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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贱名无闻     太纯平妖志txt下载     太纯平妖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九章 拳拳到肉

    曹听澜不断地与眼前的面具人换招。

    几乎是同样的招式,几乎是同样的结果。

    双方的掌都能接住对方的拳,双方的拳都无法突破对方的掌。

    曹听澜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眼前这个人的确很强,他专修的是兵锋,而且是兵锋之中最野蛮的贴身白打,只修肉身,然而这个人却强横得可以与他贴身白打,完全凭借着自身肉身的力量厮杀分胜负。

    如果这个人主修的不是兵锋肉身,那这个人的真实修为只怕会高得离谱。

    曹听澜不是不能引煌天大阵的一部分力量注入自己的体内,但是在现在,这是一件必须要慎重的事情——万魔血狱的震荡虽然已经过去,但是余波却还没有消散,煌天大阵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压制万魔血狱之上,他们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如果真的要引动煌天大阵,他就必须保证自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胜利,但是对方这种隐藏实力的战法,却让他根本无法估量自己到底要引动煌天大阵多少力量才合适,一旦引用少了,势必将无法速战速决,而一旦引动过多,也许就会落入敌人下怀。

    曹听澜才不相信,这个面具人找上自己就只是为了跟自己过上几招,一定有什么别的图谋!

    因此曹听澜也异常谨慎,只要没有陷入死地,他就绝不轻易动用煌天大阵的力量,而且,在这个微妙的时间节点,面具人现身也证明了他之前的猜想,面具人很忌惮姚阡陌,所以姚阡陌离开之后,面具人才终于行动了起来,他将姚阡陌逼离煌天的做法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他现在甚至还可以利用这个局面,来引诱面具人暴露他的力量,给他追查下去的线索。

    “砰!”

    又是一次拳掌的对接,两个人齐齐向后滑出了十余丈,各自站定,曹听澜抬起手,抹了抹嘴角的血渍,压制住体内气血震荡,笑道:“怎么,阁下大半夜想要杀我,就这么一点本事?不拿出些真本事来,只怕阁下今天注定要无功而返了。”

    面具人冷笑了两声:“太纯府正卿曹听澜也不过如此而已,依仗着煌天大阵的力量也杀不了我,真是让人失望啊。”

    曹听澜爽朗一笑,并不气恼:“哈,那也要看阁下值不值得曹某动用煌天大阵的力量,现在看来,阁下还不配。”

    “曹听澜,你说,要是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越州人,是南疆遗民,其他人会怎么想?”面具人突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哦,这样说来,阁下以武不能取胜,想要以智取了。”曹听澜倒负起了左手,“曹某也很想知道,是哪位同僚这么关注曹某的身世。”

    曹听澜的身世他自己是清楚的,这一点他的养父并没有瞒着他,而且这也如实地记载在了当年七使徒有关的卷宗之中。

    七使徒有关的卷宗封存在《太纯志异录·史卷》的“密”字部的“里”部,仅有极少数人有权限得知,能够说出这个信息来,就已经印证了曹听澜之前的猜想。

    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布置下了冲击万魔血狱的阵法,此人必然藏身在太纯府高层之中,正卿少卿八侍郎,七曜三垣四隐两星君,一共就二十七人之中必然有一个是阴谋者,而能够查阅“七使徒”卷宗的,则只有正卿少卿,文料司侍郎,四隐,共八人,排除自己,就还剩七人。

    四隐身份隐蔽,曹听澜也不知道他们具体身份,而两位少卿则与他多年搭档,文料司侍郎也与他接触颇多,所以曹听澜基本可以断定,此刻与他交手的人并非这三人,那值得怀疑的就只剩下了四隐了。

    曹听澜皱了皱眉,如果面具人就是四隐之一,那对方今天只怕是存了必杀他之心或者必死之心,要不然,今天他能活着回去,下一次召开高层会议,自己就强行逼四隐现身,交上两招,就能知道对方身份了。如果不来,那几乎也等于坐实了身份。

    所以曹听澜估计,对方今夜杀心极重。

    “曹大人,你杀心太重了。”面具人“嘿嘿”一笑,他微微翻手,“我听说曹大人的劈山掌一绝,今日就领教领教。”

    面具人言讫,身形一纵,已然跨越二十余丈的距离,欺拢了曹听澜跟前,曹听澜毫无保留,背在身后的左手猛然翻手劈出,在夜色之中劈斩出了一道扭曲的闪电,以比刀剑还要凌冽的气势,狠狠地向着面具人身上砸落了下去。

    曹听澜出自太玄门,专修兵锋肉身,年轻还未入太纯府时被名列青年十人,那一手绝学劈山掌据说开辟他这一路掌法的新途,凶悍绝伦,但是自从曹听澜入太纯府后,曹听澜多年以管理者身份露面,甚少出手,世人几乎都快忘了曹听澜也是天纵之资,哪怕俗务繁忙,也依然勤修不辍,这一手绝学,依然有着万分锋芒!

    “轰!”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交锋,一道雷鸣贯彻了天地,将无数人从睡梦之中惊醒。

    面具人双手交叉叠在头顶,硬生生地接下了曹听澜的那一掌。

    面具人双膝微曲,足尖踏入地面之中,他身躯微颤,不断有裂纹从他的脚下蔓延而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向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出,继而有一股股凶狠的气劲化为一道道呼啸的狂风自大地之下向上逆冲而起,如同有万千怨魂,齐齐哀嚎一样。

    曹听澜面不改色地看着面具人,他的左掌与面具人之间有一道细微的缝隙,那是来自于面具人的一道术法。

    咫尺天涯咒。

    强行将两人之间微小的空间延伸到数倍乃至更远,从而利用空间对功力的消耗来削弱自己这一掌的威力,这原本是用来阻挠敌人近身的咒法在此刻居然被用来贴身肉搏。

    曹听澜不得不承认,这个面具人的确是一名很有想法的对手,一名肉身强横,以符法厮杀的修士,这条路,走得也是另辟蹊径,令人耳目一新。

    但是,想要架住自己全力的一击,够吗?

    自己可不是只有左手啊。

    曹听澜右手抬起,依然是一记劈山掌,划出一道闪电,再度向着面具人当头劈了下去,他倒要看看,面具人这次又要用什么来接这一掌!

