柔情。“柳条儿,你。。。愿意成为我的太子妃么?”

    “不愿意。”寒冬看着姬重突然变得落寞的脸色,忽然噗嗤一笑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姬重闻言顿时转忧为喜,忙道:“莫说一个,就是百个千个,又有何难?”

    “不许找别的女人,若是你将来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寒冬淡淡说道:“我要你明明白白的真心悔过,明明白白的宣之于众,明明白白的诚心改正。”

    “我答应,我答应你!”

    “那么。。。我也答应你。”

    一言毕,两个人影再次紧紧地搂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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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

    “啊!”吃痛的尖叫从房中不断传出,太子姬重手足无措地在门外徘徊走动。他颇为无助地拍了拍门,大声吼道:“柳条儿,你不要怕,我在外面陪着你。”

    许久之后。。。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传出,无力地靠坐墙边的姬重猛然弹跳起身,一脚踹开大门便冲了进去。。。

    初为人父的男人坐在床边,爱怜地看向妻子。疲惫无力的女人目光中散着母性光辉,轻抚着怀中的孩儿。“想好名字了没?”

    “想好了。”姬重看向寒冬,柔声说道:“明明白白的悔过,我从不曾忘记。咱们的第一个孩子,就叫明辉,姬明辉。”

    “确定了?”

    “恩。”姬重怜爱地轻抚寒冬微微湿漉的秀,朗盛说道:“明明白白的宣示,咱们第二个孩子就叫明宣,姬明宣。明明白白的诚心改正,等有了第三个孩子,就叫他明诚,姬明诚。。。柳条儿,你说好不好?”

    “好。。。好。”

第417章 帝星坠(二)

    乾元宫。天籁小『说Ww』W.』⒉

    一阵嘈杂的争论声传出。

    “为什么?”寒冬瞪着双眼看向姬重,大声质问道:“陛下,你已登基为皇,为何不肯放过那几位兄长,非要将他们满门抄斩!他们可是你的至亲之人。”

    “他们该死!”姬重的声音异常冷酷。“从朕成为太子之后,他们的小动作就没有间断过,每时每刻都想将朕拉下来,这些人一日不死,朕如何能安心当这个皇帝!”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一个道士。”寒冬沉声道:“他要我劝阻陛下,骨肉相残有违天和,陛下若一意孤行,上天必会降下报应。”

    “荒谬。”姬重冷哼一声,不屑道:“朕天命所归,得天庇佑,何惧报应?游方术士之言,岂可当真?”

    “可是。。。”

    “皇后,朕警告你!大周历代铁律,后宫不得干政,此番朕不予追究,但不希望还有下次。”姬重摆摆手道:“你跪安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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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坤泰宫。

    手中抱着第四个孩子,姬重脸上乐开了花,他心情颇好,返身在床榻旁坐下。“皇后,辛苦你了。”

    “臣妾不苦。”想了想,寒冬开口说道:“陛下,您答应臣妾一事可好?”

    “说吧。”

    “册立太子吧。”

    “恩?”姬重一愣,转而笑道:“朕春秋鼎盛,何必急于册立太子。”

    “立明辉为太子。。。”轻轻咳了一声,寒冬继续说道:“答应臣妾,无论您今后有多少个孩子,无论他们多有才能,太子是明辉,永不改立。”

    皱起双眉,姬重不满道:“皇后,你僭越了!朝廷的事,不是你该管的。”

    “陛下,你答应我吧。。。”寒冬急不择言,想都未想便开口说道:“太子迟迟不立,几位皇儿年岁渐大,只恐生出异样的心思,闹到最后,臣妾深恐他们会走上陛下的老路。”

    “混账!”姬重霍然起身,勃然大怒道:“你是说朕骨肉相残,天理不容么?不想让皇儿有样学样。”

    “陛下,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朕看你就是个意思。”姬重冷冷瞟了她一眼,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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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

    姬重神色疲惫地迈入灵堂,他看了看斜靠在棺木旁的女人,轻叹一声道:“皇后,回去歇歇吧,你已守了两日了。”

    “你走。”寒冬神色木然,充满灵动的双目无神地看了眼姬重。“我不想见你。”

    “人死不可复生,皇后,回去吧。你身子本就不好,两日不吃不喝如何撑得住?”

    “当初我劝你不要处死几位皇兄,你偏偏不听。如今好了,那道长的话果真应验,上天降下了报应,报到了明辉身上。”寒冬忽然站起身,疯狂地扑向姬重又捶又打,嘶声哭嚷道:“你为何不听我言,为何一意孤行!明辉还这么年轻,他是你害死的,是你!你滚,我不要再见你,滚!”

    。。

    太子姬明辉下葬之后,姬重前往坤泰宫十多皆未见到寒冬,不由也来了脾气,转身离去之后当即下旨:挑选秀女入宫。他决定,从此之后不再临幸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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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爷爷,皇爷爷!”太孙姬启运连滚带爬地冲入姬重卧房,连声哀嚎,泪涕齐留。

    将被子拉起,遮住身旁皇妃娇躯,姬重不满地看向孙子,怒道:“没规矩的东西,谁让你冲进来的?”

    “皇爷爷,求求您去一趟坤泰宫吧。”

    “哼,朕二十年没去了,往后也不会再去。”

    “可是。。。皇奶奶她。。。快不行了。”

    “你。。。”姬重木然地看向姬启运。“你说什么?”

    “太医诊断后说,说。。。皇奶奶怕是不行了。”

    姬重闻言大怒:“为何不早说?”

    姬启运缩了缩脖子,喃喃道:“二十年来,谁在您面前提皇奶奶,你都会大脾气,严惩不贷,孙儿。。。孙儿不敢啊。可是现在。。。您再不去,就真见不到皇奶奶最后一面了。”

    “朕。。。”

    “陛下。”身旁皇妃轻唤一声。

    “滚。”

    “啊?您说什么?”

    “滚滚滚!”姬重光着膀子站起身,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咆哮道:“都给朕滚!有多远滚多远!王礼,你这老狗给朕滚进来,传旨,摆驾坤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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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坤泰宫。

    “皇后,朕来看你了。”坐在床榻边,姬重看着眼前睡得昏沉的女人,轻声道:“皇后,你醒醒,是朕。”

    听闻呼唤,寒冬慢悠悠地睁开双眼,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来了?”

    “朕来了,朕来看你了。”

    “既然来了。。。”寒冬努力地笑了笑。“就答应臣妾一个事吧?”

    “好,你说。”

    “废。。。废了臣妾。”

    “。。。”姬重瞪大眼,呆呆地说道:“你说什么?”

    “废了,废了臣妾,再立一个皇后吧。”

    “混账!”姬重闻言大怒。“二十多年了,你难道还没原谅朕?你还打算跟朕呕多久的气?难道你就真的这么恨朕?”

