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百年酒,杀人剑
凌虚一指,柳破虏的独门绝学,相传是凌驾于“飞花”之上柳家真正的绝世神功。
柳破虏凭借凌虚一指屹立四大高手,但除他之外,柳家百年来也未曾有人能练成这一招。
但此时此刻,这一招却活生生地出现在了陈庆之手上,一时间光明顶上哗然一片。
吕不凡被这一指伤地吐了两大口鲜血,陈庆之也忍不住摇晃两下,举手拔出那杆长枪,创口血如泉涌。他也不瞧伤势,双目凝视金枪,点头说:“好枪,有名号么?”。
吕不凡微喘数下,抬起双眼,笑道:“有名号,便叫龙魂”。
陈庆之一怔,点头道:“好,枪如其名,果然壮哉,说句你不信的话,我原以为我现在就跟乌龟壳一样扎不透,没想到还是被你一枪刺破了,吕不凡你虽然做人不地道,这枪法却是没得说”。
说完陈庆之竟然猛地一甩,龙魂枪径直而去,吕不凡顺势抬手接住了长枪。
吕不凡持枪发出一声长长的悲啸,声入云霄,悠悠不绝,他一声啸罢,厉叫:“臭小子,你也好得很啊!这么多年能伤我至此的,也仅你一人”。
此时东方见白,乌云散去,一抹亮光照亮他的容貌,紫面长髯,眉飞入鬓,眼似两弯冷月,尤显凛冽之威。
陈庆之也将三万剑绰在手里,撕下一缕衣带裹住自己伤口后冷冷说:“可还敢继续打下去?”。
吕不凡微微蹙眉,他必须承认陈庆之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且不说陈庆之一身内力深厚简直惊人,更是身怀无与伦比的护体功法,他方才那一招龙啸九天尽管一时恍惚失了一半威力,但换作旁人被这一枪扎着,绝不可能只是肩膀留一口伤势这么简单。
更别提陈庆之还有一手精妙绝伦的剑法和轻功,就连以快枪闻名于世的吕不凡想要伤到陈庆之都不容易。但若仅是如此,吕不凡仍然有把握赢过陈庆之。
毕竟他看出陈庆之这门剑法掌握不熟,除此之外再无伤敌之法,而吕不凡不论枪法招式还是对敌经验都远胜陈庆之,耗下去他定然可以取胜。
但令他意外的是,陈庆之竟然会凌虚一指,这就不得不令吕不凡重新掂量掂量了,因为即便是他也不敢小觑了凌虚一指的威力,更何况刚刚他已经感觉到陈庆之的凌虚一指可不只是看着唬人,他那一指令吕不凡气血震荡,已然受到了内伤。
“你...你怎么会我柳家的凌虚一指?”另一旁的柳天豪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一问牵起许多人的心思,就连柳稹等人也是望向了陈庆之。
“什么凌虚一指?小爷我这叫打狗一指,跟你柳家有什么关系”陈庆之灵机一动说道,他知道柳天豪定然已经怀疑是柳破虏教给了自己凌虚一指,可若是被柳天豪等人知道柳破虏正在后面闭关,恐怕此刻非要拼命炸了这里不可,所以他也只能搪塞过去了。
柳天豪等人闻言都是一怔,只听柳天豪当即开口喝道:“你胡说什么呢?这凌虚一指乃我柳家家传绝学,我怎么可能认错,难道...是他教给你的!”。
柳
天豪说完与吕不凡二人对视一眼,二人脸色一变当即紧张起来,正欲继续开口却听陈庆之忽然讥讽笑了起来。
“你这狗东西就知道往往乱叫,你说你柳家家传武学,那你倒是用一个我看看啊?难不成是只会叫不会用的家传武学?那可巧了,我这打狗一指虽然远不如柳老英雄的凌虚一指,但打一个乱叫的狗还是可以的”。
“你...!”柳天豪气的直跺脚,可他却无法反驳,毕竟他别说凌虚一指了,就连凌虚功他也没练过一丝一毫,不由气到脸色涨红骂道:“小杂毛...”。
话音未落,只见陈庆之冷眼一瞪,只听唰地一声,一道凌厉真气犹如离弦之箭擦着柳天豪划过,眨眼间就见柳天豪那高高束起的发髻散落了下来,而柳天豪已经吓得脸色苍白、狼狈不堪地倒退两步。
“再乱叫,就斩了你的狗头!”陈庆之喝道,这一幕被柳稹等人看到,连忙一阵叫好,只恨没有直接杀了柳天豪这个叛贼。
吕不凡见状不由紧紧皱眉,陈庆之有了这一指神功便弥补了他克敌之法不足的劣势,若是交手他还真不一定讨得了优势了,看着柳天豪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思忖一番对陈庆之道:“足下如此人才,竟然流落江湖,可惜!可惜!”。
他兀自想着陈庆之兴许是得到过柳破虏的教诲才会这神功,故而才来此搭救柳家,不由想着反正陈庆之终究不算柳家人,便试着想要拉拢陈庆之。
“哟呵,吕寨主好大的官架子,敢问现在北魏军中居于何职啊?”陈庆之冷笑一声说道:“而且老子没有做官的闲心,也受不得做官的闲气。”
陈庆之继续冷笑道:“再说那鸟官儿有什么好当?老子浪迹江湖,才叫逍遥自在,总好过给人做狗、一辈子不自在”。
吕不凡脸色先是一阵阴沉,陈庆之这话倒是问到了他的痛处,他自认为看破江湖争斗不过是小打小闹,一心想要投靠杨大眼混个荣华富贵,只可惜杨大眼始终还是讲他当做一个江湖草莽势力罢了,也正因此他才处心积虑想要帮杨大眼打开南朝武林的大门,期待这一番功劳可以打动那北魏大将军。
想到这吕不凡微微一笑,说道:“足下年纪虽轻,但这一身武艺着实法高明,你若投入我北魏,自当可横行天下,就算你不想当官,吕某虽没有一官半职但在江湖上也是说得上话的,只要你愿意不再插手柳家的事,我可以保证以后这江湖朝堂再没人敢多管你,这才叫真的潇洒呢”。
陈庆之没料他生死之间,还敢游说自己,不觉哑然失笑,笑罢大声说:“吕不凡,废话少说,这柳家的事我今天管定了,你若非要硬来我不怕再和你斗一斗,大不了今天这光明顶,只能有一个人最后站着!”,说罢他眼神一凛,青色长衫在风中猎猎作响,不顾吕不凡阴沉的眼神将三万剑向地一插,取下一个葫芦,咕嘟嘟喝起酒来。
这是陈庆之上了黄山后做的第一件事,把空空如也的酒葫芦装满了。
既然免不了要厮杀一场,怎能没有酒呢?
吕不凡见陈庆之仰头喝酒不由一怔,一时气愤是觉得陈庆之狂妄至极竟然浑然
不惧自己,又觉得迟疑怕陈庆之身怀绝技,自己方才不慎受伤万一打不过他可就算栽了。
吕不凡忽然一叹,想他一人一枪纵横江湖数十载,当年初入江湖时也曾这般豪气冲天,没想到归顺杨大眼后反倒是胆气豪情都化作了阴谋算计,也难怪这些年总觉得自己枪法气势有所弱化,只怕也是与这心性变化有关。
吕不凡再抬头看去,见那柄青铜大剑长可齐腰,只因才刺过吕啸天,剑锋血光隐隐。剑身也是青色妖艳,旭日一耀,宛如出水龙鳞。吕不凡心一动,只觉得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年剑客,可转念又想起一个人来。
那是一个曾经让他差点失去追求武道勇气的剑客,也曾经如陈庆之这般意气风发。
陈庆之喝罢酒,酒劲微微上涌让他想起自己这一路遭遇,想起江雨后与自己分离而自己又被人诬陷,不由悲愤把葫芦一掷,缓缓说:“畅饮百年新封酒,手握万古杀人剑!”声音沉郁无比,蕴藉了极大悲愤。
吕不凡阴沉沉说道:“百年之酒,岂为新封?活人似春来草长,杀人如秋叶凋落,因时而动,又何来万古?”。
陈庆之大拇指一挑,笑道:“吕不凡,算你有点文采。可惜你坏事做多,不然我也敬你一斗”。
却听陈庆之又说:“听着,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妇人能生出儿子,丈夫能养出闺女,天者清虚,却有日月之实;地者沉浊,却有空谷之虚。万物自相矛盾,为何不能有百年新封之酒,万古杀人之剑?你身为江湖儿女,却一心想着朝堂功名,本就陷入矛盾中无法自拔,可你却不明所以越陷越深,最终也就落得个空空如也罢了,还妄想人过留名,不过是痴心妄想”。
吕不凡只觉得陈庆之数语突奇,可却隐约点到了他的心中症结,不由一时气结脸上闪过一片阴郁,猛然间内伤一动,竟然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吕兄,不能再和他废话了!咱们一起联手杀了这个小贼,然后把这密室干脆炸了了当!”柳天豪见状赶忙焦急喝道。
“罢了罢了,你确实是天纵奇才,但我已经走到此路无法回头了,今天必然留你不得!”吕不凡闻言点了点头喝道,说罢忙运气调息一阵,铿地一声拿起长枪,一旁的柳天豪、关河和吕良等人都是拿起兵器虎视眈眈对着陈庆之。
说时迟那时快,几人当即就要冲上去,此时柳稹等人都已经重伤倒地,眼前阻碍只有陈庆之一人了。
“老东西!还有我呢!”柳稹却是猛然咬牙起身,一柄秋水长空刀就甩向了柳天豪。
“还有我!休想围攻我少爷!”耿壮也是一闪身挡在了那关河身前,一掌拍出。
“你的对手是我!”柳依依甩出一片飞花逼退吕良喝道,绝美容颜上冷若冰霜。
“弟兄们,陈公子非我柳家之人尚且能不顾性命,咱们怕什么,跟他们拼了!”。
吕不凡右眼不住一跳,没想到柳家弟子已经消沉下去的士气竟然瞬间就被点燃了。
可现在容不得他半点分心,因为他要独自面对陈庆之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顿悟
吕不凡有点无奈也十分后悔。
无奈的是他方才大意被陈庆之用凌虚一指伤到,若非他身上穿着一件玄铁宝甲只怕当世就要被那一指穿透胸膛,可即便捡回一条性命,他依旧受了很重的内伤,此时实力不及方才一半。
更后悔的就是自己竟然没能早点识破陈庆之的真面目,若早些集全力杀了此子又何至于此呢?
但更让感到意外的是,陈庆之中了自己那一枪,按着吕不凡的估量陈庆之恐怕半边身子应该没力才对,可没想到陈庆之好似浑然不觉疼痛一般,更是将自己手中的青铜剑舞动地虎虎生风,甫一交手不到片刻,陈庆之反倒越战越勇起来。
“难不成这江湖又要出一个流云剑不成?不然怎会又出来一个这么妖孽的小辈?”吕不凡仓皇之间连连举枪格挡陈庆之数招不断惊叹。
他此前听闻陈庆之击败过韩逐、剑一等人虽有些意外,但当时他依旧自傲自己绝非韩逐等人可比,毕竟按着消息陈庆之赢下这些人都是惨胜,而换作自己便要赢的更加轻松不少。
只不过他不知道,陈庆之此刻早已今非昔比,他不仅伤势痊愈更是在凌虚功洗髓炼骨之下脱胎换骨,一身筋骨之强横远胜之前,加上柳破虏那精纯的三成功力和为陈庆之细心改良的“星河剑法”,陈庆之的内力之深厚比起吕不凡本就不逊色,更何况他还掌握了凌虚一指这样的绝世杀招。
平心而论若是鼎盛之时,吕不凡或许还能稍微占据上风,只可惜他此刻已经被陈庆之所伤,哪怕陈庆之此刻浑然没有用凌虚一指单单凭借星河剑法,也已经稳稳压制了吕不凡。
吕不凡一枪递出后却见陈庆之整个身影倏的一霎化为三道残影,正当吕不凡惊讶之时,那三道残影却是一剑递出,剑气一分为三,飘飘忽忽却让吕不凡避无可避。
倘若巴蜀剑派中人在场定然会惊呼,这一招正是剑一的成名绝技“剑影三分”,只不过被陈庆之融入星河剑法,不仅更加诡异难测而且也更加致命。
这一剑被陈庆之名为“秋月千影”。
“我命休矣?”吕不凡一时心惊扫出一枪却发现陈庆之剑影忽然一散,留下对面的陈庆之朗声一啸道:“真痛快,再来几招!”。
“这小子!是想拿我当他的试剑石啊”吕不凡当即明白过来,陈庆之这是想用和自己交手来巩固这门剑法。
“吕不凡,我可不信你就这点手段了,不如悉数用出来,否则我可不留情了”陈庆之长剑一指道。
“臭小子,你当真要为了这不相干的柳家与我拼命?”吕不凡眉间一动喝道。
“我说了,这光明顶咱两最后只能站着一人!”陈庆之丝毫不惧道。
“哼,想拿我吕不凡做垫脚石,你还嫩了点”吕不凡怒喝一声,忽然一道血红光芒自他身上散发出来,随即可见吕不凡的一身气势轰然家暴涨起来,一双眸子也是布满了血红。
“这家伙果然有底牌”陈庆之眉头一紧握紧了三万剑不敢大意。
“臭小子,这门功法名为“赤血引”,乃我吕家绝学,可引一身气血化为真气,顷刻间功力上涨三倍不止,可不瞒你说这功法一旦用了必要反噬其主,所以这几十年来我从未用过,但我不得不承认今时今日我也只能借助此法来击杀你了,不过你能死在赤血引下也算你有本事了”。
“俗话说得好苍鹰搏兔也需全力,一开始是我大意了,可惜你太年轻竟然选择对我留手哈哈,罢了,此法一出我绝无可能失手,你可还有遗言说?”吕不凡此时气势陡然一变傲气道。
陈庆之冷笑一声,却是出人意料地对着吕不凡猛然伸出右手中指高高举起道:“不就是催动气血的下作法子,装什么大尾巴狼,看剑吧!”。
说完,陈庆之身影陡然一闪,吕不凡那句话说得对,苍鹰搏兔也须全力,所以陈庆之这一剑就打算倾尽全力。
一剑倏忽间递出数丈,一道数丈宽的剑罡轰然出现,仿佛将天地划破了一道口子,雄浑的剑气赫然卷起了漫天风尘。
这一剑名为“一剑挽星河”,当初在竹溪剑法中便是最凌厉的一招“剑起星河”,柳破虏见后直言清泉子此剑大善,只是在竹溪剑法中气势不足显不出全部威力。
柳破虏改后,将原本的剑起星河改的更加气势如虹,这一剑融合了浩然正气的霸道和凌虚功凌厉,更是将剑罡融入剑锋,威力更盛于往常。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一剑舞。
有几名白龙寨喽啰忍不住侧目看来,只觉得那一剑好似牵引出一道灿烂的星河,化作一道强横的流星撞向吕不凡。
吕不凡瞳孔微凝,他看出陈庆之这一剑的恐怖,可他没有闪躲,一杆长枪冒着血红色的光芒刺出,看起来很平淡的一枪,下一瞬却是血光大作,宛如一道血色巨龙。
巨龙腾空而起,如一道惊鸿射去,功力大涨的吕不凡这一枪当真担得起“惊鸿一枪”的名头。
龙啸九天,吕不凡最强的一枪,气势如虹丝毫不逊色一剑挽星河。
一枪和一剑撞在一起,“当”的一声巨响响彻光明顶,众人纷纷侧目看来,不知是流星斩了巨龙还是巨龙吞了流星?
片刻后,尘嚣散去,众人定睛看去。
只见青色长衫与那道玄色外衣都残缺不堪地在风中飘动,二人的身上都有一道道血痕,静静地伫立在那。
“他们...谁赢了”柳天豪心中惊疑问着,陈庆之和吕不凡的强大都已经让他感到了惊恐。
噗的一声,几乎同时,陈庆之和吕不凡同时吐出一口鲜血,但不同的是,陈庆之吐出鲜血却在狂笑,而吕不凡却是脸色忽明忽暗,一脸的不可置信。
“吕不凡?你是不是想说老子内力涨了三倍怎么可能还只是跟我打个平手啊哈哈”
陈庆之见吕不凡的脸色当即道破对方的心思。
吕不凡被说中心思后脸色铁青,双眼血红地看着陈庆之道:“为什么?”。
“哈哈,小爷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你的那什么血引绝对不好使了哈哈”陈庆之擦去嘴边鲜血道:“要我说你就是该,枪乃百兵之胆,可你先是甘愿给北魏鞑子做狗失了血性,又把胜算压在这歪门邪道的功法上,你说你好意思说自己对得起这杆龙魂枪吗?”。
吕不凡闻言一怔,握着长枪的手也止不住颤抖起来,陈庆之的话犹如一把刀子刺进了他的内心深处。
在他年少时,他也曾嘱咐自己长枪在手当一往无前,那时候的他没有任何外力也没有任何背景,就只有一杆长枪,有时候与人争斗到遍体鳞伤但长枪依旧不倒,那是一名枪客的胆气所在。
那时候有人说他不要命,但正是这股不要命的劲头让他带着小小的白龙寨一步步崛起,一步步成为天下十大高手。
后来他成名了,有了财富,有了成百上千的人追随,可他却开始小心翼翼了,他开始恐惧曾经朝不保夕拼命的日子,所以他想逃出江湖,所以他投靠了曾经最讨厌的北魏鞑子。
后来杨大眼送给他一份名为赤血引的功法,他如获至宝,因为他觉得有了这功法他绝不可能输给任何人,哪怕枪法不如对面也可以借此功法的威力。
可他猛然想起,他似乎忘了他吕不凡曾经威震江湖、称霸淮水靠的从来都不是这些,而是那一往无前的气势,可那股气势似乎不复从前了。
“不可能,不可能...”吕不凡顿时心中一颤摇头呢喃道:“都怪你,都是你害我的!“。
陈庆之看他近乎狰狞疯狂的面容不由摇头一叹,刚才吕不凡的一枪让他也受伤不轻,但他深吸一口气一身内力再次涌了起来。
“武道一途重在心性,就像我辈剑客,若长剑在手却畏畏缩缩,怕这怕那还要长剑何用?这一剑我就告诉你,无论对面强我多少,只要握住手中剑,我必无所畏惧,一剑破之!无他,因我无所依靠,一身依靠便是这一剑了!”。
只见陈庆之身影诡异一变忽然间化作几道残影,下一瞬道道残影中长剑纷纷递出却是猛然一分为三,再一瞬,三分为六...。
不过眨眼之间,好似有上百道残影剑气冲向吕不凡,而那一剑更是凌厉无比,用的正是那一招“秋月千影”。
云破月千影、风定人初静。
飘然而至的一剑,漫天的剑气将吕不凡笼罩其中,滔天的气势仿佛将这世间的风云都驱散了一般,那一寸天地安静的只剩下了剑气和剑影。
剑气凌厉直令天地为之变色,这一瞬陈庆之哪管对面是何方神圣,只要我有一剑那便足够了。
恍惚间,陈庆之心中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悸动在颤动,那种感觉像极了柳破虏传他凌虚一指中的“势”!