    面具人不闪不避,眼中有些嘲讽的光,就好似是早就预料到了曹听澜会如此做一样的,他支起的手指微微一颤,一道符箓随之从他左手袖中滑出,被他夹在了左手指间。

    那是一张明黄色的符纸,用鲜红的颜色涂抹着狂乱的符文,曹听澜从那道符文上闻到了一股大妖鲜血的味道。

    妖血符。

    寻常符箓,都是以富含灵气的符纸为底子,以同样富含灵气的其他材质作为媒介书写符箓,因此,越是威力巨大的符箓,其书写成本就越高,所需要的天材地宝也自然越珍贵。这也直接导致了符箓一道根本不是寻常小门小派可以触及的,他们根本支付不起符箓材料的价钱。

    但是实际上,还有一种相对廉价易得的符箓,那就是妖血符。

    妖族自身蕴含灵气,尤其是妖血和妖丹,将妖血晒干之后碾磨成粉,或者将妖丹研磨成粉,都可以作为书写符箓的媒介,这就是妖血符。

    在煌朝初期,妖血符未经控制,导致了许多符箓修士肆无忌惮地猎杀妖族,从而引发了数次人妖之间的大碰撞,死伤惨重,最后太纯府也将妖血符列为了禁止项目,严禁使用妖血符,才使得妖血符引发的冲突逐渐平息了下来。

    但是直到如今,也依然有为数不少的符箓修士会暗地里书写妖血符,太纯府一般也秉承着民不举官不究的原则,只要别弄出了大规模冲突,太纯府一般不会追究,但是即便如此,妖血符也依然数量稀少,更何况还是以大妖的血液书写的妖血符了。

    曹听澜心知有些不妙,然而妖血符却已经被祭起,一道道耀眼血光从妖血符中爆绽而出,凝聚成了一团血雾,向着曹听澜的右手就迎了上来。

    曹听澜掌势不改,依然劈下,斩入了那团血雾之中——曹听澜顿时只觉这一掌如同劈入了浩瀚汪洋之中,掌劲经过那无尽汪洋的层层阻隔迅速衰减,只不过是将汪洋表面的水拍得沸腾了起来而已,根本没有力量能够将大海劈穿。

    就只是这样而已吗?

    曹听澜微微蹙眉,面具人却又发出了一阵冷笑:“曹听澜,用出你的全力吧,别装了。”

    面具人说着话,又是一道妖血符从右手袖口滑出,被他夹在了右手指间。

    新的一道妖血符上书写着完全不同的符文,那些符文曹听澜认识。

    百兵符。

    百兵符上妖血血光爆绽,一柄柄妖血凝聚而成的兵刃自血光之中蜂拥而出,呼啸着,向着曹听澜就刺了过去,俨然是要与曹听澜来一次正面碰撞的意思。

    曹听澜冷哼了一声,腰身猛地一拧,脚下一踏,如同有远古巨兽踩踏大地一般,一道雷光轰然天降,劈裂开了那血色百兵,降落在了曹听澜的身前,显露出了它的真形来。

    那是一口通体银白,周身有细小银色电光缭绕长刀,弧线圆润,就好像是这天下最柔和的曲线一样。

    《太纯志异录·兵卷·刃部》所收录,名锋谱序第一位,破邪龙牙。

第五十章 破邪龙牙

    如果说名锋谱序上有哪一口名锋的排名从未曾动摇过,那一定就是破邪龙牙。

    破邪龙牙,历代太纯府正卿才有资格持有的名锋,是煌朝开国之初,由本朝最顶尖的高手联手最强的铸造师,以据说是曾经一度化为人形的器灵的躯体为材料,耗费了相当的心血时间锻造而成,也是煌天大阵的阵钥之一。

    但凡持破邪龙牙者,都将得到破邪龙牙的力量加持,发挥出远超于自身修为水平的战力来。

    曹听澜既然动用了破邪龙牙,那他今天就没有打算让眼前这个面具人活着从他跟前逃离。

    就地格杀!

    曹听澜眼中杀意凌冽,左手一把抓住了破邪龙牙,破邪龙牙随之一道银光闪烁,随着曹听澜手腕一转,划破了一道撕裂夜色的银色电弧,向着面具人就劈斩了下去。

    面具人目光微冷,面对着手持破邪龙牙的曹听澜,哪怕是他也不敢正面与之抗衡,他袖间滑出了一道妖血符,却是写的辟地符文,随着妖血泛起,面具人身形瞬间向后拉出了数百丈,想要拉开自己与曹听澜之间的距离。

    然而破邪龙牙的力量之强横,哪怕面具人瞬间拉出了数百丈的距离,破邪龙牙的刀芒却还是紧紧地咬住了面具人,硬生生劈出了一道数百丈耀眼的银色刀芒,强行落在了面具人的身上!

    面具人虽然早有防备,早早地以两道妖血符做出防御之态,但是却依然无法抵消破邪龙牙的这一斩,刀芒之下,前一刻还占据上风的面具人顿时便倒飞而出,一股股鲜血从体内喷溅了出来。

    曹听澜神色冷冽,嘴角浸出了鲜血,虽然对方被他一斩重创,但是他自己也不见得就多好受,以他现在的修为,控制破邪龙牙实在还是太勉强了一些。

    但是他还是抬起了手中的破邪龙牙,准备将第二刀斩下,但是还来不及出手,他的眼角余光就注意到了在自己身后,出现了另外一个裹着长袍的身影,而那个身影,也戴着银质面具。

    有两个人?

    曹听澜的心随之一沉,原本准备劈斩向之前面具人的那一刀骤然横扫而过,划出了一片银色残影,呼啸着向着那银质面具人身上便落了下去。

    那银面人的身躯才一接触到破邪龙牙的刀光便顿时破碎而开,化为漫天的碎布,只有那块银面具翻飞而起,在下落的途中被卷入了破邪龙牙的刀光之中,被绞碎成为齑粉。

    糟糕!

    曹听澜猛地转身,只见之前被他斩飞的面具人已经被人接住,快速地向着远处逃去,已然只剩下了两个渺小的黑点。

    曹听澜想要追,体内翻涌的气血却是已经压抑不住,一口鲜血猛地喷吐了出来,他反手拄刀,单膝跪地,一手捂住了心口,过了好久才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来。

    “老曹,没事吧?”从太纯府方向跑来的田朗的外罩长袍都还没有穿利索,他匆忙来到了曹听澜的跟前,他一见被曹听澜握在手中的破邪龙牙也不由得一怔,他看着已经被劈斩出了一条沟壑的街道,四处环顾了一眼,才把曹听澜架了起来,慢慢地向着太纯府走去,“老曹,到底发生了什么?”

    曹听澜松开了紧握破邪龙牙的手,破邪龙牙再度划出了一道电光,破空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曹听澜这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说道:“无妨,只是……”

    “怎么了?”在太纯府门前,展玥也探出头来,她看着曹听澜和田朗,皱了皱眉,走上前,从另外一边扶住曹听澜,“引发万魔血狱震荡的人出手了?”