    努力地摇了摇头,寒冬用尽全身的力气抬手轻抚姬重的老脸,喃喃说道:“从。。。从没恨过。臣妾若是,若是死了,就来不及了。趁现在。。。再。。。再立一个皇后吧。找一个。。。一个知冷知热的,替。。。替我。。。好好的,照顾我的。。。黑蛮子。”

    言罢,右手悄然滑落。。。

    撕心裂肺的痛哭声自坤泰宫传出,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这是姬重生平第一次流泪,浑浊的双眼布满泪水,他紧紧抱着怀中的女人,一字一顿地说道:“柳条儿,朕吼了你一辈子,却也依了你一辈子。可这次,朕不能依你,朕的皇后。。。永远只有一个。”

    =================================

    “陛下,陛下。。。”

    王礼的轻唤拉回了姬重纷乱的思绪,他那看向飞雪的瞳孔渐渐扩散开来,嘴巴微微张开,以细不可闻的声音用力说道:“传旨,朕死后。。。不入皇陵,于郊外北山之巅与。。。与皇后合葬。”

    “陛下?您说什么?老奴没听清楚。”王礼低下脑袋,重复道:“陛下。。。陛下?”

    不多时,老太监那特有的尖锐嗓音突然直冲云霄。“陛下。。。殡天了!”

    背负着弑兄恶名,登基之后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懈怠,夙夜勤政,只为做出一番政绩,实现胸中抱负。弹指间,一生已过。西通诸国,东镇高丽,东出,南抚夷州,北拒匈奴。大周王朝之国运蒸蒸日上,前景一片大好。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谓面面俱到,无愧于大周列祖列宗。然痛失挚爱终成一生遗憾。为君的成就与满足,骤然烟消云散!临终弥留之际,祈愿来世做个普通人,再不入王侯之家。只愿回到那个人的身旁,陪着她。。。再过一世。

    除夕傍晚,大周一代雄主姬重。。。殡天了。

第418章 帝星坠(三)

    临近夜晚,几乎所有的京城百姓都欢天喜地地窝在家中,筹备着年夜饭。????这年头重视“守岁”,过年是一件十分庄严重要的事,并不似后世般单纯地成为了休假玩乐的理由。故而绝不会有人在这个时间点上出门,呼朋唤友到处闲逛玩闹。不但如此,大街小巷所有商家几乎全部早早便打烊休息了,酒楼也好,青楼也罢,不外如是。

    在京城西街一间不起眼的平房里,方雅清透着窗户仰望星空,她面色清冷,看不出半点情绪。许久之后,她将窗户关上,返身走回屋中的床榻旁。

    轻声一叹,她看着睡得一脸安详的炎舞,沉默了片刻,继而开口说道:“小舞,你真的不愿醒来么?我知道,我让你为难了。你有你的人生,我不该为了一己好恶去阻止你,影响你。但现在的局势,很紧迫。。。”

    “你睁开眼看看窗外。”方雅清平静地说道:“紫薇帝星已坠,原本蛰伏于东南西北的四颗暗星,现争相闪亮,均已泛起了不同色泽的真龙之气。北方黑龙该是姬启运,现今他最为夺目,实力最强,隐隐已有取代帝星之势。南方炎龙其次,沉稳而锋锐,大有燃尽一切之威。西方土龙蛰伏,但獠牙已具,利爪已全,冲击九天只是时间问题。唯有东方金龙,虽最具王者之气,但其势却充斥着暴戾和憎恨。”

    “极度的憎恨使人疯狂,而疯狂则只会带来毁灭。”将炎舞的右手置于掌心轻轻的摩挲着,方雅清沉声说道:“那是你的男人,他现在毫无半点雄心壮志,反而满心皆是毁灭,毁灭别人,进而毁灭自己。小舞,你既然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就该一往无前地走到底,契丹儿女绝不做那半途而废之事。”

    “当当当”,就在此时,透着哀鸣的丧钟一声接一声从宫内传出,不断冲击着京城百姓的心房。方雅清抬手虚指,朗声道:“听到了么?皇帝已死,天下即将大乱,你当真要舍弃一切,不顾那个你甘愿为之赴死的男人?我答应你,无论你做什么选择,走何种道路,你我之间永远是姐妹,此情不变。小舞,醒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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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云很快活。

    为了上次喝花酒的事姬洛生了他好一阵子的气,这方面就看出姜云吃亏的地方了。姬家三姐妹,姬熎脾气最火爆,但来得快去的也快,沈墨只是挨了一顿胖揍,出够气后,姬熎反而自己先舍不得了,带着他回家上药。第二天见面时,瞧见那厮一脸嘚瑟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八成已经过去了。

    徐承嗣算是吃了点亏,但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大事。他信誓旦旦绝不接受改造后,只扛了三日,在难以忍受姬槿对他不理不睬后,乖乖交出了他珍藏许久的小金库。。。终于博得了小财迷一笑。而事实就是甭管小两口吵架闹得多凶,女人只要展颜笑过一次,这事就一准大不了了,小公爷的危机就此化解。

    至于姬洛则难缠的多,这妞是出了名的执拗,认准了的事甭管姜云说什么做什么,一概没用。好在有时间这等万能良药,拉锯了许久,姜云总算博得美人一笑,顺利将此事揭过。

    两人之间闹腾了许久,事情一旦过去,这情感便不可避免地涌上心头。故而姜云这几日完全放下了手中的事,每日就赖在姬洛闺房之中,寻到个机会便腻乎一番。

    这日,两人正窝在房中玩“亲亲”的游戏,冷不丁的姬锋推门就闯了进来。

    姬洛缩在姜云怀中,微微仰起的脖子未及垂下,除了娇羞地嗔了一句“哥”外便没了下文。姜云向来是老皮脓滚疮,不慌不忙地开口问了一句。“大哥,这是怎么了?瞧你跑这么急,气都快喘不上了。”

    姬锋深吸了口气道:“京里来人了,爹正在大厅奉茶招待,让你们一起过去。”

    京里来人?关他姜少爷鸟事。打从离京之后,姜云就没打算再跟那地方扯上半点关系,闻言甚是不感兴趣。“你们招待就好了,叫咱两过去作甚?”

    “别问了,赶紧的。”

    不情不愿地松开媳妇,两人理了理衣衫,这才跟着姬锋下楼前往客厅。

    入厅之后,姜云瞧见那坐着的人影便是一愣,感情还是个老熟人,大太监王礼。老家伙这会居然穿了一声极为素朴的棉袄,少了几分当初的威风,反而透出了些乡下老头的味道。

    姜云快步迎了上去,边走边笑道:“王公公,许久不见了。”

    “姜大人。”王礼抬抬手,算是见过了礼,但横竖却少了几分热情。

    他来的不久,和吴王尚未搭上几句话。众人一一见礼后,吴王才笑着问道:“公公此番来金陵是?”