第一百六十七章 长江后浪推前浪
吕不凡望着漫天剑影一阵出神,下一刻他状若癫狂地大啸一声:“我吕不凡怎可能败在你这小子手里!”。
下一瞬,吕不凡猛然大吼一声,他身上的血色更盛了几分,顷刻间有鲜血从他的眼角耳内流出,仿佛受了重伤一样。
“爹又用了赤血引?那赤血引用一次便要反噬全身气血,再用可会危及性命啊?”吕良担忧地看着吕不凡道。
可此时吕不凡已然是不管不顾,瞬间他的气势又猛然暴涨了几分,一身罡气外放吹的他长发纷飞,一双眼眸泛着血红如同死神一样。
“去死吧!”吕不凡大喝一声。
手中龙魂枪挽起一道枪影,他双手握住枪身,一身气息席卷长枪顿时血光大作,在他四周一块块落实被他卷起围在身边。
在剑影轰然刺来的一瞬间,吕不凡也甩出了一枪,这一枪宛如秋风扫落叶,更有横扫千军的气势。
一枪甩出,那飞沙走石伴着一道血红色枪芒与罡气,当真化作一条血龙狂怒而起,对着漫天剑影一扫而出。
这一枪名为“神龙摆尾”,此时的吕不凡宛如驾驭血龙的死神。
可那漫天剑影却没有丝毫减弱,正如陈庆之所言他无所依靠,唯一的依靠就是手中三尺长剑,这一剑分胜负,也定生死。
陈庆之忽然想起柳破虏曾经说的那句“凌虚一指,端的就是一指定生死的气势”。
陈庆之心脏猛然跳动,他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那一道剑势的意味,只是差那临门一脚了。
但此时已经足够了,毫无保留的一剑化作漫天剑影与血龙撞在一起。
轰然间,一阵飞沙走石大作,惹得身边众人纷纷遮眼抵挡,下一瞬猛然一道强劲的气势向外扩散开来,众多始料未及的弟子被一阵狂风拍出,就连柳天豪等人也是屏气凝神用尽一身力气才抵挡住。
在他们几人眼里,那漫天的剑影先是被神龙一扫而光,仿佛顷刻间化作了虚无,可仅仅一瞬间,就又更强盛的剑影轰然间乍现,竟然有近乎千道之多。
那后那一瞬间,便是血龙与剑影彻底交融,漫天的风尘惹得他们也无法看清了。
风尘足足过了许久才消散,众人惊讶的发现,原本四周围着的那一排排厢房也都化作了断壁残垣,更别提倒了一地的苍松柏树,光明顶因为吕不凡和陈庆之这一交手,竟然是化作了一片废墟。
倒了一地的众人缓缓起身,其中不乏有十几名白龙寨喽啰被拍地昏死过去,其中就有那被陈庆之一剑刺瞎的吕啸天。
好在柳稹这边的弟子方才距离较远并未有损伤,可此时众人根本无心关注这些,所有人屏住呼吸,只想看一看到底谁才是最后站在光明顶上的人。
忽有秋风徐徐吹过,吹散了朦胧的雾气,下一瞬,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那是一个少年,长剑在手,散发肆意飘动。
那少年青衣不在,一身棱角分明的肌肉上染着不知是谁的鲜血,俊秀的容颜上也沾染了血色和灰尘,可却依旧遮不住坚毅而又勇敢的双眼,他手中那柄长剑上正滴落着一滴滴的鲜血,在他的对面,有一道身影半蹲在那,鲜血染红了胸膛。
这一刻众人已经看清,这一战终究是陈庆之胜了。
尽管一波三折,尽管陈庆之表现出了滔天的武艺,可真当看到吕不凡输了的那一刻,所有人心中都是泛起一阵巨浪。
如果说陈庆之此前战胜韩逐和剑一令他名声大噪,乃是年轻一辈中炙手可热的新星。
可这都无法与战胜吕不凡相提并论,要知道吕不凡可是二十年前就成名的十大高手,在此之前谁能相信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能胜过他?而如今陈庆之竟然一举击败他,便说明陈庆之已经具备踏入武林前十的资格。
未满二十岁的十大高手?
这说出去任谁听了只怕都会当作是一则笑料,这如今他正活生生地展现在众人面前,留给众人的除了惊骇便是无尽的沉默了。
“这江湖的天怕是要因为此子变了啊”柳天豪忍不住颤抖起来。
“上一个这般年纪就如此妖孽的,也就是那个流云剑了吧...”关河同样忍不住感叹道。
“短短数月不见,陈少侠的武艺又精进了不少,如此人才真是惊艳,难得的是他有颗侠义之心,当真是天佑柳家和药王宗啊”贺仙翁站起身笑道。
一场原本一边倒的战局,因为这一场的胜负开始了逆转。
“我问你一个问题”神情恍惚的吕不凡忽然开口。
“你问吧”陈庆之淡然道。
“你认不认识流云剑,亦或者你是他的弟子?”吕不凡问道,语不惊人死不休,顿时令在场众人心中炸开了一道惊雷。
是啊,若非流云剑的弟子,怎么会如此年轻就这般惊艳,此刻若陈庆之说是流云剑的亲传弟子,众人倒真是愿意相信几分了。
可事实显然不是。
“若有机会我倒真的很想认识他一下,只可惜...听说他有可能已经死了?”陈庆之叹了口气道。
“竟然不是...呵呵呵,没想到啊,二十多年了我以为我走出了他的阴影却没想到又出来一个你”吕不凡略带惆怅地说着,他的心口处一道深深的剑痕清晰可见。
“什么阴影?“陈庆之不解道。
“二十多年前,我曾与你一样一心追求武道巅峰,可惜啊我遇到了那个天杀的流云剑,那年他应该比你大不了多少,我正好见到了他独闯龙虎山的那一幕,真是...老天怎会生出那样的剑道妖孽?”吕不凡抬头望了望天继续道:“那一战惊艳了整座江湖,他一人之力压的龙虎山气数尽跌,也足足震撼了我啊,我与他年岁相仿却是天壤之别,那一战后我就明白,我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他的境界,我的自信在他的面前被粉碎的一无是处,所以我才开始醉心权谋,再也没野心去追求什么武道巅峰了”。
听着吕不凡的回忆,众人皆是陷入沉思,许多年岁大的人皆是摇头一叹,那模样倒是有些认同或者同情起了吕不凡,直到陈庆之想了想打断了这一幕。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这一语说完满堂皆惊,陈庆之看着吕不凡继续道:“你口口声声说流云剑破碎了你的信心,这都是你心智不坚的说辞罢了,若是你心性坚定不移,他
人之强弱与你何干?”。
看着吕不凡想开口陈庆之当即打断继续道:“这世上每个人在出身、天赋、经历上皆有不同,所能达到的成就自然不同,也许这世上有人一出生的.asxs.你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可难道你就要自暴自弃,以此为理由怨天尤人吗?”。
“比起终点,人世走一遭的过程其实更为重要,与其终日与他人比较来比较去,你不如多关注一下自己,想想你当初习武入江湖的初心是什么,若你能保住这个初心,那只需要不断打破自己的瓶颈就好,见到他人之强应当更奋发图强,只要你明天胜过今天,日复一日又何尝不是一种成就?你不过是用流云剑给你退缩不前找了个借口罢了,难不成若他是天生的天下第一,我们就都不该追求天下第一了吗?若是你还有自己当年几分热血,又怎会输给我?”。
陈庆之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仿佛一道道惊雷在吕不凡心中炸响,不一会只见吕不凡忽然流出两行热泪,恍然间大笑起来。
“够了陈庆之!赢了就赢了,莫要再羞辱我爹了!”吕良见状急忙喝道。
“罢了,罢了,是我糊涂了啊~“吕不凡忽然转头看了眼吕良道:”儿啊,回头去,别走爹的老路啊,从今以后,这世上便没了惊鸿一枪咯”。
说罢,吕不凡长长叹了一声,浑身精气顿时一泄,一道血柱顿时从他胸口涌出,眨眼之间,这位名震江湖的白龙寨寨主就此陨落,江湖上自此便又少了一位高手,有人是福也有人是祸。
“爹!~”吕良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吕不凡低下去的头颅,二话不说奔走到面前跪下,一时间泪如涌住。
“噗~”也是此刻,陈庆之见到吕不凡一死终于泄了一口气,不由地吐出一口鲜血。
正如他所言,吕不凡这十几年了醉心权术和追求富贵将武学耽搁了不少,尤其是没有豪情血性后枪法便失去了神韵,这才败给了自己,但即便如此,这位一代枪法大家最后那一枪依旧让陈庆之受了伤,若非他今时今日已经一身筋骨无比强悍也难以抵挡。
“你爹死在我手上,虽然说是江湖争斗刀剑无眼,但你若要报仇也是天经地义,今天你不是我对手我不杀你,你带着人离去,日后你若想报仇我随时奉陪”陈庆之看着吕良心中一叹于是说道,不管怎么说,江湖上有人死便有人生,可如此便少不了这许多的恩恩怨怨。
“吕良少主...咱们人多势众,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这时候是为吕寨主报仇的最佳时机了,咱们可不能退啊!”柳天豪闻言一惊连忙说道,他无比清楚陈庆之兴许会放过吕良,可柳家绝不会放过自己这个叛徒。
“小爷我就算不用剑,打你这条狗也是绰绰有余!”陈庆之怒喝一声,一道凌厉真气从他右手食指上递出,顷刻间宛如有一道清风被陈庆之捏住再射向柳天豪,速度之快宛如惊雷。
正是凌虚一指!
用柳家绝学打柳家叛徒,相得益彰,就在柳天豪脸色一变只觉得命已休矣的时候,忽然间有几道破空声而来。
下一瞬,一道迅疾而来的掌风正好撞在了凌虚一指上,顷刻间发出一声巨响,但却是将陈庆之这一指之力破的粉碎。
陈庆之眉头一皱连忙看去,却见有三道身影正踏空而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局势急转
当那三道身影出现时,陈庆之、耿壮以及柳依依脸色都是一变。
三道身影皆穿着一身蓝色道袍,五十上下年纪,为首一人怒目圆睁,正是他隔空一掌破开了陈庆之的凌虚一指。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一日被陈庆之设法困在山洞中的正一教茅山宗大长老孙颖达,另外两人也是仙风道骨,正是那杜光禄和陆冠辰。
茅山三老的突然来到,一时间风云再次突变。
柳天豪久久之后才敢睁开眼,一番摸索发现自己完好无损后顿生劫后余生之喜,而后反应过来连忙起身与陈庆之拉开距离,也是此刻他才看到孙颖达三人已经踏空而来,几步便掠在不远处朝他走来。
柳天豪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正一教的道袍他自然认得,可他一时间还拿不准三人的身份,看着孙颖达三人怒气冲冲而来不由心中泛起了嘀咕。
几乎场上众人都与柳天豪一样的反应,齐刷刷回头望向孙颖达三人,他们或困惑或期盼,不知孙颖达三人的到来是否会改变已经将定的结局。
“在下正一教茅山宗孙颖达,不知柳家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孙颖达走到场中疑惑地环视一圈后问道,忽然他的目光停在了对面的陈庆之脸上,霎时间脸色暗沉了下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这混小子竟让也在这?还真是真君开眼了啊”。
柳天豪众人先是听到孙颖达自报家门后各自一惊,毕竟茅山三老成名已久,尤其孙颖达更是江湖传闻中新的十大高手之一,这样的人物突然来到光明顶如何能令人淡定。
不过柳天豪旋即心中一喜,因为他敏锐地发现孙颖达似乎对陈庆之怀有不满,顿时计上心头抢先一步上前开口道:“在下柳家柳天豪,见过茅山宗的三位道长,今日得见三老,真是我柳家之幸啊!”。
孙颖达瞪了一眼陈庆之后看向柳天豪,随即回了一礼道:“柳长老客气了,我们三人本是奉了掌教之命前来柳家,为的是要在此截住那个危害武林的贼子陈庆之还有魔教妖女江雨禾,我们得到消息他们将会来到黄山便一路赶来,只不过中途出了点岔子,今日我三人上山之时便察觉到一股萧瑟的杀戮之气,一路上来这黄山一带也不复往日热闹,却见你们和这个混小子大打出手于是便出手阻止,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柳天豪闻言心中大喜,没想到此番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暗道老天助我,竟让来的人也是找这个陈庆之麻烦的,当即开口道:“谢天谢地,如此说来三位道长真是我柳家的救星了,我在此替柳家上下求三位道长,还请三位施以援手助我柳家渡过此劫啊!”。
孙颖达三人顿时面面相觑,而对面的陈庆之等人当即脸色一阵愠怒,柳禛怒斥道:“你这叛徒竟然厚颜无耻到了这般地步,你有何脸面称自己是柳家之人的?”。
“柳公子?这...柳长老你们柳家到底怎么了”杜光禄认出柳禛后惊异地问道。
“哎,家门不幸,让三位道长见笑了”柳天豪佯装悲愤道:“不瞒三位道长,日前我柳家发生了一场灾难,老家主闭关时遭遇心魔久久未出,没想到柳禛这小儿见此情形便觉得有机可乘,竟然暗中偷偷给老家主下了毒,导致老家主身中剧毒...哎!”。
孙颖达三人闻言顿时一惊,沉稳如杜光禄也是忙惊颤道:“柳老英雄...他如何了?”。
“老家主若在,岂能容得他们这般胡闹,哎,只可惜我发现的时候已
经太晚了,这逆子为了早日上位早就谋划多日,暗中勾结药王宗贺仙翁等人为其所有,虽然我立刻联系白龙寨吕不凡寨主前来相助,可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勾结了魔教中人,道长你看,正是那陈庆之杀了吕寨主,若不是道长你们来得及时,我这颗脑袋也要被他砍了啊!”柳天豪说的声情并茂竟一把鼻涕一把泪抹了起来喊道:“还请三位道长为我柳家主持公道啊!”。
陈庆之不由啧啧称奇看着柳天豪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只是那孙颖达此刻却是怒不可遏转过头来望着陈庆之道:“原来你小子就是陈庆之?!好啊,那可真是好啊,贫道今日正好是新仇旧恨跟你一起算了了当”。
“孙道长!你身为出家之人,怎能不辨善恶是非就妄下断论呢?他柳天豪歪曲事实,满口胡言你难道就信了?难不成你觉得老夫是可以害了柳大哥的人嘛!”贺仙翁苍白着脸走上前喝道。
孙颖达眉头微微一皱望了眼贺仙翁,随后淡淡回礼挑眉道:“仙翁多年不见了,贫道虽然愿意相信仙翁的为人,只不过...我断断不会相信这个小子的为人,不如仙翁给我解释解释,你为何与这个魔教中人混在一起?”。
“陈少侠乃我柳家真正的恩人,当初在怒江盟他就施以援手救下我夫妇,如今更是孤身前来相助柳家铲除叛徒柳天豪以及妄图侵占柳家的白龙寨匪徒,这样的人怎么就说成了魔教中人?”贺仙翁毫不客气道,言语中带着满腔的愤怒。
“哼,仙翁此话不对吧?如今怒江盟、巴蜀剑派和我正一教都在通缉他,而且他和那个魔教少主江雨禾在一起可是人尽皆知的,我不知他用了什么花言巧语骗的仙翁以为他在怒江盟救了你们,但我教上清四子以及巴蜀剑派可都是亲眼见过他勾结魔教,滥杀我江湖同仁的,难不成仙翁觉得我们三大派都是在信口胡说嘛?”孙颖达吹鼻子瞪眼道。
“更何况,我可是亲身经历了这个小子的厉害的,若非我们三人还算有点本事,可差点就要被此子深埋在深山之中了!”。
“竟还有这样的事?道长难不成之前就遇到了这陈庆之?”柳天豪顺势问道。
“哼,可不是嘛,若不是之前遇到,我哪能领会这小子的一身邪术!”说着,孙颖达便将当日如何被陈庆之蒙骗到了山洞,最终被陈庆之用邪术炸毁山洞封住了洞口的事,原来事后三人历经千辛万苦,一层层震碎山石才得以重见天日。
自打那日起孙颖达便觉得此乃这一生的奇耻大辱,今生必要找到此子一雪前耻,没想到还真在黄山遇到,更没想到原来他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陈庆之,这新仇旧恨一起,便更让他坚定了对陈庆之的恨意。
“原来如此,看来此子当真是十恶不赦,他定然是早就收到了道长三人下山的消息,所以便用了诡计加害三位,其心可诛啊”柳天豪顿时添油加醋道:“仙翁啊,你说你又何必执著于药王宗的一个虚名,反正这么多年药王宗于我柳家几乎就是一家,虽然老家主已经答应传位于我后将药王宗并入柳家,可你不能因此怀恨在心吧,是,你确实没有亲自动手加害老家主,可是你明明知道却不阻止与同伙有何区别?”。
贺仙翁闻言脸色气地张红,当即重重将拐棍砸地喝道:“老夫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还请道长为家父报仇,白龙寨上下必定感恩戴德予以厚报!”吕良也反应过来上前悲愤道。
“那人...难不成是吕不凡?竟然死了?是何人做的!”孙颖达应声看
去,这才发现倒在吕良怀里的吕不凡,顿时脸色一变惊讶道。
“还真是吕不凡,他的惊鸿一枪威震江湖数十载未有敌手,今日竟然死在这里,难不成是死在...?”杜光禄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对面满脸不在乎的陈庆之,不由地心中惊异又多了许多。
“道长明鉴,我爹原本是来帮柳家忙的,却死在恶贼陈庆之手上,是他用诡计扰乱我爹心神又偷袭杀死我爹的,还请道长务必击杀此贼!”吕良顿时红眼说道。
“没想到短短几日不见,你这贼子竟然武功突飞猛进啊,只可惜你却是用不到正途上,今日贫道就算不插手柳家的家务事,也要亲手杀了你,为吕寨主报仇!”孙颖达先是一惊随后化为怒火喝道。
柳天豪和吕良闻言顿时心中一喜,而对面的贺仙翁和柳禛却是脸色一变,只见贺仙翁在往前一步喝道:“孙道长!”。
“老夫不管你们正一教与陈少侠有什么过节,老夫只相信眼见为实,陈少侠于我有恩,老夫断断不允许你们诋毁中伤他,老夫一生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们若想杀陈少侠,需得先杀了我!”。
“对!我柳家弟子向来恩怨分明,你们眼瞎看不清是非我们不管,但若是要动陈少侠,就要先过我们这一关!”柳禛也上前应声道,眉宇间尽显慷慨气质。
“对!我们与陈少侠同在!”