    曹听澜微微颔首,他现在唯一担忧的事情就是也许第一个露面的人并不在四隐之中,所以他才敢露面出手。

    “迅速传令三垣四隐,请他们到场议事。”曹听澜铁青着脸说道,虽然因为第二个人的出现使得被自己斩伤的人存在并非四隐的可能性,但是那个消息应该是从四隐口中散出去的不假。

    曹听澜必须趁着这个机会用最快的速度抢先发起攻势,不然一旦等对方发起攻势,自己就未必能够招架得住了。

    煌天的另外一侧,一名裹着斗篷的黑衣人背着面具人在无人的深巷前进着,而后他突然顿住了脚步,他缓慢地抬起头,看向了深巷尽头,那边的墙上站着另外一个黑衣人,他也戴着银质的面具,纤细修长的手中还把玩着另外一张银质的面具。

    那张面具与他背后背着的面具人的面具如出一辙。

    “别急着走啊,既然出来了,多玩一会再走也不迟啊,不是吗?”银面人将手里的面具猛地一握,反过来罩在了自己的脸上,那双眼中有些嘲讽之意,“或者至少你该感谢我一下,不是我出手帮你们牵制了曹听澜的注意力,你们能逃得这么顺利吗?”

    黑衣人不说话,只是微微俯身,指间有一道剑意凝聚。

    “初次见面就要打打杀杀,你家里没长辈教你要讲礼貌吗?”银面人跳下了城头,并没有因为黑衣人凝聚的剑意而有所畏惧,他看向了黑衣人背后背着的面具人,“嘿嘿”冷笑了两声。

    黑衣人指间凝聚的那一道剑意变得更凛冽了。

    银面人微微眯了眯眼,转过了身:“在这里跟我动手,你有必胜的把握吗?刚刚行刺过太纯府正卿的人,要是被人发现,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呢?”

    “咳咳——”面具人不断地咳嗽着,他抬起头,有些艰难地说道,“你……”

    “不要怀有这么强的敌意,大可不必。”银面人摆了摆手,向后退去,渐渐地融入了夜色之中,“先行告辞,日后还会再见面的,到时候我们还需要精诚合作才是啊。”

    银面人说完,已经不见了踪影。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才背着面具人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黑衣人将面具人放在了床上,脱下了外罩的黑袍,露出了自己的真容,赫然正是太白怀非。

    怀非在床边坐下,看着已经止住血,开始疗伤的面具人,才说道:“试探出什么结果来了吗?”

    面具人摇了摇头。

    “那个人才是幕后黑手吧?”怀非又问。

    面具人默然不语。

    突然闯出的银面人是他们始料未及的,面具人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逼曹听澜显露出破绽,但是今夜的交手,曹听澜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那并不意味着曹听澜真的就无辜,他可能是在伪装自己。

    如果那个银面人是幕后黑手,那他救自己是什么意思?是希望自己接着找曹听澜的麻烦,帮他解决一些麻烦吗?但是那个银面人会这么天真吗,自己的目标根本不是曹听澜而是幕后黑手,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他此刻的露面反倒会让自己对曹听澜的敌意减少。

    而如果那个银面人不是幕后黑手,那他又是谁?他也在怀疑曹听澜,所以才希望借自己的力量,去逼曹听澜吗?但是自己却根本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他就怎么敢相信他的露面不会让自己的目标转移到他的身上?

    哪怕是面具人自己也不由得困惑了,他沉吟不语,在仔细地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

    “你被破邪龙牙重创,这些时日就好好休养吧。”怀非说着,站起了身,“曹大人那边,我会仔细留意有没有什么异常的。”

    面具人微微颔首,又道:“那个戴着面具的人,一定要弄清他的身份。”

    “那也要他肯再露面。”怀非说道。

    这一次,他因为要保护面具人,所以不便出手,但是下一次,如果他再遇到那个银面人,那他大可以以太白的身份出手,无需再有顾忌。

    “麻烦你了。”面具人微微颔首。

    怀非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太纯府后院。

    曹听澜坐在后院的中心,目光看向已经亮起了灯火的七间密室。

    每一间密室上都投射下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那是被他召请到场的三垣四隐。

    田朗和展玥站在曹听澜的身边,等着曹听澜正式开启今天的对话。

    “还请诸位,现身一见。”曹听澜没有寒暄,也没有虚与委蛇,直奔主题。

    “曹听澜,你这是什么意思?”陵光神君声音微冷,“三垣四隐两星君的身份从来都是隐秘,只有陛下能够得知,你身为太纯府正卿,更该守太纯府的规矩,今天是想要僭越了不成?”

    曹听澜不为所动:“今日不愿现身者,皆视为叛逆等同。”

    “曹大人,你多少要给个解释不是?”监兵神君悠悠开口,听嗓音却是个有些年纪的男人,“平白无故,要让我们三垣四隐现身一见,没有理由,凭什么服众?”

    “七使徒卷宗泄漏,我怀疑,是四隐之中的某位泄漏了这个秘密。”曹听澜缓缓说道。

    “那你要问问你文料司侍郎是怎么管理的卷宗,而不是来追究是四隐的责任。”陵光神君冷笑一声,满是敌意,“曹听澜,你身为太纯府正卿,连这都要我们来教你吗?”

    曹听澜微微瞑目,右手缓缓握拳,继而一道拳劲带着曹听澜,如同霹雳一般便向着陵光神君所在的密室冲了过去!

第五十一章 试毒

    曹听澜一拳开道,直冲陵光神君的房间,拳罡凌冽,瞬时便将密室的门窗震得爆碎而开,显露出了陵光神君的身影来。

    陵光神君身着红衣,以面纱蒙面,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看着破门而入的曹听澜,冷笑了一声,抬手便是卷起一股赤炎的一掌,与曹听澜砸来的一拳轰然交接,一股股火焰四处飞溅,将曹听澜震得踉跄后退数步,又退出了密室。

    “曹听澜,我观你有伤在身,今日不与你计较,待你什么时候伤势好了,再来跟你算这笔账。”陵光神君一挥大袖,将散落在地的一团团火焰尽皆扑灭,继而又坐了下来,满屋陈设在方才的对掌之中全部碎裂成为齑粉,只有他身后的那张椅子得以保全。

    曹听澜微微颔首,又看向了监兵神君的密室。

    监兵神君叹息了一声:“好吧,请曹大人进屋一叙。”

