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降头之祸(三)
身处水东主持大局的邪风第一时间得到了姜云病重的消息,一时间他也不由慌了神。原想遵从陆熏的意思,立即赶去水北,但想到自己不善医术,去了也没多大作用,况且水东如今局势颇为复杂。杨啸天回来了,原本投诚的诸城将领中,不少人又开始动起了小心思,甄别,处理也是极耗精力的事,一个不慎,水东局面极有可能毁于一旦。此时的邪风断然分身不得。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即便邪风心中不想接受,却也不得不承认那死对头的涉猎之广,远非他能比拟。圣王的性命高于一切,邪风无奈之下,只得立刻通知护法凌冰,让她他将远在大周的罗天尽速招回。
眨眼间,半个多月时间过去了,依照大周传统,夷州迎来了普天同庆的春节。
得到陆家经济支援的李家,与东出军狠狠打了几场硬仗,终于赶在春节之前,平定了比秋岭,将东出军彻底赶出了夷州,连翻操劳的李善得到机会喘息一阵,歇下了所有兵事,临海屯张灯结彩,处处透着喜庆。水东杨家业已完成了备战的最后阶段,杨啸天给麾下诸将放了一个长假,只待春节过后便能再次兵临水北。
这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相比之下,水北则显得最为懒散。掌印陆家这六年来,陆熏没有懈怠过一日,每天总有处理不完的公务,对她来说,时间似乎永远不够,可这半个月来,她将自己与外界彻底隔离了,充当起了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憋在暖阁,守候在姜云身旁,惶惶不可终日。
她不敢出门用膳,深怕回来之后见不到他最后一面,她不敢沉睡,只怕在睡梦中姜云会弃她而去。在恐惧与疲惫的煎熬中,陆熏整个人迅速憔悴下来,原本亮如星辰的一对眸子,此刻尽是暗淡与木然。六年多前,娘亲也是这样的吧!
送去夷南求救的消息仿若石沉大海,令人窒息的绝望在陆熏心中不断蔓延。唯一让她值得期待的,只剩下了每日帮姜云擦身换衣,也唯有在这时,她才能感受到他仍然活着。在姜云犯病的最初几日,他还会定时排泄,可随着时间推移,连这种生物的基本特征都消失了,姜云彻底变成了一具人偶,除了若有若无的呼吸,再也找不到他仍生存着的证明。
就在陆熏接近于崩溃边缘时,也就是在姜云犯病的第二十五天,陆府正门口出现了四个风尘仆仆的人影。
“小姐,门卫来报,罗天求见。”小蝶一脸兴奋地推门而入,喜极而泣地说道:“神殿来人了!他们终于来了,姑爷有救了。”
这些日子以来,小蝶对姜云极为担心,但更不放心陆熏这一系列反常的表现,为了开导她,转移她的注意力,小蝶常缠着陆熏说一些夷南的事情,对于神殿多少有些了解。如今罗天来了,说明神殿已有所动作,姜云或许有救。
陆熏一脸木然之色,直到小蝶重复一遍后,神采才重新出现在她眼中。“快请。不,我亲自去请。”
来不及换衣妆扮,陆熏随手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一路小跑,赶至正门后,陆熏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门口的四个人影。
她走上前去,在他们身上扫视一眼,问道:“几位是?”
“罗康,(齐悦),(梦无眠),见过圣后。”三位长老异口同声地说着,同时也在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陆熏。倒是个俊俏的女娃,尊主眼光不错。梦无眠终究是女性,八卦之心要比两个老头子浓重不少,对于这位圣后,心中好奇已久,此刻见到,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下罗天,见过圣后。”罗天依旧是那不紧不慢的性子,淡淡笑道。
这几位看来和邪风一样,都是神教长老。陆熏暗暗审视着,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异样。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对面四个人对自己虽然还算友善,但却没有什么尊卑,更谈不上敬意。觐见之语仿佛是在走一个过场,平平淡淡的模样,与邪风迥然不同。
“夫君危在旦夕,还请诸位长老速去瞧瞧,请随我来。”若是平时,以陆熏的性子少不了得暗暗琢磨一番,不过此刻她心中纷乱,也顾不得许多,忙将几人引入府中,向暖阁走去。
入了暖阁,三个老家伙没什么动作,安静地呆在一旁,罗天无声地走上前去,看了看姜云,轻轻唤了一声。“尊主。”见姜云毫无反应,他低声说道:“属下得罪了。”
告罪一声,罗天从被褥中抽出姜云的手臂,搭了搭脉,随机眉头微微一皱。他站起身来,伸出右手两指把姜云眼皮撑开,细细地看了片刻,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冷意。
“如何了?”见他检查完毕,罗康开口问道。
“尊主身体健康,无病无痛。不过是被小人暗算,着了邪道。”罗天沉吟道:“但我一时也不能确定。以尊主的特征,有几分像是苗族蛊术。但不同之处也很明显,暂时难下定论。”
“如何救治?”陆熏急急问道。
“除非知道是何人暗算尊主。”罗天摇摇头道:“否则无法可治。”
陆熏闻言,只觉眼前一晃,脚下一个踉跄,若非小蝶眼疾手快,险些跌倒在地。原以为神殿来人,姜云有了希望,没想到等待许久,等到的依然是绝望。她面色惨然道:“莫非,夫君真的必死无疑了?”
“死?我可没这么说过。”罗天笑了。“跳梁小丑,不自量力而已。尊主是姜祖后人,受上天庇佑,岂会枉死于暗算之下!”
姜祖后人?陆熏一愣,她怎的没听姜云提过这事?还有。。。尊主?神教之人不是该称呼他圣王么?回过神的陆熏隐隐觉得不对,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夫君他如果不是姜祖后人呢?”
“不可能的。”这会连罗康都笑了。姜云他可以不信,但姜岚他却不敢不信。姜岚遗命,令众长老扶保第一个踏足夷南的姜姓之人为暗盟尊主,而暗盟尊主只有姜祖后人可以胜任,姜岚留下这个遗命,而姜云又适逢其会地赶上了,其中必有因果,断不会错。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圣后,您就守着尊主吧。”罗天淡淡道:“放心便是。当年姜祖百毒不入,万邪不侵,尊主即为姜祖后人,岂能为区区魑魅魍魉所暗算?我等尚有要事在身,这就先告辞了。”
见四人一脸轻松地走了出去,小蝶涨红小脸,愤愤然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呐!等姑爷醒了非得告诉他,好好惩罚这些人不可!”
“希望他们说的没错。”陆熏坐回榻边,抓着姜云的手喃喃道:“夫君,求求你,醒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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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鬼!给我起来!”
一声中气十足的娇喝在耳旁炸响,姜云无奈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穿着牛仔马甲,紧身皮裙的高挑女人。他伸手掏了掏耳朵,慵懒地说道:“叫什么叫!就你嗓门大?”
“哟呵!你还敢跟我横?你就不怕。。。”
“怕什么?”姜云脖子一梗,翻了个白眼道:“我现在是伤员!病假中,我管你是谁,病人最大!我需要休息。”
“呵呵。”女人忽然掩嘴娇笑起来,随后越笑越大声,纤细修长的身段直笑地花枝乱颤。
“你脑子坏了吧。”
“你脑子才坏了呢!”女人瞪眼道:“罚你当两个月巡警,你还涨脾气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你能耐啊!天桥你都敢跳,咋就没摔死你呢!这医院也是,好死不死地救回一个祸害。”
见姜云两眼放空,不搭理自己,女人顿感无趣,打了个优雅的哈欠,开口道:“养了快一个月了,也该好了吧!你的调令已经下来了。云南那边最近不太平,收到线报,那边有两个毒枭和金三角搭上了线,最近会有一批货从云南入境,上头的意思,这件案子由你负责。”
“知道了。”
女人看了看他,忽然一脸认真地说道:“姜云,我总感觉你这次出事之后,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给我根烟。”
“你是病人,忘了?”
“一年没抽烟了,想点一根。”姜云淡淡回道。
“都说你摔坏脑袋了,医院躺了一个月,到你这就一年了?”女人嗔怪地瞟了他一眼,从胸前马甲的口袋里拿出一包“中华”,取出一根塞进姜云嘴里,又掏出火机给他点上。“你慢慢享受吧,我给你出去把风。让护士瞧见,不骂死你!”
女人自顾自地走了出去,随身携带的包包却留在了姜云床头。他将挎包提起,从中取出了一面镜子,对着镜面细细地看了起来。
镜子里,是一张让他熟悉又陌生的脸,是姜云他自己的脸。
轻轻摸了摸下颌的胡渣,姜云眼中满是迷茫。
是梦吗?之前的一年是梦?或者最近的一月才是?
第171章 降头之祸(四)
夜晚,天上人间。
耳旁不断传来一阵嘈杂声,眼前人头攒动,不计其数的年轻男女大声地嘶吼,随着音乐疯狂地摆动着。主台之上站立着三个年轻少女,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浓妆艳抹,穿着包胸装,诱人的超短裤,两条白皙修长的长腿暴露在众人面前,挺翘的臀部随着DJ有节奏地摇摆,双手打着节拍,对着台边众人不停抛着媚眼,接着便是一阵搔首弄姿。
在一个阴暗的角落,姜云背靠着沙发静静坐着,将手中淡蓝色的鸡尾酒一饮而尽,他咂了咂嘴,对这喝惯了的东西竟隐隐产生了不适感。
在他身旁围坐着六七个青年男子,也都端着酒杯,饶有兴致地在台上女人的胸口与后臀来回扫视着。其中一个平头青年趁换曲间隙,给众人将酒满上,端起一杯递给姜云。“姜哥,明个你就要去公干了,兄弟几个趁今晚难得聚聚,算是给你践行了,一路顺风。”
姜云抬起眼皮,扫了眼前众人一点,笑道:“践行么,人不齐可没诚意,先放下,等黑皮来了咱们一起干。”
“嗨,理那玩意做什么。”平头青年不屑道:“这狗东西又不晓得跑哪搭讪妹子去了。”
“喂!我可听见了哈,谁是狗东西呢!”远远走来一个黑瘦青年,随口应了一句后,他赶忙绕到姜云身旁,寻了个空位坐了下去,凑过脑袋神神秘秘地轻声说道:“姜哥,我刚去方便,路上瞧见三个小美女,你要不去瞧瞧?”
“德行!就你丫那眼光,整日里就挑些庸脂俗粉,得了,赶紧喝酒,别浪费姜哥时间。”平头青年似是跟他杠上了。
“妈的,老子不理你,你还嘚瑟起来了是吧?”黑皮咒骂一声,对着姜云继续说道:“真是美女,水灵灵的,那长相身材,我瞧着就是明星都比不了。关键是嫩,我刚偷偷瞄了一眼,她们包包里还塞着校服呢,该是哪来的高中生。”
“行了,喝酒喝酒。”姜云不以为意地笑笑。“你还真把哥当禽兽了?大学生也就算了,高中生你也下的去手?”
“高中生怎么了?高中生也是女人啊!”黑皮一脸的不认同,反驳道:“就现在的高中生,你也别太当回事。但凡是个正经人,能来这种地方?女人来这里目的就一个,被男人钓,你不去自然会有人去。姜哥,别说兄弟不提醒你,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不是我吹,长这么漂亮的,你一辈子都没见过。”
不是你吹?再给你一瓶青岛纯生,你特么都能吹到哥怀疑整个人生了。没见过?什么女人哥没见过!不是给你吹。。。咳,咳,算了。姜云挑挑眉道:“人在哪呢?”
“就在咱对角。”黑皮指了指,见姜云要起身,赶紧一把抓住他,笑道:“姜哥,老规矩,整不整?”
“喝,你这是输不怕呢!哥出手什么时候失败过?”姜云冷冷一笑,从兜里掏出皮夹,点了二十张老人头,朝桌面上一拍,环顾四周,傲然道:“你们几个怎么说?”
几人同时向黑皮望去,黑皮笑笑,也从皮夹抽出两千拍在桌上。“姜哥,别说兄弟不信你,这次我就赌你不成。”
有了一个跟注的,众人想了想,包括平头青年在内,也都纷纷取出两千,跟黑皮压在了一块。
“哟呵,这是一赔八呢?”
“嘿,姜哥,那边可有三个呢。”黑皮接着说道:“别说咱们合伙欺负你。你要一个没成,再补一万六。成一个,算你小输,咱只分桌面两千。成两个,算平局,不拖不欠。要三个都成,桌面上的一万八你拿走。”
“成,等着!”
待姜云走后,平头青年赶紧开口问道:“黑皮,你真有把握?姜哥可赢了咱们不少钱了。”
黑皮眨眨眼。“放心吧,你当我离开这么久是干嘛的?去西天撒个尿也该回来了。我就在那盯着呢,前后三十几个上去搭讪的都碰一鼻子灰,这几个小娘皮难整的很。”
“咱们这不是在坑哥么?我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一个长相有点木讷的年轻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靠!你发什么善心呢!哥坑咱的时候可从来没手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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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是应下了,可姜云心情却还是非常矛盾的。自己好歹三十岁的人了,去勾搭十几岁的高中生,怎么瞧都透着一股子禽兽的味道。但赌局毕竟是赌局,当禽兽事小,输钱事大,万万不可!姜云定了定神,向着黑皮所指处快步走了过去。
三个女人很好找,姜云几乎第一眼就发现了她们。想不发现也难呐!周围搭讪的男人都快排起长队了。姜云走上前去,奋力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操,你挤什么,排队!有点素质没有?”
“小马,你能耐啊!几天不见嗓门都变大了。”
“哎哟,姜哥啊,我说是谁呢,挤个人都挤的这么有风度。”
“滚滚滚!”
“唉,得嘞,我这就走,您忙。”
一票子小混混,姜云鲜有不认识的,一路过关斩将,终于挤进了人群中央,这厮才要把惯用台词炮制一番,嘴未张开,在看见眼前三个“高中生”后,他愣住了。
见鬼了!陆熏,姬洛,还有缩在一旁的不是姜竹儿又是谁。她们怎么来了?穿越可以理解,这尼玛组团穿越也太过离奇了吧。
不对!眼前三个少女虽相貌不曾改变,但装扮与发型显然不是他认识的那三人。“你们。。。”
“姬洛”看了看姜云,嗤笑道:“怎么,大叔你也想请我们喝一杯?”
“大。。。大叔?”姜云险些一口老血,郡主就是郡主,嘴下一点都不留情面。“你们不认识我了?”
