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银行企划(二合一)
从内心说,合击之法姜云并不想交到大周军队的手上,现在局势还不明了,大周朝廷与夷州在不远的将来,极有可能兵戎相见,这种战阵之法的价值他再清楚不过,之所以运用到前护卫军,仅是为了让自己稳固地位,有继续向上爬的机会。
姜云在大周军队的地位越高,将来获得的情报就会越详细,他干的是卧底的勾当,衡量的是划算与否,一番计较之下,这才狠下心,将合击之法传了下去。
如今徐聘婷的要求,显然与他的根本利益产生了矛盾,可偏偏这小娘皮目前又得罪不了,一番讨价还价,在徐聘婷发誓,绝不将此法流传出宣武营之外后,姜云这才勉强应了下来。
亏是亏了一些,好在不是全无收获。在曹忠回去询问一番后,他不吭声了,算是默认了演武结果。徐娉婷当众宣布,姜云麾下依旧担任前护军。
前护卫军统领是姜云,将军衔还会远么?今日开始,他算是真正拿到了一张迈入大周武将阶级的门票。
接下来军营中事,姜云已没必要继续操心,日常训练交给了两位副统领,他再次闲了下来。隔三差五地前往吴王府,跟姬洛腻乎一阵,不求上进的混日子,倒是极为符合他的性格。
小半个月后,汇丰钱庄的伙计再次寻到姜云家中,传递了一个消息。
钱庄的运营不是特别顺利,按照姜云的意思,罗天亲自接洽了几位世家的族长,协商钱庄的联合运营。但对方无一例外地表示出了淡漠的态度,对此并不感任何兴趣。
即便再精明的人,思想上难免会受到时代的束缚。这时候的钱庄,主要职责是存银,发行银票,以及放贷,属于双向收费。存银要收保管费,借贷要收利息,但即便如此,收益依然比不上其他行业,并且要承担不小的风险。其中最麻烦的就是运输问题。
例如在金陵发行的银票,顾客需要在京城取银,当京城的钱庄没有这么多现银时,就需要向开在各地的同号钱庄调银,运输过程中一旦遇上山贼,劫匪,其损失将远远超出钱庄的收益。
钱庄存在的最大作用,就是银两的运输调节,这种风险是难以避免的。各大世家生意面极广,银钱的调度同样无法避免,他们所开的钱庄更主要的是为自己而服务,百姓的需求,仅是附带的,可有可无。
对百姓而言,依赖更多的是朝廷所发放的宝钞,其类似于后世的纸币。本身并无任何价值,在朝廷的运作下,这才拥有了代替金银交易的作用,成为了货币的一种。宝钞最大的优势,就是随时可以寻找官府兑换现银。方便,并且安全。
但是大周宝钞作为一种纸币,依然难以逃脱后世纸币的最终宿命——贬值。朝廷不会让国库的银子折损,唯一的办法就是逐量增加发行,将宝钞的价值不断下降,下降的额度自然就成为了朝廷的争当收入。
百姓虽然无奈,却也只能接受。
他们的需求,朝廷看不到,各大世家同样看不到,但姜云却能看见。金融行业远不止看见的这么简单,他要打造的不是几个普通的钱庄,而是高出这个世界,并且能融入其中,为自己以及百姓创造出真正价值的银行!
该找沈墨谈一谈了。
姬洛的婚事早已过去,吴王除了给姜云定下一个“傍晚之后不准进入姬洛闺房”的限制,其他地方倒也没有为难他们,倒不用偷偷摸摸的私下会面。
这日,晴空万里,风和日丽。
姬家姐妹难得地决定出城踏青,不但叫上了沈墨和姜云,就连徐承嗣都给一并捎带上了。这厮如今和姜云没了直接的利益冲突,但横竖两人就是瞧不对眼,一路上大眼瞪小眼,好在有沈墨这和事佬在,两人倒也没像往日一般调侃斗嘴。
尽情游玩了整日,夕阳西下,他们才返回城中,沈墨做东,寻了家常去的酒楼,几人开了雅间,围桌而坐,静待晚膳上桌。
三个姐妹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个不停,三个“连襟”你瞧瞧我,我瞅瞅你,无话可说。
徐承嗣终是闲不下来,他一脸嫌恶地看看姜云。“我说你就不能换身衣服?哪个不知道你银子多?整日穿着粗布烂衫的,你寒掺谁呢?跟你走一起都觉得丢人。”
“我乐意,有你什么事啊?”
“哼。”他瞧姜云就是不顺眼,好的不学坏的学,真是近墨者黑,自家妹子那气人的本事,这厮倒是学了个齐全。徐承嗣正在琢磨攻击点,却不想姜云下一刻便反击了。
“你的袍子多好看,一个袖子长,一个袖子短,瞧瞧那衣襟,就像被十几个大汉扯过似的,我想学都学不来呢!”
“这是充满了爱的袍子,我就乐意穿!你羡慕得来么?”
“吹,接着吹。”
“哼。”
一瞧两人又斗了起来,沈墨赶紧笑呵呵地开口劝道:“上菜了,都别闲着,动筷子。”
酒过三巡,桌上的气氛渐渐轻松下来,姜云看着火候差不多了,这才看向沈墨道:“沈兄,我这有一笔买卖,想邀你一起干,你要不考虑下?”
“买卖?”沈墨顿时来了兴趣。“什么买卖?”
“开钱庄呐。”姜云起了个头。
沈墨不由笑了。“姜兄弟,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啊,这钱庄,我沈家也开了不少,实在没多大意思,何况本钱也不算多,还用得着合伙么?”
姜云从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叠盏纸递了过去。“你看看再说。”
这是一份类似于企划书的东西,姜云把心中想到的东西几乎全部写了上去,密密麻麻一大堆。沈墨接过之后,苦笑着随意瞄了一眼。不以为意的神色渐渐退去,转而惊奇地说道:“钱庄还能这么开?”
“看下面。”
沈墨又翻了两页,面色终于认真了起来。“姜兄弟,你这胃口可真不小,要做出这样的钱庄。。。”他摇了摇头。“投入的本钱将不可想像,我沈家虽颇有资产,但显然还远远不够。”
“喝!我听到什么了?”桌对面的姬熎忽然笑道:“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沈墨也有钱不够的时候?”
姬槿夹了口小菜,糯糯嘴,含糊道:“姐夫这是哭穷呢。”
“我可不是哭穷,是真没银子干这事。”他将盏纸递回给姜云。“姜兄,要做成这事,除非你能将大周排行前十的世家整合起来,否则绝不可能有这财力办到。”
“银子的事你不用管,全部我出。”姜云笑道:“沈兄只要拿出沈家的这块招牌就行,钱庄最为讲究信誉,这绝非短时间内可以获得的,别的地方不敢说,在江南地域,沈家就是一块再响亮不过的金字招牌。我投资,你出面,获利八二,我八你二。”
“你能出多少银子?”沈墨不由动心了。这只蛋糕实在太大,一旦做起来。。。得利将不可想像。但资金投入至关重要,新开钱庄,前来借贷的远比储存的多,若没有雄厚的资金保障,只怕半个月都撑不过去。一旦失败,所有投入都会打了水漂,这种风险他是承担不起的,也不可能去承担。
姜云伸出了一根手指。
沈墨愕然地看向他,听说过姜云有钱,没想到竟然富有道这个地步。“一千万两?前期应该是够了,但要做到你所希望的目标,恐怕还差了不少。”
关键的话他没说,八二分成,沈家的招牌怎么也不止两百万两,这买卖他有些亏。
“不,是一亿两。”姜云想了想,这会好像没有“亿”的概念,他立刻补充道:“一万万两。这是前期投入,仅用以江南地区。后续我会继续追加,把整个大周区域全部吃下,估计大致需要六万万两。”
整个雅间顿时鸦雀无声。。。姬洛一脸担忧之色地说道:“姜云,你该不是劫了朝廷的国库吧?要真是你干的,你可不能瞒我。。。”
“。。。”这话也不能算她错,姜云没劫,动手的是暗盟,将大周一千五百多年积累下的财富,一股脑搬神殿去了。区区六亿两而已,很多吗?九牛一毛,一个房间的货架而已。
自从当上了暗盟的尊主,姜云对钱财好像就失去了概念。。。一亿两,一两,好像也没多大区别。
姬槿悄悄竖起了耳朵,状似不经意地向沈墨随口问道:“姐夫,你们这买卖如果做成了,一年下来能有多少入账啊?”
沈墨闻言一愣,暗暗琢磨了许久,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能说是一个无法估计的数目,只需要一年,我沈家就应该能将其他世家远远抛在身后,百年之内,谁都甭想赶上来。”
他确实没法估算,大周有多少百姓?有多少钱财积累在民间?相比之下,朝廷国库那点钱财根本算不上钱了。姜云的钱庄,说白了,就是拿了百姓的银子去赚银子,改变的是钱庄“储存”的概念,人家存进来的银子,他转手就拿出去投资了。如同滚雪球一般,无限制地不断膨胀下去。
这影响的不但是钱庄行业,所有行业都会受到冲击,都会被分出一杯羹来,东咬一口,西啃一口,能赚多少?恐怕老天爷都算不出来。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东西。姜云开设银行的真正目的不会跟沈墨说,垄断钱庄行业,一手操控各种货币的兑换比,这才是他真正追求的东西。投资有风险,但控制货币却是一本万利。
情况类似于玩股票,他就是庄家,一手控制着“货币”这支股票的涨跌,哪怕只出现百分之一的浮动,在数十亿,甚至数百亿的庞大基数下,获利能有多少?正如沈墨所言,无法想像。
姬槿自顾自地端起酒杯道:“二姐夫,三姐夫,我敬你们一杯,祝你们一切顺利,财源广进。”
“。。。”这丫头话会不会早了点,姜云和姬洛的事还没信呢,姐夫这就叫上了?对这未来的小姨子,姜云可丝毫不敢大意,先前他已经在她手里栽过一次了。
果然,在两人愕然地喝下一杯水酒后,姬槿甜甜笑道:“两人做买卖挺孤单的,要不你们带上我家承嗣呗。”
“。。。”
做买卖和孤单有丝毫联系么?只要有银子赚,再孤单我也乐意啊,姜云一阵无语。
“槿儿,你跟他们说这些干嘛。”徐承嗣涨红脸道:“我又不缺银子。”
“你不缺我缺啊。”姬槿瞪了他一眼,极是不给面子地回道:“哼,我就是让你骗了!还当国公府多有钱呢,哪知你压根就是一个穷鬼,那间杂货铺,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几个银子。我还想开几间布料店呢,你别给我添乱。”
说完,她面色再次一变,满是委屈地向着姬熎,姬洛说道:“二姐,三姐,你们帮我说说话嘛,我在国公府过得日子,可苦。。。”
“。。。”
“。。。”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也不知国公府是饿着她了,还是冻着她了,徐承嗣一脸羞愧之色。当然,羞的成分更多一些,这媳妇也实在太给他丢人了。
姬槿这套姜云不吃,可架不住她两个姐姐吃。
“沈墨,成不成你给句话!”
“姜云,小瑾可是帮了我们大忙的,这个人情你得还。”
“我没意见。”沈墨赶紧表态。姜云则看了眼焉了的徐承嗣,叹道:“入伙没问题,可我得知道他能干嘛,吃白饭的可不成。”
徐承嗣没吭声,姬槿忙道:“你们不是开钱庄么?来往银钱总要运送,若是遇上贼寇,极是危险。正好徐家管着五军都督府呢,让承嗣抽调些兵马出来,专门负责给你们运送货物。”
让朝廷的兵马充当镖师?亏她想得出来!要不怎么说这丫头是个人才呢,粘上根毛就是只猴,这种人不做买卖当真可惜了。
“槿儿,这可不成,我无官无职的,调不动兵马。”徐承嗣吓了一跳,他是小公爷不假,这不还带了一个“小”字么?国公府现在还轮不到他做主。
“有什么不成的?”姬槿自顾自地给他出了个主意。“你不会把公公的虎符偷出来吗?”
“。。。”徐承嗣已经快哭了。“爹会打死我的。”
“笨蛋!”姬槿一脸恨铁不成钢。“你不会找小姑子去偷吗?凡是能气到公公的事,她都乐意干,一定不会拒绝。”
瞧瞧吧,徐继业这位新过门的儿媳,这是有多孝顺。。。饶是徐承嗣这种不知孝道的二世祖,都不由为老爹感到一阵悲哀。
“那就这么决定吧。”姬槿的想法虽然大胆,不过的确是可行的。银两运送极易出事,普通的镖师还真信不过,尤其是数额巨大的情况下,有一支正规军队押送,那就没什么问题了。他考虑的重点,只有安全与稳定,这是一个合格商人的本能。钱是赚不完的,只要不赔,一切都好说。“我让出一成,给徐兄弟。”
“别,抛头露面的事得沈家来,少过两成我也过意不去,这样,我让两成出来,咱们六二二分。”徐承嗣毕竟是官面上的人,除了运送货物之外,他老子的人脉多少也能用上一些,这两成给的不亏。
两人拍板,事就这么定了。至于徐承嗣怎么想的,不重要,这厮压根治不住自己的媳妇,智商上的差距已经很明显了。
回倒家后,姜云书信一封,交给陆小川,让他将手边的事情放一放,立即赶回夷州,寻找闫天华。等梦萝将银子运送到位,夷州入侵大周经济的第一炮,将正式打响。
第233章 构陷(二合一)
6小川已启程前往夷州,姜云再次过起了独居生活,日子不免孤单乏味。闲暇之余,往吴王府跑的次数更为频繁,日日相见,他与姬洛的情感正以肉眼可见的度飞快地升温。这点令吴王殿下很是不爽,虽然女儿已在他那边备过了案,但姜云与徐娉婷在人前的那股子热络劲,他是横竖都瞧不顺眼。有心想向徐继业告个密,给姜云添添堵,可思来想去,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去掺和孩子的事,实在有点说不过去。悻悻之下只得作罢,这股子憋屈劲,横竖又算到了姜云头上。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除了姬玉,这厮最近看姜云的眼神总透着古怪,这让他不由暗中提起了几分戒备。姜云琢磨了许久,也没现自己有什么把柄让这位督军大人拿捏,索性无视这种目光骚扰,该干嘛干嘛。
井水不犯河水,挺好。可姬玉这股子坚韧不拔,实在是世所罕见,按说徐娉婷的态度已经表达得相当明显了,他偏偏视而不见,无论她走到哪,他总会不经意间地“意外”相逢,这该死的人造缘分让徐娉婷的忍耐已经逐渐濒临崩溃的边缘,不堪其扰之下,小徐将军彻底豁出去,脸皮这玩意她是彻底不打算要了。
接下来的几日,在姬玉面前,她对姜云的态度已从口头调戏逐渐转变为动手动脚了。这让姜云很是烦恼,他烦恼的不是自己被人占便宜了,而是被人占了便宜却找不回场子,对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来说,多少有些让人蛋疼,而且还还有点伤自尊。
这种痛并快乐着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正如徐娉婷对姬玉的容忍已到达了极限,姬玉对姜云也同样如此,半个月后,姜云的麻烦来了。
这天,他照例睡了个懒觉,近正午时分,这才悠哉悠哉地出门,前往城外军营“上班”。他的懒散做派,徐娉婷早就习以为然,加之先前送上的合击之法,让徐娉婷多少欠了他一个人情,对于这种无伤大雅的事,她大多睁一眼闭一眼,姜云这懒觉睡得,自然更无顾及。
刚踏入营地,他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来往士卒看着他的目光透着古怪,指指点点地窃窃私语。当他来到自己的前护军营地后,姜云立刻知道出事了。
营盘内拥堵了一大群人,分成了两波,似乎是在对持着,高声喧嚷外还伴随着阵阵叫骂。一方是姜云麾下士卒,许封和孔尚两位副统领满脸愤然之色,挡住对方的同时,手脚并用的在比划着什么。另一方姜云看着眼生,有三十多人都穿着一席青红色的捕快服,领头之人四十多岁年纪,略带福像,虽身着素袍,但观其言语姿态,显然是官府中人。
徐娉婷和姬玉站立在两队人马中央,前者面沉似水,后者冷笑连连。
“出什么事了?”姜云推开人群,挤了进去。
“统领,你来了。”许封见到他后,忙开口说道:“这些人太过分了,无缘无故的就要搜营。”
搜营?姜云微微一愕,这是出了大事啊!军营的性质比较特殊,远比搜查一个官宦人家更敏感。何况这不是普通的指挥卫所,而是魏国公麾下的五军都督府。若非出现了难以无视的重大事件,谁也不会跑这来给自己找不痛快。
是否出事暂且不谈,该有的态度姜云必须做出来。他立刻拉下了脸色,向徐娉婷问道:“徐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你瞅我做什么,问他。”徐娉婷臭着一张脸,显然也不太高兴。
她身旁的中年人向前一步道:“是姜统领吧?自我介绍一下,本官乃是金陵府尹,崔玉良。”
金陵府尹?姜云愣了愣,没想到眼前这貌不惊人的,竟然来头这么大。同样是市级一把手,由于金陵是整个江南地区的经济政治中心,金陵府尹类似与后世的直辖市市长,比如,上海。其政治地位甚至不下于布政使,乃是正四品官职。别说姜云,就是眼前的徐娉婷,在他面前也只能以下官自居。
况且以他的年纪,能坐到这个位置,显然不可能是个毫无背景的人,这么一来姜云倒不敢太过放肆,他抬了抬手说道:“下官见过府尹大人,不知大人此来?”