“我们不答应!”
...
一时间柳家弟子纷纷上前,山呼海啸,震慑人心。
孙颖达三人见状一惊,显然他们不曾料到陈庆之竟然在柳家能有如此威望,可他们正一教本不该插手柳家事务,更何况他们三人隐约觉察出这其中的一丝异样,倒也并非他们笃信柳天豪的话,先前只是一心想击杀陈庆之罢了,但若是让他们对贺仙翁下手倒有些难办了。
“三位道长,你看看,柳禛等人对陈庆之已经死心塌地,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笼络他们,要是柳家以后成了魔教的帮手那可不好了啊”柳天豪思忖一番后赶忙上前说道。
话音一落,孙颖达三人忽然相视一眼,不约而同想起陶弘景交代过关于龙渊剑和传国玉玺的事,只听杜光禄小声道:“莫非魔教已经有所察觉,以传国玉玺拉拢了他们?我还未看到江雨禾那妖女的身影,莫非真是被贺仙翁他们给藏起来了?”。
孙颖达闻言眉头一皱,当即心一横对着贺仙翁冷冷道:“仙翁如此固执误入歧途,可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一说完,贺仙翁等人当即正色起来,却无一人有退缩一步。
“仙翁,多谢了”此时一道极其淡然的声音从贺仙翁身后传来,众人扭头一看,竟然是原本脸色苍白的陈庆之一脸凛然地走上来。
“陈少侠,你已经为柳家做的够多了,你的伤...”。
贺仙翁还未说完便被陈庆之一笑打断,只见他挺身而出走在众人之前道:“又是你们这帮牛鼻子,小爷我都懒得跟你们这帮有脾气没脑子的人解释,还有你柳天豪,你要是多活几千年我真想给你一座奥斯卡”。
“废话少说,吕不凡是我杀的,柳天豪我也要杀,牛鼻子你们想要护他得问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长剑出鞘,青色剑芒大作,少年剑眉星目怒视前方。
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都痴痴望着这个豪气冲天的年轻人,一时间天地也安静了下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清风剑法
空气中弥漫着一阵阵燥热,原本秋高气爽的时节,光明顶上的众人却觉得口干舌燥。
紧张的气氛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有人热血沸腾,也有人胆颤心惊。
一切的原因都因为那个手持青色长剑的少年,从他出手到现在,带给在场众人太多的意外,以至于许多人觉得不那么真实。
而如今这个名叫陈庆之的少年,在与吕不凡激战一场后受到重创,却依旧狂傲地拿剑指着孙颖达三人,这样的反差实在令某些人觉得有些窒息了。
“犹豫什么?你们正一教不是爱研究这样那样的阵法嘛,不如你们三个一块来省的小爷我麻烦了!”陈庆之再次冷嘲热讽道。
安静,一阵出奇的安静。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望向孙颖达三人,面对陈庆之的挑衅他们该做和应对。
杜光禄神情凝重地看着对面的少年,长衫破碎、披头散发,但却全然没有一股颓废味道,倒是端着股出尘不染、遗世独立的傲气。
“上一个敢这么惹咱们正一教的...也是个拿剑的少年啊“杜光禄心中不由泛起回忆。
正当他想着,孙颖达已经怒不可遏地向前踏出一步,一步之间气势猛然迸发,宽大的道袍被内力吹的鼓起。
”师兄...我觉得此事有些古怪,不宜冲动啊”杜光禄一步上前拉住孙颖达低声道。
孙颖达有些不耐烦地望了眼杜光禄,只听他冷冷道:“师弟什么意思?这小子都快骑到咱们鼻子上拉屎了,我还能干坐着不成?”。
杜光禄顿了顿道:“我只是奇怪,他若真是个魔教恶人,怎会让柳家人对他这般舍命相随,要知道柳家可一直奉承着“除魔卫道”的,即便有那个东西的关系,可不至于所有弟子都这样吧,咱们要不要再好好想想师兄”。
孙颖达闻言正欲发火,却听此时一直沉默的陆冠辰走上前也小声说道:“此子性子虽然急躁了些,但细想之下杜师兄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而且现在最主要是不见那个江雨禾的身影,师兄不如先找出她再说吧,毕竟咱们这次找到江雨禾才是最重要的,可不能打草惊蛇了”。
孙颖达闻言不由一怔,便暂且压下了心头怒火道:“依你们所见,现在该如何?”。
杜光禄思忖一瞬后转身上前对陈庆之抱拳道:“这位小友,在下茅山杜光禄,虽然咱们之前闹过许多不愉快,不过毕竟刀剑无眼,动起手来可什么都说不清了,所以不知小友可否愿意动手前先回答我三个问题?”。
陈庆之收剑而立,望着对面面如冠玉的杜光禄淡淡道:“你有什么问题?”。
“这第一个问题,便是问问小友师从何人?小友如此年纪便有如此武艺,师傅只怕不是寻常之人吧”。
陈庆之看了眼杜光禄随后一笑道:“莫不是你也觉得我是那个流云剑的徒弟吧?”。
此话一说杜光禄不禁瞳孔微缩,没想到陈庆之竟然看出他的心思,只是不怪他有此怀疑,任谁此刻看了陈庆之的样子都免不
了想起当年流云剑的样子。
而更主要的是杜光禄三人更是清楚流云剑身怀龙渊剑和传国玉玺的秘密,而陈庆之初出茅庐却常伴魔教少主江雨禾左右,故而才让他开始猜测菲菲。
“不用猜了,我不是他的徒弟,我师傅很多也都很厉害,但反正不是你想的那人所以是谁与你也没有关系了”。
陈庆之的回答很干脆,却也打消了杜光禄的怀疑,后者微微一怔便也放弃了这个念头。
“第二个问题,听闻小友和听雪堂少主江雨禾形影不离,怎么此时不见她的身影呢?”杜光禄继续问道。
陈庆之听到“江雨禾”三字后心中一痛,暗自长叹一声,不由又生出几分恼火,若非被孙颖达三人搅和,自己不日就可以启程去寻找江雨禾,哪还需要现在这般浪费时间。
想到这陈庆之没好气道:“亏你们还好意思问,想知道答案你们应该去问你们的好徒弟陶永他们啊,我倒想问问你们这帮牛鼻子,是怎么教出几个道貌岸然、虚情假意,为虎作伥的狗东西的!”。
杜光禄不想陈庆之竟然张口就骂,不由一时愣在那里,可这番话被本就脾气火爆的孙颖达听了哪还能淡定下去,顿时火冒三丈拔出佩剑指着陈庆之叫骂起来。
“小兔崽子,第三个问题就是你如实说清你如何与魔教为伍的,又如何杀害江湖同仁,打伤我正一教弟子的!若你如实招来我还可以考虑暂且留你一命,否则定斩不饶!”。
杜光禄闻言不由摇头一叹,知道陈庆之此刻已经挑起孙颖达的怒火,这番争斗已经是在所难免了。
“臭牛鼻子装什么装,小爷我行走江湖以来最烦的就是你们这帮臭牛鼻子,一个个假仁假义,我就是打了你们正一教的人又如何,我没杀了他们就算小爷我仁慈了!”陈庆之闻言也是一怒道:“就算我不是流云剑的弟子,现在我也为他当年痛打你们牛鼻子的事拍手叫好,换作是我一样打的你们夹着尾巴做人”。
杜光禄和陆冠辰闻言皆是一惊,暗道一声不好,却见孙颖达脸色瞬即暗沉下来,一身内力再不压制瞬间爆发。
“师兄此生最大的痛就是当年流云剑打压了咱们正一教,导致师傅抱憾而终,这小子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杜光禄暗暗想道。
“好得很呐!还想要学那个恶贼流云剑打压我正一教,我今天若不扼杀了你这个贼子,真是天理难容了!”孙颖达怒喝一声,作势就要出手。
“师兄...江雨禾还没找到,是不是...”陆冠辰连忙低声提醒。
“别废话了,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他,待我除了他再抓那个妖女不迟!”。
“师兄!切莫大意...吕不凡可都陨落了“杜光禄连忙叫喊道,他自知已经拦不住孙颖达便只能开口提醒道。
”哈哈哈,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仗着邪魔外道杀了吕不凡以为便天下无敌了嘛,就算他杀了吕不凡又如何?我就不信他还有力气杀了我不成,哼,自作孽不可活,休怪老夫以大欺小了!”孙颖达大啸一声喝道。
“也罢,让师兄去吧,此子与吕不凡一战后元气大伤必然不是师兄对手,先让师兄消消气吧,咱们到时候注意别让师兄杀了他就好,还得靠他去找那个江雨禾呢”杜光禄拦下还想要开口的陆冠辰摇头道。
“终于不废话了,既然如此,你要战那便战好了!”陈庆之见状也是朗声一喝,手中长剑抬起,一身气势也如水涨船高一般暴涨。
孙颖达瞳孔微缩,对于陈庆之暴涨的气势他略微一惊但也仅此而已,暗道一声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
他一剑刺出,一道湛蓝色的剑芒包裹着雄浑的剑气霎时间刺出,这是孙颖达闭关多年悟出的绝学“清风剑法”。
此前与耿壮对敌时孙颖达曾经用过一招清风掌,但正一教中人虽然以练气为主,但却是以剑御气方可大成,只是耿壮武功远不如孙颖达,当时交手时孙颖达还不屑于出剑,便以一招清风掌就可以击败耿壮。
但此时面对陈庆之情况大有不同,尽管孙颖达对于陈庆之表现的不屑一顾,但他清楚陈庆之武艺不凡绝非寻常小辈,他更是清楚苍鹰搏兔也须全力的道理,所以这一剑他丝毫没有留有余力。
一出手,便是杀招!
陈庆之低喝一声,身影倏胡一闪,下一瞬竟然诡异地出现在了孙颖达的另一旁,这一幕被陆光禄和陆冠辰看在眼里皆是一惊,他们都是第一次见陈庆之用出九星步,但隐约可以看出这其中蕴含的八卦九宫奥妙。
正一教乃道教祖庭,由此茅山宗对于八卦四象等学说最为精通,此刻看到陈庆之竟然用出如此玄妙的轻功二人都是一惊,不由暗道即便穷极茅山上下力量,哪怕陶弘景只怕也想不出如此深奥的轻功身法。
就在他们思忖的瞬间,陈庆之也出剑了,一剑宛如流星划破长空射向孙颖达,一剑挽星河。
陈庆之同样用出了杀招。
孙颖达冷哼一声,他必须承认他也被陈庆之的身法剑法所吸引,但自负的他绝不承认自己无力抵挡。
下一瞬只见孙颖达大手一挥宛如以长剑画圆一般,一股磅礴雄浑的剑气顷刻间圆转起来,仿佛阵阵清风萦绕在孙颖达身边。
他自幼修炼《上清经》,若没有陶弘景珠玉在前他便是正一教最会以剑御气的人,他虽然不会陶弘景那门推陈出新而大成的“两仪太清功”,但他十年来日夜观望风起云涌创出的清风剑法,更是已经有了几分可以将风之道韵暗含在真气中的力量。
清风剑法与正一教诸多剑法一样并非以剑克敌,而是以气胜人!
若只是轮内力雄厚,正一教中人远胜旁人,他孙颖达更是其中翘楚,一身内力乃当世一流,这便是他自负的缘由。
轻喝一声,一阵阵清风般的剑气猛然朝着另一旁的陈庆之挥去,霎时间变得汹涌澎湃宛如狂风大作,瞬间将射来的流星包围。
下一瞬,怦然间两股力量炸开,巨大的气流四散,引得众人纷纷埋头躲避不敢直视。
清风与星河,孰强孰弱?
第一百七十章 一剑斩不平
光明顶上,原本已经断壁残垣的房屋瓦片,此刻全部烟消云散,顷刻间被毁于一旦。
片刻之后,陈庆之呕出一口鲜血,从尘土中缓缓站起来,此刻他的上身已经彻底裸露,一身结实的肌肉展露无余,只是多了几道血色的剑痕。
在他的对面,孙颖达喘着粗气,他的那身蓝色道袍毁了一半已经残缺不堪,原本白净的脸上多了许多灰尘,一丝鲜血从他的手腕上流下,虽然伤口不大但却令他无比震惊。
他适才用尽全力,那一招“有凤来仪”是他清风剑法的上乘一剑,他原本很自信可以一剑杀了陈庆之。
但结果却是没有,那一剑与陈庆之的“一剑挽星河”相遇,也只是抵消了陈庆之大半的剑气,好在孙颖达靠着无比深厚的内力抹去了残余剑气,但还是被其中蕴含的无上罡气划伤了手腕、撕裂了道袍。
而他的那一剑他亲眼看到撞在了陈庆之身上,却没有出现他想象中血肉横飞的模样,即便那些剑痕看起来可怖,但显然陈庆之肉体强横更令人感到震惊。
“这小子...难不成是钢筋铁骨不成?”骄傲如孙颖达也忍不住心中惊呼。
“牛鼻子,就这点本事吗?呵呵”陈庆之拇指抹去嘴角血迹笑道。
“哼,天要令其亡、必先令其狂,臭小子,你越这样我越发笃定今天必须杀了你的想法了”孙颖达狠狠说道。
在他身后的杜光禄和陆冠辰二人相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同样的惊讶,他们惊讶于陈庆之在那一剑下能够存活,也惊讶于陈庆之还有胆子挑衅孙颖达。
“此子当真有些妖孽...师兄说的,倒也不无道理“杜光禄一度忍不住握住腰间的那柄“广汉剑”,好在陆冠辰摇摇头道:“你若出手,只怕先被师兄所不允”。
话音一落,陆冠辰眉头微颤,嘴唇微启,然而就在此时,他感应到了什么,眉头微蹙,扭头看去却是不再出声。
一阵突如其来的惊雷忽然响起,就如同敲响这场大战的战鼓一般响彻云霄,顷刻间,一场大雨席卷了光明顶,早已破败的山顶此时没有一处可以遮挡这场雨,众人全都任凭风吹雨打也目不转睛看着战场的中央。
目光看去,孙颖达脸上的惊诧就在此时收敛,他眼角的几丝微小的皱纹,都被一些奇异的荧光润平,身体肤开始闪现玉质的光泽,一股滚滚的热气,使得天空中飘下的雨丝全部变成了白色的水汽,一股浓烈的杀伐气息,开始充斥这个小院。
“龙虎山大黄庭?师兄果然去过龙虎山”杜光禄眼神微微一变忍不住说道。
世人皆知正一教如今一分为二,茅山和龙虎山分庭抗礼难分高下,但只有身在正一教中的人才知道,茅山和龙虎山比较的根本,乃是两套截然不同的功法。
茅山宗主修《上清经》,这门功法讲究循序渐进,摒弃杂念而练就清澈真气,在其问世的许多年中,都被诟病进境太慢或是不温不火,难以克敌制胜。
直到孙游岳的出现,他改进了上清经创出一门名为《上清洞玄真经》的功法,一改上清经颓势,修炼大成后威力玄妙,只是依旧难以跳出进境缓慢的缺点,据说除他以外,也只有如今正一教掌教陶弘景修炼到了最高的第十层。
但也是陶弘景,据说在孙游岳的基础上
以两仪四象之法创出了一门《两仪太清功》,并且借此功法一跃成为正一教第一高手,从此才让茅山逐渐凌驾于龙虎山之上。
也正是由于茅山的日渐兴盛让不少世人渐渐忘了那座曾经的道教祖庭龙虎山,也忘了曾几何时,龙虎山所修炼的“黄庭经”被称为当时无双的奇功,直至龙虎山被流云剑一人一剑打得抬不起头。
而杜光禄等人便是正一教中寥寥几人知道这两门功法优劣区分的,其实道理很简单,不论上清功法还是黄庭经,都是道家存神御气的路数,不同在于上清经讲究存身外之神,凝练身外之气,而大黄庭乃存自身之神,凝气于自身黄庭之内。
杜光禄还知道,龙虎山《黄庭经》练到大成后一身气息存于自身隐忍不发,但一身气息却深厚如江海,用气之时徐徐而出呈现金光,不仅可抵御罡气更可以穿金断石,世人称之为大黄庭!
曾几何时,茅山内有传言说大长老孙颖达因为不满陶弘景专权曾偷上龙虎山求学黄庭经,如今看来不但不是空穴来风,孙颖达更是将黄庭经练到了大黄庭境界。
“师兄原来这些年都一直隐匿了境界啊,若是练成大黄庭的话...只怕师兄还要比吕不凡强上不少啊!”杜光禄心中惊骇起来。
“哐当”一声,孙颖达忽然丢掉了手中的剑。
大黄庭以自身为神,修炼自身之气,便再也不用借助长剑之力了。
“终究还是得靠这法子,师傅对不住了”孙颖达的眉宇之中出现了一缕深深的失意和哀愁,但在下一刻,却都全部消失,全部化为锋利的剑意!
他手中无剑,但整个人仿佛就是一把长剑立于雨中!
他的整个身体都开始光,就像一柄隐匿在鞘中许多年的绝世宝剑,骤然出鞘!
散落一地的砖瓦和山顶上所有干枯的和正在生长的蒿草,全部为锋利的气息斩成数截,往外飘飞。
“今日便让尔等掌掌眼!”
孙颖达深吸了一口气,他眼中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了对面的那柄三万剑和陈庆之。
“正一教茅山宗孙颖达,以大黄庭赐你一死!”
当他这样的声音响起,陈庆之尚且沉默无语,看似没有任何的反应,但是距离孙颖达最近的柳天豪等人却都是一声低吟,身影倏然闪到一旁的几个角落,而后连忙运气稳住心神。
方才一瞬间,孙颖达身上的无上气势压的他们全都喘不过来气了,龙虎山大黄庭,今日得以重现往日光辉。
孙颖达一双手随后一挥,一道金光从他体内迸发出来照的他好似天神下凡一样,随着急剧的旋转,不是洒出无数滴雨滴,而是射出无数条金色劲气。
轰!
整个山顶一侧好像纸糊的一样往外鼓胀起来,瞬间无数石块、松柏炸成无数燃烧的碎片。
一声声闷哼声在众人耳边连连响起,这些燃烧的碎片蕴含着惊人的力量,让即便是杜光禄和陆冠辰这样的高手鞋底也滑在土地上也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绵密的劲气组成了密不透风的墙,很少有燃烧的碎片穿刺出去,滚滚的热气和汹涌而去的金光被迫朝着上方的天空宣泄,从远处望,就像在天地之间陡然竖立起了一个巨大的光晕。
光晕的中心朝着陈庆之压去,孙颖达这一身大黄庭犹如泰山压顶,压的陈庆之甚至连拿起剑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咬牙站在那里,在这一掌拍出后轰然而来,无数双眼睛看向陈庆之,他们几乎可以肯定陈庆之要完了。
因为陈庆之已经脸色苍白,身负重伤,可就算他钢筋铁骨又怎么敌得过这翻云覆雨般的大黄庭?