    “王爷莫要如此客气。”王礼摆摆手道:“老奴已向朝廷告老,此番是打算回老家的,只是路过江南顺带来看下故交。”

    “告老?”吴王闻言愕然道:“公公切莫开这等玩笑,您伺候父皇几十年,他怕是一日都离不开你,如何能同意放你回家养老?”

    “王爷。”王礼闭上双眼,面上闪过一抹痛苦之色,沉声道:“去年除夕傍晚时分,陛下已。。。已龙御归天了。”

    “你。。。你说什么?”刚要端起茶碗的手猛地一僵,茶碗应声而落,吴王呆呆地说道:“你。。。再说一遍。”

    “王爷,陛下已经。。。龙御归天了。”

    “不可能!”吴王猛然起身,背负着双手来回踱步两圈,忽然嘶声吼道:“若是出了这等大事,本王为何至今未收到半点消息?”

    王礼长叹一声,道:“陛下骤然驾崩,朝廷众臣一点准备都没有。出事之后早已乱成了一锅粥,丧事要立刻举行不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朝廷还得准备新君登基之事,短短数日恐怕还无余暇昭告天下。”

    “父皇。。。父皇呐!”仰天长吼,吴王早已泪流满面,情难自已。姜云也是满心悲戚,虽知老皇帝命不久矣,但骤闻噩耗,好端端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多少也有点难以接受。

    “王爷,还请节哀。”王礼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封打着火漆的书信递了过去。“这是陛下于两个月前写的,写好之后就存放在老奴这里,并且言明,待他离世之后,老奴需立即起身赶往金陵,将书信亲手交到王爷的手上。”

    “父皇给我的书信?”吴王止住悲戚,忙伸手接过,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撕开,顺势打开盏纸。

    手中端着书信,吴王姬明诚久久无言。8

第419章 帝星坠(四)

    吴王手持信笺呆立许久,忽然走向门前,向着北方屈身下跪,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待抬起头时,胖脸再度布满了泪痕。“父皇,儿臣铭记教诲,即便刀斧加身也绝不做让你和母后担心之事。您。。。放心吧。”站起身,他开口吩咐道:“锋儿,去账房取一万两银票。”

    姬锋依言而行,出门后不多时就走了回来。从他手中接过银票,吴王向王礼递去。“王公公。。。”

    “王爷,这万万不可。”王礼后退一步道:“老奴这些年已攒下了一些银两,养老并无问题,此番是为了帮陛下做最后一件事,既已完成于愿足矣,如何还能接受赠银。”

    “王公公,你误会了。”吴王抬手抹了下泪痕,这才继续说道:“此银并非本王馈赠,而是父皇的赏赐,他老人家在信中叮嘱,公公若是不收,本王岂非连父皇最后的心愿都无法达成?”

    说着,他将手中的信笺也顺势递了过去。

    王礼没什么学问,但大字还识得几个,尤其是姬重的字,伺候了他几十年,老太监深知他的书写习惯和说话语气,故而即便中间有几个字瞧不明白,却也能推测出个大概。

    攥着信笺的双手逐渐哆嗦起来,老太监忽然一声哀鸣,跪趴下去后嚎啕大哭。“陛下,陛下啊!您到了最后都不曾忘了老奴,老奴我。。。陛下啊!”

    “公公,还请节哀。”这会轮到吴王出言宽慰了,将他扶起后吴王开口说道:“父皇的赏赐,还请公公万勿推却。”

    王礼抽了抽鼻子,颔应道:“陛下之意,老奴万死不敢违逆,这银票老奴收下了。”说着,他结果银票满脸虔诚地折叠好,小心翼翼地塞入了胸前的衣衫夹缝之中。他太了抬手,向吴王行了一礼。“王爷,老奴职责已了,于陛下主仆一场也算善始善终,心中已无遗憾。自此安心于乡田之中,只待死后还能有这福分伺候陛下,老奴告辞了。”

    点点头,吴王回了一礼。“王公公保重。”

    “王爷保重。”说着,他又抬手望向姜云。“姜大人,保重。”

    “公公保重。”

    王礼走了,他离去的背影显得十分萧条与落寞。从某种意义上说,太监是个两极分化极为严重的人群。他们六根不全,不但无需为子孙后代考虑,甚至连来生的事都不用多想,自古的说法,阎王不收太监,他们甚至没有轮回的机会。故而几乎所有的太监都只求今生,有的图财图享受,有的图名图权利,凡此种种最后难免落得个害人害己的结局。

    除此之外,还有王礼这种。他虽也爱财,但取之有道,充其量是想给自己留下一些保障。他将自己大半辈子都给了朝廷,给了姬重。如今皇帝身故,他或许才是这个世上最伤心,最孤单的那个。

    王礼走后,厅内众人重新落座。皇帝早晚会死,皆在预料之中,但真当事情生了,又难免产生猝不及防的感觉。姬锋默然不语,静静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沉默了片刻,吴王忽然开口说道:“一会做些准备,我明日就启程,上京奔丧。”

    “爹,你不能去。”姬锋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开口劝道:“皇爷爷骤然离世,太子此刻或许已经继位,他与我等素来不睦,堤防颇甚。如今登基之后,谁也不清楚他对诸位藩王究竟是何态度。好便好,若是不好呢?您可别忘了,皇爷爷当初就是借着皇祖出殡,诸王奔丧的机会,将之一网打尽的。”

    说着,他冷笑道:“当今皇帝若是大伯父,我等自然无需有此忧虑,然而姬启运么。。。假仁假义虽有,但更多的确实狭小心胸,睚眦必报。爹若贸然上京,只恐会有不测。”

    “你说的爹自然知道。”吴王摇头叹道:“当日母后故去,爹因坐镇金陵未能上京见她老人家最后一面,实乃人生最大遗憾之一。如今父皇殡天,爹若再不去,岂非枉为人子?”

    “话虽如此,但爹身为藩王,并非承担一人一家之责。”姬锋坚持道:“江南百姓皆要仰仗您护佑。新皇继位,却不曾第一时间昭告天下,由此可见其心,毫无半点坦荡可言。如此一来,其余藩王如何敢掉以轻心?必也会静观其变,稍有不慎天下便会大乱。届时爹您若被困京城,这烂摊子由谁来收拾?”