“陆熏”冷冷地瞟了姜云一眼,以他印象中极为熟悉的动作,优雅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没搭理他。反倒是“姜竹儿”,一如既往,小心翼翼地回道:“叔叔,我们只是来这只是庆祝大姐毕业,我也要升学了,没打算交男朋友,你还是回去吧。”
“。。。”胸口好痛!竹儿啊!那一口一个“相公”的竹儿哪去了,叔叔?姜云的心在滴血。
不死心的姜云看了看“陆熏”,试探性地问道:“小姐,贵姓?”
“陆熏”再次瞟了他一眼,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姜云仰天无语。抬头的刹那,眼角处瞄到了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人影。就在卫生间门口,身穿一袭白色丧服的古代姜云,面无表情地向他招了招手。
鬼?心中寒意阵阵,但架不住好奇之心,姜云撇开三姐妹,快步向男厕跑去。
见姜云来到,古代姜云苍白的脸上忽然出现了几分激动之色。
“你是谁!”姜云沉声喝道。吓老子?社会主义接班人怎会惧怕如此无稽的鬼怪。
“小生姜云。”古代姜云悠悠说道,声音若有若无,仿佛自天边传来。“小生已经找了你很久了。”
“你一个虚假的小鬼,找我做什么。”姜云一愣。
“小生并非虚假,这个世界才是虚假的。”古代姜云缓缓说道:“我找了你整整二十九天,还差一天,你必须在一天之内回去,否则小生的肉体会再次溃散,那支老参也护不住我们。你和我,将再也回不去了。”
短短一句话,让姜云心中疑虑顿时解开了一半。“你是那肉身原本的主人?”
“不错,小生濒死之时,幸亏你及时来到,这才保住了最后一丝精神在脑海深处,我们今日才能见面。你被人暗算了,精神被困于体内,小生必须帮你尽快回去。”
“慢着!我既然被困住了,你为何不重新掌控身体?”
“小生精神力太弱,不足以掌控肉身,所以必须帮你回去。”
“为何帮我?”
“竹儿还在等你啊!”古代姜云激动地说道:“兄台!不要忘了竹儿,寻回她,好好待她,她是小生唯一放不下的人。只要你能做到这点,小生心甘情愿将肉身送给你。”
“我怎么出去?”
“整个人放松,小生把你从这具虚假的身体里挤出去。”
“然后?你怎么办?”
“自然是换一换。”古代姜云笑了。“这是你的梦,只要肉身不败,梦就会如同真实世界一样永久地延续下去。你出去代替我控制肉身,我就在这里代替你永远地生活下去。对我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总比灰飞烟灭来的强。况且。。。这里也有一个竹儿。她是你潜意识里创造出来的,无论是样貌还是性格都与本尊如出一辙。她也是我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的动力,谢谢你,姜云。”
“不,是我该谢谢你,姜云。”姜云也笑了,双臂向前摊开。“来吧,我。”
“再见了,我。”
第172章 降头之祸(五)
僵硬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思绪渐渐飘回脑海中,姜云费力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有些熟悉的环境。Δ』8Δ1中文』Δ网这是。。。暖阁?他不由舒了口气,看来自己是真的回来了。
答应配合古代姜云,说不忐忑是不可能的。许是过惯了勾心斗角的生活,姜云对他人的信任程度已降到了极点,即便是交换身体的最后一刻,他还在不由自主地想着,若是他在骗自己怎么办?他会不会是编造了一个理由,目的就是占据自己梦中的身体?
如今看来,倒是他小人之心了。姜云隐隐有些不忍,他可没忘记梦境中的三个妞究竟有多难搞定,自己走的潇洒,古代姜云也沉浸在美好的期望中,却不想姜云走之前,给他留下了一万六千软妹币的巨额债务。。。梦境是他的,可惜他却不能主观地去控制。真是抱歉了,哥们。。。
稍稍默哀了几秒,姜云回过神来,侧过脑袋向床边望去,一眼就瞧见了趴在床边,睡地正沉的6熏,小蝶则背靠在木门背后,垂着脑袋,看样子是正在打瞌睡。
“恩。。。”姜云想唤她们一声,开口之后才现自己的嗓音竟然沙哑地可怕,他努力地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6熏的秀。
“恩?”感到后脑传来一阵异样,6熏睁开眼,抬起头来茫然地看向姜云,许久之后,她略为放散的瞳孔猛然收缩起来,用手背在自己眼皮上摸了摸,惊道:“你。。。你。。。”
“小姐,贵姓?”想起梦境中6熏的高冷,姜云不由笑了。
“啊!”6熏呆愣许久,突然爆出一声尖叫,接着猛然扑向姜云,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整张小脸埋在他胸口,疯了似地又哭又笑。“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夫君,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还有一天,我以为明天就要真的失去你了。还好,还好。”
“呃。。。”胸口被压着,姜云只觉一阵气闷,费力地说道:“熏儿,你多久没洗澡了?”
6熏抬起头,梨花带雨的俏脸又在姜云身上抹了抹,羞红着脸轻声道:“大半个月了。。。”
“难怪,都有味了。。。”
“是吗?”6熏抓起袖子凑近鼻子闻了闻,嗔怪道:“还不是你害的!我一会就去洗。快给我说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大好。”
6熏闻言,立刻一脸紧张地问道:“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你叫大夫。”
“不用。”“咕”地一声响起,姜云低头看了看。“我饿了。”
“我这就去煮粥。”6熏出尖叫的同时就把小蝶惊醒了,姜云醒来后,她也是满心欢喜,激动莫名。听闻姜云要吃东西,她立刻跌跌撞撞地向拉开房门,向屋外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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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两碗,三碗。。。平日饭量不大的姜云,竟然一口气连着吞下了八碗热粥,看地6熏一阵心惊肉跳。“夫君,你悠着点,慢慢吃。”
填饱肚子,姜云舒坦地打了个饱嗝,失去的力气也都渐渐回来了,许是当日那支老参的作用,他这次恢复的度竟然出奇的快,不过个把时辰,已能下地走路了。
趁姜云歇息的工夫,6熏抓紧时间去泡了个澡,回来之后竟罕见地打小蝶回屋去睡,拉着姜云爬上了床榻。
抱着媳妇,姜云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既然哥没死成,那就该想办法好好算算这笔账了!这厮向来不是什么善茬,有仇必报是为人处世的原则,姜云微微眯起眼,开口问道:“这些日子,生了什么事么?”
“还能有什么事。”6熏抱紧姜云的腰,往他怀里缩了缩。“你这一病,我便没了主心骨,水北政务已多日不曾过问了,全部丢给督查史司处理。”
“神殿那头呢?”
“我让凌冰盯着呢,邪风在神殿也有眼线,一切正常,没什么异样。”6熏想了想,接着说道:“之前罗天和三位长老来看了你一次。”
“哦?”姜云挑了挑眉。“他们怎么说?”
“说你被人暗算了,症状有几分像是中了苗疆蛊毒,但又不完全是,罗天无法确定,只嘱咐我好好照顾你,然后就走了。”
“走了?”姜云面色一沉,双眼渐渐眯了起来。
这是姜云算计人时的特有表情,6熏再熟悉不过,生怕他有所误会,连忙开口解释道:“罗天说你是姜祖后人,魑魅魍魉近不得身,断然不会有事,所以他们很放心。”
“哦?他是这么说的?”
“恩。”
姜云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他们放心?他们当然放心!这几个人的心思,姜云再清楚不过。
暗盟不比神教,至高无上的是血统,除了姜子牙的后人,谁当这个尊主也不过是傀儡而已。扶保姜云,是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不得已做出的决定。并不代表三个老家伙承认了姜云的身份,更遑论心服口服。
这次他被人暗算,正好给了他们一个试探的机会。或许姜子牙体质特殊,嫡系血脉也会有所继承,邪物难入。如果姜云能靠自己撑过去,他们就再无疑问,全心辅佐。若姜云撑不过去,死了。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去大周继续寻找。这不会太难,老姜家繁衍数千年,后代不知留下了多少,找到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通过这件事,姜云也能确认,他这肉身和姜子牙根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若不是体内还有一个人顶替了自己,他还真熬不过这关。
要清算么?以他现在能力,收拾这四人想来不会太难,姜云开始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一番权衡后,他无声一叹,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他终究不是心性凉薄之人,没有这四人,就没有他姜云的今天。
更何况姜云如今把持的只是暗盟的财产,但深藏在大周的人脉,关系,全部在三个老家伙手里,除掉了他们,暗盟也就名存实亡了,他终究不过是一个土财主而已。算了,谁没点小心思呢,只要不明着跟他作对,他也没必要赶尽杀绝。
“夫君,你说我这个圣后会不会当得很失败?”
“恩?”
“那几位长老对我虽然表面上还算和善,但我总感觉,他们似乎在不经意间总会与我保持一定的距离,客气但疏远,就跟外人似的。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当圣后?”
“他们比较特殊。”姜云宠溺地揉揉6熏的脑袋,笑道:“你可以理解为他们只是在神教挂职,本身不是神教中人,这牵扯到另一个势力,暂时我还不能跟你明说,也说不清楚。总之你是神殿唯一的女主人,他们不会对你的权威造成什么影响,当他们不存在就行,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真遇上了麻烦,这不还有我在么。”
“可你终究会离开夷州。”6熏一脸黯然之色。“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一个人。夫君,你知道么?以前我不在乎,但经过这次,我很怕,我怕你离开太久。你不在我身边,我现很多事我都处理不来。”
“不会太久,这里也是我的家。”姜云笑了笑。“你不是说想要一个孩子么?等我身体好些了,夷北局势平定之后,咱们就抓紧时间要一个。一旦孩子出生,我就把教主之位传给他。呵,往后你可就是圣母了,神殿你尽可一手掌控,只要夷南稳定,夷北就决然不会出现变故。”
“恩。”
“这些事我会妥善安排好。”姜云面色忽然冷了下来。“当务之急,是得查出在背后搞鬼,他今天能暗算我,明日就能暗算你,若这事弄不清楚,我当真会睡不安寝。熏儿,你明日立刻通知凌冰,让她给我紧盯着李善和杨啸天,他们几时吃饭,几时睡觉,吃什么,何人侍寝,去过什么地方,全给我调查清楚,一件都不准漏。”
“好。”6熏眸中闪过一丝仇恨的寒光,冷声应道:“困扰了我六年的事,也是时候真相大白了。”
与苗疆蛊术有几分相似的东西。。。姜云并不了解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能无声无息让自己中招,天下间除了与蛊术并称“南洋两大邪术”的降头术,还能是什么!
莫非泰国人妖都来夷州了?这还真是热闹了。
第173章 降头之祸(六)
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
姜云踏上夷州至今不足一年,加上向来低调的性格,得罪的人实在有限,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在这种情况下,要查出幕后黑手,用排除法最为合适不过。
公怨:将蓝,杨啸天,李善。其中将蓝已死,她的女人出不了神殿,儿女尚未成人,显然可以排除在外,只剩下两人。私仇:常宇,钱浩,连战。常宇和钱浩如今正在神殿游玩,最多算是曾经有过嫌隙,谈不上要自己非死不可的仇恨,连战倒是个人选,可这货。。。下落不明,自保尚且不暇,没这么快反戈一击。
姜云思来想去,合适的人选只有李善和杨啸天,两人其中之一必有问题。在他的授意下,陆熏第二天就传信给凌冰,让她紧紧盯住杨李两家。神殿的谍报系统还是相当给力的,从第二日开始,每日固定会有两封极为详细的奏报传回陆府。
消息传来,姜云和陆熏正在屋内腻乎,自从姜云醒来之后,陆熏像变了个人似的,每日去养心屋将一些棘手的大事处理完后,对于一些旁枝末节也不再纠缠,会立即回到暖阁陪着姜云,对他几乎到了千依百顺的程度,若非姜云身体还没好利索,这颗越发水灵的桃儿早已不知尝过几次了。
从羞红脸的小蝶手中接过密报,姜云拆开细细看了一遍,当即面色就沉了下来。
“怎么了?”陆熏伸长脖子,朝信纸上瞅了瞅。
“李善病了。”
“啊?”陆熏心中一惊。“很严重?”
“恩。每日进食量大为减少,咳声难以抑制,最近两日夜间甚至咳地呕出血来,应该是活不长了。”
“也就是说他的嫌疑可以排除了?”
“应该是吧。”姜云点点头道:“李善的情况他自己是最清楚的,他一旦身故,水西群龙无首,仅靠那位世子爷,短期内不足以完全掌控局面。而水东各城的军队已陆续集结完毕,出兵在即。这个节骨眼上,夷北当然越乱越好,他巴不得杨家尽快与陆家对上,让他水西能安然度过这段权利交接期。”
“李善一死,夷北可就更乱了。”
“不止如此。”姜云眯了眯眼道:“凌冰信上言明,已经彻底调查过了,李善虽年纪渐大,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但在上次出兵前还算是健康,这病发的很突然,有些蹊跷。”
“你是说?”
“熏儿,你听说过降头术么?”
陆熏眨了眨眼,一脸的愕然之色,显然从没听说过。
姜云沉声道:“南洋有一种邪术,名叫降头,可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害人性命,很是邪门。我估计先前中的就是降头。”
“可李善的情形与你不同,他是生病。”
“降头分药降,飞降两大类,施术手段不同,造成的效果自然不同,这没什么奇怪的。”姜云想了想,继续说道:“据我所知,哪怕一个再健康的人,体内都存在一些病原,简单而言,就是可能诱发疾病的源头,人健康并非无病,只是尚未发作而已。而药降的作用,其中之一便是刺激病原,诱发疾病。这种被诱导出的疾病会比寻常的来势更为凶猛,极难医治。”
李善如今的情况,信中写的十分详尽,姜云以此推断,他得的应该是肺结核,也就是“痨病”,直到千年之后才有法可医,在这个世界是绝症,换言之,李善死定了。
“杨啸天那边有什么动静?”陆熏咬牙问道。姜云的想法,她不会去怀疑,既然他怀疑到了杨李两家,那两家的嫌疑就相当大了,如今李善嫌疑被提前排除,剩下的只有杨啸天一人。
这是新仇旧恨,姜云倒下的一刻她没有亲见,感受还不是特别强烈,可她父亲就是在她面前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之后再也没有机会站起来,还有她娘亲。接连失去双亲,皆因杨啸天一人,此等血海深仇,她若不报,枉为人子。
“杨啸天没什么动静,一举一动都很正常。只是每天必会前往杨府后院的一片竹林中一趟,每次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就会出来。”
“竹林?有什么秘密?”