一个年轻剑客斩杀了惊鸿一枪吕不凡,逼着孙颖达用出压箱底的大黄庭,已经可以确定将成为江湖上的传说了。
那道光晕压向陈庆之的最后一瞬,光芒大作浓缩成一道硕大的金色拳影,众人暗道这便是大黄庭的杀招了,不少人觉得怅然,他们也幻想过陈庆之会赢,但此时想想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一般,虽然就此陨落很可惜,但天妒英才的事情多如牛毛,过一阵子兴许就被人遗忘了。
“他毕竟不是流云剑,除了他的剑,谁能一剑破了大黄庭呢?”杜光禄眼中闪烁出一阵的惋惜,可忽然间他的眉头猛然一皱。
陈庆之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柄青色的长剑。
“他竟然拿起了剑”?
“他...他在抵挡大黄庭?”。
杜光禄和陆冠辰都在惊呼,那柄青铜剑长不过三尺有余,但剑身和剑尖上却外放出一道雄浑的青色剑芒,青色剑芒中又闪出一道耀眼的红色和金色,相映起来却是形成了长达数米的耀眼光团!
这道光团竟然开始苦苦支撑大黄庭的压来!
“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孙颖达微微一怔,随即加大手中金光的威力喝道。
下一瞬他看到了陈庆之那双倔强倨傲的目光,正高高抬起看向他,那一瞬孙颖达竟然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我有一剑,可斩世间不平!”。
陈庆之大吼一声,下一瞬,似乎天地之间涌来一股股精纯而又凌厉的气流,一道道气流汇聚起来,闯入金色光晕汇聚在陈庆之的剑锋之上,在孙颖达的眼中却有成千上万道细密的雨丝,如无数柄小剑朝他笼来。
借天地之气平不平之事,陈庆之在大黄庭压来的生死关头忽然想通了一点,那个关于”剑势“的含义。
生死之间他想到了远在武康的父母、想到了不知何处的江雨禾、想到了自己身后的耿壮和柳依依,想到了那些无辜枉死的好人,想到了那些逍遥法外的恶人。
他想到了自己死后,终将被盖上一个逆贼恶人的名号,一如流云剑一样被人唾弃而后遗忘,而这世道却依旧如此的不公,丝毫不会为他同情半分。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与人分离,不甘心保护不了想保护不了人,不甘心这世界有如此不公平的事,不甘心有人不分善恶是非却受人敬仰,有人侠肝义胆却被人谩骂。
那一瞬间凌虚一指和凌虚功的奥义涌入脑海,凌厉的凌虚功一股股涌起,他仿佛明白了柳破虏为何要说一指定生死的气势,那气势不是为了争强斗狠,而是为了磨平自己心中的不甘,用一指破去世间不平的气势。
天地本是公平的,不遵天地道义之人终究死于天地的谴责,这便是借天地之气斩杀不平的气势。
陈庆之恍然间领悟了自己的剑势,一剑斩不平的剑势!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凌虚一剑
雨纷纷,风萧萧,天地间一片寂寥。
“我有一剑,平世间不平事、斩世间不平人”。
刹那间一个名字涌入陈庆之的脑海,便是“不平剑势”,这是陈庆之为自己领悟的剑势起的名字。
天地之气汹涌而来的那一瞬,陈庆之倔犟地抬起头,他傲气地屹立在大雨中,任由那些雨水好似锋利的小剑渐渐破开大黄庭的威压,而后他对着孙颖达微微一笑,给人的感觉这位英俊的年轻人似乎对孙颖达并无恶感一般,然而此时一滴落在他身侧的雨滴,却是骤然静止。
孙颖达一瞬间瞪大了双眼,他从陈庆之的笑中看出了一丝对自己的不屑。
接着陈庆之身侧的滴雨珠开始增加,加到恐怖的地步,在加的过程中自然拉长成一柄薄薄的小剑。
孙颖达心中一紧,不敢犹豫地将双手同时一压,金色光晕再去宛如一张巨掌向陈庆之压去,这一掌饱含了孙颖达数十年的功力,他不信陈庆之可以挡住这一掌。
“你这小妖孽,去死吧!”孙颖达狰狞着面目狠狠道,他无比期待这一掌下去将陈庆之拍成粉碎的样子。
“嗤”的一声轻响忽然响起。
众人瞩目而去,是那柄薄薄的水剑发出的一声低鸣,好似对孙颖达表达着不忿一般,而在杜光禄几人眼中,那柄水剑已经不是之前那般虚幻朦胧,已经好似一柄真实存在的小剑。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间,但对所有人来说,这一切似乎需要许久才能消化得了。
那柄薄剑从三万剑锋上脱离而出,倏然之间发出一声轻响冲向金色巨掌。
在茫茫金色光晕中,那柄小剑是那么的弱小而又不堪一击,几乎所有人都笃定那柄小剑要瞬间被金色光晕震的破碎,连孙颖达也发出了轻蔑的笑声。
那柄剑实在太过平淡,平淡到他看不出任何能撼动他的可能,可当小剑一瞬间穿透金色光晕后,孙颖达只剩下死死睁大的双眼再发不出一点笑容。
“这是怎样的一剑!竟有如此凌厉的气势”远远看着的贺仙翁心中无比激荡,似乎想到了什么。
“师兄!”
“不好!”
杜光禄和陆冠辰几乎是同一瞬间发出了惊呼,也是同一时间选择了出手,只是他们不是剑指陈庆之,而是去救人。
那一抹金色光晕里被血浆糊满,金光一层层暗淡下去,一道面容苍白的身影颓然立在那里,他的右臂已经脱离了身体和飘飞的道袍一齐落地,孙颖达一双眼眸死死的盯着这一幕,兀自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小剑斩来的太快,即便杜光禄和陆冠辰一人一剑让剑气偏离了少许,但只是让孙颖达避免掉了脑袋罢了。
一剑过后,仿佛将整座光明顶的雨水全部抽干了一般,顷刻间雨势竟然弱了下来,就仿佛天地都被这一惊所惊,不愿以雨水遮盖着少年的光芒。
“好个一剑斩不平!”贺仙翁忍不住大喝一声,便是这一声才将一直出神的众人唤回现实。
在他们或惊讶或惊骇的目光中,一名赤裸上身的少年拄着长剑傲立雨中,一身蒸腾之气四散,好似刚从蒸笼中走出一般,他的身上布满了血色,此刻任由雨水冲刷后露出一道道刻骨铭心的伤痕,每一道伤痕换作常人只怕都要痛苦万分,但他却一言不发,唯有那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好似诉说着心中的酣畅。
这一日,陈庆之三千剑影斩惊鸿一枪吕不凡,雨中一剑败孙颖达大黄庭。
数江湖百年风流,又有几人能做到如此?
没有人会怀疑,这一日过后,整个天下都将记得这个手持三
尺青锋,一脸笑意的少年陈庆之了。
从怒江盟到巴蜀剑派再到黄山,陈庆之每一次面对的敌人都是当世江湖一等一的世家豪门,挡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个成名已久高手。
这些高手在许多人面前,就如同江湖上的一座座高峰,他们只手遮天,谈笑间便有无数人争相追随,他们一怒便有人惊若寒蝉,从未有人想过初出茅庐便要翻过这些高山。
可现在就有这么一个少年,他青衫磊落险峰行,康庄大道他不走,世人都谓山高路远不可为,可他偏偏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可最终,一座座高峰倒在了他的剑下,或许这才是少年该有的轻狂与不羁。
这世上有人跌落山巅便有人登顶,若少年意气风发时都没有敢登峰造极的心气,那少年谈何少年?
对于陈庆之来说,他只是一如自己最开始练剑时的初衷,无论何时他都不信命、不认命,他愿以手中长剑打破枷锁与不平,这便是他的少年侠气。
“他真的做到了,二哥真的做到了”柳依依笑靥如花,而后望着陈庆之那一身伤痕忍不住心中生出一阵痛心。
在众目睽睽下,柳依依快步在雨中奔向陈庆之,她拿出随手手帕轻轻擦去陈庆之脸上的雨水,柔声道:“二哥...你疼不疼?”。
“我说过只要有二哥在柳家肯定没事,怎么样,二哥不算食言吧”。
柳依依眼神顷刻间怔怔出神,旋即她灿烂一笑,那漫天的雨点打湿她绝美的容颜却好似丝毫不觉得冰冷。
“我知道,我一直都相信二哥”柳依依眼中星星点点,那一笑已然胜过人间无数,就连陈庆之也是一痴。
”师兄...你...”杜光禄看着一言不发的孙颖达,他皱了皱眉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他与陆冠辰相识一眼,二人心中重重一叹,他们与许多人一样从未想过孙颖达会输,毕竟说出去谁能相信一个年轻人接连击败了吕不凡和孙颖达呢?
一瞬间一个略略有些震惊的念头涌入了二人脑海,若陈庆之击败了十大高手中的吕不凡以及孙颖达,那是不是说明这个年纪轻轻的剑客,已经有了步入十大高手的实力呢?
”还真是有一个用剑的妖孽...”杜光禄忍不住呢喃道。
“你方才那一剑,可有名字?”陆冠辰忍不住对陈庆之问道,
陈庆之收回望着柳依依的眼神,深吸一口气笑着说出这一剑的名字。
“凌虚一剑!”。
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贺仙翁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模样,另一旁的柳稹忍不住一惊,几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迟迟说不出话来,一丝暗淡目光一转即逝。
这座江湖上用凌虚二字的只有一人,那便是柳破虏。
柳破虏的凌虚一指没有人不知道,之前众人哪怕是柳稹都没有亲眼见过柳破了用“凌虚一指”,故而哪怕陈庆之用出凌虚一指的时候,也只有柳天豪在那叫喊,而诸如贺仙翁这样一眼看出的人却是沉默不语,才导致众人没往深处想。
可此时一听陈庆之这凝水飞剑的名字竟然是“凌虚一剑”,不由再想起之前陈庆之用的那一指,众人纷纷恍然大悟过来。
“我早就说,这小子用的就是凌虚一指!他...他竟然把凌虚功教给了一个外人,哈哈哈”柳天豪忽然大笑起来壮如癫狂。
“你这老狗笑什么?现在你死到临头了知不知道”!
吕良看着陈庆之再度取胜已经心情烦躁到了极致,尤其看到柳依依与陈庆之不一般的关系后更是心中郁闷不已,再看到柳天豪大笑不由气
愤地骂了起来。
“我笑我们几个在这争来争去,原来柳破虏那个老家伙早就有了心中打算,他根本不想我接手柳家,可也不是柳稹他们哈哈,他压根看不上这些废物,他竟然要把柳家交给这个外来的陈庆之啊”。
听到柳天豪的声音包括吕良在内的众人纷纷齐刷刷看向陈庆之,惊讶、愤怒、嫉妒、欣赏...种种情绪在众人脸上展现出来。
“一个功法而已,如何能笃定,说不定是柳破虏无意中教过他的...”吕良不甘心道,他自然不愿意陈庆之接手柳家,那样的话自己唯一能压过陈庆之的家世也荡然无存了。
“你懂什么?柳家历代家规说的清清楚楚,不论何人若可以十八岁前将凌虚功练到五层以上便是下一任家主,而凌虚一指就是五层以上才可以练的绝学啊”柳天豪怅然若失道,言语中尽含不甘。
“你想多了,我对什么家主位子一点也没兴趣”。
陈庆之再度语出惊人,而他身旁的柳稹也是出神地看向了他,正好与陈庆之看来的目光撞在一起。
“陈少侠,你是我柳家恩人,又能练出凌虚一指...于情于理都担得起,我柳稹绝无怨言!”柳稹深吸一口气说道。
“柳公子,我说的是真的,至于这个家主位子是你们柳家家事我管不着,至于凌虚功其实也是个意外,不过一言难尽一时半会说不清了”。
“哈哈,柳稹啊柳稹,你相信他说的嘛,我告诉你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取你而代之,你看看现在打了这么久也不见老爷子出来,他多半已经死了,他不在你能压住这个陈庆之嘛?哈哈哈,虽然我没有得手,但是想到你也得不到家主我还真是高兴啊,哈哈哈”。
忽然一道寒光射出,只听一声撕心裂肺饿叫声从柳天豪口中发出,竟是柳依依用飞花在柳天豪毫无防备时斩去了他的一双耳朵。
“我不杀你是因为杀了你太便宜你了,你再多嘴我可以用飞花一片片将你剐了!”柳依依前所未有的愤怒道。
柳天豪愤恨地看着她,忽然他目光一变看去,随后忽然冷笑一声,缓缓起身后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忽然一道刺目金光飞射而去。
“少侠小心!”柳稹连忙喝道,他认出那是柳天豪修习的柳家暗器之一的“暴雨梨花针”。
他作势就要甩出秋水长空刀,可下一瞬他却不由一怔,因为那些金针却不是射向陈庆之而是撞在了陈庆之双手拄地的长剑上。
一阵当当当的清脆声响起,可令所有人震惊的是,那暴雨梨花针明明只是砸在了长剑上,可陈庆之却是双手一抖,忍不住一松手将长剑丢落在了地上。
下一瞬,原本站定不动的陈庆之也是摇摇晃晃地倒下,在柳依依惊呼声中最终倒在了她的怀中。
“陈庆之~原来你已经耗尽真气了嘛,你是用那柄剑撑住你的身子对吧,咱们真是被你唬住了啊”柳天豪阴森一笑道:“杜道长,你们还等什么,现在可以就给孙道长报仇啊!”。
众人闻言一惊,纷纷看向杜光禄和陆冠辰,二人面色一阵犹豫不决,对他们来说击杀此时软弱无力的陈庆之易如反掌,可是未免有损于江湖道义。
杜光禄和陆冠辰不同于孙颖达,常年修道养性,还是将道义二字看的十分重的。
“杀了他!”。
杜光禄和陆冠辰震惊地回头看去,却见孙颖达狰狞地盯着陈庆之一字一句道:“现在立刻杀了他!”。
“师兄...这样未免胜之不武啊”陆冠辰犹豫道。
“我说杀了他!!!”孙颖达歇斯底里道:“你若不杀他我立刻自尽在你面前!”。
第一百七十二章 道心崩坏
雨势急转变弱,让光明顶上顿时寂静下来。
这分寂静立刻便被孙颖达的这一啸所取代,他的双眼血红,断了的手臂滴答滴答流着鲜血,配上他狰狞的面孔,全然不似初上山时那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杜光禄望着孙颖达脸色难堪,他明白此时此刻孙颖达定然对陈庆之是恨之入骨,且不说这一战之后孙颖达定然威名扫地沦为陈庆之又一块垫脚石,就这断臂之恨以孙颖达的性格便是不可能饶得了陈庆之。
杜光禄二人知道孙颖达其实生性高傲,自从当年被陶弘景压过一头后便一直在心中暗暗较劲,想来偷学黄庭经也是为了能够有机会与陶弘景平起平坐,但现在断了一条胳膊自然是再无可能,所以见到陈庆之已然耗尽内力倒地后便想要禅茶除根甚至不惜以自杀为要挟逼迫杜光禄二人。
“师兄隐忍这么多年,竟然连修炼了大黄庭都只字不提,显然是准备有朝一日大展身手的,只可惜...”杜光禄心中暗暗叹道,他素日与孙颖达并不和睦,但三人毕竟师出同门又一起长大,见他这样不免落得一阵惋惜。
“师兄,吾辈修道之人万不可做趁人之危的事啊...你也绝不可自寻短见...”陆冠辰犹豫片刻后率先开口道,他走到孙颖达身前搀扶起后者,不料却被后者猛然一肘推开。
“我问你,杀还是不杀?”孙颖达脸色铁青道。
“孙道长,这是老夫最后一次叫你一声道长,你不分是非动手在先,如今还要逼二位道长趁人之危,真是令号称武林正派之首的正一教脸上无光!”贺仙翁愠怒道。
“今天你们若想要陈少侠的命,就从老夫的身上踏过去!”。
随着贺仙翁的声音落下,柳家一众弟子纷纷站到他的左右,怒目而视着对面的孙颖达三人,死死将陈庆之挡在了身后。
“看到了吧,此子不仅和魔教走的亲近,如今连柳家也倒向他,若留着他后患无穷啊师弟!”孙颖达猛地一把抓着杜光禄的胳膊说道,他知道陆冠辰一向最听杜光禄的话,只要说动这个二师弟一人便可。
“师兄...若他还站得起来,我定会为师兄报仇的,可是...”杜光禄无奈道,旁人或许不知道,但茅山宗内可是称这个二长老为“宁折不弯、山中君子”的,要让她做出有违本心道义的事实在是难上加难。
“难道正一教收到的教训还不够吗?你们忘了师傅怎么死的吗?!”孙颖达猛然喝道。
这一声顿时令杜光禄和陆冠辰瞳孔一震,却见原本坚定的杜光禄眼中也不由闪出一丝变动,隐隐含着杀机的变动。
“师兄...他并不是那人的徒弟啊”陆冠辰摇摇头轻声道。
“是与不是有那么重要吗?你看看这,难道你就想不起二十年的事吗?”孙颖达自嘲般地晃了晃自己的断臂道:“龙虎山气运断在了流云剑,我茅山绝不能重蹈覆辙,这世行绝不能再出现一个像流云剑一样的剑客了!”。
“二十年前就是他这般年轻的流云剑,一人一剑打的龙虎山抬不起头来,也是他一剑打的师傅境界大跌郁郁而终,
你们忘得了师傅的死,可我忘不了!”。
“你若今天不杀他,他今天断我一臂难保明天不会也像流云剑一样杀到茅山,难道你希望我茅山如龙虎山一样成为他陈庆之扬名天下的垫脚石吗?”。
一连三句话振聋发聩,顿时令杜光禄和陆冠辰哑口无言,二人眼神闪烁不发一言,却见杜光禄已然缓缓摸到了腰间的佩剑。
他的佩剑名为“道心”,这两个字刻在剑身上时刻提醒着杜光禄自己修道习武的初心,但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道心已然濒临崩坏。
“师弟!你别忘了你是师傅的徒弟,是正一教的门人,山门延续大过一切!”。
杜光禄心神一凛,恍惚间只听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
“师兄?”陆冠辰有些意外道。
“此子...太过危险,留不得了!”。
陆冠辰张大眼睛看着杜光禄,杜光禄站起身拔出了那柄“道心”淡淡说道:“就是有点对不起这道心二字了”。
“既如此,我与师兄共同承担”陆冠辰旋即起身也说道,这个年轻几岁的道士也缓缓抽出了自己的佩剑,一柄名为“玄黄”的长剑。
玄为天、黄为地,陆冠辰曾经醉心经书道法,立志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可在此刻也终究有愧于心了。
“师弟,既然想通了就不要再犹犹豫豫,快杀了那个小贼!”孙颖达连忙喝道。
“两位道长快出手,莫要让那小杂毛跑了!”柳天豪面露喜色狰狞道。
“还请道长为我父亲报仇!”吕良也是连忙抱拳道,脸上也露出兴奋。
杜光禄和陆冠辰二人却好似完全听不到这些声音,只是并排站立缓缓向前迈出了一步。
二人看似平缓而又简单的一步,却瞬间迸发出两股相辅相成的气息,杜光禄与陆冠辰二人自幼修习《上清洞玄真经》,在四位师兄弟中,二人既不像陶弘景一样天赋异禀、也没有孙颖达积累深厚,但二人性情相似,都是低调内敛的内功路数,虽然进境比不上陶弘景和孙颖达,但循序渐进一步步打稳根基所积攒的数十年功力同样不可小觑。
“二位道长,当真不愿意回头?”柳禛质问道。
“走出这一步,就无法回头了”杜光禄抚摸了一下道心长剑幽幽说道,淡蓝色的剑身上发出一阵低鸣声仿佛回应着杜光禄的叹息。
“得罪了诸位”杜光禄旋即一叹,只见一道湛蓝色的剑光瞬间出现,而另一边,陆冠辰也顺势一剑,则是一道厚重的黄色剑芒接踵而至。
贺仙翁等人顿时心中一惊,那两道剑光看似迅疾却忽然扩散开来,一如两道光幕笼罩住了众人,一股磅礴的气势压得众人浑身一颤,刚刚拿起的兵器都好似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拉扯一般,只见杜光禄二人手中持剑轻轻一挥,一阵轰响后,众人都被一股力量拍向了两边。
“四两拨千斤?”贺仙翁忍不住惊叹道,方才杜光禄二人合力之下竟让他们好似飘然之间就倒在了地上,正是上清功法
中玄妙的御气法门。
众人这才幡然醒悟,之前孙颖达与陈庆之大战一场让所有人惊叹于二人的精湛武功,却忘了杜光禄和陆冠辰同样位居茅山三老。
这一击之威力,虽然集合二人之力却比之孙颖达那一招大黄庭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许伤我二哥!”柳依依脸色一变忽然起身挡在了陈庆之身前,张开双臂娇喝道。
杜光禄和陆冠辰脸色猛然一变,二人此时一左一右各自刺出一剑,剑锋之上各自萦绕着充沛的剑气,这一剑毫无保留为的就是能够一剑绞杀陈庆之,不留任何一丝变动的可能。
只是他们没想到柳依依此刻会无所畏惧的站出来挡在他们面前,可这一剑已经如离弦之箭,即便二人收手也挽回不了剑气将贯穿而过的气势。
“依依!”柳禛发出一声惊呼,他想要冲过去阻止可胸口传来一阵疼痛不由吐出一口鲜血。
柳依依望着呼啸而来的剑气,绝美而又白净的容颜上绽放出淡淡的笑容,死亡在前她唯一感到的是一丝心安。
“至少...这次是我救下二哥了”柳依依淡然地闭上眼睛,两滴清泪划过女子的脸庞。
在她的身后,陈庆之鼓起全身力气想要站起来,他怒目圆睁却还是迟了一步,他此刻耗尽内力动作哪能追得上那两道剑气。
“不可以,不可以...”陈庆之眼圈泛红撕心裂肺般地喊道。
可剑气如虹已经无可避免,就连杜光禄和陆冠辰也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直挺挺的两道剑气划破长空而来。
可忽然,就在那一瞬间,一阵撕碎虚空般的炸响猛然出现,那一响声后,众人只觉得似乎这片天地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众人一怔,他们原以为是那两道剑气造成的声音,可下一瞬众人全都愣在了原地。
那两道剑气在距离柳依依不到一尺的地方,仿佛受到了毁灭般的打击似的,刹那间开始一层层消散,顷刻间化为乌有。
可这还没有结束,杜光禄和陆冠辰的眼中,分明有一道透明却又凌厉无比的气息径直而来,霎时间二人如临大敌,长剑一横浑厚的气息笼罩一身。
正一教中人以气息浑厚绵长著称,更何况是茅山三老这样的高手,二人全力提防,那一身内力笼罩只怕是刀枪不入。
但这一切在那道凌厉的气息面前,终究化为了泡影。
一声低沉的撞击声后,杜光禄和陆冠辰脸色霎时间变得灰白,片刻之后二人周身真气宛如龟裂般破碎,再下一瞬,两道身影轰然间飞出砸在了地上,砸起了一地灰尘。
二人口中猛然吐出鲜血,两柄长剑赫然断开一分为二!