    “爹。”姬锋语重心长道:“皇爷爷一生励精图治,使得我大周国运蒸蒸日上,但隐患却也不小,东边群狼环饲,北方虎视眈眈,大周若乱而无人能力挽狂澜,绝非天下百姓之福。孩儿恳求您以天下为重,以百姓为重,切不可以身犯险,行那糊涂之事。”

    听闻此言,吴王非但不怒,反而老怀大慰,胖脸上浮起一抹笑容,淡淡说道:“锋儿,你有这般见识,可见已有能力独当一面了。爹走后,江南之地你要用心照料。”

    见他还是坚持要走,姬洛不由起身急道:“爹爹,大哥说的不错,京城如今可是龙潭虎穴,您万万不可前去,若是出个好歹,女儿该怎么办呐。”

    “你怕什么?”吴王闻言瞪了姜云一眼道:“那臭小子还敢欺负你不成?”

    姜云讪笑,摸了摸鼻子。吴王冷哼一声,转而柔声道:“熎儿和瑾儿皆已成婚,你的大婚之日业已不远,对这三个女婿爹很放心,万不会亏待你们。这么些年,爹对你娘亲的承诺总算完成了。爹此生已再无遗憾,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说着,他转向姬锋认真说道:“锋儿,父皇在信中说爹的性子与他颇为相像,爹深以为然。故而父皇的感情,爹同样深有体会。爹已答应了父皇,心中唯一的执念也已放下,是生是死,已再无区别。江南就交给你了,若是。。。若是将来出现什么变故,你只管按着本心去做,勿以爹为念,儿孙自有儿孙福,爹能约束自己,却不想把你也束缚进去。”

    “锋儿。”他拍拍姬锋的肩膀,颔道:“有事多听你徐叔叔的意见,切莫一意孤行。爹肩上的担子,今日就交给你了,好自为之。”

    “爹。。。”

    姬锋原是打算不计一切代价也要将吴王留在江南,但听闻父亲的一番肺腑之言,他放弃了先前的想法。他是长子,爹娘的感情他再清楚不过。皇后故去,姬重未再册封皇后。娘亲死后,父亲则是连女色都不彻底不近。支撑着他继续过下去的动力,或许就是那份不该有的心思,以及母亲故去之前念念牵挂的三个妹妹。

    如今姬重一封遗书,彻底断了父亲的念想,三个妹子又各自寻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时至今日父亲的确已经了无牵挂。既然如此,何不让他前往京城奔丧?至少能了却他心中的一桩遗憾。

    想到这,姬锋不再多言,颔应道:“既如此,爹您自己小心,江南之事勿要挂心,孩儿自有分寸。”

    “好。”

    皇帝已死,吴王又要上京,姬锋已下定了决心,趁如今朝廷无暇南顾的机会,先把江南彻底整合起来。接着静待时机,观望各方反应,若是有机可趁,便要寻姬启运把旧账算上一算。8

第420章 帝星坠(五)

    女人如藤,男人似树,地位高的女人无非是粗壮一些的藤蔓而已,依然要缠绕粗壮树干才能存在,生长。天』籁小说Ww『W.『⒉

    皇帝的驾崩对于他人来说,充其量只是一个猝不及防的变故,所需的仅仅是一点时间而已。许是一月,许是一年,生活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并没有太大区别。可对于柳如烟来说,此事却犹若天塌地陷,让她的人生遇上了入京之后的第二场巨变。

    她对年岁上足以当她祖父的姬重有着很微妙的感情。没有少女不怀春,但对象绝不会是一个糟老头,刚入宫时,她无不哀怨,哀怨于自身命运的坎坷以及对未来深深的绝望。

    心态决定人生,之后她释然了,当看开之后,她甚至觉得自己过得很幸福。皇帝年岁的确大了一些,但不能否认,老头子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那似乎是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让她深深着迷。且姬重对她百依百顺,但有所求,无不应允。入宫之后,她几乎独揽了皇帝所有的宠爱,真正体会到了万人之上的滋味,甚至就连姬启运见到她都得乖乖行个后辈礼,态度之中不敢有丝毫不敬。

    可这幸福也实在太过短暂,半年时间就让她从天堂掉进了地狱。在皇宫里什么人最惨?不是太监,也不是宫女,而是太妃。失去了男人的女人本就可悲,但身上打着已故皇帝女人的烙印,则尤为可悲。非但没有人敢接手她们,还会将她们彻底遗忘,到最后甚至连衣食都无法保障,人生的结局就是在冷宫中孤零零地老去,死去。

    每每想到自己即将就要过上这种日子,柳如烟就恐惧地浑身颤。姬启运登基,继而全力操办姬重的葬礼,这段时间里她惶惶不可终日,却又只能等待命运的审判,这种无力感几乎要将她逼疯,她甚至一步都不敢迈出千柳殿大门,或许只有在仍保留着些许皇帝气息的“家中”,她才能稍稍感到一丝安全感。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许久,直到上天垂怜,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

    转机源自于一个意外,一个让柳如烟曾暗暗想过却不敢抱有太大期望的意外,当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她不由松了口气,紧绷了大半月的神经终于可以松懈下来,睡上一个好觉了。

    柳如烟这下能睡着了,可姬启运却辗转难眠,再难安睡。谁能想到?谁都想不到,即便是已故的老皇帝怕是也从未想过,他在临死之前竟给柳如烟留下了一个遗腹子。柳皇妃。。。怀孕了。

    收拢权利,慑服百官,顺利登基,操办葬礼,一切都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对于老皇帝的故去,姬启运是适应得最快的一个,在很久之前姬重就一直在让他做这方面的准备。正当姬启运空出手来,琢磨着准备遵从老皇帝密诏时,柳如烟居然怀孕了。

    最让姬启运无奈的是,即便有先皇密诏在手,即便他已登基为帝,可他依然要称呼那个尚未出世的婴儿一声。。。王叔。在这种情况下,无论他有多么理直气壮,冠冕堂皇的理由,都决然不可能按照姬重的意思,殉葬柳如烟。

    而柳如烟又是整个柳家势力的根基,她不死,姬启运就无法对流风子和周昂下手,老皇帝的那封密诏,简直是要将他丢上火架烧烤。

    得知消息后,姬启运茫然地走回东宫,将自己关入屋内,花费了整整一日去思索这个棘手的问题。渐渐地,他回过了味,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颇大的误区。

    柳如烟一脉的势力,是否当真有铲除的必要?皇爷爷的决定到底是否正确?

    此时不同往日,他已然登基成皇,是在朝廷百官集体拥护的情况下,名正言顺的即位。无论是那些本就在自己手下的官员,还是周昂,流风子这等因有需要而加以利用的官员,或者是老皇帝驾崩之后,顺理成章靠过来的官员,似乎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朝廷是为一体,这些人不都是他的臣子么?