“太过隐蔽,里面看不清楚。”姜云摇摇头道:“探子不敢贸然进去,怕暴露。”
“要不让莲月进去探探?”陆熏看着姜云说道:“我总觉得这竹林里有猫腻。”
“不用。”姜云咧嘴一笑。“你告诉凌冰,让她尽快通知罗天,就说是我的意思,命他前往水东杨家,探清竹林里面究竟藏了什么东西。”
清不清算是一回事,追不追究是另一回事。姜云可以容忍这几人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不代表他会兴高采烈,心甘情愿地接受,必要的敲打还是要的,起码得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态度。
瞧着姜云的笑容,陆熏就知他还是没忘了先前的事,不由笑道:“你这心眼,也不大。”
“是不大。”
“那我们接下来就是等消息?”
“不。”姜云淡淡说道:“有机会自然是要把握的,杨啸天究竟是不是幕后黑手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怎样才能从此事中获得最大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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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水北陆家再次发布一道文书布告天下,正式宣布与水东杨家断交。
布告中历数杨啸天三大罪状。其一,枉顾两地百姓福祉,为了一己私欲妄动刀兵,打破了夷北数百年来的平和局面,导致两地平添无数孤儿寡母。其二,勾结水北叛臣连浩然,妄图颠覆陆家,是悦城之乱的罪魁祸首。其三,利用南洋邪术降头,先是在数年前害死陆家上任家主陆子步夫妇,近日又以此术妄图谋害陆家姑爷,两家实有不共戴天之仇。
末了,又以姜云的大致了解为基础,添油加醋地把降头术介绍了一遍,特别强调了药降之效,郑重提醒各位与杨家有过嫌隙的众人要千万堤防,若是有突然犯病的情况发生,则极有可能已经遭了杨啸天的暗算。
一石激起千层浪,陆家上份布告已令夷北为止哗然,此次则犹有过之。杨陆两家的敌对,但凡生活在夷北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平头百姓,甚至是一个流浪的乞丐,都鲜有不知道了。可即便明日就要开战,今日见面还不是乐呵呵的互相给张笑脸,这是什么?这就是政治。
可陆家这次却转了性子,不管不顾地与杨家彻底撕破了脸。如果说原本两家的战争是为政治而服务的,那么从此刻开始,政治因素已经不存在了,两家之间剩下的只有你死我活的仇恨。
换言之,除非两家永远不再交手,否则只要再度兵戎相见,那么就只剩下唯一的结果,姓陆的,或姓杨的,最终会有一家彻底消失在夷北地界。这是有你没我,这是不死不休。
对夷北百姓来说,出现战争并不奇怪,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即便三大家族也不例外,可在战争之前就把所有退路切了,这种情况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陆家,动真格了。这下就连再迟钝的人,也开始预见到接下来的夷北形势,必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仅仅一日时间,这道最新布告便已传遍了整个夷北。
杨啸天大怒!
整个书房如同被土匪劫掠过一般,几乎没有一样东西是整齐的,能砸的已让杨啸天全部丢在了地上,满目疮痍,让人不忍直视。
“凭什么!凭什么!”满腔怒意难以遏制,疯狂地涌上脑门,杨啸天抬起一脚踹倒身旁的书架,厮声吼道:“什么意思?啊!进攻水北的只有我杨家么?黑锅凭什么杨家来背?连浩然?连浩然算什么东西,杨某用得着跟他勾结么?岂有此理!竟然什么屎盆子都往我杨家头上扣。”
“天王息怒。”莫言小心翼翼地坐在一旁,小声劝道。
“息怒?你要我怎么息怒?这不是薄颜的路子,不是!他还没死,他竟然还没死!”
莫言看着杨啸天的奇怪反应,心中颇为不解,不明白他为何这般激动。事情很麻烦么?在莫言看来,压根没有生气的必要。杨家备战已经完成,随时可以挥师北上,战争都要来了,还口水什么?再说战前给对手扣点屎盆子,本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他却不知杨啸天真正气恼的原因,事情大条了啊!
第174章 降头之祸(七)
李善病了,最近几日病情急转直下,时至今日已是下床都难了。Δ他背靠着榻栏,仿佛一条离开水的鱼儿,张大着嘴巴,努力地将空气吸入肺部,即便这样大口大口地呼吸,窒息感依然挥之不去。一张老脸憋地通红,干枯纷乱的胡须轻微地颤抖着。
到了这会谁都能看出来,李善时日不多了。
李文成,李沐两人并肩而立,看着老爹这番模样,兄弟两人难得地抛去成见,双目中泛着难以掩饰的仇恨。李妍谢坐在榻边,不停用手在李善胸口轻抚着帮他顺气,一对眼睛如桃儿般红肿,显然已哭了许久。
李善的疾病虽来势凶猛,却也谈不上蹊跷,他近年来身日状况确实每况愈下,有了这么一个过程,李家人包括李善自己,也从未往其他方面想过。只能自认倒霉,得了这么一个让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的毛病。可等6家的布告传到水西,与里头的内容稍一对照,怀疑的种子就深深扎入了李家人的心底,再难拔除。
杨晓天,一定是他!联合李家共谋6家,待6家倒台,李善接着犯病,只要李善一死,杨啸天便能轻易吞下整个夷北,呵!好算计,好谋划!换过劲的李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可惜呐,人算不如天算,6家撑过去了,李善病,杨啸天的整个计划都被这一纸布告破坏殆尽。
看了看床边的三个儿女,李善心头一暖,面上却冷冷地说道:“咳,都干什么?老夫还没死呢!别这么早给我哭丧!”
李文成默不吭声,双手紧握,忽然转身便向屋外走去。
“站住!”李善面色一变,连连咳了数声。“你上哪去?”
李文成闻言站定,转身愤然道:“杨家如此坑害您,孩儿定不会放过杨啸天这老贼。我这就去整顿兵马,立即出征,不踏平水东,绝不回来见您。”
“大哥,休要冲动。”李沐忙出言劝阻。
“爹都这样了,咱们还要忍?你是爹的儿子么,是我的兄弟么?”李文成怒道:“你要还自认是李家人,就随为兄一同前往,报此血海深仇!”
“混。。。咳,混账东西,你给老夫回来!”李善一阵急咳。“你要有你二弟一半的沉稳,老夫就是现在死了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如此沉不住气,我如何放心把李家交到你手上?”
“可。。。”
“有仇不能不报,却不能如此去报。你这是什么?是不自量力。咳。。。李家方经两场大战,元气未复,而水东备战已久,你拿什么去报仇?这是拿家族基业胡闹。”
看着李善苍老而虚弱的脸,李文成忽然转身奔去,双腿一软跪了下去,趴在床边放声大哭。“爹,是孩儿不孝,是孩儿无能,让您这把年纪还要操持家业。若是孩儿争气,您便能早些退下来享福,杨贼的暗算未必能成,爹,对不起,对不起。”
李文成的真情流露,让李善颇为心酸,双目泛红。但同时他也感到了一阵欣慰。孩子的性格或许冲动了一些,能力或许平庸了一些,但那又如何?作为家主,李善必须看重性格与能力。但此刻他作为一个父亲,更重视的却是孩子的孝心。百善孝为先,他如何忍心一再苛责。
李善费力地拍了拍儿子手,柔声说道:“行了!这么大的人了,怎还跟个孩子一样,也不怕人笑话。放心吧,爹还没这么容易死,至少不能现在就死。”
安慰了一阵,李善立刻切入正题。“文成,你立刻去爹的书房,从左到右第三个书架上摆着李家大印,你去取来,好生保管。从今往后,你就是李家家主。”
“爹?”李文成惶恐回道:“孩儿不行,不行的。”
“为何不行?”
“孩儿尚且年幼,不足以掌印李家。”
“你今年多大了?”李善斜睨他一眼。
“孩儿今年方才二十五岁。”
“二十五,还年幼?”李善仰头长叹息。“老夫若是记的不错,十四岁!薄颜可是十四岁的时候就掌印6家,以一己之力为整个水北之地遮风挡雨了。你如今已有二十五岁,却还不行?”
李文成顿时一脸羞愧,喃喃道:“那不同的,6小姐天资聪慧,孩儿愚钝,怎能与她相比。”
“去吧。”李善无力地摆了摆手。“老夫还没死呢,若有处理不了的事情,再来找我。”
“是。”
待李文成离开后,李善这才看向李沐,开口问道:“沐儿,说说吧,如今李家该何去何从?”
李沐沉默片刻,道:“爹,恕孩儿直言,我李家已失去了雄霸夷北的机会,往后当以自保为先。”
李善闭上双眼,淡淡道:“何解?”
“爹您身患重疾,别人或许不知,但杨啸天乃始作俑者,岂能不晓?您还有多少日子,他或许比您自己都清楚。”李沐黯然说道:“先前两家共伐水北,未能讨得丝毫便宜,这便足以证明那位6家小姐绝非易与之辈。若爹您不在了,相比之下,我水西或许更容易被攻取。今杨家蓄势而待,众人皆以为杨啸天志在水北,但以孩儿看来,他迟迟不愿兵,乃是正在观望,在等待,等爹您。。。之后先取水西,后伐水北。”
“继续说。”
“经历上次一战,6李两家即便有些微末交情,也早被打散了。杨家攻我李家,6家必然袖手旁观,则我水西危矣,当务之急是要摆正心态,不能再做独霸夷北的美梦,尽快遣使前往水北,与6家修好,共抗杨家。”
“如何修好?”
“。。。”李沐沉默。这话他实在不知怎么开口,口头上的协议根本做不得数,说翻脸就翻脸的例子太多,等于白搭。真正有效的方式只有三个,联姻,纳贡,称臣。联姻已经失败了,至于后两者,李家拉得下这个脸吗?
“呵呵,你也为难了吧?纳贡称臣断不可行,即便我们答应,诸臣也不会应允,可行的方式只有联姻。”李善抓起身旁李妍的手,放在手心里拍了拍,道:“妍儿,如今李家的命运就在你手上了。”
“啊?”李妍愣了,好端端怎么扯上她了?
“爹欲联姻6家,但你大哥却终究少了些福分,薄颜瞧不上他。如今之计,爹唯有将你嫁给6家少爷。6家长房第三代的男丁只有两个,一个6良,一个6辰,后者年龄偏小,不太合适。爹思来想去,还是选6良吧。这人虽然性子有些轻浮,玩世不恭,好逸恶劳。但人品方面还说得过去,况且他与薄颜感情最好,多少能影响到6家决策。爹知道委屈你了,可我们现在。。。”
“爹您不必说了。”李妍凄然一笑。“女儿身子已污,能有个人要便已谢天谢地了,焉敢挑三拣四?况且还能帮到家里,女儿愿意。”
“好!如此便好!”李善转头吩咐道:“沐儿,你协同王管家,带上妍儿立刻动身前往水北提亲,尽快定下此事。”
“爹,不妥吧。”李沐犹豫道:“女方提亲本就折了身份,如今还要带上小妹一同前往,岂非要让6家人看低了咱们?要不就让王管事去吧。想来6家不会拒绝。”
“妍儿必须去,以老夫对那6家大少爷的了解,若见不到人,他断然不会应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以妍儿的姿色,唯有让他亲见,此事方能万无一失。”
“那我们现在就启程?”
“恩,去吧。”李善摆了摆手。“老夫累了,要睡会。”8
第175章 喜事连连(一)
李善退位了,这是夷北继陆家发布布告之后的又一件大事。但因李家保密工作做得好,也没人往别的地方想,只当他是年岁大了,想早些退下享享清福。
别人不知他退位的原因,李家人自己清楚,整个临海屯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好在李善尚未失去意识,局面依然在掌控之中,李文成在他的受益下,竭力进行着权利交接工作。与此同时,三个人,三匹马悄然离开临海屯,向着水北径直奔去。
眨眼间,姜云醒来已有一周时间,身体也养地差不多了,这周是他来到夷州之后最为轻松愉快的日子,彻底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腐朽生活。没心没肺活着的感觉,真好!眼瞅着他彻底恢复了健康,陆熏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中,马不停地要前往养心屋办公,她懈怠太久,各地来往信件公文早已堆积如山,若继续拖下去,只恐导致水北人心动荡。
姜云闲着也无事可干,干脆跟着陆熏一起去了养心屋,即便帮不上什么大忙,给她将文件分类整理好这种小事还是可以的。两人屁股还没坐热,刚打算开始工作,屋外便有一个小厮来报,陆家来客人了。
以三大家族目前的关系,整个夷州已没有一个人值得陆熏亲自出门向迎,她甚至连头都没抬,只随口吩咐了一声。“带进来吧。”
不多久,门外便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就未露面的提督常宇春风满面地跨门踏入,便走边笑道:“好!大小姐这次干的漂亮。老夫都已听说了,两家联合尚且铩羽而归,这一战可当真打出了我水北的气势。”
“常大人?”陆家提督职权虽已大不如前,但常宇作为三世老臣,陆熏还是颇为看重的,她立刻站起身,丢下手中公文后走了上去。“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啊,常大人近来可好?”
“美人相伴,能不好么?”姜云坐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地调侃道:“几月不见,常大人这是越发年轻了,莫非就是爱情的力量?”
陆熏微微一愕,这才注意到常宇身旁的韩夫人。先前她虽也经常站在常宇身边,但多少总会保持一定的距离,而这次竟然单手挽着他的手臂,可见两人之间必然发生了什么。韩夫人依然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她向着陆熏微微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见过大小姐。”
若是往日被姜云这么调侃,常宇早就吹起胡子瞪起眼了,这次竟出奇的好脾气,仍旧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反而主动与姜云打起了招呼。“小姜啊,许久不见了,你倒还是老样子。”
人呐,就是贱!常宇要是跟他斗上几句,姜云只怕更有兴致,谁知人家忽然转了性子,姜云这下顿感无趣,捏捏鼻子不说话了。
“姜兄,咱们也回来了。”门后又闪出两人,赵俊人和陆小雅并肩而入,走上去就给了姜云一个熊抱。“听说你出事了,可把我担心坏了,还好还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姜云也乐了,赵俊人不但是他救命恩人,更是他在夷州最好的朋友,姜云热情地回抱了他一下。“夷南玩的可好?”
“山水秀丽,与世无争,挺好。以前尚觉得山越人野蛮,这次待久了,也与不少部落混熟了,这才感受到山民的淳朴,大伙跟一家人一般,若不是有事要办,我真想一辈子住在夷南。”
“办事?”姜云愕然道:“惦记着酒楼?放心吧,现在陆姚打理地有模有样,不用操心。”
“我和小雅打算成亲了。”赵俊人看了看身旁的陆小雅,柔声道:“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欠了小雅一个名分,这事早该办了。姜兄,回头可别忘了来喝喜酒,当然,礼物可不能少。”
“放心,我必会提前准备一份厚礼。”
赵俊人神秘一笑。“一份恐怕不够哦,常大人也要成亲,咱们说好了,干脆选在同一天办了。”
“哎哟。”姜云看了看常宇,惊讶地叹道:“您老可是铁树开花,第二春呐!”