何人一招之间便可重伤二人并且断其兵器?
只听得此时一道低沉声音悠扬传来:“正一教好大的本事,当我柳家无人吗?”。
声音正是从柳依依身后那间残破的房间中传出,一时间,一道惊雷在许多人心中炸响。
第一百七十三章 比你快点
“咕嘟”一声,柳天豪艰难地咽了一口吐沫。
这世上不会有太多人比柳天豪更熟悉那一道声音,那一瞬间惊慌、恐惧、不安甚至些许的懊悔开始涌入他的心间,他想要藏起来,可是光明顶已经无处可以藏身,他想要逃跑,可一双腿不知怎的竟然迈不起来。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柳天豪自顾自呢喃着,眼中充斥着不可置信。
同样回头望去的还有柳稹】贺仙翁以及所有柳家弟子,他们都听出来那人是谁,那是一个老人,一个近百年来扛起这座山峰的老人,一个以一己之力将柳家带到顶峰的老人,一个嫉恶如仇的老人,也是一个至情至性的老人。
邪魔歪道听到他的声音全部都要退避三舍,就连一向目中无人的听雪堂也不敢上黄山一步,而对于他的徒弟、孙子、侄儿以及至亲好友来说,只要听到他的声音便会生出足够的心安。
他们知道,只要有这位老人在,黄山的天就塌不了。
”是爷爷吗?”柳依依含泪转身,一双美目凝视着那间破烂不堪的厢房问着,也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问题。
一阵更大的巨响仿佛回应着柳依依一样响彻云霄,伴随那一声巨响那厢房轰然倒下,扬起了一地的灰尘。
柳稹与贺仙翁暗自一惊翘首以待,他们知道这间房间正是藏着暗道通道的那一间。
所有人都想要透过灰尘看清里面的人,可那人却先一步开口了。
“爷爷不在,小崽子们受苦了”。
那声音洪亮而又柔和,如暖阳一般刮过了柳家众人,霎时间柳依依等人全都热泪盈眶起来,因为他们都无比确认,那人正是他们期盼已久的柳破虏,只有他才会亲切地叫所有后人一声”小崽子”。
一道高大挺拔的人影从灰尘中徐徐显现,在他的身边漫天的灰尘却一点也沾不到他身上,几息后便露出那一张白发苍苍而又坚毅硬朗的脸来。
“柳...柳破虏!你怎么可能还活着!”一声惊呼从吕良口中传来,他瞳孔张地巨大,声音也透着颤意,而他身边的柳天豪已经彻底站不稳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仿佛失魂落魄一般。
他们的脑海里都浮现出了两个字:“完了!”。
“爷爷!”
“柳大哥!”
“老家主!”
“师傅!”
...
柳家众人此起彼伏的声音传来,无不洋溢着难以压制的喜悦,只见柳依依一瞬间奔跑过去,毫不顾忌地扎在了柳破虏的怀里开始了号啕大哭。
“爷爷~我终于见到你了,呜呜呜~,我以为再也见不到爷爷了,每天我都在想爷爷,可爷爷一直都不见人,我就怕...就怕再也见不到爷爷了~”柳依依带着哭腔将这几日压抑的思念和悲伤一股脑倾诉了出来,美人落泪,令人怜惜。
不单单是柳依依,柳稹等人虽然不能像柳依依一般呈现女儿姿态,但却又扼住不
住那一滴泪水,即使是贺仙翁也是又笑又哭起来。
他们等这一刻实在等了太久了。
“依依别哭了,爷爷这不是回来了嘛,爷爷没有事了你们都可以放心的,再哭下去可就成了大花猫不好看了~”柳破虏宠溺地摸了摸柳依依的头淡淡对众人笑道:“你们都不许哭了,我柳家门人可不是只会哭鼻子的孬种”。
“嗯嗯!爷爷没事就好~”柳依依抬起头露出一张灿烂笑容,泪水刚刚打湿了容颜却被她一把抹去,摆出一副坚强的姿态。
“柳大哥...你能没事我们可就放心了,这几日大家都提心吊胆的,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啊”童仙姑上前笑道。
柳破虏轻叹一声上前对着贺仙翁和童仙姑作揖道:“青瑶妹子、云龙老弟,老哥哥这次真是对不住你们了,这次为了柳家你们药王宗十不存一...,这份恩情我定会让柳家世代铭记回报于你们的,好在你们两没事,否则我可真是万死难辞了”。
贺仙翁上前一把拦住柳破虏恭下的身子道:“柳大哥啊,咱们三人还有花姐姐已经有半辈子的交情了,当年咱们一同闯荡江湖若不是有你在,我和青瑶不知死了多少回了,药王宗这些年与柳家互相扶持其实也是沾了柳家的光,更别提花姐姐当年临终前再三嘱咐我们要替她照顾好你,你此番差点遇难,倒是我们可都无颜面对花姐姐了”。
说罢,贺仙翁夫妇与柳破虏相视一笑,三人加起来都要超过二百岁的老人,此时相聚在一起,眼中都还是少年时鲜衣怒马的样子。
生死不弃、相互扶持,人间友情大抵不过如此了。
“爷爷...孙儿没能看好家,给您丢脸了,您罚我吧”柳稹缓缓上前说着,说完便跪了下来低下了头。
“柳大哥,稹儿他...“童仙姑见状想要说什么却被柳破虏挥手打断,只见他忽然正色上前看着柳稹,众人心中皆是一紧,柳家门人人人皆知柳破虏赏罚分明,对待柳稹一向严苛。
“稹儿~,你做的很好了,柳家有了你才能让我放心啊”。
这一声说完,众人皆是一惊,贺仙翁夫妇淡淡一笑,柳稹更是不可置信地抬头起来,在他的记忆里爷爷固然是好的,但还没有几次认真夸赞过自己。
一瞬间,这个面对死亡丝毫不惧,重刑加身也不皱一下眉头的汉子止不住流出两行热泪,这份认可比世界一切荣华富贵都令他感动。
“爷爷...”。
“好孙儿,起来吧”柳破虏拉起柳稹笑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日后万不可再下跪了”。
“你爹自幼染上恶疾,你母亲生你不久后便随你爹一同离去,你大伯身强体壮可最终他们两口子都死于非命,我这辈子没能照顾好两个儿子,但好在我有一个好孙儿和一个好孙女,既然你们受了委屈爷爷便不能坐视不理,否则如何对得起你们九泉之下的父母和你们的奶奶,你说是吧天豪”?
柳天豪闻言浑身一颤,看着柳破虏扭头射向自己的那道冷淡眼神更是如坠冰窟,好一会才颤抖着道:“老家主...我.
..我都是被吕不凡那家伙害得啊...”。
“柳天豪!事到如今你想把事情都撇给我白龙寨是吗?特、码我爹当初真是瞎了眼,就该先一枪杀了你!”吕良顿时火冒三丈道。
“难道你们要老夫在这看你们拌嘴吗?”柳破虏声音低沉打断二人,短短几字之间不怒自威。
“事已至此,我白龙寨认栽便是了,不过我想问一句柳老,你明明吃下了我白龙寨的火寒毒为什么会毫发无损?是不是跟那个小子有关系”吕良指着陈庆之问道,此时的陈庆之才刚刚费力站起来,一直淡定地立在一旁并没有上前打扰柳家众人的重聚。
柳破虏闻言看了眼陈庆之,只见陈庆之这才缓缓上前,二人相视一笑后便听的陈庆之对着柳破虏作揖道:“师傅~”。
短短两个字说出后顿时引起轩然大波,不论是柳家弟子还是白龙寨中人,就连远处被柳破虏一招击败的杜光禄几人也是面露惊色。
要知道,柳破虏可是二十多年前就亲口说过不收弟子的,即便柳家弟子他也只是偶尔指导一番而已,就算他亲手将飞花传给了柳依依那也只是为了让柳依依有个一技傍身而已,绝对谈不上亲传弟子。
此时陈庆之竟然堂而皇之叫柳破虏师傅,而且看后者的神色显然是认可了这个叫法,这如何能让人不吃惊,他们原以为陈庆之最多不过被柳破虏指点几招,不曾想竟然收陈庆之做了亲传弟子,恐怕此事传出去足矣震惊整座江湖了。
不过很快就有人释然,毕竟陈庆之方才的惊艳表现可谓令人叹服,若说柳破虏生出爱才之心倒也可以解释,不过这其中的具体缘由也就只有陈庆之和柳破虏二人知晓了。
“你们白龙寨的火寒毒确实阴险,不过区区一个火寒毒就想要我师傅的命真是痴心妄想,我师父不过是疗伤解毒用的时候久了点罢了,竟然就让你们这些跳梁小丑窜上窜下,真是可笑至极!”陈庆之对着吕良朗声嘲讽道,令后者听了脸色一变顿时长叹一声沉默起来。
倒是陈庆之趁着机会上前对柳破虏小声问道:“师傅?你这是全恢复所以出关了?”。
陈庆之问出心中疑问,乃是因为当时离开密室时柳破虏内功和伤势都未恢复,可是刚刚那击败杜光禄和陆冠辰二人的一招又分明是柳破虏的绝学“凌虚一指”,那一招的威力凌厉无比竟然足矣一招制敌,饶是陈庆之也不得不惊叹莫非柳破虏已经恢复了全力?
“呵呵,不过恢复了七七八八,不过对付这些臭鱼烂虾足够了,不然你让老夫眼睁睁看着你们送死吗?”柳破虏笑了笑低声回道。
众人见二人窃窃私语都是一怔,只见陈庆之露出明白神色后又忙说道:“不是师傅,我就出来这么一会你就能恢复到这样了,是不是太快了,你现在凌虚功恢复到几层了?”。
“臭小子老夫都跟你说了只要老夫伤势一好,恢复功力便是犹如一日千里,虽然现在也还没回到第八层功力,不过是不是比你要快点啊~呵呵”。
陈庆之闻言一怔,看着柳破虏那张笑脸心中不由苦笑一声,男儿至死是少年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雨作飞花
“是~师傅你的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下最快的男人就是师傅了~”陈庆之顽皮一笑说道。
柳破虏闻言一愣,没想到陈庆之竟然没跟自己拌嘴,正欲答应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不由忍不住一指弹在陈庆之脑门笑骂道:“臭小子~若你师娘还在,非得打你板子”。
“爷爷~二哥为了咱们柳家身负重伤,你可不能随意责罚他了”柳依依不知二人在拌嘴赶忙上前焦急道。
柳破虏一怔,又扫视了周围一圈,竟发现柳家门人或多或少都因为自己这句笑谈关心起陈庆之来,不由摇头苦笑道:“好好好~,不罚他,哎,真是女大不中留咯”,这最后一句自然是说过柳依依听的。
柳依依闻言俏丽容颜顿时染上一抹红霞,偷偷瞄了陈庆之一眼后便赶紧躲开,只是嗔道:“爷爷不许胡说!”。
“咳咳,那个...师傅,咱们当务之急还是想想怎么处置那些人吧”陈庆之尴尬地轻咳两声连忙将话题转向柳天豪和吕良那边。
见柳破虏目光再次看来柳天豪浑身又是一颤,只听他连忙说道:“叔叔!叔叔你饶我一命...我真的都是被吕不凡逼的,是他逼我下毒的,你知道我的叔叔,我就会算账赚钱,我哪敢对付您啊~“。
“你这不废话,你一个人不敢,吕不凡一个人也不敢,合起来就敢了啊”陈庆之冷冷说道。
“陈庆之~!今天我白龙寨折在这里算我们倒霉,有本事就赶紧杀了我别在这废话,否则等我回到白龙寨日后定要找机会杀了你!”不同于柳天豪的求饶,吕良却是对着陈庆之恶狠狠道。
“师傅...,他是吕不凡的儿子,他爹死在我手中,我答应过他如果他想替他爹报仇可以日后来找我,所以今天不会杀他...”陈庆之又看了眼吕良道:“虽然他跟着他爹学的心狠手辣,但倒也算有点骨气,今天他丧亲之痛也算对他施以惩罚,不如...咱们饶他这一次?”。
“陈少侠...这白龙寨可没什么好人,而且这个吕良手上也沾了不少血,咱们可不能一时仁慈,放虎归山啊”贺仙翁提醒道。
“云龙说的不错,我柳破虏恩怨分明,白龙寨这次杀我柳家和药王宗弟子无数,我断不能饶恕”柳破虏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我也从不屑杀他这样的孩子,他的错在于有个教坏他的爹,好在他爹已经死了,即便十恶不赦之人亦有父母,他此番丧父之痛的确也算是个不小的惩罚“。
“更何况我这徒儿亲口答应他了要饶他一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说出口便不可食言,所以...我大可绕了此子一命,若他回去就此悔改倒也罢了,若说死不悔改,既然小辈之间的恩怨那就让小辈们亲手解决”。
柳破虏言罢,便听陈庆之当即谢过后说道:“吕良你可听清楚了?今日我不杀你全是看在你还年幼,又有丧父之痛罢了,若你回去能悔改便好,若不能我还是那句话你大可以再来找我,可到时候我绝不会再手下留情的!”。
吕良此刻愣了许久,没想到陈庆之竟然还要放过自己,但许久后他想起父亲惨死便又咬牙切齿道:”好!陈庆之你等着,我一定会来找你的,咱们走!”。
吕良说着就要招呼白龙寨其余喽啰退去,可就在这时却听柳破虏忽然道:“慢着!”。
吕良闻言一怔看着柳破虏道:“你什么意思?不是要放了我走?”。
“我答应不要你的性命那是给我徒弟一个大面子,莫非你真觉得我柳破虏是那活菩萨”?