“今日一早,姬督军来本府处告状,说是一枚极其重要的翠玉扳指为人所盗,故而本府前来搜营。来此之前,本府已向魏国公请示过,得到了搜营的批准。可姜统领麾下诸位将士不服上命,如今徐将军亲来,竟还坚持阻碍本府执行公务,姜统领,你这兵带得可真能耐呐。”
不阴不阳的一番话,顿时让姜云皱起了眉头。他行事可以按照官场规矩来,但前提是没人主动招惹他,这崔玉良话语之间,满满都是嘲讽的意味,压根就是上门寻事的态度,姜云自然不会与他客气。“大人此言未免过于荒谬。魏国公批准大人搜营,可未曾下令我等必须配合!这是两码事,军营重地,岂可让人随意搜查?姬督军丢失物品,与我前护卫军何干?下官方才来时已经看过,左右护卫营皆无搜查过得迹象,何以偏偏针对我前卫营而来?”
“本府没有与你解释的必要。”崔玉良淡淡回道:“姜统领,希望你能明白,金陵城的治安乃是本府分内之事,此是朝廷赋予本府的职责,况且此事非同小可。姬督军被盗的扳指,乃是御赐之物。今日这前卫营,你同意,本府要搜,你不同意,本府一样要搜。”
“若是搜不出来,又当如何?”
崔玉良冷笑道:“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姜统领认为本府会如此冒失行事么?”
此言一出,姜云就知道坏了。栽赃!姬玉憋了这么多天,总算是安奈不住了。他用的手段不算高明,但无疑是特别能恶心人的那种。这种法子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先机”二字,未到匕现之时,对方根本不可能有所察觉,更别说提前防备了。
搜查?还有必要么。姜云现在就能肯定,那个所谓的“被窃之物”一定就在前卫营的某个角落中安静地躺着,就等这些捕快前去现。如果不出意外,甚至可能就在他的大帐之中。
“要搜就搜吧。”姜云冷哼道:“若是本将所料不差,你们要搜的恐怕不是前卫营,而是本将大帐吧?不必麻烦了,大帐就在前面,但去无妨。”
“统领。”许封担忧道:“他们。。。”
姜云淡笑道:“遮羞布都不要了,由着他们去,都给我让开。”
姜云一声令下,前卫营士卒分散开来,让出道路。崔玉良带头向前走出,一番搜查之下,果然不出所料,在姜云帐中座椅垫子下,现了那只小巧精致的翠玉扳指。
“姜统领,你是否要解释一下?”接过扳指,崔玉良交给姬玉确认一番,这才说道:“这可是人赃并获。”
“脏是有了,人在何处?”虽然明知对方必有后招,但本能之下,姜云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此是本将大帐不假,但这里是军营,熙熙攘攘数千人,想要偷偷潜入,行栽赃之事并不会太难,况且营中上下皆知本将并不住在军营,每日傍晚便会离营回城。这大帐只是本将名义上的住处而已,崔大人何以就能断定,就是本将所为?”
崔玉良不答反问道:“敢问姜统领,官府以何断案入罪?”
“人证物证。”
“好。物证已然在此,本府今日就让你心服口服。”他转向帐外喝道:“带进来。”
帐帘被人从外掀开,在五个捕快的簇拥下,走进了两个人来。
“这两人你可认得?”
“不认得。”姜云瞧都没瞧就矢口否认。整个前卫营上千人,他又不常在军营,除了两位副统领,他几乎一个都不认识。
“小魏,小宋,你们这是做什么呢?”姜云不认识,许封却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在这已经干了一段时间,这两人又是自己手下的兵,每日凑在一起出入训练,想认不出都难。
“许副统领认得?”崔玉良凝目问道。
“当然,他们都是末将麾下的士卒,如何认不出来?”
“认得便好!”崔玉良点点头道:“你们可以说了。”
魏旭,宋小保两人耷拉着脑袋,颇为心虚地看了眼姜云,沉默了片刻,这才轻声道:“昨日姬督军来此视差,不慎将扳指掉落,我等都瞧见了,原想提醒他,哪知姜统领抢先一步捡走了,并嘱咐我等,不可将此事宣扬出去。”
“他为何捡走?”崔玉良眯眼问道。
“我等不知。”魏旭吞了吞口水,道:“想来是见这扳指极为值钱,一时起了贪念。。。”
“你放屁!”他话未说完,许封便立即出声喝道:“魏旭,统领到任之后,待我等不薄,你怎可如此睁眼说瞎话?全营兄弟哪个不知统领身家?这扳指昂贵不假,够我们全营吃几顿的?莫说一个,便是十个,姜统领也不会瞧在眼里,如此拙劣的栽赃,尔等简直欺人太甚。”
许封这义愤填膺的模样,让姜云有些意外。实际上他们谈不上有多少交情,整个前护军营都沾到过姜云的好处不假,但毕竟这只是一种利益上的等价交换。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跟他们交朋友,只要他们按照他所想的去做,花点小钱,姜云不在乎。
当魏旭和宋小保在他背后捅刀子时,姜云并不觉得愤怒,这些人能为了好处听命于他,自然能为了好处被别人收买,反倒是许封,这个初次见面就给姜云留下了“和事佬”印象的人,在关键时刻跳了出来为他抱不平,多少让他感到了一些暖意。
只是他官职太低,意见根本不足以影响到崔玉良。
“许副统领,你的说词乃是主观推测,断案之中不足采信。如姜统领方才所言,本府断案,只看证据,今人证物证俱全,狡赖之言,多说无益。”他转身看向姜云道:“姜统领,麻烦你与本府走一趟吧。”
“去哪?”
“自然是府衙,失物乃是御赐之物,拾而不举,与盗窃同罪。此事非同小可,本府需弄清原委,以便上呈天听。至于如何降罪,还需等陛下圣裁。无论如何,你这统领之职,必须当即卸任。”
“不成。”沉默许久的徐娉婷说话了。“姜云你不能带走。”
“徐将军!”
“不用说了,就这样。”
“徐将军,本府以律法办案,便是国公亲至,也不能行那徇私枉法之事。”崔玉良寸步不让。
徐娉婷笑了笑道:“同样一句话,我徐娉婷从不说第二次。”
“莫非徐将军坚持要包庇姜云,与律法为敌?若是闹上御前,便是魏国公只怕也吃罪不起,徐将军最好三思而行。”
“我可以派兵看住姜云,等待调查结果。”
“人我一定要带走。”
“来人!”徐娉婷本就没多少耐性,实在懒得跟他多费唇舌,断然下令:“给本将把这些人一个不剩,全宰了,我倒要看看此事如何闹上御前!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徐娉婷,你敢!”崔玉良这会终于变了脸色,早就听闻这徐将军向来无法无天,没想到竟猖狂到这等地步,杀害金陵府尹?别说他一个从五品的武毅将军,就是魏国公捎带上吴王都吃罪不起。
“非我营中之人,格杀勿论!”
“是!”前护卫营主将早对这些府衙来人瞧不顺眼,听闻将领,立刻“唰唰”几声,拔刀出鞘,不怀好意地看向一众捕快。
崔玉良终于怕了,他面色苍白地转向姬玉。“督军,这事你不能不管啊!”
“他管什么?”许封冷笑道:“他又不是我宣武营之人,问他何用?姬督军今日会同你们一起上路。”
这话让姬玉也跟着慌了起来,闹大了啊!崔玉良傻,他可不傻,这种事别人干不出来,但徐娉婷不同。她脑袋里就没有“不敢”两个字,惹毛了她,别说站在这里的是一个区区府尹,就是皇帝亲至,说宰也就宰了。这种无法无天的性格,也正是最吸引姬玉的地方。
“徐将军,有话好说,万莫冲动。”眼瞅着徐娉婷转身就要离去,等她一走,自己这伙人必然就是刀斧加身的结局,以后的事?闹再大跟他们也没半分关系了。他忙出面打圆场,对崔玉良道:“府尹大人,以下官看,不如就让姜云呆在军营,此事不急着处理,总是得问问国公爷和吴王殿下的意见。”
崔玉良早已认怂,只是方才嘴张的太大,一时收不住,拉不下脸来,见姬玉给他铺了个台阶,也就滚驴下坡,长叹一声,道:“也罢,本府今日就给徐将军一个面子,暂且不予扣押姜云,面禀国公处理。”
目的已然达到,徐娉婷转身走了回来,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来人,就让姜云待在帐内,无本将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帐探视,也不许他随意出入。营中不留闲人,崔大人,你自便吧。”
待崔玉良带着下属狼狈不堪地退去之后,徐娉婷才打士卒各自散开。
“抱歉,这事怨我。”
“嗨,多大的事。”姜云自嘲一笑。“跟你没多大关系,我这人,天生就招人厌。”
“我估摸着,这事还没完。你安心待在这里,没事少往外跑。外头的事我来办,绝不让你出事。”
“嗯,麻烦了。”
“与我还客气什么?这倒不像你了,待着吧,我先走了。”8
第234章 出事了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姜云在毫无准备之下,就陷入了被困营中的窘境,失去了最基本的自由,任他本事再大也难以靠自己去洗脱窃盗罪名。徐继业和吴王与他的关系谈不上融洽,这种浑水想来是不会掺合的。
姜云如今唯一的希望,只剩下徐娉婷。
混到了这个份上,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好在每天徐娉婷都会入帐看望他,事情说不上有太大进展,不过能看出,她的确为此事费了不少心力。小徐将军声名在外,即便不依靠国公府的势力,在金陵城中,谁都得给她几份薄面,人情的动用需要时间,对金陵府的施压,也同样需要时间。
这是一场错综复杂的角力。
当姜云被禁足的消息传出之后,徐承嗣和沈墨也开始暗中动员起来,合作已经谈妥,即便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也不能坐视姜云出事。徐承嗣那边会稍显麻烦,他动用的是国公府的关系,但老头子没表态,肯轻易出面相帮的官员并不算太多。反而是沈墨,沈家在江南的能量强大到超乎想像,在他站队表态之后,金陵府渐渐扛不住了。
这个案子说小不小,但凡什么事情和皇帝扯上关系,即便扯的极为牵强,谁也都不敢等闲视之,尤其在姬玉死活不肯松口的前提下,闹大只是迟早的问题。但说大也不大,其中最重要的是金陵府尹崔玉良的态度。如果他要和稀泥,一句“查无实据”就可以轻易糊弄过去。哪怕姬玉背景再大,也不可能和整个金陵的所有势力掰腕子,他还没这资格。
但崔玉良似是打定了主意,死活非得当一回崔青天让朝廷瞧瞧,面对巨大的压力,他硬生生地扛了下来,只是他没想到,如今的压力只是第一波而已。眼见崔玉良不给面子,沈墨的脾气也上来了,世家的强大不仅在朝,更多的是在野。
他没干多余的事情,只命令沈家在金陵的所有产业,买卖,全部歇业。这年头的工钱虽然也是按月计算,但却没有后世“单休”,“双休”的概念,东家安排的工作定期做完才有工钱,少干一天都得倒扣。歇业一日就代表着所有麾下劳工都少了一分收入,这触动的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人的利益。
尤其在沈墨没有明确表示歇业日期。一两日?工人或许扛得住,一两月呢?甚至一两年呢?这是把所有底层劳工往死路上逼。所以他们愤怒了,但这种愤怒却不是向着沈家,而是朝着府衙发泄去了。朝东家发火?没有意义,哪怕事情过去了,自己一样得卷铺盖走人。
沈墨的话说得极为漂亮。“金陵府办事不公,以小见大,这种官府,让沈家极其没有安全感,暂停歇业观望。”
工人暴动了!他们拖家带口,足足万余人齐聚府衙门外,砖头,石块,甚至烂果皮,臭鸡蛋,骂骂咧咧地不断向金陵府衙大门前砸去。
五军都督府视而不见,吴王府依旧保持沉默。
眼见工人们怒吼着“狗官”,大有杀入府衙,替天行道的架势,崔玉良终于怕了,态度渐渐软了下来。什么是大事?这就是大事了!青天?谁见过一个被上万名百姓活活打死的青天?甭管对错,事情一旦闹到这份田地,他就算死了,也是白死。法不责众,朝廷为了安抚百姓,只会落井下石,闹出这么大动静,老崔家被满门抄斩都有可能。
外面发生了什么,姜云一无所知,但从徐娉婷一脸轻松的表情上,他也知道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多久,眨眼间再次出现了转变。
一连两日,徐娉婷都没有再来看过姜云。
半夜时分,姜云帐中走进一人,是副统领许封。
“统领,大事不好了。”
姜云正在瞌睡,闻言睁开眼睛,迷糊地问道:“怎么了?”
“徐将军。。。她失踪了。”
“啊?你再说一遍。”姜云心中一紧,双目瞬间恢复了清明。
许封一脸焦急之色,飞快地说道:“前日傍晚,徐将军照旧打算入城,去府衙讨个说法,可到了第二日中午仍不见回营,这种情况从来未曾发生过,曹统领感觉不妙,立刻入城寻找。府衙和国公府都说不曾见过徐将军,她。。。失踪了,至今没有任何音讯。”
徐娉婷失踪了?姜云终于变了脸色。她为了这事跑前跑后,算起来姜云欠下了一份不小的人情,她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姜云强逼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道:“城里现在什么情况?”
“乱了,都乱了。国公爷大怒,调了宣策营和宣卫营入城,挨家挨户搜查,另调中军五营于城外搜索,但至今没有消息。”
姜云默不吭声,径直就向帐外走去。
“统领,您去哪?”
“找人啊!还愣在这干嘛?”姜云急道:“立刻让前护卫营集合,一起去找,多个人总多点希望。”
“嗨,都这节骨眼了,您还去寻什么人。”许封忙道:“徐将军失踪,现在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这件事上了,您的事他们都顾不上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崔玉良那王八蛋怎么会错过,他已请示过魏国公,明日就就要押解你上京了。”
“啊?国公府同意了?”
“他们哪还顾得上这些,现在天大的事也没徐将军重要,老公爷都快急疯了。”许封咬牙道:“统领,您还是跑吧!无论如何必须躲过这关。现在金陵全城出动,徐将军想来不会有事,等她回来之后,您的事还有转圜余地,要明日给提解上京,您可就真完了,京城那边,谁都使不上劲。”
这事不对劲!局外人或许瞧不明白,但姜云是整件事的核心,联系到自身情况,他瞬间就琢磨出了点味道。
徐娉婷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偏偏就在姜云的事出现转机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失踪了。巧合?呵,简直就跟提前安排好了似的。借此事转移整个金陵城的目光,然后快刀斩乱麻,彻底解决姜云。怎么瞧,姬玉这厮都逃不了关系。
若此事是姬玉在背后操纵,那徐娉婷必然没有生命危险,她的危险或许是来自其他方面。
这厮胆子不会这么大吧?别的事还好说,这事姜云真不敢打包票。天知道这龟孙子会不会见色起意,精虫上脑。不管怎么说,他都背着一个“皇子”的身份,即便在众多皇子中,他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他要真狠下心来不管不顾,哪怕东窗事发,为了自身名誉,徐家恐怕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说不定还可能将错就错,便宜了这孙子。
不成!徐娉婷脾气是臭了点,但和姜云还算相处的不错,尤其这事还是因自己而起,得尽快把她救出来才行。
“外头的守卫呢?”
“统领放心,末将已经安排好了。”
“好,那我先走了,这里你看着办。”
临走前,姜云深深看了许封一眼。这货。。。似乎仗义地有些过头了。
翌日。
金陵依旧处于一团纷乱之中,而某些势力却突然偃旗息鼓了,比如沈墨。
府衙发布了一则通告:本该被禁锢在军营之中的罪犯姜云,趁着夜色,杀害了一名看守士卒,逃跑了!离去之前,为泄一己私恨,将先前告发他的魏旭,宋小保两人一并杀害,现已畏罪潜逃,不知所踪。
府衙下达海捕文书,并通告周边府县,悬赏捉拿。
窃盗罪名尚未去除,如今又背上了三条人命,在这风口浪尖上,饶是沈墨也不敢顶风作案。
事情,越发麻烦了。
第235章 再遇故人
城中大乱,吴王府依旧保持沉默,但吴王这会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徐继业的动作太大了!为了寻人,他前后已动用了近九个营,整个五军都督府中军也不过才十三营而已,这几乎已经是倾巢而出的架势。三万多名凶神恶煞的士卒在金陵城内外如无头苍蝇般胡乱转悠,但凡瞧见一个面色有异的,甭管与此事有无关系,都会第一时间抓捕起来,严刑拷打逼供。
区区两三日,上百人被活活打死,其中大多是作奸犯科之辈,但同样大多罪不至死,府衙大牢已人满为患。面对徐继业的疯狂举动,金陵府尹崔玉良敢怒不敢言,连翻上吴王府求助,希望吴王出面,劝阻魏国公的暴行,将此事移交官府处理。
崔玉良还不算笨,知道这会不该再去触徐继业的霉头。吴王也不傻,让他去?想什么呢!