    既然是臣子,那就一定会有高低之分,就算铲除了柳家一脉的势力,依然会出现别的权臣。那些立足大周数百上千年的士族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们的手向来伸得很长,姬启运需要一支绝对忠于自己的力量去居中调和,平衡之术是帝王的必修课程之一。

    保留周昂等人,好处似乎比直接铲除来的大上不少。更何况臣子终究是臣子,即便权利再大,也不可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武宗的存在就是保障大周江山不落入外姓人之手,能与武宗掰腕子的对手恐怕还没从娘胎里出来,他没什么好担心的。

    此刻真正应该考虑的反而是那些拥兵自重,且不在武宗防备范围之内的各地藩王,如何设法收缴他们手中的权利,才是目前的当务之急。朝廷方面必须团结,绝不能出现丝毫动乱,否则必会给心怀不轨之人可趁之机。只要周昂等人收敛一些,别再干出些得罪百官之事,想来也出不了什么问题。

    想到这,姬启运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从床下般出木匣,打开之后取出其中的密诏,将之置于烛火之上。一阵轻烟飘起,不多时那密诏便已化成了一地灰烬。

    毁了密诏,不但宣告了周昂等人的死里逃生,同时也意味着他没必要遵守上面的指示,对藩王进行置换。姬启运要静观其变,若是时机成熟,他或许该更进一步,将这些棘手的藩王尽数削去。

    解决了此事,姬启运顿觉神清气爽,他悠然迈步走出东宫,却不想才出大门迎面便跑来一个小太监,跪下之后喘着粗气说道:“启禀陛下,吴王殿下赴京奔丧,已至皇宫南门外,等待陛下宣召。”

    此言一出,姬启运“刷”地一下就黑下了脸,这吴王是诚心给他添乱呢!若换了平日,吴王赴京他求之不得,但现在。。。真的不是时候啊!

    老皇帝殡天之后姬启运未曾第一时间公告天下,就是怕诸藩王过早上京。他是太孙,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但却不是唯一的合法继承人。皇帝死的太突然,并未留下遗旨明确宣布由谁继承皇位,万一此时藩王上京,朝中与之交好的大臣难免不会生出别样心思,到时又是麻烦一桩。

    故而姬启运先登基,接着办丧礼,最后才昭告天下,派人前往全国各处通知藩王,前往通知的信使还在路上,吴王竟已单枪匹马杀到了,这要他怎么处理?

    有吴王这只出头鸟,各地藩王必然不会立即奉诏入京,而是会选择静观其变,看看朝廷的反应。这段时间足以让吴王奔丧完毕,届时究竟是放是留?若是放。。。心有不甘,若是留。。。其余藩王焉敢上京?到了那时别说削藩,就是按照皇帝的意思想要置换恐怕都难如登天,毕竟那密诏方才已经让他给烧了。

    越想越是无奈,姬启运微微一叹,开口道:“将三皇叔迎入御书房想见。”

    见是一定要见的,下令之后,姬启运却未立刻赶去,而是先去御花园兜了一圈,坐了半个时辰后才慢悠悠地向御书房迈步而去。

    推门而入,吴王显然已等待了许久,见到姬启运后他不曾考虑,立刻便行了一个臣子之礼。“臣拜见陛下。”

    “三皇叔,快快请起。”姬启运忙上前一步将他扶起,目光不断在他身上打量着,目光之中隐隐有泪光闪现。“三皇叔,多年不见,侄儿甚是挂念。先前听说您大病了一场,不知现在可好些了?”

    “多谢陛下关心,臣已无恙。”吴王直奔主题道:“臣此番奔丧而来,不知现在可否去皇陵见见父皇?”

    “皇爷爷并未葬入皇陵。”姬启运摇头叹道:“他老人家临终之前,下了最后一道圣旨,但王礼并未听清。只隐约听到不入皇陵,北山之巅这两个字眼。朕想到皇奶奶便是葬于北山,或许皇爷爷本意就打算与她合葬,故而并未让皇爷爷入皇陵。”

    “恩。”吴王颔道:“郊外北山,是父皇第一次遇见母后的地方,他老人家应该是想陪着母后吧。臣先去见见父皇,暂且告退。”

    “三皇叔。。。”姬启运犹豫片刻,开口道:“多年不曾上京,多留些日子吧,给侄儿个机会一叙叔侄之情。”

    “臣遵旨。”

    “恩,如今宫内琐事颇多,朕再宫外给你安排一栋宅子,你先住下,闲暇时便入宫来陪陪朕。”姬启运展颜笑道:“朕初登大宝,行事难免有不道之处,还请皇叔多多提点才是。”

    “好,那臣先告退了。”

第421章 帝星坠(六)

    姬明诚赶赴京城奔丧一周后,吴王府迎来了一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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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府尹崔玉良已在客厅静待了一整个上午,直到午膳时间已过,吴王世子姬锋才姗姗来迟。他面含笑容地走入大厅,自顾自在主位坐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这才说道:“抱歉,琐事太多,耽搁了不少时间,劳烦崔大人久等。”

    “无妨。”崔玉良面色不佳,并非因等待太久,而是为了手中那封盖着王府大印的公文。他将公文扬起,沉声说道:“敢问世子,这是何意?”

    姬锋看都不看公文一眼,盯着崔玉良满是疑惑地问道:“崔大人这是。。。兴师问罪来了?不知究竟出了何事?”

    “倭寇袭扰我大周沿海,因其神出鬼没故而我大军难以及时应对。为了保境安民,世子您在各处就地组建乡勇,并派藩军教导训练,这本是好事。”崔玉良拧着眉头说道:“但目前各处乡勇总数已有三万之众,且近日前来袭扰的倭寇数量已大幅度减少。此刻正该削减乡勇,节省开支之时,世子却为何反其道而行,下令要继续将乡勇数量扩充到五万?”

    “哦,原来崔大人前来是为了此事。”姬锋不以为意地笑道:“虽说前来袭扰的倭寇已逐渐变少了,但不代表他们不会回来嘛!有备无患总是好事,我若贸然裁撤乡勇,万一他们杀个回马枪,受苦的终究是我大周百姓。崔大人认为呢?再说了,乡勇的所有开支,皆是由我王府自行承担,并未拖累金陵财政,与大人的金陵府似乎并无任何关系吧?”

    “关系是不大,下官此番只是特地前来奉劝世子。”崔玉良淡淡道:“先皇驾崩,我新皇现已登基,新老交替之时,正是最为敏感的时期,世子且不可一时糊涂,若是引来朝廷猜忌,恐非喜事。况且吴王殿下前往京城奔丧,世子还是得多为殿下考虑考虑才是。”

    威胁他?姬锋心中不觉好笑。吴王上京时,他的确有些担心,但姬启运登基的消息公布了这么多天,仍未听到任何一个藩王启程前去拜见新君的消息,这么一来姬启运善待吴王都来不及,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平静地看向崔玉良,淡淡说道:“府尹大人此言差矣。藩军数量的定制是八万,而我吴王府这么些年来,麾下兵马一直都是区区三万之数。莫说这新招募的五万只是守备乡勇,即便是正规藩军依然在朝廷的许可范围之内,并未有任何僭越。先前是江南一片祥和,三万藩军守备金陵足以,而现在么。。。相信朝廷会理解的。”

    “世子已然决定了?”