吕良看着此刻柳破虏肃穆神色不由一愣,恍惚家想起以前父亲说过,柳破虏虽然年纪大了后少有出手,但他年轻时可也是雷厉风行之人,毕竟让邪魔歪道风声鹤唳,让柳家百年安定靠的可不是仁慈,而是无双的武艺和铁血的手腕。
“哪敢问柳老想要怎样?”吕良深吸一口气问道。
“吕不凡带人上山杀我门人无数,你身后这些白龙寨中人个个都是背着我柳家弟子和药王宗弟子的性命的刽子手,我若放他们走如何令亡魂安息?冤有头债有主,老夫当年就说过胆敢上山犯我柳家之人,必以牙还牙、以血祭血!”柳破虏声音浑厚当即喝道:“现在,给他们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就自刎谢罪,不然老夫就亲手解决了他们为我柳家亡魂祭奠”!
“你...白龙寨数百人命岂能全部葬送于此!”吕良忍不住喊道,他没喊的是,这数百人更是白龙寨最精锐的力量,若全部死在这那白龙寨只怕从此就要一蹶不振了。
“怪不得敢放我走,原来是打定主意要断了我白龙寨的气焰,柳破虏你别忘了,我白龙寨身后站着的是什么人,你可得罪不起!”吕良想了想恐吓道。
“哼,想拿鞑子压我?哈哈哈,你这小子也不打听打听,我柳破虏怕天怕地最不怕的就是杀北魏鞑子,你不说还好,既然承认了那我便更留他们不得,身为汉人却为胡人卖命,如此卖主求荣之人天理不容!”柳破虏怒喝一声,一道真气汹涌而发直冲云霄,声音如雷震地吕良脸色苍白节节后退。
他一时间竟然忘了,柳破虏这辈子杀的最多的就是北魏胡人,自己怎么傻到用杨大眼去压柳破虏了,不禁暗自懊悔起来。
“少主你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白龙寨没了我们没事可不能再没了你”吕良身边一名浓眉大眼的汉子说道,吕良认出这是寨子里一名小头目,倒也算得上白龙寨的老人了。
“少主快走吧!我们几百人一起上,不信这老头子能全杀了我们,你赶紧走,夫人还在寨子里等着你呢!“那汉子大喝一声,还没等吕良阻止就见他一呼百应,顿时那白龙寨数百人齐刷刷朝着柳破虏冲去。
“不可!”吕良开口大喊却是已经为时晚矣。
柳家众人纷纷作势迎敌,却只听柳破虏淡淡一言:“老夫还在,用不着你们”。
“爷爷,要不要我把飞花...”柳依依连忙拿出那盏银色的飞花想要交给柳破虏。
却见柳破虏摆了摆手道:“小崽们你们看清楚了,我柳家暗器是这么用的,我若想用飞花,那万物皆可为飞花!”。
猛然间,只见柳破虏弹指一挥,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骤然间停了几刻,却见一滴滴雨水汇聚在他的指尖,眨眼之间渐渐呈现出一道透明而又朦胧的莲花模样。
以雨水作飞花,陈庆之瞳孔微缩,他看得出柳破虏这一招之间暗暗喊着凌虚功的底子,借雨水之势化为暗器。
下一瞬眼看白龙寨百人不足十步,只听的柳破虏淡淡说了句“青松来风吹古道,绿萝飞花覆烟草”。
而后就见他指尖一弹,那雨水化作的莲花骤然间炸开,一片片雨水花瓣宛如一道道凌厉的刀片射去,在白龙寨百人不可置信的惊恐神色中,那一片片”飞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了众人脖颈。
不过眨眼之间,一道道血雾与雨水便交织在了一起,陈庆之看的目瞪口呆,他想起当初西风说过”若是柳破虏用飞花,根本不会这么慢”。
此刻他终于体会到了,柳破虏不过淡淡一弹指,那道飞花顷刻间便穿透力百人,速度之快就连他也只能看个大概,可还没等看清,那盏雨水莲花便消散在了风中,而白龙寨的百人还静静站立在那里。
他们一个个瞪大眼睛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们的脚下已经流淌着自己的鲜血,可他们甚至都没看清那“飞花”何时划破了自己的脖颈。
一瞬间,一个接一个轰然倒地,不过弹指间便覆灭了百人。
“这才是真正的飞花!”陈庆之忍不住呢喃起来,却见远处的吕良已经吓得浑身颤抖、脸色苍白,他远远看了眼柳破虏,而后宛如看到了魔鬼一般当即一屁股坐地,屁股着地的疼痛让他恢复了一丝理智,咽下一口吐沫后吕良便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他当即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跑去,他知道他还能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你们知道飞花的名字怎么来的吗?”柳破虏淡淡问道。
“不是师傅你为了纪念师娘起的...”陈庆之开口的道。
“是也不是,我是为了晓棠,但其实这名字也是她早就想好的”柳破虏轻声一笑,伸出手任由雨滴打下,好似回忆起了什么美好事物一般闭上了眼睛。
“人间多少佳山水,独许黄山胜太华。
云海波澜峰作岛,天风来去雨飞花。
千重烟树蝉声翠,薄暮晴岚鸟语霞。
怪石奇松诗意里,溪头吟罢饮丹砂”
“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晓棠就靠在我的肩膀上,她唱完这首诗笑着对我说,如果这世上有一种像黄山落雨一样美的暗器她便要学上一学,还要把暗器的名字叫做“飞花”,只可惜飞花终有、佳人不在...”。
这位耄耋老人在这场雨中想起当初泛红的脸,最终渐渐泛红了眼。
第一百七十五章 垂死挣扎
“飞花问柳”柳破虏的名号江湖上人人皆知,那一盏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器飞花承载了许多传说。
有人说飞花是柳破虏集合天下暗器精华于一身的奇作,也有人说飞花是柳家世代传下来的秘密武器。
即便有人知道这两个字是柳破虏为了纪念曾经日夜陪伴自己的那位温柔女子,也不会想到,这飞花的念头便是这位女子想出来的。
她说喜欢看黄山如同飞花般的细雨,但有人知道,她爱这场雨是在雨中想起了曾经在钱塘江畔顺流而下的朵朵飞花,以及因为飞花遇到的那名少年。
那年少年初入江湖,意气风发;那年少女泛舟而立,春心初漾。
那时也有一场细雨,将那年的柳破虏和那年的花晓棠聚在了一条船上,也是因为这场雨和那一朵朵飞花,二人坠入爱河。
一见钟情、芳心暗许,伴随这美梦一般相遇的是潇洒快活、无拘无束的江湖游历,当年的柳破虏、花晓棠,还有那时候还叫做贺云龙的贺仙翁以及他的小师妹童青瑶。
四人游历江湖好不快活,可男儿志在天下不可能一辈子无拘无束,几年之后的柳破虏回到柳家接任家主,担起了柳家“光复中原、除魔卫道”的重担。
那时候的花晓棠才明白,柳破虏不可能永远只属于她一个人,因为这座江湖也需要这样心怀正义的领袖人物,而她却是钱塘一个书香门第的世家之女,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刀光剑影的江湖。
她可以选择回去钱塘,做一个衣食无忧的富家千金,不用卷入任何的江湖纷争,只需要平平淡淡等着家里安排一个妥当的亲事,从此过上一如往常的平安日子。
但她选择了爱情,她义无反顾哪怕被家族除名也随着柳破虏回到了黄山,在这里即便她知道自己的夫君心怀家国正义无法永远陪伴自己,她亦无怨无悔为他操持家业,在这个她从未踏足过的江湖将这个百年世家经营的蒸蒸日上。
可当细雨来临,她的眼前总会浮现起那年钱塘江畔的一朵朵飞花,她虽不说但在她的心里却无比怀念那时二人初见时的样子,虽然她日后成了人人尊敬的花夫人,那短暂而又灿烂的几日相伴游历,却是她此生最快乐的日子了。
所以她笑着对柳破虏说想要一个如同飞花一样美的暗器,因为她想要永远记住那些美好的记忆,这个如同花一样温柔安静的女子从未丢过心中的浪漫。
只是世事无常、江湖汹涌,一番深情终究变得花暗柳明,天人永隔。
“晓棠~飞花我做好了,你却没来得及看上一眼,我没食言,这绝对是世上最美的暗器了,等我下去带给你看看”。
柳破虏的心绪因为这场细雨回忆万千,暗自神伤起来。
...
“爷爷,你没事吧”柳依依上前关切问道:“爷爷又想奶奶了吗?”。
柳破虏转头看了眼柳依依,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那个衣裙纷飞的明媚女子,淡淡一笑道:“爷爷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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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那这个叛徒该怎么处理?”柳稹起身开口冷冷道,随着他话音一落,众人纷纷看向那早已经吓破了胆的柳天豪,一个个怒气冲天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对方。
对于这些幸存的柳家门人来说,柳天豪和那些归顺他的叛徒比起白龙寨更加令人气愤,他们可他理解
白龙寨的所作所为,那是因为两派素来不和,本身就摩擦不断,但对于柳天豪这些背后捅刀子的人他们却无法原谅。
柳家虽是当初柳氏族人建立,但在江湖中发展百年,门中弟子也不只是柳氏子孙,而且柳家素来以道义二字约束门人,对于忘恩负义和背叛师门都是极为不齿的行为,而且柳家不同于巴蜀剑派那样以白氏为尊,在柳家不管你是不是柳氏子弟全都一视同仁。
尤其是柳破虏担任家主后,约束门中弟子皆以兄弟相称,绝无任何偏袒之分,可此时此刻,聚在柳天豪那边的叛徒却大半都是柳氏子弟,反倒是许多外姓弟子都义无反顾追随着柳稹等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柳天豪,你身为我柳家长老勾结白龙寨匪徒,企图加害老家主,更是残忍杀害同门弟子,你对得起老家主对你的期望和信任吗?你还敢大言不惭说受人胁迫?我看今日若不将你大卸八块都难以平息我等心头之恨!”贺仙翁狠狠说道,他此刻对柳天豪自然是恨地牙痒痒,毕竟他一手建立的药王宗几乎都毁在了柳天豪手里,可谓一世基业毁于一旦了。
“他怎配做我柳家长老?还有你们这些人,还好意思说自己说柳家弟子吗?你们扪心自问对得起柳家先祖吗?我觉得仙翁说的没错,绝不能轻饶了他们”柳稹也附和道。
二人话音一落,对面包括柳天豪在内的数十人顿时脸色变得煞白,更有几人已经吓得腿软坐在了地上,也有几日已经开始扣头求饶起来。
“天豪,你有何话说?”柳破虏沉声问道。
“我...”柳天豪脸上阴晴不定,眼神飘忽宛如失魂落魄一般,方才贺仙翁和柳稹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了他的心里,他知道自己今天恐怕是难逃一死,又回想起昨日他还信誓旦旦自己终将入主柳家,不由想着人生大起大落忽然惨淡一笑。
“呵呵,我能说什么?成王败寇罢了,倒是老爷子,我就想问你一句,这么些年你真的对我们二房三房毫无愧疚吗?”柳天豪说着忽然愤然道。
“我问心无愧”柳破虏毫不犹豫说着,柳天豪口中的二房和三房便是柳破虏的两位弟弟的族人,只不过如今二人都已经驾鹤西去,二房和三房便都是以柳天豪为首了。
“呵呵,问心无愧?那我问你,我比柳稹这个臭小子差了什么,我要资历有资历,要人脉有人脉,凭什么下一任家主会是他?这些年如果不是我东奔西跑为柳家拉拢人心,就你们大房和那些外姓人在外面惹的祸,柳家早就被人围攻了“。
“我知道老爷子你武功盖世,但你能护得了柳家一世吗?难道靠柳稹这帮屁也不懂的毛头小子就能护得了柳家?还有!老爷子你口口声声说柳家弟子不分内外,但柳家暗器和凌虚功明明就是我柳家绝学凭什么传给他们,凭什么他们闯祸我还得去擦屁股?凭什么他们中有的人都可以学凌虚功和最好的暗器手法,我二房三房弟子甚至只能学入门暗器和武功,你说说凭什么?”。
柳天豪越说越激动,竟然挺直身子怒视起来,倒将柳稹等人听的一愣哑口无言。
“原来这就是背叛柳家的原因?哎...”柳天豪闻言长叹一声。
“二叔!我便再叫你一次二叔,爷爷不愿意回答你那我就与你说说,你口口声声觉得二房和三房委屈,那我倒想问问,你还记不记得我柳家祖训是什么?”柳依依忽然开口说道,对面的柳天豪见柳依依开口不由一皱眉,在他的记忆
里柳依依向来是逆来顺受的乖女儿,什么时候也会如此出头了?
“你说不出口我就替你说说,我柳家家训是“光复中原、除魔卫道”,先祖更是留下祖训说过凡是入我柳家门下弟子便要谨记这八字家训,如果做到了哪怕不是我柳氏弟子也当得起满门尊敬,若做不到即便武功卓绝也要逐出山门!”柳依依字字珠玑继续说道。
“你二房和三房这些年所作所为不用我跟你描述了吧二叔,一个个好吃懒觉、花天酒地不说,早把祖宗留下的道义二字忘得一干二净,那山下的福威镖局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们却视为挚交,出门在外只看富贵不分是非,害过多少无辜人又拿过多少不该拿的东西?若不是哥哥和这些外姓弟子还记得祖训,时刻奔走江湖匡扶正义,时至今日我柳家还敢在外说自己是名门正派吗?”。
“你问爷爷为何二房三房学不到好武功,那时因为我柳家从来不养闲人,门规说的清清楚楚功法暗器都摆在那里,谁练功勤快、进步飞速便能学到更好的武功,拿到更好的暗器,可你看看你们二房三房那些人,就知道走捷径,只知道捣鼓那些歪门邪道的偷袭暗器,对苦练武功置若罔闻,没了暗器有人只怕还不如普通人,怪不得江湖上有人会如此看轻我柳家,这罪魁祸首是谁二叔你不清楚?你虽然为柳家奔波拉拢了不少关系,可你拉的那些人全都是不干不净的关系,试问你找的那些盟友连家国道义四个字都不会写如果做我柳家朋友?更别提...你也只会拿柳家女子去讨好其他门派这样的下作手段,你还好意思在这邀功吗?”。
柳依依说着眼中不由泛出泪花,她的种种言论都是想起当日西风所说,却没想到当日她无比抵触西风所说,此时此刻竟然用在了对付柳天豪身上。
平日里虽然柳家人人皆知但以前因为柳天豪的威势众人是敢怒不敢言,此刻被柳依依一股脑说出来众人只觉得痛快之际,看向柳天豪的目光更加凌厉了几分。
“你...满口胡言!“柳天豪闻言又气又惊,却是支支吾吾无法反驳。
“三妹说的没错,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柳家的内闻,但刚听着就知道你这老狗不是什么好东西,拿自己侄女的婚事当筹码讨好别人算什么本事”陈庆之闻言也是一怒:“更别说你还想和柳公子比,你虽然比柳公子多活了几十年,但全都活成了阴险狡诈、忘恩负义之辈,这几十年真是活成狗了你!”。
“你们...!“柳天豪闻言气的顿时脸色涨红,只听他愤然扭头对一直沉默不语的孙颖达三人道:“三位道长,你们就这么看着吗?正一教难不成真的就这么窝囊了嘛”。
“只要你们今天救我一命,我保证日后柳家都惟正一教...不,惟茅山马首是瞻!”。
陈庆之不禁一愣,暗道柳天豪莫不是气昏了头,此时此刻给孙颖达十个胆子也不敢救下柳天豪啊。
孙颖达三人一阵沉默,他们旁观者清此时早已明白这次柳家之变罪魁祸首都是柳天豪,虽然孙颖达记恨陈庆之,但还有柳破虏这座大山在他们也不敢造次。
“柳长老...这是你们柳家的家事,此次我们茅山也算唐突了...“杜光禄想了想开口说道。
”别废话了,咱们可是自己人!陶弘景让你们来黄山难道没告诉你们有人会接应你们吗?“。
柳天豪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孙颖达三人脸色一变,对面的陈庆之也是瞳孔紧紧一缩起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御林军
黄山,光明顶。
柳天豪焦急地看着茅山三老,期望从他们的眼中看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方才是在赌,赌一个他曾经埋下的底牌。
那是许多年前,正一教掌教陶弘景带人上黄山拜访柳家,并且提出了希望与柳破掳合作建立英雄盟的事,虽然此事最终因为柳破掳的拒绝而告终并且还发生了陶永偷学“秋水长空刀”这样不愉快的事。
但对于柳天豪来说,那却是一次难能可贵的机会,他嗅到了与陶弘景拉近关系的机会,于是在其被柳破掳拒绝后私下里进行了接触,他与陶弘景聊了许多,本是想着拉着陶弘景成为自己的盟友来支持自己当上柳家家主,若他心愿达成自然也就能完成陶弘景正一盟威的宏图大愿。
只不过陶弘景虽然嘴上没有明说,但柳天豪也看得出来,陶弘景压根不愿意为了自己得罪柳破掳,所以尽管二人看似相谈甚欢并且陶弘景也答应了日后将与柳天豪伸出援手,但柳天豪最终也渐渐放弃了陶弘景这个靠山,并且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北魏的白龙寨。
但是此刻濒临死境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他猜测茅山三老忽然来到黄山,并且听三人所说是专门来柳家的,于是他便只能赌一把,赌陶弘景将他投靠的事告诉了孙颖达三人。
豆大的汗水顺着柳天豪的鬓角流下,他只觉得时间过得愈发地缓慢,孙颖达三人每沉默一秒他就紧张一分。
但若他知道孙颖达三人的心思便会知道,这次赌博他赌赢了。
孙颖达三人沉默片刻,便听杜光禄低声私语道:“师兄临行前说的人,莫非真的是他?”。
正如柳天豪所想,陶弘景对于孙颖达三人前往柳家极为重视,为了万无一失便在临走时嘱咐过若是在柳家有无法应对的变局,倒是可以想办法联系一位“自己人”,而当问起这位自己人是谁的时候,陶弘景却是三缄其口,只是说了句“去了便知”。
“若他真是,应该会有办法让我们相信的”陆冠辰想了想道。
“柳天豪...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你柳家长老何时成了我正一教的人?”孙颖达冷冷开口道。
“三位请看这是什么?”。
柳天豪毫不犹豫当即掏出一条金色的剑穗,一寸有余色泽光亮看起来不是凡品,剑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上面镶嵌着一枚小巧的玉珠更是流光溢彩。
“那是...师兄的金兰剑穗?”杜光禄猛然惊道。
茅山中人人人皆知掌教陶弘景最爱金边玉兰,曾经拜托京城工匠打造了数条以花为寓意的剑穗取名为“金兰”剑穗并赠予江湖中的好友,也寓意金兰之交的意思。
杜光禄走上前再三打量后确认柳天豪手中拿着的正是那金兰剑穗,郑重地对着孙颖达二人点了点头,三人心中都掀起来轩然大波,没想到柳天豪手中竟然有陶弘景的金兰剑穗,这足以说明陶弘景口中的那名自己人便是柳天豪了。
柳天豪见状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孙颖达三人不知其实这金兰剑穗是柳天豪当年费尽口舌从陶弘景身上讨要来的,并非陶弘景亲自送出的,只是当时恰好因为陶永的事两派之间生出嫌隙,为了弥补陶弘景便没有拒绝,再者他也是存了留下柳天豪这条暗线的心思。
不过在杜光禄三人心中却是因此开始思忖起来,三人都知道凡是握有金兰剑穗的人
都是陶弘景建立的“正一盟”中的重要人物,这正一盟乃是当初陶弘景被柳破掳拒绝后改创的一个江湖组织,盟中拉拢了大大小小几十个江湖门派和世家,都以正一教茅山宗为尊,旨在为南齐朝廷稳固江湖势力,不过自然也有“大树底下好乘凉”的缘故,总之这个组织打着“正一盟威”的旗号行事,乃是茅山宗不可忽视的盟友力量,若是柳天豪是其中的重要人物,孙颖达三人还真不能坐视不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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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柳老英雄,此事可否....”杜光禄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开口替柳天豪求情。
可还没等他说完,就只听到陈庆之冷哼道:“牛鼻子,我看断了你们一条胳膊你们是压根不记事啊,非要在这打肿脸充胖子...你觉得你们脸有多大就敢给他求情?”。
孙颖达三人闻言顿时一怔,就连柳依依也忍不住笑道:“二哥你这张嘴可真不简单...”。
“臭小子....咱两的账还没算呢!”孙颖达愤然上前道:“柳天豪既然是我们掌教的朋友那就是我正一教的盟友,你们若是要动他那就是要与我们正一教翻脸了,试问柳家当真要如此吗”?