世人都以为徐继业和徐娉婷这对父女是前世的死敌,今生的冤家,见到女儿,徐继业从来给不出好脸色。但只有吴王知道,徐继业对这个女儿是发自内心的疼爱,甚至几乎已经达到了溺爱的地步,没有他的长期纵容,徐娉婷不可能培养出这等无法无天的性格。
扪心自问,若是自己的女儿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吴王或许会干出比徐继业更疯狂的事来。以己度人,吴王深知此刻的徐继业,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人类的恐惧会催发出内心暴戾的一面,无论徐继业往日里多温和,现在的他,就是一只失去了幼崽的猛虎,随时准备择人而噬,谁敢挡在他面前,谁就得死。
吴王才不会蠢到这个时候跳出去,替那些该死的绑匪去承担魏国公的暴怒。他这会正自顾不暇,各方面都得安抚,尤其是姬洛。在这风头浪尖上,姜云这厮竟然“逃狱”了,甚至还为此背上了三条人命,这可把姬洛吓得不轻,本是一日一见前来求情的女儿,频率已飞速上升为一个时辰一次了。
吴王不待见姜云不假,但女儿的请求他却不能不放在心上,他已从三卫兵马中抽调了三百人,暗中打探姜云的下落。却不想这厮犹如石沉大海,一夜的工夫彻底失去了踪迹。
吴王府迟迟不肯出面,崔玉良顿感压力倍增,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无视国公府,将全部精力转移到追缉姜云的事上,只要办成了一件事,失职的问题便能有个说头。然而府衙遇上了跟吴王府一样的问题,姜云彻底消失了,没有留下丝毫存在的痕迹。
城内一派兵荒马乱,百姓生怕出事,几乎已到了足不出户的地步。各个行业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门可罗雀,其中就包括了汇丰钱庄。
一连三日,见不到客户上门,钱庄伙计百无聊赖地凑在一起,玩着叶子牌。就在他们以为今日又将无人上门时,钱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走近一个衣衫褴褛,邋里邋遢的老道士。
他边走边吟道:“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有女乐逍遥,有酒我亦癫。。。”
逼格挺高,钱庄伙计却不买账。
“走走走,我们不算命!”伙计站起身来,一脸不耐地上前赶人。这点眼力劲他还是有的,这老道士全身家当加起来估计都不到十个铜板,跟乞丐没有多大差别,这种人指望他来存银子么?至于借贷,钱庄就是敢给,也得他好意思开得了口。
小伙计说话不是客气,老道士却不以为意,捻着花白且杂乱的胡须微微笑道:“道爷。。。咳,贫道并非前来算命,而是来寻一位相交小友。”
“找人?”伙计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找谁,你说说?”
“贫道这位小友,姓姜。”
“姜?咱们钱庄没有姓姜的人,你赶紧走吧,别碍着咱们做买卖。”
“呵呵。”老道士笑了笑道:“没有也罢,那贫道就找你们管事,他人可在?”
伙计疑惑地瞅了瞅他,犹豫片刻,这才转身向着后屋喊道:“孟管事,有人找你。”
听见叫唤,孟威放下手头的事情,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这位是?”
“道爷。。。咳,贫道无忧子,来此寻找一位故人。他名叫姜云,年约二十上下,是个面相清秀的少年郎,不知管事可曾见过?”
孟威目光微微一闪,笑着摇了摇头道:“在下不曾听说过此人,道长还是去别处寻找吧。”
“呵呵,贫道夜观天象,断不会有错,他必然在此。”无忧子淡淡说道:“这位管事大可前去询问一番,若是不见,贫道立刻便走。”
无忧子的主业是道士,副业是神棍,这番话说起来,倒也有一番高人风范,把孟威唬地一愣一愣,一时倒也不敢确定。他略一琢磨,笑道:“在下先前吃坏了肚子,这事说来就来,道长不妨在此坐会,等在下出恭回来我们再聊。”
无忧子知他要去请示,笑了笑,寻了张椅子坐了下去。
孟威回到后屋之后,没多久在此走了出来。“道长,我们里边聊,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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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友,别来无恙。”
密室之内,姜云再次见到了无忧子,他与一年多前似乎没有多少变化。这是姜云出村之后,认识的第一个人,且那时竹儿还在他的身边,对姜云来说,这个老道士有着很特别的意义。故人相逢,姜云心中也有些激动。
“坐吧,孟威,上茶。”他引无忧子入座之后,才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小友还未寻到竹儿姑娘么?”
姜云闻言,黯然地摇了摇头。“毫无音讯。”
“小友不必太过忧虑。”无忧子捻须笑道:“贫道回到山门之后,便向师兄请教过此事,师兄让贫道告诉小友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你与竹儿姑娘缘分未尽,终有一日会再见面的。”
“我能当这是一句宽慰的话么?”姜云苦笑道:“那你师兄有没有说竹儿身在何方?”
“说是说了,但贫道也不是很理解。”无忧子顿了顿道:“师兄说,竹儿姑娘,就在小友你的身边,从来不曾离开。你们之间,差的仅是一层窗户纸,非人力可以戳破,唯有等时间慢慢消磨,待时机成熟后,自然水到渠成。”
这话听着有点玄乎,基本跟没说一样,姜云长叹一声道:“是啊。眨眼快一年半时间过去了,竹儿在我心里一刻都不曾离去过,一颦一笑,至今仍清晰可见。若能再听她喊我一声相公,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乐意。”
“算了,不说她了。”姜云似是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勉强地笑了笑道:“说说你吧,怎么找到这来了?”
“小友,你是不是遇上麻烦了?”
“恩,是有麻烦,而且还不小。”
“那就对了。”无忧子点点头道:“师兄夜观天象。。。”
“打住,赶紧打住!这句对白能跳过么?咱们都是老相识了,不用来这一套一套的。”无忧子是神棍,姜云如今跟他基本算是同行,而且混得更好,他是神棍头子。夜观天象?蒙谁呢!
无忧子闻言一窒,不由苦笑道:“真是夜观天象。。。贫道这算命,是骗人的不假,贫道那师兄。。。唉,因当年一段孽缘,机缘巧合之下,学到了一门极为奇妙的本事,名叫观星术,确有未卜先知的功效。”
“真的?”
“当然,贫道虽偶尔会说上几句粗话,但却从不打诳语。若非师兄提点,贫道如何会来到这里寻你?”
姜云细细一想,嘿,还真是这么回事。
第236章 相思蛊
再见故人,姜云自然很高兴,但问题是这个故人实在有点特殊,一个招摇过市的骗子能为自己带来什么帮助?
前日夜晚逃离军营后,由于城内,城外同时都在搜查,士卒来往颇为频繁,他稍做乔装就成功混入城内,然后到了钱庄暂避风头。?
他在这里已经等待了一日,依然没有等来徐娉婷的消息,反而听到自己背负了三条人命的事。
几乎一瞬间,姜云就明白了许封如此殷勤的原因,这厮八成已经让姬玉收买了。他早该知道的,若换了平日,就冲许封这态度他也不会贸然出营,但当时闻之徐娉婷出事,姜云心神已乱,也无暇顾及太多。
姜云现在很烦躁,但却不是为了他再度被人栽赃的事。徐娉婷失踪已有三天了,这三天正是风口浪尖,姬玉断然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消失在众人的眼前,她应该是安全的,只是暂且被囚禁在某个不容易被现的地方。但随着时间慢慢推移,一切都会逐渐走向正轨,随后一个七品督军是否还在城中,没人会去操心。
皆时,徐娉婷会遇上什么遭遇,姜云想都不敢想,总之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就在无忧子到来之前,姜云甚至已经在考虑调凌冰前来大周,动用神教的谍报机构协助寻找。风险很大,但他没得选择。
“说说吧,你现在的烦恼是什么?”
“我要跟踪一个人,但目前不宜在城中露面。”姜云本能地回了一句,接着问道:“你有没有学过一些类似易容的道术?”
他想过了,要找到徐娉婷,根本不需要费力满世界去搜,只要盯着姬玉就行,他就不信这厮能忍住不去看她。
无忧子断然摇头。“贫道对玄术不是很感兴趣。”
那是,你丫一辈子都在潜心钻研骗术,哪来的心思去琢磨玄术。姜云顿时翻了个白眼,“那你算是白来了,帮不上什么忙。”
“嘿,小看人了不是?”无忧子乐呵呵地说道:“先前贫道还不知师兄为何非要我赶来相助小友,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没错,贫道无法让你改变容貌走出这间密室,但莫非走不出去,就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么?”
“什么意思?”
“小友请看。”无忧子腰间悬着两个葫芦,一大一小,大葫芦姜云早已见过,是用来装酒的。他动手解下小的那只,拔掉葫拴,葫芦口对着左手掌心倒了倒,出现了两条米粒般大小的虫子。
这虫子一条形似大米,一条形似糯米,通体白,似成透明之状匍匐在无忧子掌心,动也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这是何物?”姜云瞧了瞧,感觉还挺恶心。
“此乃相思蛊。”
“我说无忧子,不务正业的人我见多了,如你这般实在少见,你好端端一个道士,算个命骗些钱财也就罢了,去整什么蛊,跨界也跨地太凶狠了。赶紧收起来,我听说这玩意可危险的跟。”
“小友有所不知,这相思蛊原为苗女所创,不同于其他毒蛊,服下之后并不会有任何危害,一个月内便会自行排出体外。此蛊最大的用处就是监视。苗女热情如火,但对感情却偏执地可怕,她们容不得自己的丈夫做出任何拈花惹草之事,若是现有什么征兆,便会暗中给自家男人下这相思蛊。”
无忧子将手掌伸到姜云面前。“小友你看,长的是母虫,短的是公虫,你只需将母虫服下,然后设法将公虫让对方服下,皆时你只要闭上眼睛,就能与对方心意相通,他看见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说出了什么,都会在你脑海中出现,百里范围之内,这种联系就不会中断。如此一来,即便你足不出户,对方一举一动也都尽在掌握。岂非比费劲跟踪效果更好?”
“还有如此奇妙的东西?”姜云疑道:“既然心意相通,那我这边的情况对方不也了如指掌?”
“哈哈!”无忧子朗声笑道:“苗女性子刁滑,岂会让自己吃亏?这虫子的世界与我等人类可截然不同,母虫犹如皇帝,公虫则如奴隶,如何敢窥伺母虫?这种心意相通,便如同相思蛊之名,只是好听罢了,实则就是单方面的监视。”
姜云定定看向无忧子,目光之中满是古怪。“好端端的。。。你整这玩意,有何意图?该不会是打算下到女人的身上,窥伺澡堂风光吧。。。”
“。。。”一猜就中,这种人简直没法当朋友。
无忧子满脸讪笑,姜云就知自己猜的**不离十了。妈的!老流氓!
“回头再整几条给我,我留着备用。”
“。。。”妈的!小流氓!
姜云捻起母虫,闭着眼睛往嘴里一丢,接着灌了口茶水,当成药丸吞了下去。他了不敢咀嚼,玩意嚼死了没效果。他摆摆手道:“老道,公虫你先收着。我出不了门,这事还得你来办,想办法让都督府的督军,叫姬玉的吞下去。”
“成。”无忧子回答地很是痛快,收起公虫后再次伸出手掌。“多谢惠顾,相思蛊一千两,跑腿费一百两,外带你去年赖下的合伙费十两,利息贫道就不跟你算了,一共一千一百一十两银子,钱货两清。”
“。。。”姜云摇摇头。“我没银子。”
“嘿,小友何必诓我,师兄他夜观天象。。。”
“打住!你那师兄真不是个东西。天上的星星如果都是母的,就你师兄这流氓做派,满门抄斩都是轻的。”姜云满脸不爽地点出五张银票递了过去。“五千两,剩下的不用找了,这相思蛊再给我弄四份来。”
“成!有银子一切好说。”无忧子欣喜地收起银票,乐呵呵地就往外走。“嘿,若非师兄说你达了,道爷怎会千里迢迢跑这一趟。等着吧,我这就给你去办。”
老道士的人品不怎么样,办起事来,却出人意料的利索。在他走后姜云就爬上床榻,闭着眼睛假寐。半个时辰都没到,就在他昏昏欲睡事,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感觉。
明明闭着双眼,眼皮却仿佛自动睁开了,在自己面前的是另一个陌生的环境,以及一个人,一个熟人,他是许封。
无忧子成功了?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这么快就办到了。而且所言不虚,姜云现在正是透着姬玉的目光在看这个世界。
脑海中响起了许封那熟悉的声音。
“督军,您不是说已经派人守在营外了么?只要姜云逃出营寨,立刻以越狱的罪名当场格杀,怎的。。。”
接着传来的是姬玉的声音。
“嗯,原是如此商定的不假,只是本官细细一想,认为这做法太过显眼,就取消了行动。时机不对,那会已是半夜时分,本官调兵总该有个说法,半夜三更伏击逃狱的姜云。呵呵,本官总不能告诉别人,我未卜先知的本事吧?岂非惹人怀疑?姜云必须死,但却不能让脏水溅到本官身上。”
这相思蛊端的非常厉害,甚至就连姬玉不曾说出内心活动,都丝毫没有遗漏地输送到了姜云的脑海之中。
“可姜云一日不死,末将。。。”
“不必担心。若是无你从旁相助,本官也没这么容易就能拿下娉婷,你帮了本官这么大一个忙,无论如何,本官必会保你无恙。另外本官在京机营还有一些熟人,过几天便把你调过去,答应与你一份前程本官绝不反悔。如今城内风声鹤唳,你还是早些回去吧,以免节外生枝。”
“多谢督军提携,那末将就先行告退了。”
妈的!果然是这孙子!8
第237章 疯了
接下来的几天,姜云终于认识到了姬玉最大的优点,他的耐性好到出乎想象。天籁小说Ww『
只要姜云一闭上眼睛,就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姬玉心中那股子迫不及待与悸动,但都被他强行按捺了下来,整整四天,他竟做到了足不出户。
这反而让姜云不由着急了起来,相思蛊有效时间只有一周。无忧子为了炼制这对蛊虫,据说是花费了近一月,加上收集材料所耗时间,想要重新已然是来不及了。若姬玉熬过这段时间再有所行动,姜云就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徐娉婷做些什么。
在这种不安而焦虑的等待中,到了第五日半夜,姬玉终于忍不住了。通过他的目光,姜云能清楚地感到姬玉已走出了都督府为他安排的宅子,趁着夜色,他在居民区中东拐西绕,避过了街上巡夜士卒,悄然向城外走去。姜云不敢耽搁,立即从床榻上爬了起来,紧跟着追了上去。
徐娉婷失踪至今已有八天,国公府的疯狂搜查一刻也没有停止过,但人的身子毕竟不是铁打的,长期的高强度搜查工作,让中军士卒早已疲惫不堪。尤其此刻又是一个人最容易瞌睡犯困的时候,姬玉挑的时间正合适,不但方便了自己,同时也便宜了姜云,一路上没有遇上什么麻烦,顺利地跟出了金陵城。
姬玉出城之后,顺着城墙阴暗处一路向北疾行,约一里处,出现了一片颇为茂密的树林,姬玉左顾右盼一番,确认没人跟着,这才快步钻了进去,不多时,他骑着一匹快马,转上官道后,继续向北赶去。
这货居然提前准备了马?姬玉出现这个念头时,姜云早已跟出了城外,想找法子也来不及了,无奈之下只得迈开两条腿,玩命似地向前奔去。
姜云现在只能祈祷,目的地千万别太远了。一百里的有效范围不怕跑了姬玉,但人和马比度和耐力,姜云实在没这份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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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北方约二十里处,有一座极不起眼的农庄,大约在六七年前,因修缮官道的需要,官府早已将居住在附近的百姓迁徙去了别处,农庄的主人原不想走,坚持到了最后这方圆十多里的范围已再无一户居民,苦于出行,购物不便,农庄最终还是废弃了。
因位置较偏僻,即便日间过往行人都不会太多,入夜之后,更是彻底融入了黑暗之中,不走近了极难现。在一片弃屋中央,有一间颇大的屋子,从残破的窗棂处隐隐透出了一抹昏暗的烛光。
姬玉行至屋子门前,翻身下马后,向着木门轻轻叩了两声,接着顿了顿,又扣了三声。
“吱”地一声,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内打开,一个身着布衣的汉子顺时出现在姬玉面前。
“少爷,您来了。”
“恩。”姬玉进屋之后,顺手将门带上,这才问道:“人怎么样了?”