“常大人,恭喜了。”陆熏夫唱妇随,紧跟着道喜。
常宇还好,一脸微笑地欣然接受,反倒是韩夫人俏脸微红,嗔怪地在常宇胸前锤了一下。“都说了,咱们这么大年纪,就别学人凑热闹了,你非要办!这下让人笑话了吧。”
“成亲乃人伦大事,有何可笑?”常宇一脸严肃地说道:“小晶,老夫余生有你相伴,此生再无遗憾,本是不该得寸进尺,非要娶你过门,可你如今既已有了老夫的孩子,那老夫便欠你一个名分,定要将你娶回常家,你就当老夫厚颜无耻,老夫认了。”
靠!姜云闻言不由目瞪口呆。老家伙能耐啊!这眨眼的工夫,老来子都有了?震惊之余,他又不由暗暗羞愧,瞧瞧人家,再看看自己,和陆熏当了这么久的夫妻,媳妇是什么味道他都还没尝过,更甭提孩子了。同样都是男人,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不成,无论如何今晚必须把事办了!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小蝶要再敢碍事,哥就豁出老脸,连她一起办。吃两个总比一个都吃不到强!
姜云在一旁自顾自地咬牙切齿,常宇却径自转向陆熏道:“大小姐,老夫这次回来,除了将婚事办一办,另外一件事就是向你告老,提督之职,老夫已无法继续胜任了。还请大小姐另择贤人,往后水北政事,老夫不再掺和。”
刚回来就辞官?陆熏愕然道:“常大人正当时年,何以就此告老?”
“大小姐,恕老夫直言。”常宇叹道:“老夫对小晶一往情深,但屡屡示好皆一无所获。直到此次去了夷南方才恍然大悟。位高权重固然可喜,但也绝非好事。处在这个位置上,往往身不由己,连浩然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老夫老了,蒙上天垂怜,竟能晚年得子,人生至此已再无所求,只希望能一家数口过些安定祥和的日子。还望大小姐成全。”
“这我可不能答应。就此应下,岂非让天下人笑我陆家刻薄寡恩?”陆熏笑道:“正巧,经过上次一战,我发现水北官职体系过于单调,封赏起来实在难以抉择,故而最近正在研究大周的爵位。常大人是水北三世老臣,建功无数。这样吧,我这就将提督从职位改成爵位,只拿俸禄不理政务,依然由常大人担任,世袭罔替。既然有了孩子,总得为孩子留下点什么才是,常大人万勿推却。”
常宇看了看韩夫人,见她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才应了下来。“既如此,老夫就多谢了。对了,还有一事。。。”
“常大人但说无妨。”
常宇微微摇了摇头。“这事大小姐说了未必有用,还得小姜点头才行。”说着,他转过头对着屋外大声说道:“你打算躲一辈子?越发没有出息了,赶紧进来当面与人说清楚,也省的整日提心吊胆。”
要自己点头?姜云顺势朝门口往去,就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露着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往屋里窥视着。接着那人轻轻咳了一声,似是在给自己壮胆,做足准备之后,这才拉着一个少女昂首走近了屋内。
钱浩?这货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姜云看了看他,又瞧瞧他身旁的少女,只觉有些眼熟,一时又说不上是何时见过。反倒是陆熏一眼就认出了她,愕然道:“妮米,你怎么来了?”
这个叫妮米的少女是山越人,由其部落进贡给神殿的,在神殿的职责类似于侍女。不过地位却比姜云带去酒楼,原本负责照顾圣妃的那些侍女要低上一些。当初陆熏第一次前往神殿,负责照顾她的,就是妮米,故而陆熏对她印象极深,是个活泼爱笑,天真乐观的女孩。陆熏甚至还清楚的记得,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被圣王临幸,尤其是那一脸的虔诚模样,如今想来,不由觉得好笑。
可她怎么跟钱浩扯上关系了?
第176章 喜事连连(二)
面对陆熏,妮米尚能保持自然,待看到坐在一旁的姜云后,她脖子不自觉地缩了缩。神教对山越的心灵毒害太深,饶是姜云自即位之后就没怎么在夷南待过,神殿数万人也鲜有不认识他的。过度的神话,让圣王早已超脱了“领导者”的概念,祖神至高无上,但毕竟谁也没见过,对山越来说,圣王就是他们能够接触到的至高神,惶恐早已深入骨髓。
妮米立刻行了一礼,怯生生地唤道:“妮米见过圣王,圣后。”
陆熏走上去,将她拉起,细细地看了看,嘴上虽在和她说话,目光却已狐疑地瞟向了钱浩。“你怎么过来了?”
“呵呵。”屋内一双双眼睛都向自己看了过来,钱浩不然地打了个哈哈,然后快步走到姜云身前,小声道:“姜云啊,咱们商量个事呗。”
“未语先笑,非奸即盗。”姜云打了个哈欠。“有事就说。”
钱浩一转身,将妮米拉到身边,这才道:“是这样的啊,我们先前去神殿,人生地不熟的,多亏了妮米姑娘多番照顾,这一来二去的,我觉得咱们挺合适的,你看能不能。。。”
“合适?我咋就没瞧出来?”姜云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一眼。“人家才十五,你都得二十四了吧?差了九岁,当人家叔叔都够了。人家自幼生长在夷南,你在夷北长大,观念风俗皆不相同。好吧,就算距离不是问题,年龄不是差距。就光你小子这见一个爱一个的德行,你说我能同意么?”
这话姜云说地很是老秋气横,完全就是一副老丈人的嘴脸,毫不客气地数落着。压根就没想到,这厮自己就是个有媳妇的人,还不是取了个“实际年龄”相差了十二岁的陆熏,真要认真算,他与姜竹儿的年龄差距就更大了,别说叔叔,都快赶上伯伯辈了。说白了吧,他就是在恶心钱浩呢,不平衡呐!当初梦境中“姬洛”的一声大叔,可把他打击的够呛,现在都没缓过劲来。
钱浩笑容立刻收起,一脸严肃道:“我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是啊,姜兄,钱浩现在的确和往日不同了,咱们都瞧在眼里,而且也挺看好的,你就发发善心,成全他算了。”连赵俊人都忍不住帮钱浩说话了,可见他转变确实很大。
姜云看了看妮米。“你的意思呢?”
小脸浮上一抹红霞,妮米垂着脑袋轻声应道:“全凭圣王做主。”
这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可见她自己都同意了,姜云自然也没什么立场继续刁难。他沉吟片刻,开口说道:“钱浩,还记得我之前与你说过的话么。”
“你放心。”钱浩见他态度渐渐松动,立马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会三媒六娉,八抬大轿迎妮米进门。”
“那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没意见。”
姜云表了态,屋内气氛顿时热络起来,众人兴致极为高涨,尤其是钱浩,他与姜云之间虽谈不上仇恨,但嫌隙由来已久,这一路走在,心中忐忑不安已久,如今终于放下了心头的巨石,松了口气后,钱浩紧紧抱住妮米,口中喃喃自语。“成了,成了。”
赵俊人,陆小雅要成婚了,一喜。常宇和韩夫人要成婚了,二喜,如今钱浩也要和妮米成婚了,三喜临门呐!一番商量之后,这有老有小的三对新人,竟选择了同一天办人生大事,这在水北可不多见。
想到这,姜云不由乐了。“三喜临门,悦城这下可热闹了。”
“还说不准呢。”陆熏笑道:“昨日王杰私下又来找我,让我探探你的口风,他已等不及想把含霜娶过门了。只要你应下,悦城这次可是四喜临门。”
“这怂包,不知道自己来找我么?”姜云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含霜瞧上了他哪点。甭理他,耗着他,我倒要看看他能憋到什么时候。”
“你这人就爱难为人。”陆熏撇撇嘴。“连翻大战,王杰出力不小,这次为了怕我为难,主动把最大的一份功劳让给马如龙了,人情我得承。所以这事你甭管了,我已经应下了。悦城难得有这种喜庆事,干脆一起办。”
“成,都听你的。”
一通闲扯,皆大欢喜。眼瞅着已近正午时分,为给众人接风洗尘,商量之后,最终决定一起前往酒楼好好搓上一顿。“松鹤楼”大名陆熏听闻已久,却还不曾去过,此番也来了兴致,干脆丢下了公文一同前往。
众人才出陆府大门,姜云便瞧见街角处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赵兄,你带他们去吧,我这突然有点急事得处理。”姜云随口嘱咐一声,又和陆熏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随着众人先一步离去。
带人走远之后,那人影才缓步向姜云走来。
“进去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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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池畔。
姜云负手而立,看着平静的池面,漫不经心地问道:“如何了?”
“属下无能,失败了。”罗天淡淡回道,但脸上却瞧不出有丝毫愧疚的表情。
“连你都打探不出竹林里藏着什么?”姜云回头看了他一眼。说实话,他心中不信。神殿第一高手,若连一片竹林都进不去,这不光是罗天无能,整个神教都跟着掉价。
“尊主,属下并不擅长潜行。”罗天叹道:“圣后传达的命令,是让属下探明竹林内部有什么,显然是不想打草惊蛇,让人发现。故而属下顾虑颇多,难以深入。移平竹林容易,无声潜入很难,这竹林不简单。”
“怎么说?”
“杨家后院的这片竹林,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合阵法之玄妙。属下虽不知是何阵法,但能看出,其作用是隐匿气息。属下一连蹲守两日,竹林内部根本传不出丝毫声响,仿若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里面有什么,是什么环境,一无所知,故而属下不敢冒然轻入,只怕坏了尊主布局。”
姜云沉默片刻,试探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一个高人布局了这片竹林,然后在里面做一些谁都不清楚的勾当?”
“并非人为。”罗天摇头说道:“属下仔细查看过竹林,还有周边房屋制材,可以确认,这片竹林存在的时间远比整个杨府更久,应是天地之造化。杨家只是碰巧将府邸建造在其附近而已。”
“若我所料不差,竹林里面应该藏着一个降头师。”姜云正色问道:“如果本尊让你自由施展,无所顾忌,你有没有自信将他擒来见我?”
“恐怕很难。”罗天想了想,这才道:“这些拥有超越世俗力量的高人,大多都有一套保命的手段,除非实力相差过于悬殊,否则想要击杀并非易事,一个不慎便会被其溜走,想要生擒。。。难如登天。况且竹林内部是什么情况属下一无所知,了解远不如对方。尊主若要他死,可让莲月前往,她是专业的,成功的几率会比属下更高。”
罗天的提议让姜云立刻就否决了。对面不是阿猫阿狗,是杀人于无形的降头师,穿越之前就常听闻降头的神秘可怕,不久之前又亲身经历过,姜云哪敢掉以轻心。打蛇不死,后患无穷。想要生擒,并非姜云舍不得他死,而是想留下最后的脸面,若是直接动手击杀,最后却让对方跑了,这乐子可就真大了。
就算姜云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身边的人着想,若是将那人逼急了,焉知他不会对陆熏下手?被降头师盯上,这种感觉绝不会是一种享受。除非确认能一击必杀,否则姜云宁可吞下这个暗亏,隐忍不发。
“你去忙吧,这事容本尊再考虑考虑。还有。。。”姜云瞄了他一眼。“疑虑还在么?”
罗天一窒,沉默片刻。“再无疑虑。”
“我不希望还有下次。”姜云淡淡道:“暗盟的路还很长,现在不过刚刚起步而已,若内部不清,都是枉然,懂么?”
“明白,属下告退。”
弟177章 喜事连连(三)
打发走了罗天,姜云径直向陆府大门走去。
区区一片竹林,竟让他产生了无力感,这事实在是棘手,管也不是,放任也不成。人无伤虎意,就怕虎有害人心,此番死里逃生,焉知没有下次?他能忍下不代表对方不会再施暗害,先下手为强很有必要。到底怎样才能摸清楚竹林内部情况,这是放在姜云眼前最大的难题。
他边走边想,顺着塘前小路向右拐了个弯,心中有事不曾注意前方,一个转身便于迎面走来的人影撞了个满怀。
“姜哥?”陆小川哎哟一声,待看清姜云后,皱着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面露喜色地说道:“我可算找到你了!”
“小川啊,怎么?找我有事?”
陆小川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一番,把姜云拉到左侧一片空旷之地,这才低声道:“事情有眉目了。”
“事情?啥事?”姜云愕然。
“画的事啊!”
姜云顿时恍然。这事小川不说,他险些忘了。一个多月前,他打算上街买些材料制作一副象棋,正巧在巷子里看见与人扭扯厮打在一起的陆小川,随后引出了那张陆熏的半裸画像。几个跳梁小丑,姜云还真就没放心上,转身便丢到了脑后。却不想陆小川谨记在心,当真去费心探查了一番。
这孩子,虽然贪图钱财,但做人却极有底线,最可贵的是忠心。对陆熏来说,她或许根本不知道陆家有一个叫小川的下人,可这并不妨碍小川将她的事当成自己的事,为此忙前后,甚至不惜与人大打出手,仅仅是为了维护她的名誉。
陆小川这个人,姜云早有断言,以他的性格能力,即便离开陆府也不会饿死。所以能进陆府未必是陆小川的幸运,但能找到这样的下人,却是陆熏的幸运。
看着他略显激动的脸,姜云温和地笑道:“怎么说?”
“从那日之后,我就一直在留意这群人。”陆小川一脸神秘地说道:“通过这么久的打探,多少知道了一些消息。他们幕后的老大,据说是不久之前突然冒出来的,原本根本不是道上的人,甚至根本不是夷州人,他说话的口音颇为奇怪。”
不是夷州人?姜云目光微凝。“他为人如何?”
“很是神秘。”陆小川认真说道:“从他出现在夷州开始,只用了区区月余时间,就在水西混出了一些名堂。原以为他是最近才开始做卖画的买卖,其实他根本就是靠卖画起家的。水西之地早已流出了不少官宦人家的小姐,小妾的各种裸画,这买卖极其好做,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可以理解。”
“靠着源源不断的银钱注入,那幕后老大势力得以迅速发展,水北,水东之地被陆续渗透,发展至今,以我的估计,他至少已经掌握了整个夷北接近一半的地下势力。说句不中听的,除了三大家族,如今就属他势力最大,只要愿意,他甚至能随时拉起两三万大军,攻城略地都够了。”
姜云闻言,不屑地撇撇嘴。攻城略地?就靠那些半吊子的地痞流氓?送人头还差不多。能拉起两三万人的队伍这不奇怪,但要说战斗力,那是甭指望了,一两千正规军足以击溃这帮子乌合之众。
“他现在在哪里?”