    “不错。”

    “那下官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就此告辞。”话不投机半句多,姬锋此举的目的何在,崔玉良心中明白,后者担心的是什么,姬锋也敞亮得很,但他偏要打太极,继续谈下去已无任何意义,崔良玉起身准备离去。

    哪知姬锋却没就此了结的打算,他开口说道:“崔大人,既然来了就不要急着走嘛,我这也正好有一事要通知你。”

    “哦?”

    “金陵府的苏同知年岁颇大,两个月前已向朝廷告老,但迟迟得不到回复。我体谅其一生劳碌,故而以王府之权同意其回家养老。至于空缺的同知之职,我决定由江南按察使姜云姜大人暂且兼任。”

    姬锋此言一出,崔玉良不由豁然变色,他再顾不得隐忍修养,大怒道:“世子,你这是僭越!没错,吴王府的确有权让苏同知回家养老,但同知乃是朝廷命官,并且还是正五品的一方大员,岂能由王府任意指派?”

    他上门乃是问责来的,谁能想到这姬锋竟如此过分,不但油盐不进处处敷衍,甚至还动起了架空他的脑筋。没错,就是架空!换了任何一个人担当通知,崔玉良都不会反应这么大,可那姜云。。。无论是在金陵还是京城,臭名昭著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为官不讲规矩,胆大妄为且极会收买人心。

    让这么一个东西来当自己副手?究竟是谁听谁的啊!论官职,他金陵府尹是正四品,的确能压正五品同治一筹,可问题是姜云的正职是江南按察使,正三品官员,又压了他府尹一筹。论能力,崔玉良则是最烦与这等不按规矩出牌的人当对手。故而姬锋提了一句之后,他当即便跳了起来。

    “僭越?崔大人言重了。”姬锋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姜大人是江南地区的按察使,本就有监察江南刑律之责,原则上来说,提刑按察使司还是你金陵府的上级衙门,帮衬你倒是委屈了他,如今姜大人都能以大局为重,甘心在崔大人之下当差,怎的崔大人反而如此激动?”

    “这。。。本府不同意。”

    “不同意?”姬锋一脸愕然地看着他,随意哑然失笑道:“方才已经说了,这事只是通知你,并非协商,自然也无需你崔大人的同意。我与姜大人商量过了,他明日就前往府衙上任。”

    “世子如此肆意妄为,就不怕朝廷怪责么?”崔玉良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姬锋却不为所动,淡淡说道:“按照朝廷规定的流程,金陵府同知负责刑律刑案,然后由你审核完毕,接着交递按察使司,由其复核,若还是没有问题,最后才是送往刑部决断。崔大人,我说的可有问题?”

    “没有,按照朝廷流程的确如此。”

    “那么同知交给你的刑案,你再交给姜大人,与姜大人兼任同知直接处理完后递交刑部,两者可有区别?”

    当然有!最大的区别就是我这个堂堂府尹,还有存在的必要么?崔玉良心中愤恨,却又无言以对,因为按照流程来看,的确是该是这样。他憋了半晌,才不甘地应道:“没有。”

    “那就对了,既然如此,何来朝廷怪责之说?”姬锋起身挥了挥衣摆,转身向外走去。“崔大人尽快回去安排刑律交割之事,姜大人明日便会前去上任,我这就不留您了,您自便。”

    “。。。”

    有些事不用姬锋多说,为官多年的崔良玉自己就知道该怎么做。

    回府衙之后,他立即将一众心腹官员召集起来,在后堂开了一个紧急会议。或警告,或许利,费了一番口舌后,他自认已将众官完全凝聚起来。崔玉良本就是姬启运的嫡系官员,如今新皇当政,他正当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之时,相信手下这些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有足够的信心把姜云抵御在外,想要架空他,哪这么容易。

    翌日一早,姜云如期前来赴任。出乎崔玉良的预料,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上了姬垣,身后则跟着上千个虎卫营士卒,排成了一条长龙列队于县衙大门之外,几乎占掉了半条街。

    入了衙门之后,姜云也不曾与人打招呼,径直去了存放档案的库房,将最近五年来,所有刑案的备份文件全部调了出来,装满了整整两车,由士卒护送者径直拉去了东门外的军营之中。

    这反常的行为让崔玉良隐隐有些不安,但这不安并未持续太久,仅仅过了半日他便收到了风声。姜云将千余士卒分散开来,将一桩桩陈年旧案开始重新调查。

    收买?姜云压根就没考虑过!想要架空崔玉良,未必一定要将他手下官员争取过来,他采用了一个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法子,就是将这些非吴王派系的官员一网打尽。

    官字两张口,注定了屁股不会太过干净,彻查旧案,很轻易便能寻处一些收手贿赂或是徇私枉法的蛛丝马迹。更何况姜云本就不是个厚道之人,对于一些没有太大过错的官员,他也不介意花些代价去制造罪证。

    前后不过一周时间,崔玉良一派的官员便接二连三落马,被姜云拿捏着铁证,一个个全下了大狱。

    时至今日,崔玉良终于知道了姬锋在打什么主意,也彻底明白了姜云的手段。对手占着大义名分,眼前的局面已然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无奈之下,崔玉良只得亲笔写了封奏折,派人呈送京城,请求新皇姬启运裁决。

第422章 帝星坠(七)

    入夜,月朗星稀,百家灯灭。天』籁小』说WwW.⒉

    姬锋安坐书案之后,点着一盏亮烛,细细查看着江南各处送来的公文。小屏从侧门而入,走至桌边低头瞅了眼,似是没瞧懂,又看了看姬锋道:“床铺好了,早些睡。”

    抬起头,姬锋笑了笑道:“这些事交给下人做就好。”

    “我在这也没旁的事可做,顺手而已。”小屏淡淡道:“去睡吧。”

    “不急,我在等个人,晚些手上的事处理完了再睡。”姬锋看她一眼道:“你先去睡吧。”

    沉默半晌,小屏忽然开口说道:“我瞧你最近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有么?”

    “有点。。。陌生。”

    “呵。”姬锋柔声说道:“别多想了,早些去睡。”

    想了想,小屏不再多言,转身向屋外走去。她离开不久,姜云便猫着腰悄悄走了进来。“大哥。”

    “来了?”姬锋起身迎了上去。“事办的怎么样了?”

    “嘿,果然不出我所料。”姜云走进屋内,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置于桌上,冷笑道:“崔玉良熬不下去了,写了奏折让人偷偷出城直奔京城。信在这里,大哥你自己看吧。”

    将信封拆开,姬锋打开盏纸随意扫了两眼,不由朗声笑道:“这崔玉良,是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姬启运身上了,只可惜。。。小云,这封信是哪来的?信使可在?”