“在里屋呢。”汉子看了看后屋道:“挺好的,不愧是未来的少夫人,胆色过人。非但没大哭大闹,寻死觅活,反而极为冷静,刚还扯着我聊了好一会。”
“没跑过?”
“嗨,每日下一次药,站起来都费劲,能跑哪去?再说我这不是寸步不离地看着呢么。”
“恩,老武,最近几日你辛苦了,待我这事顺了,定不会亏待你。”
“少爷您客气了,这是我分内的事。”
“行了,今晚你不用待这了,去吧。”
“啊?”武桀一愣。“去哪?”
“随你去哪,越远越好。”
“少爷,我得在您身边保护您。”
“不用了,能有什么事。”姬玉轻咳一声,道:“走吧,今夜你待这里,咳,不方便。”
瞧着他的模样,武桀顿时回过味来,不由笑道:“行,那我这就走,明早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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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武桀离开之后,姬玉这才向里屋走去。
屋内没点蜡烛,伸手不见五指。姬玉取出火折,把门前的烛台点上,看向眼前蜷缩在床榻上的人影,轻声唤道:“娉婷。”
听闻有人进屋,徐娉婷睁开眼,脸上顿时浮上不屑之色。“怎么?有胆子来见我了?我当你打算缩到明年呢。”
姬玉走上前去,给她将手腕上的绳索解开。“抱歉,让你受苦了。”
“呵,不知道的人当你是来救我的呢。”徐娉婷冷冷道:“说这话,你不觉得很可笑?”
“我不想的。”姬玉在她身旁坐下,喃喃道:“我筹备了许久,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眼看那姜云就要被定罪了,你偏要横插一脚,险些破坏了我的计划。娉婷,你说我除了走出这步,还能怎么办?”
“你就非得弄死姜云?”
“对,他一定得死。”姬玉脸上浮上一抹殷红之色,激动地说道:“娉婷,三年了,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的心意。没错,我姬玉出生不好,但那也只是相对于我那些皇兄而言。我好歹是父皇的亲子,跟着我哪里委屈你了?为何偏对我不假辞色,反而对那姜云。。。我受不了,一刻都忍受不了这种煎熬折磨,所以他必须死。”
徐娉婷冷笑道。“你成功了?不,你没成功!否则不会拖到今天才来见我。”
“你很聪明。”姬玉笑了笑道:“但他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现在除了盗窃御赐物品之罪,他还背上了三条人命,要么他被抓到,然后判个死罪。要么被他跑掉,然后如过街老鼠一般,苟延残喘过一辈子。这个人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威胁了。”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徐娉婷淡淡说道:“你不会不明白,一旦我逃出生天,你所做的事就会大白天下,我爹不会放过你,即便皇帝陛下给你撑腰,你一样难逃一死,因为你根本没有可能安然回到京城。你既然敢来见我,想必已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如何?现在就杀了我?”
“不,我不会杀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杀你?我的所作所为岂非成了一个笑话?当然,要我为此送命,同样也非我所愿。这些日子除了在等待一个出城的机会,我也在考虑这件事。既然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所以我打算赌一睹,输赢全凭上天决定。”
“哦?你打算怎么个赌法?”
姬玉笑了,目光炙热地看向她。“我要得到你,真正的占有你。然后我会放了你,再亲自登门向你爹请罪,顺带求亲。如你所言,或许他当真会一怒之下杀了我。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也许他会将错就错,把你嫁给我。若是我死了,事情一定会闹大,就算我罪有应得,你的身子着毕竟是我占的,国公府也会因此名誉扫地。魏国公就是不为徐家考虑,也该为女儿的未来想想,出了此事,你往后还如何嫁人?这么想来,我倒也不是全无胜算。”
“呵,做梦。”
“梦已做的够多了,今日我就要让它成为现实。”姬玉伸手勾起徐娉婷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眼睛,沉声道:“娉婷,从心里说,我不想强迫你,我希望我们的第一次能成为一段美好的回忆。今夜还很漫长,我给你半个时辰考虑,你可以好好想想。”
“我去外面等你。”姬玉站起身,转身向外走去。“记住,无论你愿不愿意,结果都不会有丝毫改变,别跟自己过不去,有时候接受一个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
当屋内再次剩下自己一个人后,徐娉婷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人,已经疯了。
第238章 又闯祸了
累!这是现在姜云能体会到的唯一感觉。??他粗略地估计了一下,姬玉从上马到到达目的地,前后大约花了十多分钟。他不擅长骑马,但毕竟骑过,也见别人骑过,基本概念还是有的。徐娉婷竟被藏在距离金陵至少十公里开外。
四条腿的眨眼即到,两条腿的可就没这么简单了。当初在部队里,跑五公里的合格时间是23分钟,这副身体与自己的不可同日而语,但要勉强够上问题还不算太大。粗略估计似乎在五十分内就可以到达,然而人的体力是在不断下降的,姜云无法将前五公里的度一路保持到终点。
姬玉和徐娉婷的会面情景,在姜云脑海中不断上演着,这让他心中越焦急起来。好在姬玉自出昏招,为了争取下那几乎不可能成为现实的可能性,他给了许娉婷半个时辰,同时也给了姜云这至关重要的一小时。
这让姜云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免又暗暗鄙视起来。
贱人就是矫情!事情都到这种地步,还劈什么情操呢。他要入屋之后立刻不管不顾地提枪上马,姜云也不用费这么大劲了,席地而坐,看完动作片就能回家睡觉了。不然还能怎么办?等他赶过去,黄花菜都凉了。就那小白脸的臭德行,五分钟已经够他做很多事情。
好在,还有时间。
玩命似地跑到了废弃农庄,姜云闭眼瞧了瞧,姬玉还在屋外,看来时间还没到。姜云想了想,干脆寻了个角落,背靠着残破的墙壁坐了下去。在急促的喘息声中,他正在缓缓地恢复着体力。
不多时,静坐外屋的姬玉终于动了,他站起身再次朝里屋走去。
“娉婷,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姬玉来到徐娉婷身旁,说道:“方才我也认真想过了。只要你答应嫁我,你的清白身子,今夜我可以给你留着,等到我们正式洞房在办不迟。”
徐娉婷丝毫没有作为一个肉票应有的觉悟,闻言嘲弄笑道:“那可真是要感谢你了。”
“究竟怎么说?我的耐心有限。”
“想做什么你就做吧,但要我答应嫁你,呵,免谈。”陷入如此危局,徐娉婷依然不改自傲本性,仰着脖子笑道:“我徐娉婷天生就没有当寻常人家姑娘的命,也学不来那小女儿姿态。想要我心甘情愿嫁你?不难。只要战阵之上你堂堂正正赢下我,我不但嫁你,而且从今往后,视你为主,奉你为尊,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向西。用这种手段就想让我屈服?未免太过小看人了。”
姬玉面色渐渐铁青起来。
徐娉婷似乎还嫌刺激的不够,继续说道:“姬玉,你对我是什么态度,或许连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那从来不是什么爱意,是你的占有欲在作祟。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个想要得到却始终得不到的东西,是一个物件而已。先前你的死缠烂打,我虽感不耐,但多少还对你高看了几分。如今看来,你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而已,性格中充满了自私,自大,以及难以控制的贪婪。你只是一条幼稚的可怜虫,要我嫁你,你凭什么?”
“不要说了。”
“你一定很想知道,我对你和姜云的态度为何差了这么多吧?今天我就明白的告诉你。区别就在于你们的行事作风!他曾有机会对我做些什么,但却恪守本分,什么都没做。而你,却是想尽办法,费尽心机想要去做。冲这点,你两就没有丝毫可比性。除了那半吊子的皇子身份,你姬玉没一样比的上人家。”
徐娉婷这番话,让窝在门外的姜云不免有些汗颜。。。其实他真的有想过,只是胆气稍嫌不足。当然,最重要的是当时的情况。先是抱着她一路狂奔,接着打水洗澡,出门购物,最后帮她换衣擦身,姜云这小身板已经累瘫了,有心无力呐!况且那一屋子酸爽的味儿,也实在说不上什么气氛。这才让他的理智最终胜出,全身而退了。
屋内的徐娉婷还在对姜云一阵猛夸,且越说越是来劲,为了气死姬玉,姜云再她心里俨然已经成为了天上仅有,地上绝无的高伟形象,饶是他脸皮厚度足够,此刻也隐隐有些招架不住。
这赞美声仿佛起到了一定的催眠作用,姜云现他竟开始不认识自己了,莫非他当真有这么优秀?怎的以前就没现呢?
终于,在徐娉婷一脸鄙视地说出“我就是爱他,就是想嫁他,怎了了?劝你乘早死了这份心,就算今日让你得逞,我一样不会正眼看你,我瞧不起你”,姬玉忍无可忍了。
“啪”地一巴掌,毫无征兆地甩在徐娉婷的左脸上,娇嫩的脸颊几乎在瞬间就肿胀起来,唇角边那一抹殷红之色,让姬玉心中一颤,隐隐有些后悔。但待看清她脸上那一成不变的嘲弄之色,姬玉再次愤怒了。他那略显苍白的脸上次露出狰狞之色,猛然驱身上千,将徐娉婷推倒在床榻智商,双手支在她两侧肩旁,嘶声说道:“你是我的,是我的!”
“是你大爷的!”就在姬玉跪坐着,空出双手欲要扯开徐娉婷胸前衣襟时,身后突然出来一声冷哼,接着脖子被人擒住,一阵大力传来,姬玉顿时被扯下床榻,向墙角丢去的同时,屁股上还被狠狠踹了一脚。
“姜云!居然是你!”摔得七荤八素之后,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待看清眼前之人,姬玉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说我为什么在这里?”姜云变魔术似地从身后突然抽出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棍,狞笑着一步一步走了过去。“你猜啊。”
“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乱来。”到了这会,姬玉如何还不知自己被人跟踪了。他这会连肠子都悔青了,千不该万不该,早早就把武桀打走。
别瞧两人体型差距不大,个头上姜云甚至还要矮上一些,但他好歹是个领兵的将领,哪像姬玉,所谓的督军仅是挂名而已,并不算军队内部编制。说白了,他是个文官,见到武将要跟自己动手,如何不惧。
“王八蛋,你说我想干什么?”
“狗东西,你居然连女人都打。”
“再打一个我瞅瞅啊!”
“今天就把你给废了,免得你今后再危害人间!”
“皇子怎么了?告诉你,哥忍你很久了!你就是皇帝的爷爷,我今天也非揍死你不可!”
“陷害我,你能耐啊!我倒要看看是谁先死!”
姜云骂上一句,便狠狠挥下一棍子,接着便是姬玉的一声痛苦的惨叫。他今天仿佛打了鸡血似的,也许是对姬玉的忍耐终于彻底爆了出来,这一顿胖揍,足足打了一炷香的功夫。
等姜云打累了,喘着粗气泄完了。姬玉已全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出的气多,进的气少,模样极是凄惨。姜云重点地照顾了他的四肢,双手还好,因比较灵活,挥动起来不易瞄准,几棒子下去只打了个骨折,但他的一双膝盖,却实打实地挨了几下。用后世的医学术语来说,基本算是“粉碎性骨折”,以这个年代的医疗技术,往后走路是彻底甭想了。
如一滩烂泥的姬玉已让姜云提不起报复的心思,他转身走向床榻。
“徐将军,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怎么来了?”徐娉婷依旧是那波澜不惊的模样。
“我早猜到是这孙子在使坏,一早就留意他了。”
徐娉婷瞅了晕死过去的姬玉一眼,忽然一叹。
“姜云,你这次闯大祸了。”8
第240章 相继上门(上)
在书房中再次见到徐继业,情况与先前两次又有所不同。对于老国公也来说,要当面说出一个谢字,是一件尤为困难的事,从两人进入书房开始,徐继业的态度一直表现得颇为平淡,对姜云也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做的不错,还像是个男人。”
想想自己一路上对徐娉婷干的那事儿,姜云感觉这份评价越发中肯了。他喘着粗气,勉强笑了笑,没吭声。无论如何,这次他算是立了个大功,徐继业难得地留他过夜了。他叫来一个小厮,安排姜云在客房暂住一宿。
这种感谢表现得很是含蓄,姜云的身上还背着两件案子呢,他回城之后,国公府既然能得到消息,金陵府衙想来也一样。现在外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若贸然出府,说不得转眼便会被人送进大牢。一旦进去想要再出来,可就难了,徐继业位高权重不假,可也不能贸然插手地方公务,和府衙对着干。影响太坏!这年头当官的,无论地位如何,都一定会有政敌存在,行事作风可以高调,但必须有个底线。
姜云心中了然,道了个谢,便随着小厮下去歇息了。
出了这么大事,徐继业自然要问个清楚。待弄清来龙去脉,他心中虽然愤怒,却依然立即派人带着大夫前往徐娉婷被囚禁的农庄,先将姬玉带回国公府救治。
当姬玉被人抬着入城后,金陵官场之人无不苦笑不已。上任督军就是被徐承嗣打残了,躺着被送回的京城。这位新任督军,竟上任不足两月,就重蹈了前任的覆辙,而且瞧那模样,似是更为凄惨。当打听到那位动手的英雄就是被府衙通缉数日的姜云后,众人这才回过味来。
这就难怪了,虱子多了不咬,这姜云横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死也要拖个垫背的节奏。
暴风雨前的宁静,持续了大半夜时间,翌日清早,就陆续有人前往国公府寻事了。冲在最前面的,自然是以青天自誉的金陵府尹崔玉良。这点早在众人预料之中,包括姜云在内,与此事相关之人已早早聚集在徐继业书房内等待着。
崔玉良到达之后,向徐继业行了一礼,直接说道:“下官见过魏国公,下官听闻盗窃皇物,杀人越狱的姜云已经回城了,就在府上。且其死不悔改,顶风作案,竟将朝廷委任的督军姬玉殴打成重伤,请魏国公将此等凶徒交与下官处理。”
崔玉良在朝廷背景不小,自然清楚姬玉的身份,堂堂皇子在自己治下被人活活打残,这事一旦让朝廷知道,他这官也算是当到头了,甚至极有可能连命都活到头了。
事情太过严重,瞒是一定瞒不住的。收到消息的崔玉良自觉已经大难临头,他寻思了半夜,想着若能尽快将罪犯拿在手里,然后亲自派人押解上京向朝廷请罪,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所以他大清早就迫不及待地杀来了,并且态度方面表现得极为强硬,这种危急关头,崔玉良已经顾不得此举是否会得罪徐继业了。命都快没了,还要脸做什么?
“打他怎么了?”徐承嗣抢着开口道:“姬玉那混账东西,竟然掳走娉婷,欲图不轨,就算姜云不揍他,我也得揍死他。此等禽兽,你莫非还要为他张目不成?”
崔玉良不以为然地冷哼道:“小公爷,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指责姬督军虏劫徐将军,有何凭证?”
“我就是凭证。”徐娉婷淡淡回道。
“徐将军,你是当事人,原本可以算作人证。”崔玉良摇头说道:“但你与姜云的关系,金陵城中人所众知,焉知你不是为了包庇他而蓄意诬陷姬玉?况且何人可以证明你的确曾被人所虏,而不是自己有意躲起来的?”
徐继业冷冷说道:“莫非崔大人认为,我国公府会合起伙来蒙骗你?”
“国公爷息怒,下官并无此意。”崔玉良辩解道:“下官只是按律而为,大周律令言明,罪犯家属不得为证,这家属自然就包括了未婚妻。徐将军在公众场合曾多次表示,她与姜云正在热恋之中,已决定挑个日子把事办了。虽未正式定亲,但以情感上来说,与未婚妻别无二致,自然当不得人证。”
“国公爷。”崔玉良向着徐继业一揖到底,沉声说道:“非是下官有意与您为难,事情已闹到了这般地步,下官不妨直言。姬玉是什么身份,您不会不知道,退一步说,即便他当真对徐将军做了什么,您认为宫里的那位会承认么?为了皇家脸面,陛下是一定不会承认的,若您咬死不放,这便是当着满朝文武,狠狠抽陛下的脸,是与朝廷为敌。您现在当真做好了应对朝廷降罪的准备了么?”