“就在悦城!”
姜云挑了挑眉。“胆子这么大,悦城他都敢待?”
“待悦城才安全呢。”陆小川补充道:“他在水西起家,干的时间最长,影响最大。接着渗入水东,在杨家地界上也没干什么好事,两边都在搜他呢!来到水北之后原打算重操结业,大小姐的画像都已经准备就绪,先前被咱们遇见之后,不知怎的,忽又偃旗息鼓,悬崖勒马了。”
“你是说,他们目前还未在水北作奸犯科?”
“不错,所以才说水北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估摸着,他是想拿水北做大本营,做水东和水西的生意,如此一来,既安全,又有银子赚。”
姜云奇怪地看着他。“那还查什么。他既然能在水北安安分分,咱们也没必要赶尽杀绝。”
“是不用赶尽杀绝,他爱待水北就让他待,可不能让他待悦城。”陆小川皱眉到:“暂时他没有卖大小姐的画,往后谁知道?再说这人来无影,去无踪的,极为擅长潜行。先前得罪过几个道上大哥,使了多少绊子,结果谁都没能收拾他。留着这么个人,往后您要跟大小姐行房,也玩不尽兴啊!天知道有没有一双眼珠子在暗处偷看。”
“呃。。。”劳您费心,这都为哥考虑清楚了。慢。。。慢着!姜云忽然发现了值得自己注意的东西,他看着陆小川,问道:“你是说,那幕后老板极为擅长潜行?”
“是啊。”
姜云双眼渐渐眯了起来,忽然笑道:“好,就他了!你知道他现在在哪?”
“在悦城我还算有点路子,早就打探清楚了。”陆小川拍拍胸脯道:“今个来找您,不就打算叫您一起去给他老窝端了么!”
“走!会他一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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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姜云得信后立刻把含霜叫来,又前往水军大营打算抽调点人手。
陆家水军他是调遣不动的,即便诸多将领都认识姜云,但事关调兵大事还是非得陆熏手令不成。神殿护卫就没这方面的顾虑,姜云随口嘱咐一声,近三千护卫挤破了头争相前往。若非有含霜镇住场面,这些护卫险些真就打起来了。
人呐,太过热情也是件麻烦事,姜云干脆返身出营,让含霜随意挑选出五百人跟着一同入城。城防都尉尤勇是个有眼力劲的人,神殿护卫那彪悍的战斗力他是亲眼见过的,真要硬闯他也拦不住,干脆装傻充愣,权当没瞧见,闭着眼睛就把人给放了进去。
在陆小川的带领下,大队一路急行,最终在城南的一栋屋子前停了下来。
“你们就给我在这待着,把整栋屋子围起来,看见里头逃出来的立即拿下!”含霜挥了挥手,立即开始了布置。待准备就绪后,姜云朝陆小川递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上前拍了拍门。
“谁啊?”
不多久,门内传来一个满是不耐的声音,紧闭的木门打开一条缝隙,一个二十多岁,脸上布满麻子的青年探出头来,朝屋外望了望,视线最终定在陆小川身上。“你是哪个?找谁?”
面对“同行”,原本总是一副人模狗样的陆小川顿时恢复了本性,地痞这职业压根就跟素质搭不上边,只见他温和的笑容猛地一收,厉声喝道:“我是你大爷,找你二大爷!”
说话的同时,他抬起右脚用力踹向木门,门板受力之下向后扇去,直把那麻脸青年砸了个大马趴,鼻血瞬间就流了出来。面对突变,麻脸青年一时未曾回过神来,木然地看着眼前大发雄威的小川,本能用手摸了下鼻子,待看见殷红的献血后,仿佛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蹭”地弹起身来,尖叫着返身便向屋内跑去。
“大哥,大事不好,有人在砸场子啦!”
第178章 喜事连连(四)
“进去!”推开大门后,姜云带着两人顺着麻脸青年逃去的方向快步追去。
整栋房子不算大,入门之后是一个越五十平的前院,两侧用栅栏围砌成一片田地,不计其数的葡萄枝蔓顺着竹架奋力地向上攀附。中央则是一条由鹅卵石铺就而成的小路,如蛇般蜿蜒着指向院后三间小屋。
麻脸青年头也不回地跑入了中间的正屋,姜云三人跟着走了进去,放眼望去,屋内约有二十多人,摆放着四张圆木桌,席上酒菜已吃了七八成,其中几个汉子显然喝了不少,涨红着脸,面色不善地盯着门口。
小鱼小虾姜云懒得理会,他直接向正对大门的主位瞧去。出乎预料之外,主位上坐着一个年级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长相颇为俊秀,肤色白皙,脸上尚透着稚嫩。他虽然坐着,但姜云目测一下,身高也就六尺有余,且端着饭碗的手臂十分纤细,仅以外表来看,竟比陆小川更加秀气,哪里有半分“夷北杠把子”的模样。
这让姜云不由生出了几分欺负小朋友的错觉,气势顿时软了几分。因不知对方姓名,姜云只得问道:“你就是那个幕后大哥?”
秀气少年茫然地左右看看,似乎没听懂姜云的意思,整个人愣住了没什么反应。在他身旁站着的须髯大汉向前跨出一步,闷声道:“你们哪条道上的?无冤无仇,何故打上门来?”
看着眼前的汉子,姜云暗赞一声,对嘛!这才是个流氓样嘛!不跳出个这样的人,哥还以为自己跑错地方了呢。他轻轻咳了一声,道:“你闪开,我找你们老大有点事。”
“你是什么东西,咱们老大是你说找就找的?告诉你,趁早滚,别打扰咱们兄弟的酒兴。”
“你他妈又是什么东西!敢这么跟姜哥说话。”面对这膀大腰粗的汉子,陆小川凌然不惧,横跨一步拦在姜云身前,吊儿郎当地惦着脚,一脸不屑地说道:“识相的快滚开,别找不自在!”
壮?壮又咋滴!这要换了平时,陆小川还真得掂量掂量,人家的手臂到底比他大腿也细不了多少,可现在么,怕个球呢!有些事别人未必知道,可作为悦城的地头蛇,但凡有人的地方,就鲜有陆小川不清楚的事。
姜云身边这貌似无害的女人,可是一只手三招内就能拿下陆家先锋大将的女中豪杰,有她在后面压阵,不猖狂一番简直对不起这天赐良机。更何况自己这方在屋外还有五百人守着,哪里会有怕的道理。
那副“有种冲着我来”的表情,让那汉子不由大怒,粗声粗气地冷哼一声,粗壮的双腿向前迈出,仅仅三四步就走到了陆小川面前,抬起钵大的拳头,二话不说便要砸下。就在此时,汉子眼前一晃,含霜娇俏地立在他面前,眸中闪着兴奋的光芒,乐呵呵地说道:“大个子,你想打架吗?我陪你打。”
“女娃?”汉子一愣,看着脑袋只到自己胸口的含霜,收起拳头摇了摇头。“我老张不欺负女人。你长的就跟瓷娃娃似的,万一擦到了得哭鼻子。”
这汉子面向虽恶,品性却不坏,反而还挺耿直。面对这样的人,姜云还真狠不下心直接动手,他开始认真地考虑起,怎么让这事和平收场。奈何天不遂人愿,偏有一个不识抬举的跳出来煞风景。
“小张你不来就退下,让哥哥我来。”说话的是一个年约三十的中年汉子,个子没有先前的这么夸张,只比姜云高了约莫半个头,身材纤瘦,但从走路的步子看来,却是个练家子。这人长相很不讨喜,尤其是那对眼睛,仿佛永远保持着偷窥的姿态,阴柔中带着几分猥琐。
“刘哥,不合适吧。”粗壮汉子闷声道:“人家就一个小姑娘。”
“玩玩而已,哥哥知道分寸。”中年汉子看了看含霜。“小姑娘,打不打?”
含霜显然对他也没多少好感,憋了撇嘴。“要打就打,废什么话。”
“呵,瞧不出还是根小刺头。”中年汉子笑道:“不过哥哥不打没彩头的架,你要输了,怎么说?”
“输就输了,还要怎的?”寒霜眨了眨眼,没明白他的意思。输?家常便饭了。她一个女孩,打架本就吃亏,能有今日的地位,她就是一路输过来的,对含霜来说输压根不算事,回头赢回来不就行了。
中年汉子邪邪一笑。“你要输了,就给哥哥当媳妇可好?”
寒霜闻言,转过身,一脸严肃地看向姜云。“圣王,请允许属下揍他。”
这是生气了啊!含霜的性格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有点天然呆,脾气好,总是乐呵呵的极少犯倔,可这样一个人真生起气来,那才是真要命的。这次上门本就是砸场,揍个人这种小事,含霜真没必要向自己汇报。她既然开口,意思也就明确了。只要动手,必然是往死里整。
姜云满是怜悯地瞟了眼尤不知死期将至的中年汉子,微微一叹。“你自便。”
“小姑娘,怎么说?”
“来吧。”
“好,那我来了!”中年汉子大喝一声,双腿猛然蹬出,身子便如同离弦之箭般瞬间出现在了含霜身前,右手化掌,向着她肩头拍去。这时就能瞧出中年汉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看似软弱无力的一掌,挥动之时竟夹带着丝丝罡风,显然已经用上了暗劲,只要拍实了,汉子有绝对信心能让这小姑娘暂时脱臼。
对汉子来说这是讨媳妇,又不是生死搏杀,打脸这种事他万万舍不得干,在他看来含霜多少也该有点手段,否则不至于敢和小张叫板,但即便如此,这掌他依然有着绝对的自信。中年汉子脸上已渐渐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然而。。。
微笑最终还是僵在了脸上,手指!一根如青葱般纤细的食指不知何时抵住了他的掌心,志在必得的一击竟被她轻飘飘地挡住了。汉子面色微变,猛然惊觉今日怕是遇上了硬茬,他咬了咬牙,右臂猛然发力向前推去,此时也顾不得那根漂亮的手指是否会因此折断。却不想连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右掌竟难以再进分毫。
含霜面色不变,看了看咬牙切齿,憋得满脸通红的中年汉子,纳闷道:“你说话的口气很大,没想到力气这么小啊,竟然比王杰还逊,真没意思。”
“。。。”
“。。。”
屋内众人眼珠子瞬间掉了一地,可让他们吃惊的还在后头。含霜显然没兴趣陪这种弱鸡继续玩下去了,她迅速伸出右手擒住中年汉子的腰部,轻轻一甩,便单手将他整个人举过了头顶,以比东北二人转选手玩抹布更娴熟的技术,食指顶着汉子后腰,悠闲地转了起来。可怜他算是个七尺大汉,竟名副其实地被含霜玩弄于鼓掌之间,化身为一副飞速旋转的“螺旋桨”,在充实的眩晕感中,幸福地失去了意识。最后如同一件垃圾般,被随意地丢到了屋子的墙角边。
“还有谁要和我打的?”含霜拍了拍手问道。
你可真逗!谁还敢跟你打呐!屋内一众泼皮见了鬼似地看着她,齐齐向后退出一步。这女人的生肖一定是属蚂蚁的!要不她怎么能凭一根手指就把一个成年男人举起来。跟她打?嫌命长了!
“既然不打了,那我就说几句。”姜云瞧着火候差不多了,开口说道:“这次来呢,没多余的事,一共三件。第一,陆家大小姐的画,我要拿走!第二,你们这些人,立刻给我走。第三,你们老大,我得带走。有些绕?没关系,你们可以慢慢理会。”
这些人中反而是那清秀少年最为淡定,他自顾自地扒了口饭,含糊地说道:“画你可以拿走,我们离开悦城也行。不过我不会跟你走。”
“没得商量?”姜云挑挑眉。
“没有。”
“含霜,拿下!”姜云果断下令。
含霜应了一声,才要上前拿人,却忽然瞧见那清秀少年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含霜面色微变,身子一闪便出现在少年右侧约两丈处,毫不犹豫地对着空气挥出了一拳。平静的空中犹如丢入石子的湖面,晃出了几道涟漪,坐在一旁的少年面露惊愕之色,之后竟凭空消失了。
“呵呵,差了一点点哦,阁下虽有几分本事,却还是奈何不得在下。”屋内不见少年人影,却突然响起了他的声音。
含霜耷拉着脑袋回道姜云身旁,惭愧道:“圣王,属下无能,没逮住他。”
这算什么?隐身了?姜云大吃一惊。不过震惊之余,这厮也没忘了转过身,拿后背贴着含霜。看不见人太可怕了,天知道会不会从哪个角落突然递出一把刀子。含霜显然也看出了他的担忧,轻声说道:“圣王无需忧虑,属下虽逮不住他,但他也别想暗释偷袭。出手的刹那,属下有把握将他利毙于拳下。”
“阁下还是回去吧,今天的事在下可以当成没有发生过,绝不追究。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何必结下仇怨?”少年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
要的就是这种能力!你肯罢休,哥还不肯呢!姜云琢磨片刻,忽然咬牙道:“小川,给我堵住大门。含霜,将屋内所有人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属下领命!”含霜爱打架,却不爱杀人,但对于姜云的命令,她绝对是无条件服从的。圣王说杀,那就杀!
顿时,一阵浓郁的杀意在屋内渐渐蔓延开来,众泼皮面色骤变。
第179章 喜事连连(五)
含霜是个极其耿直的人,既然接受了任务,就绝不会对执行有丝毫的犹豫,至于她是否有完成任务的能力。。。方才那一手足以说明问题了。看着含霜紧绷的小脸,屋内一众泼皮连哭的心思都有了。他们不约而同地吞了口唾沫,冷汗渐渐冒了出来。
“好吧,阁下赢了。”就在含霜即将出手的刹那,无奈的声音再次在屋内响起。一阵波纹漾起,人形的轮廓出现在姜云身边,从透明逐渐转化为实质。清秀少年向屋外看看了,道:“别难为在下的兄弟,我们去里屋谈。”
留下含霜和陆小川盯着屋内泼皮,姜云与那清秀少年并肩向右侧的瓦房走去。
关上门,姜云再次细细地打量了少年一眼。“先自我介绍,我姓姜,单名一个云字。并非本土人士,来自大周,因意外才流落此地。你呢?”
“在下名叫宫本宝藏。”
“。。。”
好熟悉的名字啊!好像在哪里听过?姜云仔细地回忆了一番,这才记起穿越之前,曾经玩过一款叫《大富翁》的经营类游戏,那里头一个武士造型的绿头娃不就是这名字么!赔了钱还口口声声“小意思”的那货。
“你是东出人?”