    “大哥放心,没杀他。”姜云笑道:“那信使姓赵名全,也是崔玉良的老人了,忠心方面虽没太大问题,可惜这厮嗜赌成性,欠下了不少赌债,崔玉良曾出面帮他还了一次,并且还当面警告过他,要他从此戒赌。却不想本性难移,这赵全非但听不进去,甚至变本加厉,越赌越大,越欠越多。我便花了些银子,将他的赌债欠条一并买了过来,带上一票地痞连哄带吓一番,最后承诺每月给他一百两银子,这厮终于答应此后给我们办事了。”

    “人呢?”

    “城外候着呢,大哥你稍等。”姜云打了个招呼,转身出门,不久后带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精瘦老头重新回到了屋内。“大哥,这位是童掌柜,我特地从沈墨那借来的。”

    “这是?”姬锋看了看低头不语的老者,一时有些纳闷。

    “大哥,这童掌柜旁的不说,写的那一手字是真叫漂亮,尤为擅长模仿字迹。”姜云乐呵呵地说道:“取走一封,当回上一封,否则岂非惹人注意?大哥你觉得崔玉良说些什么合适,就让童掌柜按照信上的字迹模仿写出一封,回头我取走让赵全带上京城。”

    姬锋闻言大喜,忙让童老头坐下,他略微考虑了片刻,便出声一一道来。童掌柜则异常熟练地下笔开始书写,不多时,一封字迹和语气几乎一模一样的伪造书信便已完成装封。姜云和姬锋对视而笑,立时不再停留,转身偷偷出了王府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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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启运最近心情很不好,除了吴王的自作主张贸然上京之外,还有另一个人的极度不配合。

    蜀王,姬明宣!

    前往蜀地传旨之人业已返回京城,带回了一个让他极为愤怒的消息。蜀王病重,需要休养,暂时无法动身。

    混账,简直是混账!病重?姬启运能信才是见了鬼!无非是一个借口而已。从这点上就能看出他和姬重的差别究竟有多大。若是老皇帝健在,姬明诚岂敢贸然上京?姬明宣岂敢借病推脱?莫说是无病,就是当真病重,只要还没死,他就绝不敢稍有迟缓。

    原以为自己造已做好了应对一切意外的准备,可真当登基成皇之后,他才猛然现事情似乎没有自己先前想的这么简单。圣旨并不是万能的,他人是否遵守,最终还是取决于他的君威如何。想较之下,他与姬重之间相差实在太远。至少面对如此局势,姬启运当真是毫无办法。

    他重名,尤其初登大宝的关键时刻,并不想留给天下人任何指责他的把柄。亲叔叔病重,他总不能再三派人前往催促,更不可能直接下旨问责,否则岂非显得过于刻薄无情?现在人家死活就是不动身,他这皇帝又能如何?

    可若是就此不理,姬启运心中又觉寝食难安。诸王之中,他最为堤防的就是蜀王和吴王,因为这两人和自己父亲一样,都是皇后所出,是嫡子,虽非第一顺位,却也是名正言顺的合法继承人之一。别人造反,尚无大义名分,可这两人一旦闹腾起来,甚至还能隐隐占到一些便宜,毕竟他们都是自己的长辈。

    姬启运堤防吴王,实则并非吴王本身,区区三万藩军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根本原因是出在五军都督府身上。如今吴王就在京城待着,暂时还没有返回金陵的打算,故而姬启运对江南目前还算放心。

    但蜀王就不同了,蜀地距离京城太远。且蜀道艰难,常年与外并无多少联系,即便对姬启运这皇帝来说,那里也是一块极为神秘的地方。姬明宣这么些年在里头干了些什么,没人知道。未知才更会让人产生恐惧,这个问题必须设法尽快解决。

    姬启运是这么想的,但现实却似乎并未给他这个机会。大周新君继位,得到消息的各国使节纷纷出赶赴京城,前来拜贺,几日内便会6续抵达,听说此番不但是与大周交好的各国,甚至就连素来敌对的匈奴汗国,都派出了一支使节队伍,显得相当隆重。

    匈奴可汗彻顿白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姬启运不得而知,但他很明白此事的重要性。这世上有谁能成为自己的对手?在他看来,除了年岁比他更小,但在位已有十几年的彻顿白之外,再不做第二人想。他们注定是对手,而且是一生的对手。

    迎接匈奴使节,并向其展现出此时的大周比以往任何时刻更为强大,这是放在姬启运眼前的头等大事。至于蜀王那里,只得暂且先放上一放,容后考虑了。

    就在此时,怀揣书信的赵全已然赶到了皇宫门外。对于崔玉良这心腹之臣,姬启运还是颇为看中的,立刻宣人将他带去了御书房。

    被偷梁换柱之后,顶替上去的是一封弹劾书信。

    “崔玉良”在信中痛心疾地狠狠告了姬锋一状,大致是说自从吴王离开金陵,藩地之事尽皆交由世子处理后,姬锋便故态复萌。整日流连于欢场青楼,公务积累甚多,甚至还因争风吃醋将一富商之子打成重伤,民怨甚重,凡此种种不胜枚举。横竖意思只有一个,这人压根就没干过什么人事,已把江南乱成了一锅粥,隔三差五便有人上金陵府衙击鼓鸣冤,状告世子不法行为。

    书信的最后,“崔玉良”再三恳求朝廷下旨问责。

    此信一看,姬启运不由龙心大悦。对了嘛!王爷不就该这么当么?逛逛街,遛遛狗,调戏调戏良家妇女,顺便再揍几个人什么的。要这么贤明做什么?看来姬锋这些年在京城没白待,的确学到了不少好东西。

    世子什么的。。。终究不够完美,如今吴王已然上京,是不是按照先皇的意思,干脆置换亲王,把姬锋提上去算了?有他这么一个王爷坐镇金陵,整个江南地区再没什么值得皇帝操心的了。

    姬启运开始认真考虑起了这个问题,且越想越是心动。。。

第423章 帝星坠(八)

    图锡,是匈奴在漠北草原所建的唯一城池,也是匈奴人的汗都。不同于大周皇宫“城内城”的形式,图锡就是一个独立的城市,并无寻常百姓居住,有资格在这里落户的,无一不是漠北权贵。

    此刻的图锡正在举办一场宴会,城中宫殿正厅歌舞升平,百来个奇装异服的人影安坐席间。他们对于眼前衣装暴露的舞姬似乎并不感兴趣,“不耐”两个大字写满了每一个人的脸上。

    终于,一曲终结,二十多个舞姬尽然有序地列队而退。偏门开启,一个二十来岁的俊美男子身后带着三四个随从信步走入,他自顾自地寻到了自己的位置,所有环视一眼,这才挂起和煦的笑容,开口说道:“怎的?这些别具风情的西域女子可是本汗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诸位似乎不太满意?”