    曹听澜推门而入,将房门虚掩在了身后,片刻之后,曹听澜从监兵神君的密室走出,向着孟章神君的密室走去。

    孟章君悠悠说道:“请。”

    曹听澜依然推门而入,入屋片刻便离室而出,紧随着在执明神君一声不吭的情况下,走入了执明神君的房间,依然面不改色地走出了执明神君的房间。

    “曹大人还要检验我们吗?”太微垣开口,听声音有些含混不清,好似是故意在掩饰自己的本来声音。

    曹听澜摇了摇头。

    三垣都没有阅读“七使徒”卷宗的资格,他之所以请三垣也到场,是为了以防万一。

    现在四隐他都已经确认过,虽然也都没有看到本来面貌,但是近身的交谈已经足以让他确认四隐的身份并没有问题,他们的身上也没有沾染上丝毫妖血符的气味,这说明对方至少不是今夜现身的那两个人之一,但是却并不能排除他们的可能性。

    四隐两少卿一侍郎,他要尽快从这七个人中找出幕后黑手来。

    “诸位请回吧。”曹听澜微微一揖。

    “哼。”陵光神君冷哼了一声,室内灯灭,人影失去了踪迹。

    其余的房间里灯光也随之熄灭,人影各自消失。

    曹听澜这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嘴角浸出了血渍来。

    “老曹,你是不是太冲动了一些。”田朗上前,给曹听澜递了一方手绢,示意曹听澜擦一擦嘴角的血渍。

    曹听澜摇了摇头,也是骑虎难下,不得不为,这是目前唯一一个突破口,却没有能够突破成功,接下来幕后黑手会不会再采取行动就未可知了。

    对方拖得越久,越不肯行动,他就越难以安心。

    “老曹,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明日的比试我和展玥看着,也不会出什么大事。”田朗有些忧心地说道,曹听澜的脸色之中有些苍白,显然是没有从破邪龙牙的反噬之中缓过劲来。

    曹听澜瞑目片刻,知道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再强撑的必要了,轻声说道:“多谢。”

    千里之外山野小溪畔。

    谢鸳在擦洗着自己的面庞。

    解白坐在小溪畔的大石上,双手托着腮,痴痴地看着那轮快要变得饱满的月亮。

    解白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是比起前日才受伤的时候却已经明显好了不少——她在医术之上的造诣很高,足够自己处理自己的伤势,更何况她的体质特殊,有时候,肉身的伤势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小白,喝口水吧?”谢鸳站起了身,她把随身带着的水囊灌满了水,拿到了解白的身前,她已经喝过了,这溪水很清甜甘冽,正适合用来解乏,尤其是这仲秋时节难熬的闷热烦躁,随着一口泉水入腹,却是消散得差不多了。

    谢鸳和解白在逃亡的路上一直选择偏僻的道路行走,尽可能地避开人烟,自然而然地就走入了山林之中,谢鸳更喜欢山林,她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她觉得人大多都是很讨厌的,能像小白这样的人很少,她宁愿整日与野兽为伍,也不愿意跟那些心思复杂的人有什么过多的往来,那实在是太累了。

    “谢谢鸳姐姐。”解白接过了水囊,微微啜了一口,眉眼又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甜甜地笑了起来。

    谢鸳看着解白的笑颜,有种莫名的安心之感。

    这世上,总有些人,你只需见他一眼,连话语都不需多说一句,你就觉得无比安心。

    “鸳姐姐,你在看什么?”解白小声问道。

    谢鸳摇了摇头,她也抬起头看了看夜空中的那轮月亮,轻声问道:“小白,你见过血色的月亮吗?”

    解白仔细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没有见过。”

    谢鸳皱了皱眉。

    “怎么了?”

    “没什么。”谢鸳在解白身前蹲了下来,示意解白到自己的背上来,背起了解白,继续赶路。

    为了逃避追杀,为了减少被人撞见的可能,谢鸳和解白现在几乎都是昼伏夜出,趁着夜色好赶路。

    说是赶路,实际上也只是确定了一个大方向而已,她们都是第一次出远门,手里也没有地形图,完全凭着解白仅有的记忆前进——先向东北方向,等到逃过了追杀,然后再向南,南下之后再往西。

    “鸳姐姐见过血色的月亮吗?”解白趴在谢鸳的肩头,轻声说道。

    谢鸳迟疑了片刻,轻轻地“嗯”了一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总是能在满月的时候见到血色的月亮,那血色的月亮还洒下了血色的光辉,为时间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光泽,让人忍不住迷醉在了其中。

    谢鸳记得自己似乎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血色的月亮,但是那记忆太模糊了,模糊得让自己都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因为她无比清晰地记得,自己童年的时候,看到的月亮还是正常的月亮,只是随着她年纪的增长,那月亮才一点点地渐染上血色。

    “唔——”

    解白陷入了长考之中。

    “鸳姐姐看月亮一直都是血色吗?”

    谢鸳摇头:“只在满月的时候。”

    解白歪着头,想了想:“鸳姐姐,你介意我去你意识深处看一看吗?”

    谢鸳扭过头,看着解白搭在自己肩头的那张面庞,有些茫然:“什么意思?”

    “就是我可以去姐姐的记忆深处看一看啊,那样我能看到姐姐你的记忆,也能知道姐姐你在想什么。”解白轻声说道。

    谢鸳愣了好一会:“就像上回你突然说出齐老三想要剁掉他媳妇手指一样的?”

    “嗯。”解白点头,“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他的思绪波动太强烈,又没有设防,所以我就知道了他在想什么。”

    谢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你随时都能感受到别人的想法吗?”

    “也不是。”解白摇了摇头,“其实大多数时候是感知不到的,只有其他人的情绪太过强烈,我才能感受到一些,但是很多时候人都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所以只要设下心防,我就感知不到了。”

    谢鸳沉默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她不是有什么想要欺骗解白,她只是不想让解白看到自己的过往,看到自己的娘亲。

    如果小白知道自己是那么懦弱的一个人,会抛弃自己的娘亲独自逃生,对自己一定会很失望的吧?