“不错!在下出自东出国的一个小家族,而且还是家族边缘的一个小人物,没什么血统背景,不受家族重视。当初天皇陛下征召远征军时,在下受家族之命,前往参军了。”
“你就是那三万东出武士中的一员?东出都退军了,你怎么不跟着回去,反而滞留在此。”
宫本宝藏黯然地垂下脑袋。“实不相瞒,在下并无一技之长,文不成,武不就,在国内生活相当艰辛。来到夷州后,感叹于这里的繁盛,实在不愿再回去吃苦,故而。。。当了逃兵。”
姜云愕然地看着他。“没有一技之长?不会吧。光你这份隐匿潜行的手段,走到哪里都饿不死了。”
“阁下会出此言,是因对我国的情形不了解所致。”宫本宝藏摇摇头道:“在下这手段在外人看来玄妙得紧,但在东出却根本算不上什么。这隐匿的本事名叫忍术。。。”
“忍术?”姜云微微张着嘴,愕然道:“东出国还真有忍者?”
“当然。”宫本宝藏一派理所当然的表情。“我国原本的阶级区分是很森严的。至高的天皇,掌权的将军,以及各司其地的大名等,但有势力就会有争斗,为了将军之职,各地大名常年互相争斗,国力损耗极为严重。有鉴于此,天皇陛下请出了曾扶保他的两大家族,之后国内政权基本由各大家族所把持,大名已名存实亡,而家族立足于本国的基本力量,就是忍者。换言之,原本占据主流的武士已被更高层次的忍者所取代了。”
哦!姜云听到这,基本也就明白了。国内忍者当道,忍术自然不会是什么秘密。宫本以忍术在夷州吃得开,是因为这里不曾有过,一旦回到国内,他的把戏或许分分钟就让人揭穿了。说自己没有一技之长,也不算自谦的说法。
“你也是忍者?这门忍术叫什么?”
宫本宝藏想了想才道:“在下并非忍者,甚至连忍者学徒都不算。只是偶然之下,偷学到一个术。此术属于水遁,名叫镜面之术。简而言之,施术之后便如同躲入水底的鱼。你看我在这里,事实上我却在另一个地方。因在下只会这一个术,潜心钻研倒也有了点成就,自认施展起来比中忍也不差了,甚至已能将水面转化为镜面,彻底的隐匿踪迹。”
光线折射!宫本宝藏说的不是太明白,但姜云显然已经把握到了关键!一切的迷信都是纸老虎,没有科学解释不了的事。不能解释并非科学错误,而是还未发展到更高层的阶段。看来这个世界,也没想象中的这么玄乎。
宫本宝藏似乎想到了刚才的一幕,不由尴尬一笑:“原以为凭借此术,在夷州是没人能奈何在下了。却不想那姑娘厉害的紧,若非在下方才心中害怕滑了一跤,还真就让她打中了。”
“。。。”去,真当你有多厉害呢!绕过这段,姜云切入主题道:“我们互相也算是有个基本了解了,我先前说的三点,你考虑下。”
“在下还有得选么?”宫本宝藏无奈地摇摇头道:“我答应就是。但还希望阁下明白,在下绝非一个对人生绝望,有意轻生之辈。在下不但想活着,而且想要更好地活着。如果阁下所托之事过于危险,在下宁可让你杀光屋内所有人,也绝不以身犯险。那么现在,请阁下如实回答,此事是否危险?”
危险么?这事还真就不好说。姜云没想过随口糊弄他,宫本宝藏是要执行任务的,以他这种小心谨慎的性格,若是真有危险也会第一时间发现,继而放弃。忽悠只是浪费彼此的时间,让自己平白期待一场,没有任何意义。
姜云沉默片刻,反问道:“你那些画是哪来的?”
宫本宝藏闻言愣了愣,不知他怎么突然跳到了这个话题上,不过还是如实回答道:“以镜面之术隐藏踪迹,潜入目的地,然后再以此术将目标人物复制成影像保存下来,回来之后,寻一些画师照着画出脸面和身形,至于衣物里的内容,就全靠画师想象了。”
“水东杨府,你可曾去过?”
“自然去过。在下离开水西后,第一桩买卖就是在水东做的,在下记得很清楚,那副画的对象是一个正与杨家世子偷情的官宦小姐,一共画了五张,前后卖出了近一千两银子。之后在下前后潜入了杨府八次,最后一次没找到对象,便顺手带回了杨家家主的正妻影像。原以为白跑一趟,哪知这年近四旬的妇人还挺受欢迎,三张裸画卖出了三千多两。”
“。。。”能不受欢迎么?那可是杨啸天的正妻,是夷北第一夫人。更何况她不似李善的妻子,年纪虽大,却算不上老,年近四十正是熟女的最佳年龄段,拿她作为意淫对象之人绝对少不了。
姜云定了定神,继续问道:“杨家后院,有片竹林,你先前可曾见过?”
“见过啊。”
“竹林里有什么?”
“不知道。”宫本宝藏摇摇头。“在下的目标是找女人,那竹林位置偏僻,所处位置几乎已经出了杨家后院,以在下估计里面根本不可能住有女眷。在下是去赚银子的,不是去游玩的,没必要所有地方都看个遍,故而不曾进入。”
“这就是你的任务了。”姜云笑道:“再次前往水东杨家,探情竹林内部的情况,如果有人居住,将他的居所也探查清楚,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最后么,就是将竹林内部地形全盘纪录,带回来画成图纸交给我换银子。从此只要你不打陆府的主意,我自然不会再为难你。”
“竹林。。。”宫本宝藏谨慎的性格再次表露无遗,他狐疑地看了看姜云,试探性地问道:“里头住了何人?”
“若我所料不差,竹林里该是藏了一个降头师。”
“行!这事在下应了。”
姜云原以为他会犹豫一阵,却不想宫本宝藏想都没想,立刻答应下来,甚至还一脸轻松地笑道:“原来只是区区一个降头师啊,在下还以为是多危险的人物呢。”
“你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宫本宝藏不屑回道:“我国在南洋有不少属国,故而降头师在东出并不算神秘。在下承认他们很厉害,但那只是暗算别人。失去了主动,降头师便什么都不是,相比之下观星师才是真的可怕。只要阁下出的起价钱,莫说是打探,就是想杀了他,在下也能办到。”
他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至少有七成把握。”
七成?不!姜云要的是万无一失。“就这样吧,等出了图纸就来陆家找我,记住,我叫姜云。”
搞定了心中的大事,姜云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这回,哥也算是以夷制夷了吧!
第180章 喜事连连(六)
能做得都做了,剩下的就是静待消息。走出屋子来到街边,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姜云心情不错。此番陆小川是立了大功的,有功就得赏,这是姜云做人的原则,这方面他倒也不会小气。心中衡量一番后,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抽出一张递了过去。“这次的事办的不错,赏你的。”
银票面额一百两,对姜云来说不算什么,这是酒楼分红,原说搞定这件大事,以姜云的身价来说,一百两的确寒酸了点,但赏赐是门学问,若太过丰厚,难免会让下面的人胃口渐大,心中预期越发高涨,往后若达不到他们的预期,便再难起到鼓励的作用,于一些心眼小的人来说,甚至会让他们心生不满,还是慢慢来吧。
随着所处地位的变化,人的眼界也会跟着发生转变。一百两少么?显然已经不少了。想当初姜云和竹儿步踏出村时,全身家当也就区区三两碎银,此番水北大战,陆熏特地提高了阵亡将士的抚恤,每人多少?不过五十两而已。在水北,五十两银子就是一个精锐士卒性命的价值。至于大周,士卒抚恤更是少得可怜,只有二十两的一个银锭子。
人与人不同,陆小川虽也算是道上的人物,在悦城多有门路,却没有正当营生,主要收入是陆家每月支付的例钱,外快多少是有一些,但如他这种性质的,走的便是酒肉朋友的路子,维持路子的开销也是笔不小的支出,银子很难攒下。
一百两的银票,他见过,却没摸过。眼瞅着姜云这么大方,向来爱钱的陆小川也不禁犹豫了,他极为难得地忍住了即将伸手接下的动作,咬着牙摇了摇头。“姜哥你太见外了,我是陆家人,当然要为陆家声誉着想。都是分内的事,您要瞧我跑前跑后的辛苦,赏个一两,二两的碎银子我便知足了,一百两实在是太多了。”
姜云未等他说完,就直接将银票塞入他胸前的衣缝内,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给你的就拿着。这银票不是赏你辛苦,主要是赏你的这份心。能把陆家的事当成自己的事,放眼整个陆府也没几个人能做到,这银子你拿得不亏心,好好放松几日,回头我还有事要交代你做。”
“嘿,多谢姜哥,那我这就先走了?”
姜云知他迫不及待地要兑银子去,挥挥手道:“去吧。”
待陆小川走后,含霜向前两步看着姜云道:“圣王,属下也先告退了。带出来的人得尽快送回去,否则容易出乱子。”
姜云回头看了眼驻足在身后的神殿护卫,心中顿觉好笑。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像是突然变成了涉世不深的幼童,正一脸好奇地左右张望着,沉浸在悦城的繁华之中。尤其是靠近街边的几人,一双双眼睛瞪地如牛眼般,瞧着街上来往女性使劲地吞着唾沫。
当兵的苦啊!陆家水军还好,三不五时就能换班入城,吃喝嫖赌发泄一番。在神殿当兵的那才是真苦,神殿规矩多,他们压根没胆子胡来。能瞧见的女性,不是难以仰望的圣妃,就是圣妃的贴身女奴,要不就是如含霜这种动起手来比男人还凶狠的主。
精力唯一的发泄渠道就是不断地操练,甚至连用餐都要赤膊上阵,与那些强壮的公牛角力一番,他们过的就是苦行僧的日子。而这种日子是没有终点的,无论是先前的将蓝,还是现在的姜云,都不可能放任这样一支强大的力量解甲归田,娶妻生子做回一个普通的山民。
姜云第一次开始正视起这个问题。这些护卫如今张当壮年,是他们一生中最巅峰的时刻,同时也就促成了神殿的巅峰,可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接班的问题事小,大可从山越抽调资质优秀的孩童加以训练,补上空缺。可这些将来注定会渐渐老去的护卫,他们的晚年将要怎么度过?
为神殿奉献了自己的一生,没享受过,吃了一辈子的苦,最后的下场却是孤独终老,无依无靠地死去。。。
姜云承认神教与山越的关系本质上是一种奴役,继位之后,他虽不会放弃这种奴役,但却也在尽心尽力地让山越在“幸福”,“安定”的环境下被奴役,只要能做到这点,何尝不是一种“共盈”?可是,他似乎忽略这些看似强大的神殿护卫。
要不,去外头买点女人回来?东出国应该不缺女人吧。。。这厮瞬间就把主意打向了友好邻邦。算了,暂且记下,这个问题回头再考虑。
姜云回头望了望,开口问道:“你们谁是队长?”
人群中走出一个高大的汉子,抱拳道:“启禀圣王,属下是三队队长,不过这些人都是从各队临时挑选的,属下无权统领。圣王若有事要我等去办,可让含霜护法领队。”
姜云再次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点出三千两递了过去。“含霜与本座还有事要办,你们不用跟着了。这银票可拿去钱庄兑出现银,然后分发众人。本座今日放你们假,不用急着出城回营,可在悦城游玩一番。肚子饿的去饭馆,想要女人的去青楼,随你们怎么玩,百无禁忌。但切记不可扰民生事,否则严惩不贷。还有,明日辰时之前,必须返回大营。”
一众护卫闻言大喜,忍不住当场便欢呼起来,那震天的欢呼声,顿时引来行人一阵侧目。众护卫哪管这些,欢喜的整个人都轻了几分。原以为帮圣王办事能出来走走已是天大的好事,没想到竟然还分到银两吃喝玩乐。女人呐!想到那香喷喷,软绵绵的女人,众护卫忙向姜云告罪一声,迫不及待地簇拥着手持银票之人向钱庄赶去。
他们的心思姜云自然知晓,他无奈一叹,整整五百个强壮而饥渴的汉子,悦城那几座青楼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哎!姑娘们,从业以来,最大的考验就要来了。
“圣王,咱们现在去哪?”含霜瞧着众人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转身问道。
“买房子。”
“啊?您要搬出陆府?”
姜云笑着反问道:“和王杰的事定好日子了吧?”
“恩。”含霜难得地扭捏了下,轻声道:“王杰想要凑个热闹,和常大人他们一起办。”
“你是我神殿的人,属下快要大婚了,我这个当圣王的也不能没点表示。”姜云看着她说道:“王杰自幼就没了双亲,摸爬滚打多年,小小年纪就从了军,可以说是在军营里长大的,水军大营就是他的家。但现在你们要成亲了,总不能继续住在大营,回头想亲热一番都不方便。我琢磨着也没什么东西好送,干脆送你们一栋房子,也算是你们今后的家了。”
“属下在神殿有居所的。”含霜小声应道。
“出嫁从夫,你虽在神殿供职,但往后恐怕要长居水北。这里不比夷南,既然要嫁人,就要当好一个贤妻良母,万万不可率性而为。王杰虽整日嘻嘻哈哈,却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你往后。。。让着他点。”
“恩,往后在家里,属下都听他的。”含霜这话透着明白,家里听他的,出了门办公,谁听谁的拳头说话。。。山越姑娘的耿直,可见一斑。
“走吧,挑房子去。”
姜云不想委屈了含霜,看起房子来挑剔的很。位置不好的不要,屋子不正气的不要,太过便宜的不要,他豁出了老命去转悠,直到天色渐暗,总算瞧上了一间不错的,叫来屋主,签下了买卖契约,花费了八千两银子拿到了房契,地契。
含霜显然对新家极为满意,兴致勃勃地到处看了个遍,忽而傻笑,忽而沉思,这模样已然是在考虑如何为新家布局了。这是女人的天赋,也是本性,对于家的照顾能力远非男人可比。
姜云又取出两千两银子交给她,让她改日自己去店铺打造些崭新的家具,逛街太痛苦,实在惧怕再来一次。
一切搞定之后,姜云丢下含霜,径直向陆府走去。
该用晚膳了。
第181章 喜事连连(七)
等姜云回到陆府饭厅,众人早已齐聚一堂,热火朝天地用着晚膳。见他到来,陆熏向他招了招手,姜云径直走上前去,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了下来。
今日主桌的气氛有些异常,火药味颇为浓郁,姜云落座之后放眼望去,只见陆大少爷极为少见地沉着脸,闷声不吭地灌着酒,二婶蔡柔坐在他身旁,一脸地恨铁不成钢,不时地用手肘顶了顶丈夫陆子羽,后者却摆出了事不关己的态度,对此视而不见,反而拉着陆子邦碰杯走了一个,显然不想掺和其中。三婶朱淑贞不断给儿子陆辰布着菜,顺带与老爷子拉拉家常,可那眼睛却不时地瞄向陆良,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这是怎么了?”