崔玉良摇头叹道:“恕下官说句不该说的,就算您准备好了,吴王殿下准备好了么?陛下一日健在,便有父子大义,所以您哪怕再强硬,此刻也绝对无法与朝廷对着干。姬玉被人殴打至重伤,如今生死尚且难料,于情于理,总该有个交代。”
别管崔玉良这番肺腑之言,是否当真发自肺腑,但他的确成功地说进了徐继业的心里,所以哪怕一夜过去,姬玉究竟为何重伤,国公府也没有透露出去,这是给皇帝留张脸,也是为自己留一线。
崔玉良说的没错,无论如何皇帝都不可能承认此事,因为除了当事者外,根本没有第四人在场。无论是姜云还是姬玉,所言皆不可信,至于徐娉婷,因为先前有心让姬玉死心,话里话外透着和姜云的亲密关系,让她也失去了作证的资格。没有人证,没有物证,结局是姜云,徐娉婷安然无恙,身上连个伤口的都没,姬玉却生死不知的躺在那里。
在这种情况下,国公府强硬不起来。相反,朝廷却可以毫无顾忌地追究下去,世俗更容易同情伤者,国公府的位置会变得很尴尬,甚至极有可能被羞怒的皇帝反咬一口。
但是交出姜云?徐继业显然不太甘心。姜云救了许娉婷,徐家转眼就把他卖了,往后在金陵还怎么混?别人会怎么看待国公府,看待他徐继业?更何况现在的压力还远没到能让他屈服的程度,没必要急吼吼跑出去丢人。
想到这,徐继业坚定地摇摇头道:“崔大人所言,老夫自然清楚。但姜云暂时不能移交府衙,你还是请回吧。此事老夫会上书朝廷,当面与陛下说清楚。”
崔玉良面色不善,尚未开口,门外边走入一个壮汉,此人正是武桀,他边走边道:“崔大人的面子,国公爷不给,那如果加上末将的面子,不知您给不给呐?”
“是你?”徐娉婷立刻就认出了他。
“你是何人?”徐继业淡淡问道。
“末将武桀,现任皇城禁卫军第三营统领,武修明是末将的父亲。”
听到武修明这个名字,徐继业眉头便不由皱了起来。他们应该算是老相识了,但这种相识却并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如果说魏国公徐继业所掌握的五军都督府,是大周南部最强的卫军指挥所。那么宋国公武修明所掌控的京城指挥使司,就是大周北部的最强。
与其他各地的指挥使司不同,京城指挥使司是众多部门的总称,总的来说分为四个部分。
首先就是驻扎京城的指挥使司,约两万兵马。
其次是京城内部的皇城卫所,包括了禁卫军,御林军,羽卫军三卫兵马,共计五万大军。
再次是分布在京城周边六府,由其直接掌控的六大指挥使司,共计三万大军。
最后就是京幾营。和平时期这是个虚营,也就是说并非真实存在的,只有当遇见了战争,京城即将有危险时,京城指挥使司便有权成立京畿营,从全国各府抽调兵马。
当然,这些都只是理论。实际上武修明的日子并没有徐继业过得轻松,他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皇帝也不会把如此重要的兵力放心交到别人手上。
大多时候,武修明只是一个闲散国公,只有京城附近出现战事,他才有机会从皇帝手中接过调军虎符。
同样都是国公,同样名义上领导着大周最强的军队,一南一北,着两人能互相瞧的顺眼,那才是真见鬼了。
瞧着眼前之人,徐继业的脸顿时就黑了起来。
第241章 相继上门(下)
从武桀自报家门之后,徐继业就知道事情麻烦了。
京城指挥使司同样由国公统领,但平日里的统帅是皇帝本人,兵部对其也仅是名义上的统辖。以数字分级,若统管大周军务的兵部是最高的五级,五军都督府就是四级,至于京城指挥使司,则是间与两者之间的四点五级。
名义上两者相当,实权上则后者更大。加上其同属卫所军的身份,对五军都督府的军务插手,并不存在捞过界的说法,徐继业自然无法拿出敷衍金陵府衙的说法,去糊弄武桀。
“你来金陵做什么?”徐继业对此还抱有一丝幻想,期望这是他的个人行为。
武桀拱手道:“末将奉陛下之命,暗中保护姬玉督军。”
“姬玉是来金陵任职,何须保护?”
武桀不以为然地笑道:“魏国公此言差矣,金陵治安可是出了名的差,城中目无王法之人颇多,否则姬督军岂会伤重至此?“
这话立刻让徐承嗣变了脸色,这厮根本就是在指桑骂槐呢,明里说的是姜云,暗中则是把矛头直指他徐承嗣。“姬玉枉法在前,自有取死之道。”
武桀并非宋国公的接班人,但他毕竟实职在身的禁卫将军,哪里会把徐承嗣这无官一身轻的纨绔放在眼里,对他压根懒得搭理,他从腰间掏出一块金色令牌,淡淡道:“传陛下口谕,倘若督军姬玉上任之后有所不测,无论原由,着武桀立即将犯人押解上京,等待朝廷调查。”
皇帝口谕一出,徐继业面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这是有备而来的!可见先前徐承嗣闹出的事,朝廷虽没有降罪,但显然也没有让事情就这么过去的打算。这道谕令不是为了姜云,他只是意外撞了上去的,真正的目标还是徐承嗣。
换言之,哪怕重伤姬玉的是徐承嗣,武桀一样会将他押解上京问罪,更遑论一个无足轻重的姜云。这人自己是注定保不下了,因为皇帝已经做好了跟他徐继业撕破脸皮的心理准备。
武桀添了把火道:“国公,无论此事真相如何,姬玉是否罪有应得,金陵都不是一个处理的地方,人我今天一定得带走,若是魏国公有话要说,大可在京城争取。”
姜云也知徐继业怕是无能为力了,他走上前去,向徐继业行了一礼道:“末将多谢国公爷维护之意,但当初既然决定做了,末将就绝不后悔。大周京城也未必就是龙潭虎穴,去上一去无妨。末将这就向您告辞了。”
“武统领是吧?末将虽你走就是。”
姜云被带走了,暂时关押在府衙大牢。因姬玉伤势颇重,应急救治还需一些时间,武桀决定休息一天,明日再启程上京。
消息传出后,吴王又开始头疼了。
“爹爹,你到底帮不帮忙?”姬洛又来了。
“帮?他闯下这么大的祸事,老夫怎么帮?他要打了别人还好,他打的是谁?老夫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别说有没有这个能力,老夫根本就没有出面相帮的立场。”
“怎么会没有立场?姜云可是你女婿呐。”
不提这茬还好,提了吴王就来气,不由怒道:“你这丫头还要不要点脸皮?这事老夫答应了吗?不妨明白的告诉你,不用想了,国公府都护不了他,可见这事已经彻底闹大了。你赶紧死了这份心,就当没认识过这么个人。”
“我不!”
“不管你乐不乐意,横竖他这次死定了。”
“你不帮忙是吧?”姬洛咬牙道:“好!你不帮就算了,我明日就和他一起上京,我去求皇爷爷网开一面。”
“你敢!”吴王怒道:“你要真这么干,从今往后,老夫就当没生过你这女儿。”
“你看我敢不敢!”磨了半日,吴王丝毫没有态度软化的意思。姬洛也知道这事太过为难自己老爹,遂不再为难他,自顾自地转身就走。
她已打定了主意,这次无论如何也得陪着姜云共度难关,一年多前那种近乎于绝望的等待,她宁死都不要再体验一次。至于老爹那边,唉,算了。他好歹还有两个女儿,少了自己也没差。
翌日。
姬洛早早就在城外等候着了,待瞧见押解姜云的队伍出现之后,她火急火燎地就迎了上去。
即便来者是个女子,武桀也绝不会放松警惕,他“唰”地抽出腰间长剑。“来者何人?”
“我是姬洛!”姬洛瞪眼呵斥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拿剑指我?”
水云郡主!皇室!武桀态度立刻就软了下来,他可以无视任何官员,但对于皇室他了不敢有丝毫不敬。这并非是权力或地位的原因,武家祖上曾是太祖姬的家仆,故而除了君臣之外,更多了一层主仆关系。在私下,武家人面对皇室中人,都以老爷,少爷,小姐称呼。
武桀立即返身下马,将长剑收回鞘中,单膝下跪道:“末将见过小姐。”
看了看在囚车中的姜云,姬洛不满道:“谁让你们用囚车的?”
武桀闻言一愣,什么意思?不用囚车难道还上枷锁步行上京?他疑惑地看了姜云一眼,心说这还真不是个好东西,莫非连郡主都得罪了?连囚车的待遇都不想给他。
临走之前,总算有个来送行的。姜云笑道:“你怎么来了?”
“我想过了,和你一起去。”
武桀一惊,自顾自起身道:“郡主,您可不能随意上京。您放心吧,末将押解断无差错,上京之后绝不给他好日过。”
“你敢!”
“啊?”
姬洛怒道:“啊什么?这是我相公!你敢暗中使坏,我绝不放过你。”
相。。。相公?武桀目瞪口呆,心说从没听说过水云郡主出嫁的事。他看了看两人的模样,顿时会过味来,同时又有些闹不明白。这姜云,不是魏国公府的内定女婿么?怎的同时跟吴王府扯上关系了?这哪跟哪啊?
“这次我跟你们一起上京,你不用考虑太多,没你什么事,我找皇爷爷去。”
“别闹,回去。千里迢迢的,万一出了点事,我没法给你爹交代。”姜云心里暖暖的,但还是开口劝道:“我这没事,半大月的就回来了。”
“你休要骗我,这事爹爹都说闹大了。我可不想再等待一年,这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得跟着。”
就在此事,一人一骑从城内飞奔而来。行至跟前,徐娉婷翻身下马,先是跟姬洛打了个招呼,随后攀上囚车,看着姜云。
“你怎么也来了?”
“嘱咐你个事。”徐娉婷小声说道:“去了京城,安分点,别再闹出什么动静,若是有人要动刑,你该认就认,别拗着性子吃亏。爹那边正在给你想办法,此事终究是因我而起,我绝不让你出事。”
“我知道。”
“这里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或是有什么未了心事,给我说,我帮你办。”
“身无旁物,了无牵挂。”姜云笑了笑道:“只是有些遗憾。”
“嗯?遗憾什么?”
“前夜不曾再走慢一些。”
徐娉婷俏脸顿时浮上一层红霞,轻声嗔道:“这会了,还没个正经。”
“那就说个正事。”姜云板起脸道:“坠子在我胸口,你取出来吧。不瞒你,这次去京城我心中实在没什么底,只怕回头再没亲手还你的机会,我不爱欠人东西。”
“留着。”徐娉婷不漏痕迹地看了姬洛一眼,沉默片刻,说道:“别说的这么可怜,你这人没这么容易认命,照顾好自己,你要能顺利度过这关,回来之后,就拿着坠子来见我。你那遗憾,我给你补上。”
姜云笑了。“过分些行么?”
“随你高兴。”
“那我还真得好好活着。”
两人相识一笑,徐娉婷跳下囚车,重新攀上马背。“记得交代你的事,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策马而去。未完待续。
第242章 求情
京城。
庄严巍峨的皇宫朝殿内,正在上演着一出辩论大戏。大周皇帝陛下姬重安坐龙椅之上,耷拉着眼皮,搁置在龙案的右手食指有一搭一没一搭敲击着桌面。他面色沉寂似水,露出龙冠之外的头发已尽显花白,却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缝中偶尔闪现的一抹精光,揭示着他虽已经迟暮,却远没老到昏聩的地步。
姬重一言不发,静静等待着朝上诸臣争论着,仿若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只是那若隐若无的讥诮之色,始终在唇边悬着。
“臣启万岁!”礼部郎中薛芳手持笏板,踏出一步道:“前后两任督军,皆在金陵被人殴打致残,此皆徐承嗣之过,若非他胆大妄为,那区区一个七品统领,焉敢如此放肆?正因朝廷先前不曾追究,此例一开,才有不法之徒有样学样,此人当重办之外,微臣提议,严惩徐承嗣!”
“薛大人此言差矣。”兵部左侍郎叶勇岩出列奏道:“臣启万岁,督军之责,乃是替朝廷督管地方军队,若发现有不法,不妥之事,当可依律干预。督军之权甚大,但不代表其能替代律法,凭一己好恶肆意妄为!两任督军受伤而还乃是事实,但事出有因,岂可凭其督军一职便颠倒黑白?”
“臣启万岁!”吏部天官孝佑熙未等叶勇岩说完,立刻上前一步说道:“微臣以为,叶侍郎此言大谬。国有国法,且不论两位督军是否有错在先,即便真有,也当交与官府,由金陵府呈报朝廷,最后由陛下论处。岂可妄动私行?若人人如此,今后岂非天下大乱?此风绝不可张,需当严办。”
“臣启万岁,徐承嗣与姜云两人,所作所为的确不甚妥当,然毕竟事出有因,国法难容但情有可原,还望陛下从宽处理。”
“不可!此等目无王法之辈,必须严办!且微臣认为,这两人如此大胆,与魏国公的长期庇容是分不开的,故而朝廷应连同魏国公一同问罪。”
也不知从哪跳出个愣头青,好端端的竟把矛头指向了魏国公,这下与徐继业交好的一众官员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这个昏招出的好呐!”
果然,就连皇帝姬重都瞧不下去了,他不露痕迹地皱了下眉。
“魏国公为朝廷戎马一生,功劳极高,如何问罪?”
“魏国公犯了何法何罪?尔莫非还要诛连国公不成?”
“你好大的胆子!当年若非魏国公力拒匈奴大军,奋力血战,拖至凌天使到来,我大周皇城早已不复存在。魏国公如此大功,却誓死不受王爵,如此淡泊名利,实乃我辈楷模。如今仅因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便要问罪国公?本官第一个不服!”
“本官不服!”
“本官不服!”
“。。。”
几乎是一瞬间的工夫,朝堂的风向突然转变了。徐继业的政敌,太孙一党,包括一些唯恐天下不乱之辈,此刻恨不能掐死方才说话的那个!待他们四下张望,竟不知那话究竟是何人所言。
一个个不由全懵了。不是在声讨徐承嗣和姜云那犯官么?怎的莫名其妙扯上徐继业了?究竟是哪个王八蛋吼的那一嗓子?当朝国公是这么容易绊倒的吗?这是帮忙还是添乱呢?
几个交好之人对视一眼,正欲将话题重新扭回来,门外突然跑进一个侍卫,跪在殿下,大声说道:“启禀陛下,犯官姜云已押解到京,武统领询问陛下如何处置?”
姬重沉默片刻,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淡淡说道:“暂押刑部大牢,十日后问斩。”
“陛下,当着刑部审问,确认罪名后方可诛杀。”
“陛下,岂可不教而诛?”
“陛下,此举不妥,恐惹非议,还望三思而行。”
“不必多言,朕意已决。”姬重睁开虎目,环顾殿下诸官,平静地说道:“至于徐承嗣,朕念其年幼,性子未定,暂不处罚。退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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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外。
“王公公,您行行好,就帮我通传一声嘛。”来到皇宫之后,姬洛似是突然开窍了,早不见了在金陵城那般威风模样,她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低声请求着。
“郡主,您就别为难咱家了,自古以来,也没有藩王郡主不宣而至,还要面圣的,咱家可不敢给您通报,陛下正在气头上呢,万一。。。咱家可吃罪不起。”
姬洛求了半晌,王太监死活不肯答应,她目光微微一闪,忙从腰带内侧摸出张一千两的银票,悄悄递了过去。“您就帮帮我嘛,您放心,皇爷爷倘若发火,一切都有我担着。”
“这。。。”瞧着手中的银票,王公公陷入了纠结之中。
瞧他态度松动,姬洛忙将手腕上的金镯子取了下来,一并递了过去。“王公公,除了相公给我的一枚戒指,我再没其他东西了,您就帮我一次吧。”
“唉,成!咱家豁出去了。”王公公手腕一翻,将东西收入袖口。“您在这等着吧。”
他转身向屋内走去,不多时又走了出来,脸上多了几分笑容。“郡主,为了您的事,咱家可担了不小的风险呐。不过好在陛下同意见您了,您进去吧。”
“多谢王公公了。”
姬洛定了定神,推开木门,缓步向屋内走去。
“姬洛拜见皇爷爷。”入屋之后,她整了整裙摆,屈身跪下。她偷偷地打量着眼前有着最亲近血脉,却没有多少情感的老者,他依然还是记忆中的老样子。
“是洛儿啊?”姬重皱着老脸笑了笑,和蔼道:“起来吧,好端端的怎想起来入宫看皇爷爷了?该是来瞧你大哥了吧?”
姬洛重重地磕了磕头,说道:“皇爷爷,姬洛此来,是求您网开一面,饶姜云不死。”
“姜云?”姬重先是一愣,似乎没想起来这人是谁,随后面色突然沉了下来,不悦道:“洛儿,在外人面前,皇爷爷不便多说,我们是一家人,皇爷爷就直接问你了。姬玉好歹是你小叔,他如今被人殴打致残,往后恐怕一辈子都难再站起走路。你不知关心一二,反而出言为那无关紧要的凶徒求情,会不会太胡闹了?”