孙颖达原本因为柳破掳在有所收敛,但被陈庆之这一嘲讽顿时怒气冲天,本就暴脾气的他便再也忍不了打算用正一教来压一压柳家的势头。
“正一教号称名门正派之首,于公柳天豪忘恩负义、勾结北魏,为江湖道义所不容;于私柳天豪乃我柳家罪人,我们如何处理他是柳家的分内之事也轮不到正一教插手,难不成正一教不仅不要道义还要不讲道理了嘛!”柳禛也一怒上前理论道。
“好!柳天豪是柳家人我们不管,那我就请问,这个陈庆之勾结魔教害我正一教弟子更是断我一条胳膊,这个事你们柳家可有什么说法,还是你们柳家非要维护一个魔教中人要与整个江湖为敌?”孙颖达也毫不示弱道。
“整座江湖?那就与它为敌又如何,难不成你觉得老夫会怕?”
一道洪亮的声音响彻山巅,孙颖达浑身一颤循声看去,只见柳破掳白发飘飘、怒目而视,浑身散发着威严的气息好似白发天神一般,竟让一向不服软的孙颖达见了也不禁打了个冷颤。
敢与整座江湖为敌的人凤毛麟角,但柳破掳便是其中一人。
“陶弘景若是想要我徒儿的命,那就让他来试试!”柳破掳怒喝道:“至于你们这些人....”。
柳破掳看了眼柳天豪等人长叹一声道:“你们都是我柳家门人,曾与老夫共饮山泉水,更有人与老夫乃一脉血亲,老夫曾说过只要身为我柳家中人一天,那便是要生死与共,可终究事与愿违,其实你们好吃懒做也罢,毫无作为也好老夫从来不计较,就算想要老夫这个家主位子甚至杀了我也好,但尔等千不该万不该勾结北魏鞑子!”。
“北魏鞑子侵我土地、害我子民,害的万千百姓无家可归,这等家国血仇身为柳家弟子你们如何敢忘了?难道你们忘了那北魏鞑子还占着我柳家的祖地吗?这是将祖宗家训都抛之脑后,老夫便断断无法容忍你们,否则老夫百年后有何颜面去见我柳家先祖”?
“老家主饶命啊”!
“老家主我们错了”!
......
此起彼伏的求饶哭喊传来,柳天豪铁青着脸看着柳破掳再看一看孙颖达,死亡的味道让他愈发的焦急起来。
“柳老英雄...当真不能给正一教这个面子?若是放了柳长老,那陈庆之的事我们也可以既往不咎,并保证以后也不会为难他了”杜光禄深吸一口气试探道,他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哪怕这个说法会引起孙颖达的仇恨与愤怒。
“我给陶弘景面子所以不计较你们,再阻拦下去...老夫便真发怒了”。
柳破掳的声音平淡,但一字一句说来却让人丝毫不敢有所质疑,杜光禄也只能哀叹一声,对着柳天豪抱拳摇了摇头便不说话了。
“老夫念在昔日旧情可以不杀你们...”众人闻言一惊却听柳破掳继续道:“但你们需要自废丹田和断去自己的惯用手,并且终生不得踏入黄山一寸土地,否则便要死于葬身之地,你们可愿意!”。
话音一落,柳天豪等人都是一阵沉默,诚然柳破掳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仁慈留了他们的性命,但自毁丹田便是要他们终身无法习武,断去手臂便再也无法使用暗器,对于这些从小在柳家长大的人来说剥夺了这两样那几乎宣告了他们就是一个废人了。
可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做废人就是死亡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有几人长啸一声一掌拍碎丹田断去手臂,吐出一口鲜血晃晃悠悠跪下,对着柳破掳深深跪了下去。
“谢家主不杀之恩!”。
有一便有二,在死亡面前他们已经无可选择,一个接一个的痛苦的呐喊声传来,柳破掳双眼紧紧看着这一切,波澜不惊的眼神中悄悄闪过一丝哀伤。
“柳长老看,该你了!”陈庆之看着最后剩下的柳天豪喝道。
柳天豪失魂落魄般的抬起头,好一会重重叹了口气抬起手来,可却久久无法挥下,这一日的变故太多令他仍旧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声破空的“嗖嗖”声传来,柳破掳猛然一皱眉瞬间弹指一挥,一道凌厉真气轰然射去,只听几声炸响,众人大惊失色纷纷看去,地上明晃晃躺着十几道银色光芒,定睛一看竟是十几根一丈长的铁弩。
“这是....”?
柳禛的疑惑声刚出,众人只听得一针轰隆隆的脚步声传来,待不到片刻,一针金灿灿的光亮霎时间传上光明顶令人炫目。
等众人定睛再看去,竟然是一队身披金甲的士兵涌上了光明顶,而在他们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金色甲兵冲上山来,他们一个个全副武装,手持长刀短盾,更有几人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煞是威风。
“我等乃天子御林军,特奉国师之命前来剿匪,尔等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一马当先的一名浓眉大眼的金甲武将大声喝道,不一会就要一队甲兵应声上前,拔出长刀对准了柳破掳等人。
“天不绝我啊!”柳天豪兴奋地叫喊道。
众人不知道这御林军为何会突然奔袭黄山,但是他却知道,因为素来小心翼翼的他早就留了个心眼,在被吕不凡迫害过后他早就放弃了投靠北魏的路子,只不过想要利用他铲除柳家和陈庆之罢了。
他真正想要依靠的便是陶弘景,所以他一早就偷偷给陶弘景写了封信,将需要援手的事说给了陶弘景,并且故意说明柳破掳已死的事情来打消陶弘景的顾虑。
只是连他也没想到,陶弘景的动作如此之快甚至还请到了天子亲兵。
第一百七十七章 身边的江湖
金色的铠甲在山巅之上显得分外耀眼,一柄柄透着寒光的长刀被孔武有力的士兵拿在手里,动作整齐划一,个个气势不凡。
天子御林军向来是拱卫京畿重地的精锐力量,若与之相比,甚至连终日与北魏铁骑交战的雍州兵也稍逊一筹。
那几名为首的武将身披金甲、腰悬宝剑,胯下马匹也是姿态不凡的高头大马,陈庆之一眼便看出乃是出自西域的良马。
这样一支气势不凡而又武装到牙齿的部队,也就萧颖胄花了重金打造的解烦军能与之媲美,但解烦军不过数百人,可此时一眼望去,从山腰往光明顶而来的御林军可谓漫山遍野、浩浩荡荡,陈庆之粗略估算少说也有三四千人。
五万御林军本就是南齐皇室的精锐部队,竟然有数千人突然奔赴黄山,怎能不让人震惊。
柳家众人望着呼啸而来的御林军纷纷凝眉忐忑起来,纵使他们个个都是历经磨难存活下来的柳家精英,但不过百人,面对装备精良的数千御林军,不安的情绪渐渐弥漫开来。
不论江湖如何汹涌澎湃,江湖人也不得不承认面对朝堂之威,大部分江湖势力都如沧海一粟般微不足道,昔日怒江盟韩烈惩恶扬善杀了不少贪官污吏,但最终引得朝堂不满,于是朝廷数万大军前往洪湖围剿怒江盟,尽管韩烈武功盖世,怒江盟能人辈出,最终也免不了落得死伤惨重近乎灭亡的地步,从那以后怒江盟元气大伤,等到来韩逐手中也难以恢复往日荣光了。
怒江盟作为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势力尚且无法应对朝廷重兵,更别提其他江湖力量,故而尽管江湖上纷争不断,仍有不少刺杀贪官污吏的侠士存在,但已经少有人敢去和朝廷正面抗衡了,而此刻伤亡惨重的柳家却要独自面对数千人的御林军,由不得让人生出恐慌和无措。
“王将军?您...这是怎么回事?“杜光禄平复了一下心情上前问道,他口中的王将军便是那适才开口剿匪的武将,乃是御林军中的一名偏将王猛,巧的是他曾经护卫天子来茅山赐福,所以杜光禄才一眼认了出来。
“杜道长,多日不见了,怎么?国师没跟你们说让我前来黄山助你们铲除逆贼的事情吗?”王猛声音粗狂说道。
杜光禄三人顿时相视一眼,那王猛见三人疑惑微微皱眉不过旋即开口解释道:“前日国师进宫面圣后便传出来旨意,由茹公公亲自前来口述,他说黄山柳家私藏朝廷钦犯,暗中勾结北魏意图对朝廷不利,大将军便命我带人火速赶往黄山驰援三位道长,没想到在下还是慢了一步让孙道长惨遭毒手,万分抱歉了”。
孙颖达三人闻言微微一怔,尤其是听到“茹法珍”的名字时更是心生不解,那日陶弘景明明说过茹法珍有意扶持佛门上位,按理来说在没有拿到传国玉玺前他不会帮正一教才对,可现在他竟然亲自出面替正一教说话请到了御林军出马,难免有些匪夷所思了。
要说为何他们会怀疑是茹法珍帮忙请出了御林军,倒也简单,御林军乃天子亲军除非陛下
亲口答应那谁也无法指使得了这支部队,但如今陛下并不对正一教多么上心,即便陶弘景亲自出马只怕也难,如此想来,也只有深得陛下信任的茹法珍能够有这个能力让陛下下旨了。
“柳天豪?此事与你有关?”孙颖达想了想对着一脸欣喜的柳天豪问道。
柳天豪闻言一笑,毕恭毕敬地说道:“刚才我不是说了嘛,我与诸位都是自己人,都是为了朝廷的安稳效力的,不过也的确是我早早联系了陶掌教,将柳家私藏钦犯、冥顽不灵的事告诉了他,如今看来陶掌教果然心系朝廷,动作可谓神速啊”。
“原来真是你...你信中可说过你在柳家做了什么,还有柳老英雄在这里的事你可说了?”杜光禄心思缜密,一番思索后赶忙问道,显然他已经猜到柳天豪给陶弘景的信中必定是没有说实话。
“呵呵,事到如今道长计较这些有何用呢?这柳家包庇那个陈庆之是事实,他们不愿意与朝廷和国师合作你们也早就知道,反正御林军在此,要不了多久他们都是死人了,死了就没有一点用了道长,倒是活着的人以后才是你们真正的朋友啊”柳天豪阴冷一笑道。
“这王八蛋...爷爷让我去宰了他!“柳稹闻名勃然大怒道,正要出事却被柳破了拦了下来。
”让他再蹦跶一会,蹦跶不了多久了”柳破虏的淡定仿佛眼前的御林军不存在一样。
“柳天豪!你可真行啊,一会给北魏那边做狗,发现做不了就立马跑去新主子那边摇尾巴,做狗这件事上狗都不如你啊!”。
柳天豪听到陈庆之的话顿时脸色铁青,柳家众人闻言纷纷哄堂大笑,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松懈了不少,倒是对面那个武将王猛闻言脸色十分不悦起来。
“你...黄口小儿,尔等冥顽不灵、心胸狭隘又怎么懂我的心思!“柳天豪忍不住驳斥道。
”对对对,你心胸大,见了谁你都忍不住叫主子能不大嘛”。
...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柳天豪脸色再一沉。
“陈庆之!你...你如此胡言乱语跟狗有什么分别?”。
“不好意思啊,见到了一坨屎有点兴奋了”。
...
“你...有种你过来与我单挑啊!”柳天豪气的语无伦次,看着陈庆之一脸虚弱顿时狠狠道。
“干什么?你这坨屎还要让我一肩挑啊,我可挑不动你这一大坨”陈庆之却不慌不忙讥讽道。
...
“哈哈哈哈~”。
霎时间漫山遍野都响起了讥笑声,甚至几名御林军都忍不住憋笑起来,柳天豪咬牙切齿地环顾一圈顿时气的脸色涨红,望着陈庆之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怨恨。
“你这小子...骂人的功夫不比手上功夫差多少“柳破虏也忍不住乐了。
“将军,那个小子就是被通缉的北魏探子,就是他挑唆柳家加害于我和各位道长,如今面对将军天威他竟然还敢如此嚣张,简直就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啊将军,还请将军为民除害!”柳天豪再也忍不了当即转身对王猛一阵控诉道。
王猛倨傲地瞧了眼陈庆之道:“你这个伶牙俐齿的小子就是那个通缉犯?小小年轻就误入歧途还不知悔改,竟然胆敢刺杀朝廷重臣、祸乱民间,你现在自断手脚上来束手就擒,本将军可以给你一个痛苦如何?”。
“哼,原来是跟牛鼻子他们一样的货色,挺大个人怎么不说人话呢”陈庆之冷哼一声便不再看对方,只是对着柳破虏小声道:“师傅...我这装的是不是有点过,他们这么多人咱们似乎打不过啊~“。
王猛和柳破虏同时一怔,前者顿时勃然大怒喝道:“臭小子找死!”,说完就见他大手一挥,浩浩荡荡的弓弩手和刀兵准备妥当,齐刷刷对着对面的陈庆之等人,扑面而来的杀气直令柳家众人一惊不由纷纷倒退了几步。
“王将军不可大意,对面那几人武功高强绝非常人的”柳天豪忍不住提醒道。
“哼,一帮山野之人何足挂齿,也就你们平日里尊称一句江湖高手,可你们口中的江湖在我看来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今天本将军就亲手灭了这江湖!”王猛不屑一顾冷冷道。
“江湖与朝堂是有分别的”柳破虏此时走上前一步对着陈庆之轻声说道。
“什么分别?”。
“朝堂是冷的,江湖却是热的”柳破虏淡淡一笑转而对身后人问道:“你们说什么才是真正的江湖?”。
见众人一阵沉思柳破虏又笑了笑,转而高声对着柳天豪几人道:“江湖不是打打杀杀、也不是尔虞我诈,这江湖...说来说去其实绕不过情义二字!情义在人心,所以江湖自在人心,人心不散便情义不散,情义若在江湖如何能灭?”。
一阵沉默与安静在光明顶上传来,陈庆之只觉得心中似乎有一扇窗户被打开,那扇窗户里曾经关着一个迷茫的少年,他仗剑游历、初出茅庐,一心想要江湖逍遥却总逃不出江湖纷争,他时而因江湖肆意畅快,时而因江湖暗自神伤,久久以来他都在想一个问题,他所追求的江湖到底是什么?
这个答案直到此刻终于被点醒,江湖便是心中的情义二字,只要情义仍在便处处都是江湖,潇洒是江湖,苟且也是江湖,我们的身边无时无刻不是一片江湖,但不论潇洒还是苟且,不管是争斗还是欢乐,真正让江湖热起来的仍是心中的那份情义。
是那些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情义;是那些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情义;是那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情义;是那些一诺千金、至死不渝的情义......。
不管你在这片江湖中遇到了什么样的艰难险阻,不管你身边的江湖是波诡云谲还是一帆风顺,人心中只要有情义二字,便永远对得起自己的本心,才算真正的笑傲江湖。
第一百七十八章 山中野夫、胸有丘壑
短暂的安静后,忽然一阵嘲讽般的笑声传来。
笑的人是柳天豪,他在笑柳破虏关于江湖二字的解释。
“哈哈哈,情义?你又在这说什么情义道义的,我的好叔叔啊,你做了一辈子的英雄好人,江湖上人人都尊你一句老英雄,按理说你这辈子的情义那应该够够的了,可这有什么用呢?”柳天豪笑道。
“王将军说的没错,再热血热心的江湖在冷冰冰的权利和朝堂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你所谓的情义现在能救你吗?你救的人那么多谁又能来救你呢?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还是死路一条,人死了可什么都没了,什么狗屁情义也没用了”。
“我告诉你,柳家就是毁在了这整体的情义道义上,江湖上讲情义有什么用,要我说江湖就是要狠、要强,谁的拳头硬、谁的银子多谁就是对的,弱肉强食才算江湖,情义算个屁...”。
...
“谁说情义算个屁!我莫不语不答应!”
忽然一声长啸从柳天豪身后传来,惊地众人纷纷回头望去,却见远处一阵马蹄扬起的灰尘滚滚涌来,一眼望去乌泱泱一队人马正疾驰而来。
为首一人身材异常高大,陈庆之瞧了一眼当即大喜,此番来黄山一波三折他把心思都放在了如何解决柳破虏身上,竟然忘了当初分别时西山三秀的莫不语和华西子也随着贺仙翁前来黄山了。
那为首一人正是笑阎王莫不语!
“是莫大侠!”柳稹也喜悦道。
“果然是他,他真的回来了~”贺仙翁也笑道。
“仙翁,莫大侠他当时我记得不是和你一起来了,这到底怎么回事?”陈庆之不解道。
“此事老夫也是忘了跟少侠说了,当时我带着莫大侠和华二侠回到药王宗,打算为华二侠疗伤治病,可病情刚刚好转就遇到了白龙寨上山这事,后来柳天豪带着白龙寨人围攻可华二侠仍昏迷不醒,莫大侠侠肝义胆原本要与我们一同对敌,可老夫答应过他一定要救活华二侠,当时的情景我深知药王宗抵挡不住他们的围攻,若是等下去只怕莫大侠和华二侠也难逃一死”。
贺仙翁轻叹一声继续道:“我不愿让他们卷入这场灾难中,于是我再三请求莫大侠下山,嘴上说让他下山去寻找援手但其实还是想让躲过此劫,同时我也将亲手调制的丹药和药方给了莫大侠,只要按着药方服药华二侠也必然无性命之忧,医者仁心,当时的我只觉得能救下他们就是一桩善事了,根本没指望他们真的找到援手而来,可没想到啊...他竟然真的回来了”。
“原来如此,呵呵,莫大侠恩怨分明,他如何能撇下药王宗和柳家不管,这也是情义二字的力量了”陈庆之想了想轻声一笑。
二人谈话间,只见那一队人马已经逼近山腰,众人定睛细看,竟然除了莫不语和华西子更是有足足七八百号人,个个轻骑快马,英武不凡,一看便知都是江湖中的习武之人。
“刚刚是谁说情义二字没用的?我莫不语第一个不答应!”