陆熏给姜云斟了杯水酒,淡淡说道:“好事,可大哥偏不乐意。”
“好个屁!”陆良闻言,手中酒杯朝桌面上一拍,愤然道:“小薰,我可告诉你,这事如果你敢应下,往后就别叫我大哥,我没你这样的妹子。”
“吼?你吼什么!胆子肥了是吧!”蔡柔瞪着儿子怒道:“你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晓事?这是你一个人的事么?”说完她又看向陆熏,缓了缓面色,柔声道:“薄颜,你别听他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我应下了,由不得这臭小子自己做主。”
“怎的?你给大哥说了门亲事?”
“我忙的很,哪来这闲工夫管他的事。”陆熏瞟了陆良一眼,解释道:“李家的王管事下午来了一趟,说李善有意与我陆家结门亲事,打算将其幼女嫁给大哥,问问我的意思。你说吧,我能有什么意思?就大哥这样,性子轻浮,整日好逸恶劳的能有人瞧上他,我都该谢天谢地。更何况李善摆明了想借此缓和两家关系,有联合之意,此事我思来想去,有利无弊,虽尚未应下,不过的确有意结这门亲。”
“想结亲,你怎的不嫁李文成去?非得牺牲了我,去娶那李妍!”陆良刚想反驳,待瞧见陆熏眸中寒光时,不由缩了缩脖子,嘟囔道:“反正我不娶。”
“不娶就给我滚出去,我和你爹就当没生过你这儿子!”蔡柔又嚷上了,她性子向来温和,平日里话也不多,今日显然是被儿子给气得不轻。
“滚出去也不娶。”
眼瞅着又要争吵起来,姜云开口打了圆场,安抚下蔡柔后,这才说道:“大哥,不是我说你,你今年都二十六了吧?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娶上一门亲,早些安定下来,我觉得挺好的。”
“好个屁!”陆良瞪眼道:“你知道他们要我娶谁么?李妍!那个水西第一虎,最大的一只母老虎就是她了,整个夷州谁不知道。这哪是成亲啊,摆明了要把我送入虎口。本少爷大好年华,正是享受人生的时候,我可不想这么早死。”
“大哥何以如此没有自信?”姜云笑道:“不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再凶又能凶到哪去?大哥常年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至于一个小小女子都奈何不了。”
“可她身份不同,人家可是李家小小姐,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娶她回来做什么?我不如迎尊菩萨来的实在,至少还能保佑我赌桌上多赢两把。”
任凭众人如何开解劝说,陆大少爷死活不肯松口,摆明了死猪不怕开水烫,蔡柔虽气,一时间却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眼见场面忽然冷了下来,朱淑贞忽然轻咳一声,开口说道:“薄颜说的不错,联姻之事对陆家有利无弊,既然有利,那就必须去做。既然小良不满意这门亲事,我的意思要不就让小辰来吧。小辰如今也二十一了,至今不曾帮过薄颜什么忙,也是时候为家里出点力了。”
此言一出,蔡柔不乐意了。陆良一番混账话固然让她不喜,但至少有一点说对了,李妍的身份很特殊!她是李善唯一的女儿,在李家地位极高,否则也不会养成她那种天地不怕,肆意妄为的性格。娶到李妍,还不至于能让陆良在陆府当家做主,但他们将来的孩子可是同时拥有两大家族背景的,这样夸张的人脉,夷州上千年来就不曾有人拥有过。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道理谁都懂。他们是陆家人,别无选择地只能与陆家休戚与共,同存同亡。可联姻之后,至少自己这一房今后不会再有这种担忧,陆李只要尚有一家立足夷北,自己的子孙就能永保富贵。
这种天大的好事,蔡柔岂肯轻易拱手让人?面对向来强势的朱淑贞,她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闻言不由说道:“淑贞,李家求亲的对象是小良,岂能说换就换?这事也由不得我们做主。”
“柔姐此言差矣。”朱淑贞淡淡笑道:“李善的目的是联姻陆家,至于成亲对象是谁,根本不重要,只要是我陆家嫡系子孙,相信他都会同意的。小良既然不愿意,你又何必强求?”
说着,她看向正在地头吃菜的陆辰。“小辰,娘要你代替你大哥去和李家小姐成亲,你的意思呢?”
陆辰闻言点点头,道:“全凭娘您做主。”
朱淑贞满意地笑了,她看向陆熏问道:“薄颜,小辰已经同意了,这事你看呢?”
“淑贞,你。。。”蔡柔气极,瞪了眼不给自己长脸的儿子,无奈一叹,不说话了。
“不急,先晾两天,再想想。”陆熏打了个太极。“先用膳吧。”
一顿晚膳,众人吃地各有心思,自然也就没了交谈的兴趣,姜云忙碌了一整日,早已疲惫不堪,草草地趴了一碗米饭,向老爷子告罪一声,和陆熏一起先退席了。
离开饭厅,返回暖阁,小蝶早已为他们准备好了热水,姜云痛快地泡了一个热水澡,出来之后小蝶又帮他按摩了片刻,疲劳感才渐渐退去。不多时,陆熏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今日带兵入城了?”
“恩,办点事。”
“带出去五百护卫,到晚膳前,一个都没返回大营,上哪去了?”
“让他们放松放松。”姜云将白天自己所想的事与她如数道来,接着叹了口气。“这些护卫也不容易。”
“夫君,这事你做的有欠妥当。”
“恩?”
“驭下,最重要的是一碗水端平,有功当赏,有过当罚,切不可厚此薄彼。你今日让这五百护卫入城逍遥快活,待他们返营之后,必然会大肆炫耀一番,这事根本瞒不住,届时剩下的两千多人会怎么想?或许他们不敢明说,但你敢肯定他们心中绝不会抱怨你的处事不公?大家都为神殿卖命,凭什么别人快活自己不行?”
“这。。。”姜云还真没想过,当时只是想到就做,根本没有深思熟虑。
“然后呢?”陆熏继续说道:“等不久之后,这三千护卫返回神殿,此事一旦张扬出去,剩下的两万多人又会怎么想?”
“无妨。”姜云琢磨片刻,就想出了解决法子。“杨家尚未出兵,下来几天就五百人一换,轮流入城畅玩一日,人人有份,谁也说不得什么。至于还在神殿的护卫,待夷北局面稳定之后,我就去外头买几万个女人回来,帮神殿护卫成个家。这事我考虑了很久,迟早得办。”
陆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银子很多么?”
“穷的只剩钱了。”姜云说完,拽过陆熏坐在自己腿上,搂着她那纤细的腰肢,垂下脑袋擒住她的嘴,吻了个痛快。姜云笑道:“我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咱们今晚把正事办了吧。”
陆熏微微喘息一阵。“小蝶,你也忙活一整日了,早些回屋睡吧。”
待她走后,陆熏反手楼住姜云的脖子,扬起脖子主动递上一个香吻,腻声道:“早知逃不过你的魔掌,还等什么?来吧。”
“我可真来了?”
“恩。”
长夜漫漫,**苦短。
第182章 喜事连连(八)
“有间”客栈。名字有些逗,但在悦城的客栈行业,知名度却是数一数二的。客栈不大,上下两层加起来不过十多个客房,其特点是高雅的布置,周到的服务以及。。。昂贵的价格。
这还不是一般的贵,即便是一楼的普通客房,每日住宿费都不会低于一百两银子,至于二楼雅间,少于三百两根本没有入门的资格。入住这家客栈,意义已经超越了简单的住宿,更多的是一种身份象征。
此刻,在二楼最为豪华的一间客房内,李家兄妹围桌而坐,品着香茗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李妍兴致不高,虽说为了家族,她已经做足了献身的准备,可真到了悦城,打听清楚陆良的为人品性后,她又有些反悔了,这事怎么瞧都不靠谱。
性子轻浮?这是爹对于大哥李文成最多的评价,但与这位陆大少爷相比,这个词汇显然得重新定义了,他已经“浮”出了新高度。远的不说,光说女人吧。据传最近几年,他至少爬上过上百个女人的床,这不是种猪是什么?自己虽然不是完璧之身,却也是意外所致,并非自甘堕落,水性杨花,与陆良相比,李妍只觉自己简直就是一朵纯洁无暇的白莲花。
心中打起了退堂鼓,她很想把心事与李沐说说清楚,可一想到李善的病况,她就无法开口,尤其每当李善教训李文成时,总会不经意间流露出羡慕之色,羡慕水北有一位能干的陆家小姐,同样是女儿,自己无法支撑李家也就算了,若是一点忙都帮不上,这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自尊心不许她退缩。
在这种复杂心绪的煎熬下,李妍的精神迅速萎靡了下去,平日里的嚣张跋扈早已消失不见,反而透出了几分病态的柔弱,仿佛对所有事都失去了兴趣,百无聊赖地发着呆。
“小妹?小妹!”
李沐一阵急促的叫唤,让李妍渐渐回过神来。“怎么了?”
瞧她这模样,李沐就知自己方才一番话算是白说了,他捏了捏眉心,重复道:“王管事传信回来了。爹预料的一点没错,陆家小姐对联姻之事该是赞同的,只是。。。那位大少爷似乎有点意见,现在还在僵持着,你看咱们是不是该寻个时间,亲往陆府一趟?”
“意见?他有什么意见?”才回过神的李妍一时没能理解。
“大致就是。。。不想娶你。”
“啊。”李妍木然地眨了眨眼,半晌之后声调陡然转高。“啊?他有意见,不想娶我?我还不想嫁他呢!二哥你说说,就这么一个废物点心,他怎么有脸挑?”
“。。。”眼瞅着妹子本性再次抬头,即将大发雌威,李沐赶紧打圆场道:“小妹,你也不必太过生气,此事爹不是早有所料么?那陆良好歹是陆家长房长孙,身份摆在那里的,什么女人他没瞧过?终身大事,若连对象什么模样都没见过,有所顾虑也在情理之中。你看咱们是不是亲自登门一趟?”
“要去你去,我不去。”
“可别啊,我自己去顶什么用,你才是正主。”
“还是等等吧。”李妍沉着脸道:“看看陆家态度再说,王管事登门提亲,我已经够丢人了,如今还让人挑三拣四的,不上门还好说,若亲自登门最后让人拒绝了,咱们李家的脸往哪搁?不管怎样,那位陆大小姐一日没有决定,我便一日不会去陆府。”
“可咱们老在这等着也不是个事。”
“出去转转吧。”李妍笑了笑道:“第一次来悦城,总得好好游览一番,瞧瞧这与咱们临海屯有多大差别。”
“也罢,那咱们就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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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别跟着本少爷,瞧见你们就烦。”
简直岂有此理!就因为不满意这桩婚事,娘竟直接打算将他禁足,逼迫自己答应,还派了两个小厮一步不离地紧跟着,横竖不让出门。对蔡柔他还真不敢怎样,对这两个下人,陆良哪会有所顾忌,一番恨声痛骂之下,还不是成功走出了陆府大门?
不过出来是出来了,一整天的心情却也被破坏殆尽。心中憋着一股无明业火,陆良沉着脸,一步步走下府外的台阶,顺道走向了对街。
街道那头,早有三个衣着华贵的青年正在守着,见陆良到来,他们停止了攀谈,转身向他迎去。领头的青年名叫周麟,与陆良关系极好,算是酒肉知己,外出胡闹向来焦不离孟。一个撞面就瞧见了对方的臭脸,周麟不由好奇道:“咋了?良哥,谁惹你了?说说,咱兄弟收拾他去!”
“闭嘴!”陆良恶狠狠道:“我娘惹我了,你收拾一个我瞧瞧。”
马屁拍上了马腿,周麟讪笑着不说话了。
“说吧,今个上哪去?”陆良没好气地问道。
“踏青?”
“懒得跑。”
“要不喝酒去?”
“你傻啊!大清早喝哪门子酒?”
周麟回头与身后两人互相看了看,苦笑道:“还是您决定吧。”
陆良朝陆府大门望了一眼,琢磨道:“逛窑子去。”
“啊?”大清早的,上哪门子青楼啊?昨夜忙活了半宿,小兄弟这会睡得正香,想来是有心无力的,周麟建议道:“要不咱赌钱去吧?”
“赌钱?我憋着火呢!赌输了岂非火上浇油?不成!就去窑子,不泄泄火,一整天我都不痛快。”
“那也没办法,您今日还只能憋着了。”
“怎的?不想去?得了,你不去我自己去。”
“您去不了,今个悦城所有的青楼都打烊歇业了。”
青楼都打烊了?陆良愣道:“你寻我开心呢?”
“我哪敢!您还不知道呢?”周麟奇怪地看着他。“昨日水军大营有几百士卒入城了,游玩了大半日,到了夜晚几乎将所有青楼都包下了。几百个生精虎猛的汉子!整整折腾了一宿,把那些浪蹄子收拾地干干净净,到了这会,怕是一个都下不得床呢,拿什么营业?”
“。。。”陆良不说话了,想来能有这大手笔的,除了他那妹夫,整个悦城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想不到,当兵的如今也有这等福利了,自家妹子居然睁一眼闭一眼,放任不管,这事还真够稀奇的。
青楼去不了,陆良想了想,这才道:“算了,咱们喝茶去。”
“哪家?”