“皇爷爷,他并非无关紧要之人,姜云。。。他是我相公。”
“恩?”姬重愕然道:“你先前不是许亲徐承嗣了么?后因意外,嫁过去的成了槿儿,这事才过去了多久,你又嫁人了?不,不对!朕没听说过此事,更没应允,你爹不会这么胡来。”
“我们还未定亲,但姬洛早已认定,非他不嫁。”
“一个芝麻小官也就罢了,如此冲动且胆大包天,这样的人,你也看得上?”姬重一脸好笑道:“我姬家儿女的眼光,什么时候这么差了?洛儿,你莫要与你皇爷爷开这种玩笑。”
“他是胆大,他若不胆大,如何敢以区区千余老弱,应战倭寇三千大军?他若不冲动,如何肯不顾自身危险,救我逃出生天?皇爷爷,姬洛的命是他救回来的,没有他,我早在一年多前就已经死了。从那时开始,姬洛就认定此人,非他不嫁。皇爷爷,我等了一年才将他等回来,你若当真要杀他,就请连姬洛一并杀了。”
“你是说,这姜云就是先前为守吴县而下落不明的那个典史?这倒不曾有人告诉过朕。”姬重沉吟片刻,微微颔首道:“行了,这事朕知道了,容朕考虑考虑。洛儿,你先退下吧。”
“多谢皇爷爷,姬洛告退。”
能做的她都做了,究竟如何,全看天意吧。
第243章 夷州出兵
姜云是个小人物,至少在大周皇帝陛下的心里是这样。一个小人物,杀或不杀,根本无关痛痒,这并非一件值得纠结的事情,说白了,纯看姬重的心情而已。
姬玉是姬重的亲生儿子,但在心里,他同样也是一个小人物。
皇帝是不缺女人的,自然也不缺儿子,所谓的皇子,唯一的价值就是对帝国的延续。接班人他已经定下,就等自己百年之后,太孙即位,将姬家天下一代接一代传承下去。在这种情况下,孩子的价值已经大打折扣,更何况姬玉只是他酒后与宫女所出,更不会将他放在心上。
皇帝的愤怒并非来自于姬玉的伤残,而是金陵方面三番四次对于皇室脸面的挑衅。做出处斩姜云的决定,并非一定要他死,而是要借他的死,去敲打徐继业。
姬重自认一代雄主,臣下哪怕再功高震主,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对于自己的能力,他有着绝对的自信。可太孙就不一样了,等他将来继位,是否有办法压住这些名望,人脉都极高的老臣,姬重心理没底。这是一个极为矛盾的问题。
一方面,他想为太孙扫除障碍,另一方面,大周内忧外患偏又少不了这些人的辅佐,思来想去,对于徐继业唯一的方式,只有敲打。
为了儆猴,姜云就极为不幸地成为了被杀的鸡。
但从本心上说,姬重对姜云还是颇为赏识的。他是皇帝,所有大周百姓都是他的子民,一个为了守护大周子民,不顾生死去守卫城池的人,忠心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至于能力,一千老弱对三千精锐,击退对方后未损一人,这种战绩已足以体现能力了。这种赏识,姬重从未想过遮掩,吴县一战,所有功臣之中,姜云的封赏是最高的。一个未曾参加过科举之人,直接提为正七品,古往今来,唯姜云一人。
仅凭这点,姬重就有点舍不得姜云死了,更何况还有姬洛那层关系。如果他愿意,一道旨意姜云就能成为半个姬家人,以他的忠心和能力,若是加以培养,未来说不定就是大周帝国的股肱之臣。相比之下,一个废物儿子的死活,好像已变得无关紧要了,至于徐继业那边,敲打的方式,有的是嘛。
姬重的心思渐渐活泛了起来,横竖还有十天,不急着处理。晾一晾,磨磨这个年轻人的锐气也是好的。
姬重有着他的打算,可惜,出于皇帝的一贯作风,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姜云十日后即将被处斩的消息最终还是通过朝殿传了出去,传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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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州,陆府养心屋。
陆熏安坐主位,淡淡地环视屋内众人。“消息都听到了吧?”
“大小姐,这事不好办呐。姑爷如今陷落在大周皇城,想要救他出来,恐怕很难。”王杰犹豫道:“要不让含霜带神殿护卫摸进去劫狱?”
“不可,大周皇城戒备森严,若是强来,反而有可能害了他的性命。”陆熏说道:“他常与我说,天下无不可借之势,所以我等不必行劫狱之举,只需给他造势,不能让大周太过平静。”
“如何造势?”
陆熏沉默片刻,开口说道:“我欲起兵十万,攻打福建。”
“要打仗了?”屋内众将瞬间变身为见到了便便的绿头苍蝇,恨不能翻几个跟头庆贺一下。王杰抓耳挠腮一番,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何人统兵?”
陆熏轻柔地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柔声道:“他是我孩子的父亲,此战,我当亲往。”
“小妹,你可别乱来!”陆良闻言登时让她吓了一跳,忙道:“你都四个月了,正式当静养保胎的时候,怎能提军出征?我告诉你,这事情可万万不成,倘若出个好歹,回头见了小云你怎么跟他交代?”
陆良说地正起劲,忽然感到媳妇李妍悄悄扯着自己的衣袖,他疑惑地看了过去。“咋了?我说错了?”
李妍朝他挤眉弄眼老半天,也不见自己这傻丈夫回过神来,她微微一叹,只得自己开口说道:“小姑,你看我二哥现在也整日闲着,要不。。。这个机会就让给他吧。你放心,他一定不会坏事。”
李沐?陆熏想了想,倒还真是个人选,只是。。。她转身说道:“常大人。”
“恩?大小姐何事?”
“夷州整合时日尚短,我水北与水西不久前还曾兵戎相见。若是由李沐统兵,只恐某些水北将士不服,若是战阵之上有所掣肘,恐怕会坏了大事。”陆熏沉吟道:“可否请常大人暂代统帅之职?以常大人的军中威望,必能整合诸将,至于战事,大可放心交与李沐。”
“呵呵,没想到老夫还有征战沙场的机会。”常宇捻须而笑。“好,既如此,老夫却之不恭。”
“好!”得到了满意答复,陆熏拍板道:“我与你水军五万,步军三万,外加两万骑兵。至于随军将领,夷北诸将随你挑选,只是此番进兵,不同往日,山越军与神殿护卫皆不能带,含霜也得留下。我夷州的底子可不能轻易就让大周摸个清楚明白。常大人切记,姜云一日未曾逃离囚笼,一日不可退兵而还。”
“这。。。”常宇犹豫道:“只怕大周持续增兵,十万之众,恐难相持。”
陆熏闻言,眸中闪过一抹冷意,淡淡道:“以两月为期,若两月之后,姜云仍无消息。我便自提大军五十万,随后便至,与常大人一同踏平大周!”
翌日。
常宇升帐点将,人数是他先前就与李沐商量好的,毕竟后者才是真正的统帅。自姜云离开的那天起,夷州就一直在加紧备战,兵员,物资早已经准备就绪。此次出征是要去撸大周虎须,常宇不敢大意,点将两百余人,一切就绪之后,大军登船,浩浩荡荡向福建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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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夷州出兵的消息传到京城时,已是一周之后的事了。
这日姬重正在早朝,殿下众臣依旧在乐此不疲地辩论着,姬重心中早已有了主意,也懒得理会他们,装模作样地继续瞌睡着。
就在两个白胡子老头唾沫横飞地争论不休时,殿外跌跌撞撞地跑入一个士卒,他身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军盔也不知丢哪去了,满头乱发如鸟巢一般。入殿之后,他唰地就跪趴下去。
“八百里加急!夷州兵发十万,犯我福建。一日之内,泉州府,福州府,建宁府相继沦陷,福建水师全面溃败,现敌军已逼近延平府,来势汹汹,难以抵挡!求陛下速发援军,稍有迟缓,福建危矣。”
一言出,整个大殿瞬间炸了。
“夷州怎会犯我边境?”
“蛮夷之地,何来十万大军?”
“福建水师足有五万水军,且身经百战,如何能在一夕之间就败了?莫非道听途说?”
“都给朕闭嘴!”姬重豁然起身,这事他也纳闷的很,但军国之事非同小可,容不得他细细思量。“传旨,命平南王姬伟明,镇国将军姬涵良即刻发兵迎敌,退朝!”
皇帝走了,殿下大臣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心知皇帝生气了。
这些夷州蛮夷,来的实在忒不是时候,这边正在争论怎么修理徐继业,他们来了,难怪皇帝没这脸面让五军都督府前往迎敌,换了自己也做不出来啊。
福建水师败的也太快了,靠平南王和镇国将军麾下那十来万兵马,能顶得住么?
谁也不知道。
第244章 交锋(上)
夷州此番进兵不但把大周打了个措手不及,就连领军统帅常宇和李沐自己都一头雾水。
在他们的眼里,大周是一个绝不能招惹的庞然大物。陆熏要进攻大陆,这让他们心中多少有些忐忑,各方面神经都绷紧到了极点,绝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
挺进澎湖列岛,正式进入大周海域之后,迎面就撞上了福建水师。原以为会有一番恶战,哪知双方水军的战斗力压根不在一个层次,夷州军几乎是以摧枯拉朽之势,轻而易举就将之击溃了。
这让夷州诸多将官顿觉哭笑不得,这。。。这也太菜了,比起那些流窜在夷州海峡附近的倭寇都不如,简直愧对“官军”的称号。
经此一战,大伙彻底放心了,因为他们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即便今后战事不顺,大不了退回海上,凭大周这些半吊子水师,基本跟送人头没多大区别。
而之后的登陆,让他们连这方面顾及都没有了。原来不止是水师,大周的陆军也好不到哪去。太简单了,连一周时间都未到,他们已连夺福建三府之地,打下的疆域竟已跟夷州本土相差不大,
李沐以兴化府为大本营,建立与夷州的连接海道,接着兵分两路,相继攻取泉州,福州二府,以成犄角之势,静等大周军反扑,一连等了两日,毫无动静。诸将相视无语,心说大周也忒好说话了。
无聊地等待了两日,李沐决定再进一步,他把主意打去了延平府。而这次的试探性进攻,终于受到了像样的抵抗。
建宁,邵武,汀州,漳州,四府指挥使司联军两万,进驻延平府,拒城而守,寸步不让。守军总数接近三万,这么一来,李沐也不好强行扣城攻打。此番进攻是带着目的来的,并非单纯的攻城略地,陆熏的指令就是让他僵持,若是士卒战损过高,回去之后不太好交代。
这是夷州一统之后的首战,意义非凡,李沐有幸成为此战统帅,自然极为上心。见守军迟迟不肯出战,他干脆后撤二十里下寨,赖着不走,他就不信大周朝廷能忍得住。
朝廷没忍,也压根没打算忍。迟迟未动是因为疆域实在太大。信息,指令一来一往就需要好些时日,皇帝不曾下令,谁也不敢自说自话地轻举妄动。
当朝廷圣旨下达后,平南王姬伟明在潮州府聚兵八万,向东挺进。镇国将军姬涵良自建昌府出兵五万南下,最终在延平府会师,守军兵力骤然涨至十六余万。
李沐在三府之地都留兵一万,如今手上不过七万余人,兵力上的巨大差距,让夷州诸将终于开始认真起来。
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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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
姜云待遇还算不错,送进这里之后就给安排到了一间单人牢房。
此刻他正席地而坐,面前放着一张宽木桌,摆着六七个小菜,甚至还有一壶美酒。坐牢坐到他这个份上,放眼大周也没谁了。
“来,尝尝这桂花鸡,京城特产,别处还吃不着。”姬洛坐在桌对面,抓起淡粉色的整鸡,扯下一只鸡腿给姜云递了过去。“在这还住得习惯么?”
“挺好的。”姜云抓过鸡腿啃上一口,接着端起小杯咪了口水酒。“呼,味道确实不错。”
“你心可真够大的,我就没瞧你担心过。”
“有什么好担心的。”姜云笑了笑道:“先前不是说十日后处斩么?这都大半个月了,放心把,那会没死成,往后也死不了。看来你的求情有点用,皇帝老爷子还真手下留情了。”
姬洛摇头一叹。“你可别把皇爷爷想的太简单,他考虑事情的方向和大多人都不一样,咱们也没什么感情可言。我先前去御书房见他,究竟有没有用,还难说的很。”
“这不还没杀我么?肯定是有用了。”
“不是不杀你,是顾不上杀你。”姬洛小心翼翼地往牢房外看了一眼,轻声说道:“南边乱了,听说夷州出兵,攻打福建,朝廷十几万大军前去拒敌,战事。。。好像有点不顺利。”
“哦。”姜云淡淡回了一声。
夷州会出兵寻事,姜云一点都不意外,这就是陆熏的行事作风,遇事大开大合,堂堂正正,使计却不耍阴。出兵打一打,没什么不可以,关键其中的度必须把握好,一个不慎,事态就容易扩大。
“对方是何人统兵?有消息么?”过了许久,姜云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姬洛想了想。“领军的大帅叫常宇,副帅叫李沐,其余就不知道了。
陆熏没来?姜云一愣,心中不由笑了。瞧自己这记性,自家媳妇该有四五个月的身孕了,哪能轻易跑战场上去。只是李沐。。。应该没问题吧?
夷州出兵攻打福建,第一波防守必然是来自地方卫所。这些平日里懈怠惯的士卒,根本不足为惧,他们战败是必然的。但朝廷不会坐视战败,紧接着就是战力与卫所军相差不大,但数量远高于后者的周边藩军的支援。应该就是姬洛口中所言的那十几万大军。
这一战就至关重要了,夷州军必须挺住,甚至将对手击溃。只有如此,朝廷才会真正认识到两军的战力差距,迫不得已地动用己方精锐。如此一来,五军都督府就该华丽登场。
只要朝廷示意徐继业出兵,那么老皇帝还能好意思为难他姜云么?先前干出的祸事,自然就这么过去了。
姜云想地很透彻,此事的关键就在于李沐的能力,倘若他能力不济,被藩军击退,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姜云只能坐等罗天安排人来劫狱,然后有多远躲多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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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福建战事终于正式展开了。
李沐的反客为主最终还是起到了效果,在各方援军相继抵达延平府后,兵力差距历时就体现出来,在充足的底气下,守军终于出城结阵,准备主动出击,与夷州军展开野战。
平南王姬伟明地位最高,自然就成为了守军统帅,他未曾经历过战阵,所学大多来自兵书,行事方面中规中矩,以保守为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的想法很简单,不吃亏就是占便宜,哪怕一个换一个,敌军迟早也得败退。
原则上来说,他的想法没什么问题,只可惜,他遇上的是不知安分为何物的李沐。
这货胆子是比较大的,当初只凭区区六七万兵马,就敢出城硬刚水东二十万大军,且突发奇想极多,手段让人防不胜防。要说他有多高明则未必,李沐的优势在于容易钻到人性的空子。
就说他出城突袭之举,在正常人看来,没人会傻到干这般自不量力的事,故而压根不会做这方面的准备。哪知李沐偏偏干了,且还干地义无反顾,毫无准备的杨哮天自然得吃大亏。
这就叫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就叫乱拳打死老师傅。
姬伟明的排兵布阵,行战之法简直就如同一个将行就木的老者,死气沉沉,呆板的可怕,这正中李沐下怀。
毫无意外地,大周守军再次悲剧了。
第245章 交锋(下)
平凉府。
夜,毛家村灯火已熄,彻底融入了夜色之中。只有那高悬于空的皓月,才能看见某间不起眼的小屋窗口处映出若隐若无的昏暗烛光。
小屋之内,三个人影瘫倒在墙边,一男二女,嘴里皆被塞着布巾,粗长紧实的麻绳将他们双手捆绑于身后。满是恐惧的“呜呜”声充斥着整间小屋。
在他们身前,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那是逃出夷州之后就销声匿迹的连战。对于眼前的三人,他毫无怜悯之色,漠然地擦拭这手中长剑,自言自语地轻声说道:“宋员外,什么事都可以谈嘛,何必一声不响就弃家而走。你应该知道,无论跑到哪里,最后还是会被我们找出来。弄成这般模样,又是何苦呢?”
眼角瞄到不断挣扎的中年妇人,连战嘴角浮现一抹戏腻之色。“怎么?宋夫人还有话要说?给你个机会,说吧。”他伸手将妇人嘴上的布巾取了下来。
“救。。。”那一嗓子的呼救,最终还是卡在了喉间,妇人瞪大了眼睛看向已没入自己胸前的长剑,身子一阵轻微颤抖之后,脖子一歪便没了声响。
“宋员外,你看这事闹的。我好心给她一个求饶的机会,她却要自己找死。唉,真的,只要她好好求我,看在她尚存几分风韵份上,或许我还会饶她一命。”连战抽回长剑,重新擦拭起来。“怎的?你也有话要说?我看不必了吧,今日能放过谁,也不可能放过你。”
宋员外依然在奋力扭动着。
“行吧,我今日便行行好,给你个交代遗言的机会。”连战伸手取下他嘴里的布巾。
宋员外粗重着喘息着,他看了看躺在身旁妻子,目光闪过一抹哀色,随后嘶哑着声音道:“东西你已经拿到了,我自知难逃一死,如今只有一个请求。”
“说吧。”
“饶我女儿不死。”
连战看了眼一旁涩涩抖的少女,微笑着摇了摇头。“着可让我有点为难。”
“她是无辜的,什么都不知道。”宋员外趴在连战脚下,连磕几个响头,不停说道:“无论你怎么处置她,求你饶她一命,我求你,求求你。”
“呼。。。”连战考虑了许久,才道:“行吧,谁让我心软呢。我答应你,饶她不死。宋员外可还有其他遗言?”