“说这话的人没心没肺,我华西子也不答应!”
...
莫不语和华西子的声音传来,顿时令柳天豪脸色变得煞白,莫不语和华西子的名号他自然听过,只是他想不明白他们此时怎么会突然来到的。
“将军,他们已经逼近咱们百步,是否迎敌将军?”一名斥候快马赶到王猛面前急道。
“那些人?是来救这些山野莽夫的?”王猛对柳天豪问道。
“是的将军,那最前
面的胖子叫莫不语,是岭南外族人,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号,如今看来跟那个逆贼陈庆之有着不浅的交情”柳天豪忙回复道。
“哼,螳臂当车,来了也好,一并杀了了事!”王猛冷冷道。
柳天豪刚刚因为莫不语突然来到悬起来的心听到王猛的话后又安定了下来,是啊,就算来了几百人又打得过这数千御林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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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一阵马蹄声戛然而止,只见诺大的光明顶下,齐刷刷数百人停在那里,一个个拔出刀剑对着对面的御林军。
”仙翁!莫不语不负所托,你们还好吧!“莫不语眺望了眼对面大声呼喊道。
”大哥?你看那人,是不是陈少侠?”华西子的声音忽然在莫不语耳边响起,后者闻言定睛一看顿时喜出望外。
“陈少侠?原来你也在这里啊!你们都还好吧”。
“莫大侠别来无恙,我们都没事你大可放心!”陈庆之大声回应道。
陈庆之声音一出莫不语那边顿时响起一阵骚乱,只见不一会从后面涌出来几人纷纷高声喊道:“陈少侠,可还记得我归云山庄,当日一别已有数月,祁某从未忘过少侠大恩啊,没想到少侠也在此地,那我归云山庄真是来对了”。
“在下仙霞派刘振峰,见过陈少侠!”
“在下天刀门陈强见过陈少侠!”
...
不一会,一声接着一声的问候传来,陈庆之这才认出,对面这队人马中竟然有不少人都是当初他在怒江盟救下的荆楚一带的英雄豪杰。
“诸位怎么也来到这里了?!”陈庆之惊喜之下问道。
“哈哈,当日仙翁让我下山求援,可惜莫某在岭南多年,我们三兄弟都没有结交过多少江湖势力,凭着西山派的交情和我们从岭南带来能堪一用的族人还不到百人,后来我就想起当时怒江盟一战中的诸位,不管怎么说当日一战少侠和柳姑娘都是他们的救命恩人,现在柳家和药王宗有难我想他们应该也愿意伸出援手,于是就寻上门去将这里的事说了个清楚,他们全都立刻答应下来,只是荆楚离这里太远,我们来回奔波浪费了太多时日了”莫不语缓缓说清了事情原委。
“当日一别我们全都深感少侠和柳姑娘的恩情,祁某不才还写过一首诗赞送少侠,只可惜没过多久就传出那些关于少侠的风言风语,我们这些人自然都是不信的,只可惜我们人微言轻,说出去的话根本压不过三大门派的声音,导致少侠蒙冤,这件事一直压在我们心头惴惴不安,我们总觉得对不起少侠,好在莫大侠找到了我们也让我们有机会为少侠出点力,也算对得起少侠当日的救命之恩了!”祁连城略带愧疚地说道。
陈庆之闻言一怔旋即释然一笑,曾经他还想着是不是归云山庄几派因为怕得罪正一教等三大门派所以不敢出言替自己维护,现在想来倒是自己多想了,他不怪归云山庄几派压不过正一教和巴蜀剑派的声音,这本就是正常的,正如柳破虏所言,只要这份情义在,那就不枉陈庆之在怒江盟大闹那么一场。
“够了!你们叙旧说够了吧,怎么?想着凭借这帮杂碎就想翻身吗?山野之人果然痴心妄想!”王猛不屑一顾地冷冷喝道。
莫不语等人闻言一怒,只听莫不语朗声问道:“少侠,这些个耀武扬威的人又是谁?白龙寨那帮王八蛋去哪了?”。
“混账!竟敢侮辱天子亲军,尔等听好了,吾乃御林军大将王猛是也,尔等只要乖乖下马投降本将军可以绕你们一命,再多言休怪本将军大开杀戒了!”王猛怒喝一声道。
莫不语闻言眉头猛然一皱,华西子和
祁连城等人也是一惊,来这之间他们只想着对付的是白龙寨这样的江湖势力,可没想到等到了黄山竟然对上了御林军。
尽管莫不语等人都是江湖高手,但对于人数如此众多的御林军也是不由生出一丝惧意,顿时气势便弱了几分。
“哼,乌合之众~”王猛见状冷笑一声。
“莫大侠,事情便如你所见,你们的好意我们都看见了,但这次不单单要对付江湖中人,而是要和朝廷作对,此事代价太大我绝不强求诸位,哪怕诸位就此退去我也绝无怨言的!”陈庆之想了想开口说道。
有这份情义在已经弥足珍贵,陈庆之也不愿莫不语等人因为自己而搭上性命。
一阵安静在双方之间弥漫开来,王猛的神色愈发的倨傲起来,鼻孔朝天极为不耐烦地摇了摇头,仿佛这场战斗在他眼中就如同一场儿戏一般。
“少侠,不用说了,别说是御林军,就算是皇帝老儿来了,也挡不住莫不语报恩!”
“莫大侠说的对,少侠昔日不顾生死救下我们,今日若我们贪生怕死那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还有何颜面说自己是江湖侠义之士?”
“对,我们不退,与陈少侠同生死!”
...
王猛脸色一变猛然瞪大双眼,旋即眼中露出一丝狠戾道:“山野莽夫竟然在这大言不惭,好得很!既然想死那本将军就成全你们,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拦住我御林军多久!”。
说吧王猛大手一挥,只见两队弓弩手分别对准了莫不语和陈庆之双方,另有两对刀兵和枪兵迅速分裂而出向两边开始包抄起来。
“呵呵,就让你们见识一下...”。
王猛的话还没说出口,忽然只听一声响彻云霄的叹息声响起,王猛一惊循声望去,只见柳破虏白发飘飘缓步上前。
“小子,你之前领悟的剑势叫什么?”柳破虏问了句。
“一剑斩不平”陈庆之微微一愣随后如实道。
“斩不平?好啊~”柳破虏闻言幽幽说道:“这剑势很好,为这不平二字为师再送你一句话”。
“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胸中万古刀!”。
陈庆之眼中闪出一丝惊骇,柳破虏所言正中他的心中,王猛口口声声称江湖人为山野莽夫,可不知山中野夫亦胸有丘壑!
“天子一怒、流血千里;匹夫一怒、血溅当场,今日老夫便让你等看看,我江湖人一怒,可怒上青云,如同天人!”。
一股滔天的气势从柳破虏身上散发出来,陈庆之心中大惊,他感觉到柳破虏的气势比起方才还在节节高涨,那股凌厉的凌虚功一举突破了第七层达到了第八层,甚至还没有停下的意思朝着第九层直冲而去。
“天人嘛...?”。
“给我杀!”王猛心中闪出一丝不安,当即大喝一声,只见铺天盖地的箭矢纷纷朝着柳破虏而去,呼喊震天的士兵也冲向了柳破虏。
“这一指,名为凌虚一指,只为江湖人不忘情义二字”!
柳破虏忽然开怀大笑,脚尖一点,身形如同电闪雷鸣般激射,气概豪迈的声音响彻云霄。
只见白发老人于光明顶上弹指一挥,一指之气顷射而出竟有百丈光芒大作,霎时间雨骤停、风忽静,人皆惊。
天地间便只有那一道真气,一道震撼了天地和人心的真气。
后来人人传唱,那一日黄山光明顶,有老英雄柳破虏凌虚一指破甲三千六!
第一百七十九章 纷纷扰扰
永元二年十月初五,秋意正浓。
这一日黄山光明顶上接连传出一条条震撼世人的消息。
有少侠陈庆之一剑斩杀惊鸿一枪吕不凡、再以一己之力击败茅山孙颖达令人震惊。
但更令世人为之口口相传的,还是久不出手的老英雄柳破虏在光明顶一指破甲三千六的传闻。
这一日后,江湖上再无“廉颇老矣”的声音,只留英雄二字传唱世间。
而正是这样一老一新两人的故事,也更彰显着这座江湖的汹涌。
老一辈的宗师依旧傲视天地,新一代的后起之秀也是耀眼夺目,随着柳破虏关于“江湖”二字的阐释流传出去,仿佛一夜间,这座被乱石人心弄的死气沉沉的江湖又重新活了过来。
江湖自在人心,人心不死,江湖不散。
也是这一日开始,黄山柳家彻底站到了与正一教为首的三大派的对面,原因自然是因为陈庆之,更主要的是柳家甚至因此得罪了当朝皇室。
柳破虏一指破甲三千六的神迹出现后,任凭御林军再骁勇善战也都吓破了胆,留下百余人匆匆逃回来京畿大营,茅山三老各自不发一言,杜光禄二人只是静悄悄地带着断臂的孙颖达返回了茅山,一夕之间这座秀美山峰重归宁静。
只是除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柳天豪,最终被柳家按着家法斩首来告慰亡魂。
不过虽然柳家此次一举击溃白龙寨、正一教和御林军威震天下,令无数人再不敢小觑柳家,但同样有不少柳家的仇家正等着看柳家的惨剧,毕竟江湖争斗还好说,得罪了朝堂,只怕当年怒江盟的悲剧又要重新上演。
只是时间一晃便过去了半月,别说朝廷大军大举而来,就连点声音也没有传出,一时间不由流言四起,大抵意思都在说柳破虏天人之境的表现,就连朝廷也不由忌惮起来不敢轻举妄动。
或许柳破虏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指之威更加令无数江湖儿女信心倍增,纷纷默念着那句“江湖人一怒,可怒上青云,如同天人”奉为毕生所求的目标。
后人有云“凌虚一指破开江湖枷锁,更为武人证道!”。
但只有少数人知道朝廷按兵不动的真正原因,正一教掌教陶弘景自然是其中一人。
茅山,元符万宁宫。
大殿房门紧闭,里面只有四道身影盘坐在一起,其中三人正是陶弘景、杜光禄和陆冠辰,三人将孙颖达围在中间,一道道真气从掌间传出输送到了孙颖达身上。
孙颖达那一日不仅被陈庆之一剑斩断右臂,更是急火攻心受到了严重的内伤,好在陶弘景三人内功深厚,连日为其疗伤便也没了性命之忧。
“呼~”许久陶弘景三人收掌吐气而出,一阵白气从四人身上缓缓四散。
“师兄感觉如何了?”杜光禄对孙颖达问道。
孙颖达缓缓睁眼,只是那眼眸中已经不见往日的犀利,反倒是多了几分哀怨。
“好多了,应该死不了了”孙颖达自嘲似的一笑接着看向陶弘景道:“掌教事务繁忙还要为我疗伤真是过意不去,只怪我学艺不精不仅没完成掌教的任务还差点丢了性命,可笑啊可笑!”。
“师兄好好休息,无需再想这些烦心事了”陶弘景淡然回到道。
“呵呵,我终究
比不上掌教你啊,败在一个小儿手里,此事如何能不想呢?”。
“师兄,胜败乃常事,你我修道之人当以平常心处之才对,修身养性方为正道”陆冠辰心直口快当即说道,以至于没看到一旁杜光禄的眼神提醒。
孙颖达闻言一怔旋即又是长叹一声:“我一直自付是咱们四人中数一数二之人,但其实我知道,轮武功修为我不如通明、论处事沉稳我一辈子不是光禄那样的人,若是论修道论心其实我也不如小师弟你,可笑我还一直看轻小师弟你,不过是不愿意承认罢了,如今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就算我不承认别人也知道我孙颖达已经是个残废了,呵呵当真是可笑啊”。
陆冠辰三人顿时闻言一怔,他们四人自幼便相识,孙颖达还是头一回自认不如人的,意外的同时三人心中也是一阵唏嘘,如此看来在黄山断臂的经历让心性高傲的孙颖达真心感到了颓败。
“师兄...“陆冠辰想要开口却被孙颖达拦了下来。
”好了,别说废话了,现在我性命已经无忧,掌教你也不用再等着了,可以对我处罚了”。
“掌教师兄!孙师兄他也是有苦衷的...”听到孙颖达的话杜光禄立刻对一旁的陶弘景道。
陶弘景却是摇头一笑问道:“孙师兄,你都断了一臂,你还有何让我处罚的呢?”。
“掌教不用可怜我,我背着掌教你们偷上龙虎山学到了大黄庭,掌教就不想说点什么嘛”。
大殿内忽然一阵寂静,杜光禄三人齐齐看向陶弘景,他们也知道孙颖达修成大黄庭的事此番暴露就必须有一个了结,毕竟龙虎山和茅山如今势如水火,孙颖达此举明显属于投诚作为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陶弘景一直没用开口问过此事,更没想到孙颖达竟然主动提了出来。
“师兄既然修成了大黄庭,那便是好事,大黄庭修自身之气,如此一来师兄就算断了一臂实力也非同小可了”陶弘景却是面不改色地说道。
孙颖达瞳孔微缩露出一丝惊异道:“掌教~那可是龙虎山的大黄庭,你不怪我背叛师门嘛,你真不问点什么?”。
“呵呵,龙虎山难道不是我正一教的嘛“陶弘景轻笑一声顿了顿看着三人惊异眼神继续道:“既然龙虎山也算咱们正一教的山门,学一门大黄庭有何不可?摒弃山门罅隙、一视同仁不正是师傅留给咱们的使命嘛,师兄以茅山长老身份修成大黄庭,正应了师傅的遗愿呢”。
“若我茅山人人都会大黄庭,龙虎山人人皆会上清经,那才好呢”陶弘景眼角露出一丝憧憬。
“师兄之气度,当真不凡!”杜光禄闻言一喜说道。
孙颖达痴痴地愣在那里许久呢喃道:“可...我是...”。
“我知道,龙虎山天师府那些人要师兄学会大黄庭后找机会用大黄庭击败我,然后执掌茅山并且尊龙虎山为山门之首,这我早都知道了”陶弘景打断了孙颖达道。
“你!你早都知道了?那你为何就放任我?是...是觉得就算我有大黄庭也绝非你的对手?”孙颖达惊异道。
陶弘景再一轻笑道:“师兄大黄庭刚刚修成尚未大成,若是练到大成加上茅山的上清经,同时修内外双气我怎会是对手?”。
说着陶弘景缓缓起身又说道:“只不过若到了那时...我输了又如何,龙虎山视我为大敌,我倒
是也想学大黄庭可他们断然不会教我的,但是师兄不同,就算师兄赢了我也定会知晓龙虎山大黄庭与茅山上清经合则才会双赢,到那时两座山门合二为一便会更加容易了,而且我更相信即便换师兄执掌茅山,也定不会被人随意拿捏而会继续完成师傅的遗愿,对吧师兄?”
陶弘景此时笑得格外和睦,孙颖达看在眼中心中却是响起一道惊雷,炸裂了自己固守数十年的偏见。
“通明...师兄错了~“沉默许久,孙颖达双眼泛红起身作揖道:“师傅说的对,只有你才是最适合做掌教的那个人,这么多年是我错了,从今日起,我保证绝无二心!”。
杜光禄与陆冠辰见状也是舒心一笑,没想到一场厄难倒成了打破孙颖达与陶弘景之间心结的契机。
“师兄无须多言了,一切皆在心中,只不过你此番受伤过重,还是安心静养一段时日吧”陶弘景缓缓说道。
“掌教,说到这我倒有个问题,为何最近陛下那边一点声音都没有,御林军丢了这么大的脸按着陛下的脾气,非得把黄山掀翻过来才对啊,难不成...陛下真怕了那柳破虏?”杜光禄见此间无事便忙问出了心中疑问。
“师兄前几日不是奉旨入宫了,不知可有什么消息?”陆冠辰也问道。
陶弘景脸上露出一丝正色轻叹一声道:“柳破虏在光明顶的那一下,的确已经是非人之力了,说他立于当今武道魁首也不夸张,但若以为这样就会让咱们陛下惧怕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只是...一浪未平一浪又起啊”。
“师兄何意?”杜光禄追问道。
“御林军按道理来说非紧要关头不得出京畿四周,只不过咱们陛下做的反常举动多了大家都习以为常,若是御林军剿匪成功也就罢了,可数千御林军长途跋涉竟然惨败而归,这无异于打了陛下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可也给了一些人抨击陛下的把柄“。
”前不久,一封由江南名士沈修文写的问罪书隐约流传出来,而据我所知,雍州刺史萧衍更是要借御林军这件事做文章,要控诉咱们陛下任意妄为、将御林军视为儿戏,更是贪赃军费导致御林军软弱无力练江湖匪寇都不如,你们说若是被他和沈修文这样大肆宣扬下去,迟早全天下都会站在他们那边,到时候便是他们可以顺势起兵的时候了”。
“雍州刺史?他真要造反啊...所以陛下就是因为他才不敢再动兵围剿黄山了吗?”杜光禄思忖道。
“正是如此,据我所知萧衍和沈修文预谋已久,朝中流言四起都说皇室不是萧衍的对手,这样的情况下陛下哪敢还把人派去管什么黄山,早就召集部队准备一场恶战了”。
“那陛下叫师兄过去是?”杜光禄又问道。
“江湖事江湖了,陛下管不了可柳家的事陛下不会忘了的,所以陛下让我们联系巴蜀剑派、怒江盟等派找机会灭了柳家...”陶弘景顿了顿继续道:“只不过...陛下还有那个茹法珍都提醒了我,柳家的事倒是不急,当务之急还是找到传国玉玺...”。
“哎,可如今江雨禾那丫头连人都找不到,咱们该如何找流云剑呢?”孙颖达此时也忍不住抱怨道。
“呵呵,你们去了黄山一趟有所不知,也许不是我们找他,是他来找我们了!”。
“江湖,已经要变天了...”。
陶弘景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神陡然间凌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