    解白看着谢鸳的面庞,突然抬起手,擦了擦谢鸳的眼角,轻声说道:“没关系的,鸳姐姐,不要难过。”

    谢鸳勉强地笑了笑,她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没事,我不难过。”

    解白轻轻应了一声,又安安静静地趴在谢鸳的背上,与谢鸳在夜色之中穿梭。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谢鸳与解白开始寻找白昼的藏身地——远离人烟是她们不变的宗旨。

    “饿了吗?”谢鸳问道。

    解白点了点头。

    连夜的奔波,解白的体力消耗其实并没有那么大,反倒是谢鸳的体力消耗巨大,因此谢鸳在将解白在林中安顿好之后,便在附近狩猎了一些野兽返回了藏身的山林深处。

    解白坐在地上,身前散落了一地的野果,她正拿着野果一个个端详着,鼓着腮,瞪着眼,模样颇是滑稽。

    “小白,你在做什么?”谢鸳将肩头扛着的野兽放在了地上,取下了腰间配着的小刀,一边剥皮放血,一边问道。

    “试毒。”解白认真地说道,她只认识药材,可不认识野果,所以这些野果有没有毒,她都要仔细试一试。

    谢鸳愣在了当场,随之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放下了小刀,随手拿起了一枚果子:“这个叫做龙血果,没毒的。”

    谢鸳说着,将那些果子一个个拿起,仔细给解白介绍了这些野果的名字口感,她看到解白的喉头微微蠕动着,嘴角竟然是有口水流了下来,忍不住笑意更甚,原来小白也这么喜欢吃东西的。

    解白抬起手擦了擦嘴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你饿了先吃两个果子垫一垫。”谢鸳放下了果子,继续剥皮野兽,“很快我就把它们烤好,我们也好好吃一顿。”

第五十二章 剑光白虹

    心满意足的谢鸳蜷缩在有着厚厚落叶的大地上睡着了。

    厚厚的落叶温暖而柔软。

    解白坐在谢鸳的身边,她看着谢鸳熟睡之后安详的面庞,睫毛微微眨动着。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随手从落叶之中捡起了一片落叶,将落叶的叶片剃去,只剩下了叶梗,她小心翼翼地将叶梗撕得更细了,直到如一根银针般纤细,才将那叶梗捻在了指间,缓缓地刺入了谢鸳的安眠穴之中。

    “鸳姐姐,好好地睡一觉吧,睡起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解白抿了抿唇,站起了身。

    她很清楚太纯府的征调令是传遍整个煌朝大地的,她们可以逃过一时,却不可能逃得了一世。

    迟早有一天,她会成为众矢之的。

    太纯府的人想要杀她,那个杀害了阿软的人也要杀她。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人想要杀她,她只知道只要跟自己在一起,谢鸳就会有危险,不在现在,也会在未来。

    她不能那么自私的。

    她想要大家都好好的。

    解白慢慢地站起了身,她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谢鸳一眼,她想了想,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了一角,而后从燃尽的火堆里捡起了一块木炭,认认真真地写下了几个字,把它放在了谢鸳的身边,才慢慢地走下了山。

    她跟太纯府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她想要跟太纯府解释清楚,自己是济民草庐的弟子,申无咎是自己的师兄,自己在济民草庐长大,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

    但是那也许不会有用,所以她不能带着谢鸳一起去。

    解白走下了山,她已经观察过了,刚才她见到了袅袅的炊烟,那个地方一定有一个村子。

    解白顺着炊烟的方向,都还没有走进村子,就见到了道旁的农田里出现了正在进行收割的村人。

    解白微微皱眉,体内的剑意又开始翻涌了。

    跟鸳姐姐在一起的时候,这些剑意就很安稳,一跟鸳姐姐分散,剑意的痛楚就逐渐增加。

    解白有些没有弄懂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能这就是她跟鸳姐姐的缘分吧?

    解白忍受着痛楚,走到了田边,向着田地里收割的那位老人问道:“老爷爷,请问您这里去最近的县应该怎么走啊?”

    那老人抬起手,擦了擦粗糙黝黑的脸上的汗水,指着道路说道:“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几里路就进官道了,顺着官道往东,很快就到县里了。你一个小姑娘赶路,要小心恶人啊。”

    “谢谢老爷爷。”解白向着老人深深一躬,便沿着那条直通最近的县的官道慢慢地走了下去,只是她都没有能够走出太远,就有些筋疲力尽了——剑意翻涌得越厉害,她就要耗费越多的力气去安抚那些剑意,她大部分的体力损耗都在此。

    解白靠在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她呼哧地喘息着,呼吸有些沉重浑浊,发白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就好似是一个重病在身的人疾病发作,眼见得是要挺不过这一关了一样。

    解白闭上了眼睛,她想要休息休息,只是蓦地,她体内的剑意以更快的速度躁动了起来。

    解白睁开了眼,她看到了一名青年女子站在路边,皱着眉,带着几分困惑的神情看着她。

    那是一名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女子,容貌虽然寻常,但是精气神却很是旺盛,尤其是有剑气不断地自那女子体内隐隐喷薄而出,就好像那女子是一汪剑气的源泉一样。

    正是从那女子体内涌出的剑气使得解白体内的剑意就好似受到了挑衅一样的,陷入了躁动不安之中。

    “你……没事吧?”那女子见解白睁眼,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

    解白慢慢地摇了摇头,她要离这名女子远一些,不然她本来能够撑得更久的,都撑不下去了:“多谢姐姐关心,我没有事,姐姐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女子迟疑着,满腹狐疑地看着解白,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渐渐地走远了。

    随着女子走远,解白才算是缓过了一口气来,体内的剑意失去了目标,也稍微有所缓和。

    解白微微撇了撇嘴,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笑着说道:“你啊,就不能帮我压着它们一些吗,它们不懂事,你也不懂事的吗?”

    那口剑有些委屈地抖了抖,它们是不懂事,但是它们知道护主啊,从你诞生那一刻起,它们就一直护着你,到了现在都不肯离去,还不是担心它们一旦消散,你就连个护身的力量都没有了?

    解白眉眼微微一弯,“嘻嘻”笑了起来,她轻轻拍了拍心口:“好了好了,我说着玩的嘛。”

    那口剑不想理她,沉入了她的血肉深处。

    解白吐出了一口气,慢慢地站起身,准备继续前进,只是她这次还没有走出两步,体内的剑意就又躁动了起来,而且,这一次,所有的剑意不只是躁动,而是显露出了根本不经遮掩的敌意。

    解白猛地转身,她看到了方才离去的那位女子又重新转回,只是这一次,她的身边多了一名中年男人。

    那强烈的杀意正是从那中年男人的身上显露出来的,而那女子看着她的神色则多少有些困惑不解,显然有些意外。

    “还想逃?”那中年男人冷笑了一声,微微抬手,一头猿猴妖兽从他的影子之中浮现了出来——那头妖兽足足有两人高,有着四条手臂,每一条手臂都肌肉高高鼓起,任谁一看都会只觉那妖兽力量过人,只怕是随便一拳都能砸碎一块磐石。

    “你听我……”

    解白看到了男人腰间挂着的平妖士令信,刚刚开口,那头妖兽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咆哮着冲了上来,挥动着巨大的拳头向着解白落了下来。

    解白想要躲,却根本无法躲闪,体内的剑意齐齐想要离开她的身体斩杀这头不知天高地厚的妖兽,却都被她压制在了体内,剑意无奈,只能以剑气护住解白的身躯,使得那拳头虽然砸落下来,却是砸在了剑气之上,并没有能够砸落在解白的身上。

    “砰!”