“没了。”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宋员外终于束了口气,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一剑刺死宋员外后,连战提剑切开少女手腕上的麻绳,淡淡道:“我答应你爹饶你一命,走吧,走得远远的,别再让我看见你。”
少女起身,看了眼父母的遗体,咬牙便向屋外奔去。就在她拉开屋门的刹那,一支满是献血的剑锋从她胸前猛然探出头来,她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眼满脸狞笑之色的连战,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就被抽空,整个身子软软地瘫了下去。
“做得好!”少女倒下之后,一对父母从门外走了进来,精瘦的中年汉子点着头道:“我还真当你瞧上了这丫头,会手下留情,不错!小战,这几个月你确实已经成长了不少。”
“定洲叔说笑了。”连战淡淡回道:“父仇家恨在肩,小侄岂会因美色误事。”
跟在父亲身旁的薛玉莲不满地嘟起的好听,方才不知哪个在夸那妇人风韵犹存,她很漂亮么?比我如何?”
“自然比不得莲妹。”连战笑了笑,一语带过。
薛定洲环顾屋内,说道:“任务完成了,小战,恭喜你。从今日起,你就是玄音堂麾下队长,可以接触更高一级的任务了。叔这堂主之位,是你爹给叔的,等你和玉莲大婚之后,叔就上表请辞,将堂主之位还给你连家。浩然哥对叔恩重如山,叔一定会助你不断往上爬,但在此之前,你还是得靠自己的能力做出一些成绩,让上头满意才是关键。”
“定洲叔,多谢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薛定洲笑着拍了拍连战肩膀,说道:“叔刚来这之前收到一个消息。夷州和大周开战了,尊主似乎有意调查下夷州的情报,你自幼在那长大,这可是一个好机会。若是。。。”
“定洲叔,夷州的情报小侄不知道。”
“小战。。。”
“父仇家恨,绝不能假手于人,否则小侄何必贪生于此?”
“也罢,叔只是一个建议,既然你坚持,叔支持你。此地不宜久留,先撤。”
对连战来说,夷州是属于他的,包括那个人自然也是,一旦谍盟渗入,朝廷插手,事态会逐渐转向不可预期的未来,这绝不是一件好事。他宁可继续等待,等待他有足够能力去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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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平府。
战事进展极为不顺,夷州军的不按理出牌,让姬伟明有点不知所措,他组织了数次进攻,竟连一场像样的战斗都没机会打响。李沐指挥着夷州军,不断在战场周边游走,一旦大周军至,他立刻远远逃窜开来。等周军无功回撤后,他又会立即追赶上去。
连续不断的袭扰,让姬伟明心中极为恼火,眼瞅着两军已相持月余,朝廷的不满与日俱增,姬伟明心知不能再拖下去了。
十五万大军倾巢而出,列兵方阵缓缓向前,开始向夷州军阵营起冲锋,姬伟明打定了主意,今日不打出点战果绝不回营。
面对大周军所表现出的坚定果断,这次李沐没有再选择后退,他将骑兵分为两翼,分别置于战阵两侧,中军重甲步卒踏着沉稳的步伐,向周军缓缓迎去。
“这是要打了!”眼前的一幕让姬伟明大喜过望。“五万抵挡我十五万大军,岂非以卵击石?给本王冲过去!”
三十里,二十里,十里,在空旷平原遥遥相望的两军终于撞在了一起。
“哼,不过如此。”姬伟明冷哼着下令:“两翼六万大军给我围上去,不知死活的东西,本王今日要他们有来无回。”
大周主力骑兵开拔了。
不多时,镇国将军姬涵良忽然出声道:“王叔,您看,夷州军两翼动了。”
“哦?”姬伟明伸着脖子瞅了瞅,忽然笑了:“居然跟本王打的同一个主意,只可惜有些不自量力,区区七万兵马,莫非还想将我等包饺子不成?哼,也不怕把他们这张薄皮给撑破了。冲!给本王迎上去!”
随着步卒正式展开厮杀,两军骑兵在同一时刻动手了。只是那战局却大大出乎姬伟明预料之外。
“诸葛弩”再次做出了重大贡献。
漫天弩箭齐齐而落,两万弩骑硬生生打出了二十万弓骑的威势,这是真正的遮天辟日,如雨点般落下的利箭根本没有丝毫躲避的可能,手中长枪一通胡乱的挥动,几乎只是一瞬间,大周六万骑兵已有三成落马,他们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就彻底溃败了。
这种情况谁还敢冲?谁冲谁死。
击溃对方骑兵之后,弩骑未做任何停留,绕过周军前阵后,对着中军枪阵又是一通齐射。将之击溃后,骑军收起连弩,拔出长枪,切入前军缝隙,收割步卒去了。
兵力上的差距李沐如何不晓,他是打算包饺子,但在此之前,得把肉馅分上一分。两万骑兵犹如一把锋利的砍刀,瞬间就将周军一刀切,前军的五万重甲步卒一个不漏地被捏进了饺子皮中。
“冲上去,赶紧冲上去破口啊!”姬伟明心中大急。
身旁的姬涵良面色苍白地喃喃说道:”完了,破不开了,对方弩箭威势太强,失去了重甲步卒的庇护,我军根本冲不上去。该死的!这恐怖的弩箭他们是哪来的?人手一具?究竟带来了多少啊!难怪,难怪福建水师败得如此之快。。。”
“如。。。如何是好?”姬伟明熟读兵书不假,但一旦战阵出现变故,他就不知如何转圜。此刻心乱如麻,脑子一片空白,早已失去了主意。
“撤吧!”姬涵良咬牙道:“只要对方弩箭足够,再打下去我们这十五万大军就危险了,此刻形势严峻已容不得考虑,壮士断腕,等待朝廷援军。”
“好,好。。。传令,全军撤退!”
这哪是什么撤退,压根就是逃命,乱糟糟地毫无章法,所余八万士卒豁出了老命争相逃离,留下了那无路可逃的袍泽。
“投降!我等投降!”不知何人喊了一句,包围中的周军顿时反应过来,一个接一个丢下了手中的武器。
七万迎战十五万,以折损三千余人的代价,歼敌三万,活捉四万。
经此一战,李沐声名大噪!8
第246章 捞一个是一个(二合一)
大周军在福建战败的消息,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飞速发往京城。
姬伟明在战报中对夷州军的布阵,战斗力,将领素质等做出了颇为详细的记录,尤其是诸葛弩,他更是怎么夸张怎么说。若是让姜云瞧见,这厮必会乐不可支,原因无他,这份战报中的诸葛弩,在描述上基本和AK47差不了多少了。
这并不奇怪,战败的责任他已逃脱不了,倍于敌方的军力,竟然落得如此惨败,朝廷方面会有多震怒,光用想的他都知道,想要将自己的责任降到最低,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对方身上找找原因了。
不是我弱,是人家太强。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故而姬伟明非但没有丝毫隐瞒,反而洋洋洒洒写了数万字,极为详细,而且夸张。
这份奏报抵达皇宫之后,正在早朝的满朝文武全都傻眼了。他们可不知平南王还有吹牛逼的天赋,以战报来看,敌军压根就是天神下凡,此战不打也罢。
熙熙攘攘争论了许久,也没拿出个具体办法。三省空余军力几乎全部抽调去了福建,结果落了个惨败,还能怎么打?继续从其他地方抽调地方军支援?笑话,天知道兵力抽空之后,这些地方会不会闹出什么意外来。更何况为了应对区区一个蛮夷弹丸之地,竟要大周半壁江山出力参战,说出去脸上也忒不好看了。
这是丢人,而且丢到姥姥家的那种,看着皇帝阴沉的脸色,他们也没胆子提这个建议。
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朝殿一片默然,许久之后,满朝文武通过眼神交流,最终达成了共识。兵部尚书魏繇出列上前,抬起笏板朗声说道:“臣启万岁,南方诸府已无余力支援福建,且以平南王奏报看来,敌军战力之强,乃是我朝前所未见,即便再勉强凑出数万人,恐怕也难以胜之。为今之计,还请陛下降旨,命五军都督府前往御敌。”
“臣附议。”
“臣附议。”
“。。。”
大臣一个接一个跳了出来,每说一句,姬重的面色就铁青一分。这些狗东西,简直混账!
当初要收拾徐继业的时候,一个比一个闹的欢实,如今要上门求人家帮忙了,却让朕去丢这个脸,天下间岂有这种道理?若换成平日,这等狗屁言论姬重压根不会搭理。天下间还能有什么比皇室脸面更为重要的?他不能丢人,也丢不起这个人。
他宁可组建京畿营,调京城指挥使司南下。让世人知道,无论少了哪个臣子,大周朝廷一样可以良好的运作,不会产生任何问题,没有事情是他姬重摆不平的!
可这番豪言壮语,此刻他却说不出来,因为大周的麻烦远不止眼前看到的这些。
就在一日前,大同府传来密报,漠北似有大军调遣集结的迹象。收到消息的姬重立刻明白过来,福建之战的风声已经传出去了,此战必须尽快解决,若再拖延下去,大漠匈奴极有可能借机南下。
若说夷州还不至于让姬重放在心上,那匈奴的情况就大大不同了,那是一个与大周同一层次的庞然大物,战争机器。光是守备匈奴他都没有足够的信心,更遑论南北两线开战。
在这节骨眼上,京城指挥使司是绝不可能派其他用处的,必须严阵以待,以备不测。如此一来,福建之战能动用的最后精锐武装,只剩下五军都督府了。
真要拉下脸,让徐继业出山?姬重怎么想,怎么不甘心。沉默了片刻,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忽然出现在脑海之中,姬重眼前一亮,顿时有了注意。
“传旨。”他微笑着淡淡说道:“擢升武毅将军徐娉婷,为四品宣武将军,授平南元帅职。旨到之日,着令其率五军都督府三军,立即开拔,赶赴前线支援。福建战事由徐娉婷全权统辖,授其独断之权,可先斩后奏。平南王,镇国将军需奉命而行,违令者斩!”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吏部天官孝佑熙愣愣说道:“陛下,您说什么?莫非在开玩笑?”
“朕像是在开玩笑么?”姬重冷哼道。
“不。。。不是这么回事啊。陛下,无功无劳,从五品直接提上从四品,连升两级,这会不会太快了?徐将军受封将军衔也不过区区三年。。。这般升迁速度,非但无先例可循,简直闻所未闻。”
孝佑熙担心的不是一个四品将军衔,他担心的是徐娉婷如今才十九岁啊!三年就爬上了从四品,皇帝大方是大方,封赏的也过瘾不假,等人家二十九岁,你还能封什么东西?皇位让出来么?三十九岁呢?你就是把整个大周都赏出去也不够啊!
这种赏赐是福还是祸?孝佑熙觉得是祸,而且是大祸!当皇帝赏无可赏时,也就是他祭起屠刀的时候了。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可能被这种危险的封赏诱惑,接下此等要命的差事。
兵部尚书魏繇上前一步道:“陛下,宣武将军官位太低了,授平南元帅之职只怕不妥。前线一个王爵,一个正二品镇国将军,即便有圣旨恐怕也难以心服,老臣认为,此战还是得魏国公出马不可。”
姬重摆明了就是不想动用徐继业,国公府的事还没完,叫了徐继业就是丢自己的脸。姬重思来想去,让徐娉婷出征,才更为符合他的利益。
首先,徐娉婷出自五军都督府,加之和徐继业的父女关系,军队指挥方面不会有丝毫掣肘。
其次,徐娉婷的军阵能力,姬重再放心不过了,甚至有可能早已青出于蓝,让她出征与选择徐继业,在战争中并不会有太大区别。
最后就是老生常谈的那点小心思。徐继业声望已经够高了,若是此战获胜,不但前事一笔勾销,甚至还得再次封赏。正如孝佑熙忧虑的那般,对于徐继业,皇帝已经赏无可赏,总不能封王吧?十几年前的那次,是特殊情况,匈奴犯境,险些攻破了皇城。徐继业的战功有目共睹,他不能不赏,但要说乐意封他王爵,可能么?姬重当然不乐意,就算封了,将来也得寻个由头给他王爵扒下来。徐继业也正是看到了这点,才解决婉拒,博得了一个淡泊名利的美名。
至于徐娉婷,就远没有这么棘手了。她是大周新生代将军中的佼佼者,未来朝廷军方的中流砥柱,提前给她塑造声望并无不可,况且听说这对父女,关系好像并没有如此和睦。
姬重打的主意很简单,在他有生之年,主动给徐继业分家。国公之位留给徐承嗣,五军都督府最终得转移到徐娉婷名下,各司其职,相对而言声望自然也就平分秋色。
等这对兄妹将来有了各自的子嗣,谁还没点小心思?谁能不为自己的亲生孩子多考虑考虑?矛盾是一定会有的,就算没有,至少这两者之间绝不可能出现一条心,危害大周江山的局面。
心中打定了主意,姬重自然不会再让这些官员有给自己添乱的机会,他淡淡说道:“朕意已决,就这么办吧。”
退朝之后,圣旨被第一时间拟好,接着飞速发往金陵。
一周之后,消息再次传回皇宫,皇帝听着传旨之人的回报,直接傻眼了。
徐娉婷病重,卧榻不起,无法出征。
撂挑子?姬重不由大怒!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这对父女不是说关系不睦么?怎的面对朝廷倒是一条心了。重病?鬼才相信她重病。
怎么办?姬重在御书房来回踱着步子,皇帝该有的沉稳让它见鬼去吧!火烧眉毛了啊!福建那边朝廷还有十来万军队龟缩着不敢出战,夷州军却整日在城外耀武耀威,玩得不亦乐乎。虽然没有再进一步的攻势,可大周的脸却是彻彻底底丢了个干净。
这还不算,姬重甚至敢断言,战事若在一月之内无法平息,漠北匈奴就该动了。皆时大周腹背受敌,卧榻之旁的高丽,东出等国会有什么动作?他是想都不敢想。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大周这个巨人,也许很轻易就会倒下,接着就被周围这些外族一拥而上,啃食地干干净净。
不!姬重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他冷冷地看向传信官,沉声道:“徐娉婷真的病了?是你亲眼所见?”
“启禀陛下,末将并不曾看见。”传令官摇了摇头,回道:“徐将军除了将军身份之外,她也是魏国公府的千金,属下怎可前往其闺房探视?”
“魏国公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徐将军病重,魏国公很是着急,全然没有说话的兴致,末将也不敢自讨没趣。”他想了想,继续说道:“不过小公爷徐承嗣倒是和末将聊了一会,是关于徐将军的事。”
“哦?”姬重挑了挑眉,问道:“他说了什么?”
“据说徐将军这病,是因思成疾,外加整日担惊受怕,这才一病不起。”
“因思成疾?她思哪个?”皇帝知道这会不该乐,但他依然忍不住笑了,还担惊受怕。。。这丫头的胆子是出了名的大,能让她怕的东西,找遍全世界都未必能找着。
到了这会,皇帝送算松了口气,徐娉婷没事,妥妥的!
“据说,徐将军的未婚夫婿犯了事,给抓起来了,徐将军这才一病不起。”
姬重又愣了。未婚夫?她什么时候又跳出个未婚夫来?朕怎么没听说过这事?还被抓起来了?“是谁抓的?”
传令官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陛下,是您啊。”
“混账!朕什么时候抓了她的未婚夫婿?”
“呃。。。那个男人,叫姜云。”传令官顿了顿,补充道:“刑部大牢里的那个。”
“姜云?”名字有点耳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等听了补充后,姬重这才恍然大悟,感情是那个典史啊!
不对啊!他不是姬洛的未婚夫婿么?怎么又跟徐娉婷扯上关系了?自己这孙女从千里迢迢从金陵赶来为他向自己求情,两人关系绝无问题,那徐娉婷那边就得琢磨琢磨了。
吴王姬明诚是他的亲儿子,他自然再了解不过。这儿子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尤其是三个女儿,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能容忍姬洛与人共侍一夫?这绝不可能!莫非有诈?
姬重琢磨片刻,问道:“有没有暗地去证实徐承嗣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是真的。”
“你确定?”
“是的,末将确定。”传令官想了想,回道:“徐将军与姜云的事,金陵城官场上的人大多都知道,两人据说已经在挑订婚的日子了。姜云之所以对姬督军下如此重手,也正是因为督军他派人虏劫了徐将军,欲。。。欲行不轨之事,被那姜云逮了个正着,这才。。。”
“这个逆子!”事情的经过姬重早已听说,先前不过以为是国公府为了脱罪,胡言乱语,这种一面之词他自然不会相信。但若是金陵官场众人皆知,想来不会有假。这小畜生竟干出这等无法无法之事,活该被人打死!