“闲云楼吧。”
闲云楼,是一件颇具特色的茶馆。青楼能喝花酒,卖点却在陪酒的姑娘,茶馆卖的是茶,但真正的引人之处却是那些口吐莲花的说书先生。说是说喝茶,实则是奔着听书去的。
闲云楼与同行不同,这是一件连锁茶楼,在悦城,临海屯,岩城都有产业,茶楼内的说书先生也不是从外招聘,而是内部专门培养出来的,他们不说经典故事,不谈传说轶事,更不评人物传记。所言者,皆是发生在夷州地界的真实故事。
从各地不断收集故事内容,稍加渲染,再略带夸张地展示在客人面前。拿真实事件为底子,加上讽刺,调侃为主的表现方式,显然极对百姓的胃口,价格方面也颇为低廉,故而前来喝茶的顾客络绎不绝,从开张起,整间茶楼便人满为患,极是热闹。
这间茶楼的老板绝不是个笨蛋,祸从口出的道理他当然明白。闲云楼谈天说地不假,但对于本土人事皆一字不提,他们在水东说水北,在水北谈水西,在水西聊水东。三大家族的嫌隙,就是他们用来赚钱的最大资本。
陆良带人来到此处后,情况与想象中的完全一样。
茶楼,客满了。
第183章 喜事连连(九)
客满了,是个事么?对大部分人来说或许是,但对于某些人来说,从来不是。
陆良,属于后者,至少在悦城陆大少爷这张脸,就是最管用的金字招牌。入店之后,跑堂小二立刻搁下手中茶壶,无比热情地将四人带上了二楼雅座。
茶馆不同于酒楼,客人来此享受的就是热闹喧哗的环境,故而即便是单独落座的雅间,也不曾用砖石砌上,整间屋子的周遭只是很简单地用一些木栏围住,隔间坐着哪些人,一目了然。
“他已将夏家小姐按在墙角,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房门忽然被人狠狠推开,一个身长八尺的汉子闯了进来。这汉子是何人呢?呵呵,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讲解,咱明个老时间见。”
说书先生洪亮清晰的声音传至二楼,陆良伸长了脖子朝下头望去,却见他整了整桌上的东西收入包内,向客人行了一礼后退了下去。这是茶楼的套路,一个故事绝不当天说完,一般分成两段,在**处戛然而止,留下足够的悬念,这种做法能为明日茶楼的生意打下不错的基础。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又一个说书先生走了上去,抖了抖衣衫,张口说了起来。他说的故事显然已是为昨日收尾的下半段,没头没脑的一通讲,顿时引来了一阵掌声。陆良昨日没来,认真地听了一段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不免渐渐失去了兴趣,百无聊赖地左顾右盼起来。
不经意间,他看到了左侧的雅间,只这一眼,目光就如被黏上一般,再也挪不开分毫。那是个女人,是个只一眼就让他心跳漏了半拍的美丽少女。
一见钟情或许是真实存在的,但陆良从不认为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说白了,还是陆熏害的。他是亲眼看着自家妹子一天天长大成人,从头到尾见证了她从一个肉嘟嘟的小胖子逐渐成长为颜值逆天的陆家掌印。在这种情况下,他很难拥有一个正常男人的审美评判标准。
正常女人在他眼里,是不堪入目。漂亮女人在他眼里,是普普通通。即便曾经有过关系的不少绝色女子,在陆良看来也不过是勉强凑合,这让陆良很痛苦,可没办法,审美就是这么挑,他自己也没辙。
原以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却不想在一间区区的茶楼内,一眼就瞧见了让他“心动”的女人,这可太难得了。陆良心中大喜,待认真地查看一番后,喜色渐渐被怒意取代了。少女身旁的男人是怎么回事?两人坐地会不会太近了?竟然一副有说有笑的模样,这样真的好么?
陆大少爷从不干那欺男霸女的恶事,只是因为没这个必要,并不代表他没有这方面的天赋,默不作声的陆良心中开始盘算起来,如何利用现有资源,把这对男女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彻底掐断。
王八看绿豆,男女之事,或许就是这么奇妙,很难有道理可讲,一个眼神,一份感觉,都是天注定的。
李妍在笑,这些日子累积的烦恼仿佛被一个说书段子彻底化解了,她全身心地沉浸在故事中,听得津津有味。这后半段故事别人或许听不明白,可她就是水西人,尤其故事的主角还是她所熟识之人,这就更可乐了。
“二哥,看不出来,那位素来以正直仁厚标榜自己的柯大人竟还有这种不为人知的一面。”
“呵呵,很正常。人么,不都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李沐笑着淡淡回道。
“你说这事要让爹知道,咱临海屯得有多大乐子?”
“可别!”李沐顿时变了面色,一脸紧张道:“小妹,这事你就当是个故事,听听也就罢了,万不能告诉爹,他那身子骨如今可经不住发火。”
“这我自然晓得。不过肯定得把这事给记下,等爹身子好些了,再给这位柯大人慢慢算!”李妍左顾右盼一番,笑道:“这茶楼还真是个好地方,回头安排些人每日来这喝喝茶,听听书,咱水西的情报可就来的轻松了,谁也甭想瞒住咱们。”
李妍说着,淡淡的笑容忽然一僵,她撞上了陆良的目光。那种肆无忌惮,充满攻击性的眼神让她极不舒坦,脖子微微一扭,转过头不搭理他。
又一个故事结束了,李妍兴致勃勃地关注着楼下,等待下一位说书先生上场。
千呼万唤始出来,当下一位四十多岁的说书先生走上讲台后,人群顿时爆发出了一声热烈的喝彩声。。。
“还没说呢,就这么热闹?”李沐讶异道:“看来又是一个半段故事,如此受欢迎,该是个挺精彩的故事,就不知这次倒霉的是哪个。”
这里说书的卖点就是讽刺调侃,挖人苦处以娱众人,能当上故事主角的,必然是个倒霉蛋。不过李沐却没什么好担心的,身正不怕影子歪,何况他向来低调,任凭说书的如何能耐,也休想拿他去当主角,他纯粹就是个局外人。
在这种心态下,淡淡的笑容就未曾离开过李沐的脸庞。可当那说书先生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后,李沐瞬间变了脸色。
“孟庆何原以为自己走了大运,却不想福兮祸所依,最终还是迎来了一场大祸!那上街,许是出门前没瞧黄历,竟然遇上了水西第一虎,那李家的小小姐,李妍!只一眼,真的只是因为看了一眼,可怜那翩翩公子就被强行抠去了一对眼珠,让人丢在了地上当泡踩。。。”
他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眼李妍,见她面色不变,依旧淡淡地看着楼下,只是眸中那一抹哀色,却未曾逃脱李沐的注意。
李妍的脾性的确娇惯一些,却还不至于到人人厌恶的地步。而这件事,就是李妍一生最大的污点,至此,凶狠,暴戾,残忍之名便紧紧相随,挥之不去。
李善疼爱李妍不假,却还没到失去理性的地步。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有少数几人知晓,李善便是其中之一。
下令弄瞎孟庆何的的确是李妍,但起因并非是街上多看了她一眼,压根就是那个男人主动撞上了枪杆。事情的起因,是一副画!
不知何时,水西就流传出了一个消息,只要有银子,便能购买到贵妇小姐的裸画。起初谁也没当一回事,但随着购到实画的人越来越多,事情终于还是彻底曝光了,其中就有李妍的。
李善知道后大为震怒,但以他的身份,这种事情也难以明说,明察,只能旁敲侧击地暗示下去,同时派出探子严密监控临海屯。这番举措的确暂时控制了局面,官宦世家的子弟几乎没人敢再动这种脑筋。不过对于行贾商家,约束力就不免大打折扣,无论管束多么严密,有银子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无凭无据的,李善也不能挨家上门搜查,无奈之下只得暂时隐忍。要看就看吧!偷偷在家看也就算了,哪知这孟庆何却是个不怕死的主,他竟敢在大街上对着路过的李妍品头论足,之语不堪入耳。
这算是证据确凿了,得到消息的李善刚想将他抓来杀一儆百,震慑人心。却不想派出的士卒抵达现场时,这该死的东西已然被李家家将活活挖去了一对眼珠,甚至不解气地丢在地上踩碎了。
人是废了,好歹没死不是?真要较起真来,反而是李妍救了他一名,瞧着他的惨样,李善也没法再斩尽杀绝,最后只得恨恨作罢,将此事揭了过去。
平心而论,李妍做错了么?无非是一个性子刚烈的女子,碰上了一个不怕死的登徒子。李沐可不觉得自己妹子有丝毫不妥之处,可不知为何,舆论的风向却与想象中截然相反,人们似乎更热衷于同情弱者,而丝毫不顾一个“理”字。
为了这件事,李家人已不知与人争论过几次,没想到,来到水北之后,竟会在这间茶楼,让人旧事重提,而且是在蓄意夸大,扭曲事实真相的情况下。李沐再难忍耐,他一掌狠狠拍向桌面,豁然起身,厉声喝道:“混账东西,还不给我闭嘴!”未完待续。
第184章 喜事连连(十)
过分,实在太过分了!李沐一声爆喝,踢开了身后的座椅,转身便要向楼下冲去。他不是心胸狭窄听不进调侃的人,但调侃和蓄意中伤是有本质区别的。
在水西,虽也有不少人同情孟庆何,对李妍的做法并不认同,可事实真相如何,他们心知肚明,绝不会在公共场合拿这件事来寻开心,昧着良心说假话。闲云楼既然能听说这件事,想要弄清来龙去脉,绝不会是件难事。但他们有意忽略了,为了制造话题,吸引顾客,完全枉顾了事实真相,这已脱离了调侃的范畴,就是中伤。
李沐怒火中烧,衣摆却被李妍轻轻捏住,她摇摇头道:“二哥,算了。”
“算了?算不了!爹让我带你出来,我就得照顾好你,听不见也就罢了,如今听见而放任不管,这不光是损你名声,而是连我李家名声一同坏了。小妍你安心坐着,我去去就来。”他撇下李妍,“蹬蹬蹬”地快步走下楼去。
有人砸场子?若换了平日,茶楼管事早就不客气了,但面对出手阔绰的李沐,他一时拿捏不住对方来头,不敢轻举妄动。眼见李沐气势汹汹地走向说书先生,管事生怕事情闹大,赶忙上前一步,挂上笑脸拦在李沐身前。
“这位客官,您这是做什么?若这段书您不爱听,我让先生换一段讲。您可别冲动,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这一来就坏我们生意,可不上路子。”
坏生意?管事这可就多虑了。听故事哪有亲眼看故事来的有趣,眼见意外生,茶楼在场众人无不伸上了脖子,一脸好奇地静待事情展。他们巴不得事情闹大,回头也是自己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说的这是什么?”李沐看着管事,一手指向说书先生,愤然道:“胡说八道!说书带些夸张成分,本就无可厚非,但枉顾事实真相胡说八道,这就是你们做买卖的方式?换当然要换,但必须先道歉!”
道歉?这怎么可能!故事的真实性方面,是茶楼必须保障的,换一段说将此事揭过去可以,道歉万万不能。否则岂非承认了自己这边的确是胡说八道?失去了真实性,往后谁还来听书?这生意也甭做了。
管事面色僵硬地强笑了下。“客官休要为难我们,道歉是不可能的,如果您实在听不下去,那就请便吧,茶资就给您免了,大家各退一步,免得伤了和气。”
李妍生怕事情闹大,第一时间就跟着他走了下来,她站在李沐身后拉了拉他,轻声道:“二哥,咱们走吧,正事要紧。”
“不成,这就是正事。怎么说,究竟道不道歉!”
见他不依不挠,管事的面色不由渐渐冷了下来。“这位客官,您这火气未免的太没道理。”
“没道理?”李沐气急而笑。“在下李沐,乃是水西李家二少爷,你说此事和我有关系吗?”
李家老二?难怪,管事总算明白了,也知道今日这事怕是难以善了。不过他并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李家又如何?这里是悦城,不是临海屯。既无转圜余地,他也就没必须继续装孙子了,闻言冷冷一笑;“本茶楼收集的故事必然都是真实事件,无非只是将听闻的内容说与主位客官,打闲余时间而已,并无义务将所有事件调查清楚,即便与事实有些许差距,也不是我闲云楼的责任,既如此,自然没有道歉的必要。”
“你的意思是不准备道歉?”
“不错!”管事寸步不让。“如果这位客官继续胡搅蛮缠,那我们只能报官处理了。”
就在两人争锋相对,火药味渐浓之时,6良分开人群,乐呵呵地挤了进去。“报官?谁要报官呢!”
“哎哟,您怎么来了。”管事急忙迎了上去。
“你是哪个?”李沐冷声问道。
“我是哪个?”6良哈哈一笑,说出了一句纨绔子弟的经典台词。“我就是官,我就是王法!”
管事介绍道:“这位就是咱们水北6家的大少爷,6良。客官你要有什么事,尽可说与他听。”
6良?李家兄妹豁然向他望去,心道以这种口气出场的,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事情我都听见了,我说李公子,这里是水北,可不是水西。”6良看了看李沐,心中冷笑不已。原来是李家人,竟敢跑到水北悦城来撒野,胆子够肥的!因为他身后的姑娘,今日本就想寻个由头收拾他,没想到竟送上门来。
6良刚想拾掇拾掇他,却不想他身后的少女突然开口道:“二哥,咱们走!水北怎么了,咱们不稀罕待这。”
二。。。二哥?6良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眼前少女。李善就一个女儿,能开口叫李沐二哥的。。。莫非。。。难道。。。恐怕。。。她就是自己要成亲的对象?那个有水西母大虫之称的李妍?“这位姑娘是?”
李妍瞟了他一眼,对6良真心没什么好感,冷冷冲道:“与你有什么关系!”
李沐也是一脸的皮笑肉不笑。“舍妹,李妍。”
一语既出,众人哗然,感情这姑娘就是故事的主角啊!不过。。。回过味来后,众人看向身材娇小,柔柔地站在李沐身后的的少女,怎的也无法和母大虫的形象联系起来,不由开始怀疑起了故事的真实性。
看着无数道射来的目光,管事心道不妙,赶忙开口道:“大少爷,您说句话啊。”
“说?说什么!”6良大怒道:“闲云楼是越的不像样了!什么道听途说之事都拿来说,你过来,睁大眼睛瞧瞧这位姑娘,哪里有半分凶狠的模样?这里是水北,可不是水西,能由得你们胡说八道?本少爷警告你,赶紧给人家道歉,否则我立刻让人封了这家破茶楼!”
说着,他撇下目瞪口呆的管事,换上了一脸和蔼可亲的模样转身向着李家兄妹道:“在下尚有要事,先行告辞了,这酒楼若不澄清事实,两位尽可上6府来寻我。告辞,告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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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良出了茶楼,快步赶回6府,径直向养心屋跑去。
“小薰!小薰!”
他入屋时,6熏正在翻看公文,她头也不抬,淡淡道:“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与李家联姻的事怎么说了?”
“决定了。”
“是吗?”6良满脸兴奋地搓了搓手。“那就好,那就好。”
“你得谢谢二哥。”
“小辰?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坚持不同意,这事又不能一直搁着不办,所以二婶也没办法,就同意了三婶的建议,由二哥出面,替你成亲。”
“什么!”6良顿时惊怒交加。“不成,小薰,我告诉你,这事必须由我来。”
6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鬼上身了?”
“什么话!我的意思是。。。这么些年,我这当大哥的也没帮上你什么忙,无论如何,这次必须给大哥一个表现的机会,虽然说婚事我不是很满意,但是为了家里,大哥我豁出去了。”
“再说。”
“别啊!再说什么?这事你必须现在就给我一个准信,不能拖。”
“再说吧,我忙呢,出去。”
“小薰,我。。。”
“出去。”
“唉。”6良无奈一叹,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走了出去。
瞧这破事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