    妖兽砸落的拳头与剑气碰撞,顿时激荡起一圈圈涟漪,那妖兽猝不及防,巨大的拳头顿时鲜血淋漓,使得它发出了一阵吃痛的哀嚎,眼中凶狂的光芒变得更甚。

    妖兽怒吼着,四只拳头如同雨点一样轮番落下,速度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猛,震得护在解白身前的剑气震荡不止,那些剑意也越来越愤怒,越来越想要离开解白的身体。

    大不了就是一时的阴气爆发而已,它们斩杀了这一头妖兽之后再重新将阴气镇压回去就是了,能有多大麻烦?

    但是解白就是不肯松口。

    她体内的阴气,就算是瞬间的爆发也将造成难以估量的灾难,更何况,这里距离方才那个村子还不远,方才给她指路的那个老伯都还在田地里劳作,那是他辛辛苦苦一年才种出来的粮食,就算瞬间爆发的阴气没有置人于死地,但是这片土地也会被污染,所有的植物都会枯死,这片土壤再也种不出庄稼来。

    她不能这样子做的。

    她死死地压抑着体内的剑意,哪怕那些剑气在妖兽的狂攻之下已经开始松动也没有放弃。

    就算我死了,也要麻烦你们压制住那些阴气了,至少我死了,那些阴气不会再增长,你们也就不会这么辛苦了吧。

    解白安抚着剑意,因为剧烈的痛苦使得她根本没有开口说话的可能,也更无法问一问,太纯府的人为什么要杀自己,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剑意愈发躁动。

    那名女子抿紧了唇。

    她有种极其强烈的不安之感,不知道为什么,她见到这名少女的第一眼,就有种极其特别的感觉,就好似这名少女是她惺惺相惜多年的宿敌一样,让人莫名地心神不安,却又有着难言的亲切之感。

    而此刻,那躁动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她觉得自己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她好似看到了什么,却又什么都看不到,这种感觉太难受了,让她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唐姑娘,麻烦你了。”那位中年男人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白,他的那头妖兽有着少师初的修为,因为没能结丹,所以实力只在上师上左右波动,此刻他更是倾尽了全力在维持着那头妖兽的消耗,但是即便如此,那头妖兽却还是没能用最快的速度攻破那少女的防御,这多少让他有些恼火,他好歹也是上师上的修为,成名多年,此刻在一名年轻晚辈面前丢了颜面,却又只能让晚辈出手相助。

    女子点了点头,她微微抬手,她背后背着的那卷粗布之中一道白虹倏然飞出,落在了她的手中。

    那是一口通体湛白,无锋无刃的直剑,长约三尺,宽不过寸许,纤细而精美,有柔和的光泽缓缓流淌。

    一眼便知,此剑不俗。

    女子持剑,向前踏出一步,一道剑光白虹,如电光霹雳,径直劈向了解白。

第五十三章 剑气交织

    剑光霹雳,雷霆万钧。

    一剑既出,沛然如同江海。

    解白自幼与无尽剑意相伴而生,对剑意的眼光之高,了解之深,远超于当世绝大多数剑道之人。

    所以解白一眼就看出了这一道剑意很强——但是也只是很强而已了。

    用解白的眼光来看,这女子的剑意根源应当是相当高妙的,至少不会逊色于自己体内绝大多数的剑意,但是可惜的是,这女子始终只是在模仿,只得其形,不得其意,所谓的剑意,也只是虚有其表。

    如果不是因为这女子体内有不知从而何来的剑气傍身加持,再加之那口直剑的品相非凡,这女子的一剑其实并不会太惊艳。

    然而经过两层包装之后的模仿的剑意,多少还是有些威力的,哪怕是解白体内的剑意都觉得这剑意对解白构成了威胁,如果不是解白死死地按着它们,它们又都会离体去将那个女子斩了。

    剑意轰击在了解白的护体剑气之上,虽然没有能够劈开那剑气,却还是将解白震得吐出了一口鲜血,踉跄后退而去。

    女子微微蹙眉,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剑,不知道方才是什么情况,剑意与那些剑气交接的瞬间,她感受到了一股极度的混乱,还有一丝极度的危险,就好像是有千万口剑齐齐架在了自己的身上,要将自己千刀万剐了一样的。

    哪怕是她也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她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不再去想方才的感觉。

    剑道贵一,不能分心,专心用好自己的剑就可以了。

    女子仗剑,手中剑如同陨星,拖曳着女子,化为一道白虹,冲击到了刚刚站稳的解白身前。

    “砰!”

    在那妖兽乱拳之下已经摇摇欲坠的剑气屏障这一次被一口神兵裹挟着汩汩剑气直接冲击,双方的剑气顿时交缠在了一起,发生了最为激烈的碰撞。

    那些灌注在女子体内,始终潜伏着的剑气也终于在此刻受到了激发,就好似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样,肆无忌惮地冲击了出来,向着对面的剑气屏障就撞了上去;而解白体内那些本就一忍再忍的剑意也都恼怒了,它们不能出来,那至少以剑意卷起剑气来保护解白总是能做到的吧?

    更多的剑气在解白的身周疯狂地产生,犹如无穷无尽一般的,与女子体内倾泻出来的剑气恣意地对撞着。

    “嗤——”

    “嗤——”

    “嗤——”

    ……

    漫天刺耳尖啸,无尽剑气纵横交织出了一张细密至极的网络,在空气中刻画下一道道剑痕,在大地上刻画下一道道剑痕,在四周的一切东西之上刻画下一道道剑痕——但是在解白与女子身边,却又有着区别,那就是解白身边的那些草木之上却并不见剑痕,反倒是在剑气交织成的网络之中完好无损,而女子身边的草木则都被一道道无形的剑气绞得粉碎而开,连根茎都没有留下。

    “嚎——”

    妖兽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顿时便撤出了剑气的战场,哪怕是它都觉得自己再置身在这剑气的战场之中简直是在找虐,那些剑气每一道谈不上多强横,但是数量实在太多了,多得已经在它的身上刻画下了十余条剑痕,将它雪白的毛发都染红了一片。

    解白的七窍都开始浸出鲜血。

    体内剑意的躁动使得她承受的痛苦大大地增加了,她又不肯释放那些剑意,所有的反噬都由她在承受。

    这使得那些剑意顿时陷入了两难之间,激烈的对抗势必将导致解白承受的反噬更重,但是如果不对抗,那等待着解白的下场也不会太好,它们在等着那口剑的决定。

    那口剑有些幽怨,等我干什么,我还能怎么办,小主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

    女子手中的那口剑莫名地颤了颤。

    女子皱了皱眉,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手中那口剑好似是要脱离了她一样的,如果不是她将剑握得足够紧,也许那口剑真的就摆脱她了也说不定。

    怎么回事?