“末将还去了吴王府,寻吴王殿下旁交侧击询问了一番。殿下虽然脸很臭,但所言与传闻别无二致,好像还真是那姜云一脚踏两船,总之对这个人,殿下极不待见。”
“哦?明诚的脸很臭?”
“是的,显然不愿意谈及此事。”
“行了,你下去吧。”
虽然觉得有点匪夷所思,但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错不了了。徐娉婷是借着战事跟自己讨价还价呢。这姜云还挺能耐啊!堂堂郡主,国公府千金,竟都让他勾搭上了,姬重对他越发好奇了。
“王浩,宣姜云觐见!”
“老奴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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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门外,姜云屹立门前,耳旁充斥着王公公的声声嘱咐。要注意规矩啊,应该怎么回话啊,诸如此类。姜云早已听得耳朵出茧,老太监却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下官是被押解上京的,走得仓促,不曾准备,一点心意还望公公笑纳。”算了,破点财,权当图个清静。
王公公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状,飞快地将那五百两银票塞进袖口。“姜大人,进去吧,陛下等着你呢。”
“多谢。”
倒了声谢,姜云走上前去,推门而入。
进入御书房后,他尚未站定,便踏出两步趴在正厅中央。“微臣多谢皇上不杀之恩。”
看着眼前趴地没模没样的身影,姬重板着脸道:“朕何时说过不杀你了?”
“皇上日理万机,岂能有闲暇接见一个将死之人。”姜云趴着回道:“您既然传召微臣,想来微臣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你倒是不笨,平身吧。”
姜云起身后,姬重上下打量他一眼,微微颔首倒:“恩,还算有几分模样,多大了?”
“微臣今年十九。”
“十九岁,正七品,算是相当不错了。朕问你,你与水云郡主是什么关系?”
姬洛?姜云想了想道:“启禀皇上,这个。。。还不好说。”
“朕问你话,什么叫不好说?”
“还没来得及建立关系。。。”姜云实话实说道:“算是两情相悦吧,但是吴王殿下太过刁难,他非要微臣两年爬上正三品,才肯将郡主下嫁微臣,微臣觉得,好像没戏。”
“不是好像,是压根就没戏!”姬重叹道:“朕再问你,你与武毅将军徐娉婷是什么关系?”
哥跟她能有什么关系?姜云本能地就想否认,但话语即将开口之时,忽然灵光一闪。心说皇帝好端端问起这事,应该是国公府那边开始出力了吧?姜云心中有数,立马回道:“皇上,这也不太好说。”
“怎么又不好说?”
“算是两情相悦吧,但是魏国公太过刁难,他非要微臣从此往后不与郡主来往。”
“呵,感情天下人都在刁难你?”姬重不由乐了,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活宝。“可知你此次犯了重罪。”
“微臣知罪。”
“知罪便好。”姬重颔首道:“犯下如此重罪,本该千刀万剐。朕念你年幼,且还有几分本事,便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夷州出兵犯我福建,朕要你即刻返回金陵,协同徐娉婷前往御敌。若能成功击退来犯敌军,先前之事,朕既往不咎。”
姜云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若赢的干脆利落,扬我大周国威,可还有赏?比如。。。升个官什么的。皇上,您也知道,吴王殿下的要求很高呐,微臣对郡主一往情深,总该尽力争取才是。”
“你还敢跟朕讨价还价?”姬重两眼一瞪,继而又笑了。“也罢!横竖徐娉婷要升官了,你若真能协同她一战扬我国威,朕就把她的官位过给你。”
姜云眼前一亮。“武毅将军?”
“想什么呢?徐娉婷也是两年演武皆胜,这才破格提拔的武略将军。朕把她第一个军衔给你,从六品,忠武校尉。”
“校尉啊?”姜云有些不乐意。“微臣现在就是从六品都赞,护军校尉职。”
“五军衙门和朝廷职衔能相提并论么?忠武校尉同样也是将军衔,而且还是升授军衔,相当于给你连升两级。”见姜云还是一脸不以为然的模样,姬重不由好气又好笑,琢磨片刻,道:“你这不是头疼两边都难么?这样吧,朕好事做到底,只要此战胜的漂亮,朕便做主,给你和徐娉婷赐婚。”
能恶心恶心徐继业,这事不能不干!老皇帝心中暗暗得意。
“不。。。不用了吧。”姜云闻言,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要夷州退兵,对别人来说很难,对他来说,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姜云只是想平白赚个官职,这老皇帝思路有点不正常啊。出征,赐婚?两者有丝毫因果关系么?
“小伙子,做人不能太贪心。捞一个是一个,总比一个都捞不到的强。洛儿那边,你接着努力吧,徐娉婷这边,朕给你搞定!”
“。。。”
草!你当捞饺子呐!
第247章 坦诚(二合一)
从内心说,姜云对徐娉婷的确有点好感,毕竟他在一个看脸的世界成长了三十年,高颜值在各方面总会占到不小的便宜,让人一见之下便心生好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过若以感情来说,还远没到那个份上,抽个机会捞点便宜,更多的是出于调戏上司的恶趣味心理作祟。
谈婚论嫁,为时尚早。并非矫情,姜云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哪知老皇帝在严肃的外表下,竟然隐藏了一颗红娘的心,三两句话就拍板定案了,这让姜云很是烦恼呐。姬洛这头怎么交代?吴王那边就更没戏了。
更何况小徐将军的脾气实在是有点。。。这方面也是姜云不太敢招惹她的原因。在御书房扯了半晌,也没能让皇帝打消念头,姜云干脆不再去想,走一步算一步。
好在并非全无好事,此事已足以让姜云看清皇帝的性格了。这人并没有多少亲情的观念,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要哪个臭小子敢脚踏两船招惹自己的孙女,姜云会做的事只有一个,拖下去砍了再说,哪会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皇帝对姬洛是这个态度,对姬玉又能好到哪去?
记恨在心?秋后算账?绝对不会,姬玉这厮算是彻底白残了。
放下了一桩心事,在皇帝的催促中,姜云带着姬洛立即起身,返回金陵。
皇帝的妥协,在国公府众人的预料之中,只是与实际情况稍有不同。听闻朝廷传令官入城之后,躺在床上装病的原本是徐继业。哪知皇帝的目标压根就不是他,弄清来意的徐承嗣火急火燎赶紧将老爹拖了起来,转而安排妹子回闺房躺着。这让老国公很是尴尬,还有点不爽。
什么意思啊!为国征战了大半辈子,结果却落得个被朝廷闲置的下场,满心不悦的徐继业压根懒得搭理传令官,不是因为着急,他正不爽着呢。
徐继业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一方面因牵了姜云人情,动用了一些人脉在与朝廷掰腕子,另一方面对于福建战事,他也在时刻紧盯着,五军都督府的备战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当姜云安然回道金陵,宣读了圣旨后,五万中军立刻动员起来,只需一日便可出征。
接下来,该去见见老丈人了,姜云陪着姬洛漫步向吴王府走去。
在客厅中见到了吴王,他依然没什么好脸色给姜云,不过却也没太过为难姬洛,只让她回房闭门思过两日,接着吩咐姜云随他前往书房说话。
姜云跟在吴王身后,微微耷拉着脑袋。他有些心虚,虽说不是有意为之,终究还是拐了人家的女儿。姜云自己也即将成为人父,吴王的心情他多少能了解一些。
都说世上最难处理的是婆媳关系,而实际上翁婿之间,心态更为复杂。女儿是爹前世的情人,翁婿除了小棉袄即将被被夺走的不甘之外,更多了一分渗着亲情的情敌关系。
吴王靠坐在木椅上,面色沉寂似水,久久不发一言。
沉闷的气氛让姜云有些不适,他忍不住开口道:“殿下,这事是我不对,没能把郡主劝回来。”
“洛儿已经大了,她有自己的想法,我这个当爹的,有些事情即便想管,如今怕也是无能为力了。她现在根本听不进我的劝告。”吴王长叹一声,笑容中带着几分凄凉的味道。“养女二十载,最终还是要送与别人,这个道理我不是不懂。心中虽然不舍,却也不会因此误了女儿终生。”
他似在自言自语,喃喃说道:“我只希望能为她们把路铺好,将来少走些弯路,能无忧无虑,幸福美满地过完一生,这是我这个当父亲的责任。”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外人,甚至亲生女儿都认为老夫重视门第,谁又知道我暗中观察了又多久?沈墨年少有为,自幼便是作为家族继承人在倾力培养,做人做事沉熟稳重,与熎儿之间虽无轰轰烈烈之事,但我能看出他对熎儿的感情,绝无虚假,熎儿跟着他我很放心。承嗣性格浮躁,遇事冲动,原非良配,但他认真执着,且性子惧内,根本压不住槿儿,老夫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有洛儿,多少青年才俊她全都瞧不上眼,偏偏死心塌地非你不可,老夫为了此事已不知多少个夜晚难以入眠。”
唉,说来说去,还是瞧不上他啊。姜云勉强笑了笑,没吭声。
突然,吴王话锋一转道:“你老实告诉我,你和娉婷究竟什么关系?”
姜云轻咳一声,回道:“暂时还没什么关系。”
“什么叫暂时?”
“下官为何能死里逃生,殿下应该知道。”
“嗯,消息我听说了。也正因为这样,所以老夫才要问你。”
“下官离京之前,曾被皇上召见。他的意思是,此战若能胜出,他会给下官和徐将军赐婚。下官多番婉拒,但。。。”
“你和洛儿的事,皇上知道么?”
“知道,郡主曾在陛下当面为下官求情。”
“父皇呐。。。”吴王面上闪过一抹苦涩。“看来你们是得假戏真做了,父皇的意思,没有人可以违背。那么洛儿你打算怎么办?”
“下官不知。”
“你不知?”吴王突然怒上心头。“招惹了老夫的女儿,你却告诉老夫不知如何处理?”平复下心绪,他忽然开口说道:“若是老夫要你立刻迎娶洛儿,你答不答应?”
“啊?”姜云愣了,他有些跟不上老丈人那跳跃性的思维。“是下官听错了?还是殿下您说错了?这种情况,您不该叫下官赶紧滚蛋,永远别在郡主面前出现么?”
“老夫倒是想,问题有用吗?”吴王没好气道:“经过这次的事,老夫也算明白了,就算让你滚到天边,洛儿也得一路寻过去。为了洛儿,老夫愿意退一步,等战事结束,允许你奉旨迎娶徐娉婷,但我姬明诚的女儿绝不给人做在娶徐娉婷之前,你必须先把洛儿迎过门。”
姜云顿时了然,感情老丈人是要给女儿争个名份,可这事却是姜云最不愿意妥协的。横竖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干脆打开天窗说个明白。想到这,姜云鼓起勇气说道:“殿下,实不相瞒,在您第一次见下官之前,下官已有妻室了,当初。。。”
待弄清来龙去脉后,吴王颔首道:“你倒不是个负心之人,这点老夫还是颇为赏识的。但老夫的底线绝不能破,既然你直言不讳,我也不便恶语相向,你与洛儿便好聚好散。从今往后,我宁愿将她在府中关上一辈子,也绝不会再让你们来往。”
“殿下,一个名份当真如此重要?”
“这是自然。自古以来,拥有继承权的未必是长子,但一定是嫡子。没有正妻的名份,今后洛儿孩子有何保障?老夫是亲王,但老夫死后,老夫的儿子只能当郡王,再下一代的子嗣便连王爵都会失去,成为镇国将军,我大周王爵是代代削减,否则千年以来得有多少王爵?朝廷根本不可能养得起。几代之后,老夫这一门便与普通百姓无疑,如何能不未雨绸缪,为子孙后代着想?你想要娶洛儿,老夫唯一的要求就是无论你爬到什么地位,获得的东西最终都必须留给你与洛儿的子嗣。基于这个目的,正妻的名份断不可少。”
吴王一番话,貌似还是挺有道理的。姜云如今好歹已混到从六品将军了,以他所拥有的资源,只要稍加利用,往上爬爬不会太难。这些明面上的东西,的确是应该留给正妻的孩子,至少在这个时代的眼光看来,应该如此。
都给竹儿,那他还能给姬洛什么?夷州那边是不用想了,整个夷南和神教都留给陆熏,算来算去,老姜家的产业还是少了点,好像有点不够分。。。他和竹儿成婚在先,与姬洛相识在后,这没什么好说的。但徐娉婷那边的事,姜云的确觉得自己亏欠了姬洛,这事目前还没影,他也没跟国公府的人说过,但夷州退兵是必然的,不用打姜云就知道,此战他一定可以“赢得很漂亮”。到了那时,他要怎么跟姬洛交代?
最难消受美人恩,姜云欠什么都不想欠情债。
考虑了许久,姜云终于下定决心,他从腰间取出一枚小巧精致的圆形玉佩,递给吴王道:“正妻的名份,下官无法给郡主,下官只有这个,若是殿下应允,下官就以此物为聘,大婚之后,此物就交由郡主保管,只传我两的长子。”
“这是何物?”吴王一脸不以为然,区区一枚玉佩而已,当他是乡下土包子没见过世面么?他本能地接过玉佩,顺势扫了一眼,只这一眼,整个人便愣在当场。
“这是。。。”好熟悉的纹路,仿佛在哪见过一般,但吴王一时又想不起来。究竟哪里见过?书?不对。。。吴王眼前忽然一亮,他记起来了,是族谱!他手持玉佩,立刻返身进入从书房墙边的架子上,打开一个箱子,在里头捣鼓一阵后,取出一本明黄色的簿子。
吴王打开簿子,连翻几页之后,终于看到了印象中的纹路,他将手中的玉佩置于族谱之上,细细对比着。随后他嘴巴越张越大,目光之中,满是震惊之色。
“这玉佩你从何而来?”饶是吴王常居高位,见多识广,此刻攥着玉佩的右手依然不断哆嗦着。“你。。。真的愿意把这个交给洛儿?决不反悔?”
“殿下认出此物了?”
“废话!老夫是皇族,如何能不认得!”
难怪,难怪这混账小子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几万两银子,眼皮都不眨。原还在想他就是个败家子!感情他才是整个大周最懂节约的人。。。财盟啊!姬家先祖,历代君王哪个不是朝思暮想地想从财盟嘴里抠出点漏食。正是这种急切的心思,才导致数百年前,财盟一夜之间消失地干干净净,仿佛根本不曾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一般。随之一同消失的,还有大周一千五百多年来,累积下的惊天财富。
四分之一个祖教,且是最为重要的四分之一,如今正捏在自己手中,吴王已惊地毛孔炸开,有些不知所措。
“你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本王见到此物后贪婪心起,杀你灭口?”
姜云笑了笑道:”先前怕,当下官打定主意后,就不怕了。这本就是打算送给郡主的,吴王殿下爱女心切,总不至于从女儿嘴里夺食吧?更何况无论再多钱财也只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终究是要留给子孙后代的。此事关系之大,殿下不会不明白。故而下官可以确定,殿下非但不会谋物害命,更不会宣扬出去,甚至还会千方百计地为下官保密。”
本来就是送给你女儿的,你老至于杀了哥夺过去么?更何况这只是一个空架子而已,仅靠一枚玉佩,根本联系不到罗天。退一步说,即便找到也没用。没有姜云,这笔财富谁也别想取出来。放心,他没什么不放心的,不过表面功夫该做的还是得做。
“殿下,下官此举乃是为了表现诚意,以示郡主在下官心中的重要性。既然殿下识得此物,下官之心想必殿下业已了然,郡主的事您看。。。”
“还看什么?老夫难道是如此不知好歹之人?”吴王这次回答地挺干脆。“日子你挑吧,先把婚事定一定,至于什么时候成婚,你们自己商量决定,有了确切消息再告诉我,所有的事情老夫给你们办。”
没必要考虑了,再考虑就是跟自己过不去。名份算什么,只要自己的外孙能继承到财盟,面子上吃点小亏无伤大雅。别的不敢说,至少往后几十代人都吃用不尽,光是这点,就是给个皇位都未必可以做到。这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这个女婿,凑合凑合得了。
无论古今,一个有钱人未必会被他人所看重,当钱财累积到一定程度后,就会进入一个瓶颈。到了这时,他人的目光就会从钱财转移到个人的人品,修养,家世及延续传承等方面,这些就是所谓的底蕴。
由于钱财的流通性,来的快,自然可以去的也快。丰厚的底蕴则可以大大降低钱财的流失可能,保持这个家族百年,甚至千年的持续性繁荣。这就是暴发户和世家豪门的区别。若说三代人可以培养出一个贵族,那至少三十代贵族才有机会培养出一家豪门。
姜云是一个最底层的暴发户,但他所掌握的资源,已远远超越了瓶颈。钱财流失?几万两银子眨眼就花个精光?他的所作所为对吴王来说,就像是出门丢了一个铜板,无伤大雅都是夸张的说法,压根就发现不了。
这就是财盟,唯一可以无视豪门概念的存在,暴发户中的战斗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