    他右下方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秃顶男子闷声闷气地说道:“金发碧眼,有什么风情可言?再说这跳的都是什么?与我匈奴舞蹈相差实在太远。我说大汗,往后您若真要买女奴,还是买些大周女子吧,那小模样才真是好看。”

    “呵呵。”彻顿白不以为意,略过了这茬,他朝下头看了看,似是忽然发现了什么,顿时一脸惊奇地说道:“哟,今个是什么日子?四位王爷竟一个不落全到场了?”

    左亲王博额,是个年过五十的小老头,身材瘦削皮肤黝黑,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睛极是锐利。他似是没听出彻顿白的调侃之意,用略带沙哑的声音淡淡说道:“本王此来,实在是有个问题盘旋心中,思虑多年仍是想不透,此番特地前来寻求大汗解惑。”

    “哦?左亲王不妨直言。”

    微微一笑,博额也不起身,他自顾自喝了口水酒,这才说道:“当年老单于死于周人之手,我匈奴南征又受挫无功,大汗在巫王的支持下继承单于之位。不但如此,甚至还学那大周立国,整合了所有部落,这才有了如今的匈奴汗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匈奴各部受国法所限,过得甚是小心谨慎,但日子似乎并未见有所好转。物资少,生活艰苦,与天斗却依然要靠天吃饭。一场天灾或是疫情,都会有大量牧民饿死。敢问大汗,这立国的意义何在?”

    “意义嘛,当然是为了团结匈奴啦。”彻顿白咧嘴笑道:“莫非左亲王没有注意?这十几年来,我匈奴的凝聚力已非往日可比。。。”

    “团结?”博额朗声大小,打断他话头抢白道:“这些与我们无关,本王在乎的是,我匈奴百姓究竟何时能过上好日子。能不愁吃穿,能不用看着老天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苟活。”

    “左亲王有话但可直言,不必绕圈子。”

    “大汗,本王只想问你一句,究竟何时兵发周国?”

    “兵发大周?还何时?”彻顿白满脸惊奇道:“本汗何时说过要对周国用兵了?”说着,他哑然失笑道:“左亲王,你怕是年岁大,听岔了吧。”

    “你。。。”老头子一股气憋在嗓子口,着实被他气得不轻。

    “行了!”坐在博额不远处的中年男子沉声喝道:“大汗,现今周国的皇帝老儿已死,那新君姬启运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初登大宝国内掣肘必然不小。大汗何不借此千载难逢的良机,立即举兵南下?”

    “法刺亲王。”彻顿白淡淡说道:“本汗必须纠正你一个误区,年纪小不代表能力差。那姬启运比本汗还大了三岁,按照你的理解,我匈奴比起周国岂非更加不堪?姬重当了几十年皇帝,无论姬启运能力多高,在他的光环笼罩之下,都不可能为我等所知晓,法刺亲王以年龄而断能力的说法,实在太过草率。”

    右亲王法刺皱眉回道:“周国的情形与我匈奴岂可同日而语?大汗虽然年轻,但持政已有十四年,更不是那初登大宝的姬启运可比。本王有足够的信心,若是大汗此刻南征,我匈奴必大获全胜。”

    “然后呢?”彻顿白哑然失笑道:“欲图大周,先灭祖教,欲灭祖教,先诛武宗。法刺亲王,前车之鉴呐!本汗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你该不会已经忘记了吧?武宗的宗主一代强过一代,若是将大周逼急了,那凌羽然杀入大漠,谁去抵挡?是你?还是我?”

    “这。。。”

    “所以说嘛,大师傅一日不曾出关,什么南征的事,你们就一日不用多想。”彻顿白吸了口气,笑了笑道:“这可是拿本汗的性命去赌,非臣下所为。”

    “。。。”你直接说你怕死不久完了,法刺犯了个白眼,悻悻然坐了回去,不说话了。

    败阵两人,坐于两人对面的喀目亲王开口说道:“大汗,武宗虽然难缠,却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祖教的职责是守护周国不落入姬姓以外的人手中,换言之只要我们不以侵占对方皇城,不以灭国为目的的军事行动,武宗是不会轻易出手干预的。既然如此,借着周国朝局不稳,我等南征打下几座城池,抢回些财货人口也是好的。”

    “不错!”最后一个亲王巴克塞朗声说道:“只要大汗一声令下,本王愿立即发兵为大军开路!”

    “不亏是我匈奴前亲王,当真是逢战必先,一往无前。”彻顿白朝他狠狠竖了个大拇哥,忽然面色一收,回归先前平淡的模样,他悠然地竖起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淡淡说道:“还是不打。”

    “你。。。”

    “。。。”

    “。。。”

    老天啊!您行行好,收了这只妖孽吧!四大亲王心中狂呼,怎么都闹不明白,勇猛善战的匈奴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贪生怕死的大汗。

    “本汗知道,此刻一定给你们留下个贪生怕死的印象。”彻顿白似是还嫌气得他们不够,咧嘴笑道:“但是没关系,随你们怎么想。你们只要记住一点,我才是匈奴大汗,本汗有自己的计划,无需你们指手画脚,各位只管听命行事。至于什么时候该打,本汗自然会通知你们。”

    此言一出,厅内众人豁然变色。

    博额还算沉得住气,他深深吸了口气,沉默了片刻,似是下定了决心后才开口说道:“既如此,我等无话可说,全凭大汗做主。但本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究竟要怎样才算时机成熟?本王必须给麾下子民一个交代,若是大汗给不了一个明确的说法,本王决定,连同麾下部落退出汗国。”

    博额言罢,余下三位亲王略一考虑便出声符合了。“本王也是。”

    退出?一个亲王麾下至少也有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退出一个都不是汗国能承担得起的,更何况四人一起退出。倘若如此,彻顿白这匈奴大汗岂非成了一个笑话?一直安安静静站在身后的格林心中不由大怒,他迈上一步大喝道:“你们是要造反吗!”

    中气十足的喝声在大厅内炸响,一个缩在角落,全身被黑袍笼罩的老者阴测测地笑道:“格林,大人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你还是别涉足其中了。”

    “哼。”格林虎目圆瞪,打量了众人一眼,冷声道:“谁敢对大汗不敬,我就杀了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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逗逼巡警意外殉职,穿越成姜家村贫农之子。原想着热炕头,小媳妇,偷鸡摸狗筑小楼。无奈麻烦上门,步踏出村。
至此太岁出山,灾星降世,行祸天下,步步生莲。
守吴县,谋夷州,转江南,乱京师,平高丽,定东出,坑匈奴。处处算计,步步高升。
江湖,诡异的江湖:柔情,缠绵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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