    女子茫然,也正是在这一刻,前一刻还在与她势均力敌的剑气却陡然消散,使得她倾尽全力的这一剑,猛地向前刺出。

    剑光如电,快得不可思议。

    女子瞪大了眼,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那被自己剑光贯体的少女,大脑有些空白。

    自己……杀人了?

    女子的手颤抖了起来。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少女为什么要死,她只知道少女是被太纯府通缉的死囚,她原本只是带路过来,并且最多帮把手的。

    但是最后,自己杀了这个少女?

    女子吞咽了一口唾沫,她能听到自己喉头蠕动的声音,也能听到自己脏腑蠕动的声音,尤其是那颗心脏,跳得极快,那“砰砰”的声响,就好像是进军的鼓点,让人烦躁到了极点。

    “小心!”

    一声大喝,女子来不及反应,一道电光来到了她的身前——就好像是将方才的时光逆转了一样。

    女子来不及反应,但是她体内隐隐喷薄而出的剑气却在第一时间就涌了上去,与那道电光碰撞在了一起,使得一道道剑气向着四面八方迸射而出,如同初生烈日的光芒。

    女子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激烈碰撞,她的身体急速后退,却还是被剑气震伤,在身躯上划出了几道血口,嘴角更是浸出了污血来。

    女子退到了男人的身旁,抬手抹了抹嘴角血迹,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少女。

    那个少女没有死。

    自己的那一剑的确贯穿了她的身体,但是她没有死。

    她甚至把自己的那一剑原物奉还给了自己,在自己有些失神的空当里,如果不是那一声小心提心得快,她差点就没了小命。

    好狠辣的手段!

    好歹毒的心肠!

    解白微微皱眉。

    那口剑有些委屈,我这不是为了救你吗?

    “唐姑娘,这女人心肠狠辣得紧,前夜里追捕她的原郡少纯府,死伤了十余人,府宰童博被打得浑身骨碎,脏腑皆裂,只怕也熬不过几天了。”男人提醒道,“你莫要看她看似年幼,指不定是修了什么邪功专门迷惑人的障眼法也说不定!”

    女子微微颔首,她的确算是见识了。

    “此人实力不俗,我们还是要互相配合,不要各自为战。”男人接着说道,他以心声向妖兽下达了指令,使得那头妖兽慢慢地绕到了解白的身后,他要与这名偶遇的,叫做唐茹的女子合力一左一右从正面进攻,而妖兽则负责从背面进攻。

    三面夹击,他倒要看看这个妖女还能不能撑得住!

    “上!”

    男人大喊了一声,身形向前,唐茹也仗剑向前,一左一右,同时向着解白发起了进攻,而那头妖兽则按兵不动,它在等待着解白露出破绽,再从破绽之中攻取而入,一举取胜!

    解白体内剑意想要再起剑气护体,只是解白的身体已经有些撑不住了,方才那一剑已经是绝地反击了,它们又不能离开解白,它们还能怎么办?

    无尽剑意无奈,只能撑住解白的肉身,让敌人对解白造成的力量尽可能落在它们身上,反正那对于它们来说无非就是挠痒痒一样的,能怕什么?

    唯一要小心的就是那个女子手里那口剑,那口剑品质非凡,如果挨上一剑,虽然不会动摇剑意的根本,但是却会伤及解白的肉身——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大不了就违逆主命,生米煮成了熟饭,小主人再生气能怎么办?

    还不是只有认了,再怎么样,也比小主人也死去要好千百倍。

    哪怕它们是无情的剑意,也不希望小主人踏上和主人一样的覆辙。

    唐茹,男人联手到了少女的身前。

    这一次,少女身边没有剑气护体,少女不闪不避,就好似是认命了一样的。

    但是唐茹这一次却不再收手,她已经被骗了一次,不会再被骗第二次了。

    唐茹的剑去得极快,向着少女的咽喉就刺了过去,一击毙命,不容有失!

    然而唐茹的剑还来不及落到解白的咽喉处,便突然有一拳自半空之中落下,垂直打落在一的剑身之上,将那口一打得偏离了它原本的轨迹。

    而与此同时,那出拳之人的身影却毫不停滞,就好似是行云流水一样的,左右双拳,一拳砸向唐茹的心口,另外一拳则撞上了男人的拳头。

    唐茹剑气护体,挡下了那砸向心口的一拳,饶是如此,唐茹却还是踉跄后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而那个男人因为专修驱驭之道,对于肉搏并不见长,又无剑气护体,顿时便被那一拳砸得倒飞而出。

    那头妖兽怒吼着扑向了解白,那个倏然落下的黑影在双拳挥出之后迅速地一拧腰身,旱地拔葱一跃而起,转身便是一记凌厉的鞭腿,抽打在了妖兽的头颅之上,抽打得那妖兽怒吼一声,头晕目眩地踉跄退开。

    “呼,还好还好,多亏了姚大哥的辟地符,赶上了。”黑影落地,拍了拍胸口,说道。

    那也是一名高挑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样子,一身贴身剪裁的戎装勾勒出少女曼妙的曲线,微黑的肌肤与束起的高马尾,显露着女子的干练,赫然正是柳斩。

    “你是……”唐茹皱了皱眉。

    柳斩一愣,猛地扯下了衣袖的一角裹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将解白护在了自己的身后,缓缓摆起了拳架:“凡事莫问姓名,我今天只带她走,还请不要为难我们。”

第五十四章 我要救他

    对于眼前突然出现的这名要保护自己的少女,解白也是茫然万分。

    自己又不认识她,她为什么要保护自己呢?

    而且她还说,赶上了?

    她好像是专程来保护自己的?

    她好像还说了一句……姚大哥?

    是姚叔叔吗?

    解白微微歪着头,抿紧了嘴唇,小声说道:“姐姐,你不用管我,快走……”

    柳斩看了解白一眼,皱了皱眉,倒不是嫌解白烦,就是觉得有些心疼,她也犹豫过,到底是听太纯府杀了解白,还是听姚阡陌的保护解白,但是方才听到讯息解白就在这里,她急匆匆赶来,见到解白面对着要杀她的人毫无还手之力,她就决定了听姚阡陌的。

    一个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的少女,年纪这么小,太纯府居然要杀她?

    太纯府的人是瞎了眼睛吗?

    柳斩自从筑心之局之后,意念就愈发坚定,她既然做了决定,那就自然认准了不会松口。

    今天,这个叫做解白的少女,她是保护定了。

    谁都别想动她。

    不仅仅只是因为这是姚大哥的托付,也因为这个少女这么乖巧,还怕牵连自己。

    怕个屁。

    柳斩将刚刚蒙上的面纱一扯,毫无顾忌地说道:“清平府柳斩,请赐教。”

    解白目瞪口呆。

    唐茹也愣在了原地,她扭头看向那个倒在地上,挣扎着起身的男人,也是一脸茫然。

    那个男人还在承受剧痛,也被柳斩的自我介绍给吓得咳嗽了起来。

    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

    清平府要造反了不成?

    太纯府下的通缉令格杀的人,清平府来人要救?

    “柳姐姐……”解白轻声呼唤道。

    “别怕,有我在,我看今天谁能动你。”柳斩将拳头握得更紧了。

    “柳姑娘好大的口气啊。”一个冷冷的男人声音传来,一名中年男人顺着官道大踏步走来,他体格魁梧,身形健壮,就像是一座移动的大山一样,整个人都自带一股强烈的威压之气,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男人冷冷地看着柳斩:“我听说柳姑娘是柳掌门的关门弟子,不知道柳掌门知不知道柳姑娘如此恣意妄为。”

    柳斩歪着头想了想:“恐怕不知道。”

    男人冷笑了一声:“那就由我来替柳掌门教教你,出门在外做事,要对得起自家师门。”

    “我师父才不会说这样的话。”柳斩一笑,将拳架舒展开,“我师父会说,去他娘的自家师门,要对得起自己良心。”

    男人脸色一变,旋即大笑了起来:“好,不愧是清平府的弟子,那就由我扬陵来领教领教清平府的高招。”

    男人言讫,也不再多言,大步上前。

    “解白,你在这等等我,今天我们是不能好好走出去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冲出去的。”柳斩转头与解白说了一声,也一般地踏步上前。

    她的体格已算高挑,但是毕竟也是女子之中的高挑,面对着那魁梧的男人就好似是置身于山峦阴影之中的蚂蚁一样,被那个男人居高临下地俯瞰着。

    柳斩抬起头,看了那男人一眼,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拳。

    不服就是问拳!

    男人也是一般的兵锋修士,他本来用刀,但是此刻面对着一个晚辈小姑娘,他不屑拔刀,因此也以肉身与柳斩相扛,依然是一拳向前,与柳斩的拳头在中途碰撞在了一起。

    一个巨大的拳头与一个小小的拳头碰撞在一起,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骨骼的蝉鸣,柳斩岿然不动,男人却倒退了四五步才终于站定。

    男人看着柳斩:“不愧是柳掌门的关门弟子,果然了得!”

    柳斩爽朗一笑,也不答话,有什么好答话的,哪里来那么多废话,又不是什么老朋友,还能絮絮叨叨的,有什么话,打出个胜负,分了生死再说也不迟。

    柳斩顺势向前,乘胜而来的拳罡气势更强三分。

    扬陵知道柳斩修为不低,也就不再有任何保留,反手一把抽出了腰间挎着的那两口短刀,短刀都不算长,不过一尺长短,被他抓在手中,看起来倒不像是刀,反倒像是拳套一样的。

    柳斩其实不擅长用拳,她也不是纯粹的肉身修者,她惯用的和柳妃卿一般是长枪这样的长兵,只不过清平府因为与大煌军队来往密切,所以对于白打、兵器套路也全部有教学,所以她很清楚用这种短刀的人路数其实都极其刁钻诡异,尤其是以身法取胜。

    这么大一个个子的人却用的是以身法这样不适合他的修行方法修行到了上师上的水平,这就足以证明此人不容小觑。

    柳斩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与那挥刀而来的扬陵近乎贴身——柳斩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原本看起来会因为体格魁梧而影响刀法发挥的扬陵在与柳斩近身的瞬间,那两口短刀便骤然变得如同鬼魅一般灵活矫健,行走的轨迹极其飘忽难以预测,诡谲多变。

    柳斩每一次出拳想要轰击向扬陵,却都无疾而终,要不然是被扬陵灵活的走位躲闪而开,要不然就是被扬陵的短刀格开,要不然就是扬陵的短刀以更险的路上攻取向她,要与她换伤。

    如果是换了平日,那换伤就换伤,怕个屁,看谁先死,但是这一次,柳斩却不敢。

    因为她必须要尽可能地保存自己的实力,她还要保护着解白离开,按照姚大哥的吩咐,将解白送到西南无人岭去。

    所以她不能去对拼,她只能在与扬陵的对招之中寻找扬陵的破绽,而后争取一击制敌的机会。

    在柳斩与扬陵周旋的时候,那头之前被柳斩逼退的妖兽慢慢地逼近了解白的身后,它双眼发红,刚想要趁着解白不备,将解白袭杀,一道阴冷的寒意却在瞬间将它彻底笼罩。

    它忍不住战栗了起来,它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它知道那肯定是一头鬼物,一头很强大的鬼物。

    那个捂着胸口的男人看了一眼在解白身后僵立住的妖兽,皱了皱眉,以心声催促自己的妖兽趁着这个机会赶快动手,然而那头妖兽却好似是失了神一样的,浑身如同筛糠一样的抖个不停,就是不肯动手。

    孽畜!

    男人暗骂了一声,看向唐茹:“唐姑娘,趁现在!”

    唐茹的目光本来还在追随着如同暴风一样不断卷动的柳斩和扬陵,被突然这么一喊,先是一愣,而后终于缓过神来,她刚刚准备出手,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唐茹,怎么,你欠姚阡陌的情,就是这么还的吗?”

    唐茹也不禁一愣,她有些恍惚,回想了好久,终于才猛地想了起来,这个声音,是姚阡陌随身带着的那个女鬼的声音。

    她怎么会在这?

    姚阡陌也来了吗?

    他们在保护那个叫做解白的少女?

    但是为什么?

    太纯府下达的通缉令是务必擒杀,姚阡陌怎么和太纯府对立了?

    唐茹的思绪有些混乱,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是好了,她跟姚阡陌打过交道,她觉得姚阡陌虽然神秘兮兮的,但是不是恶人,但是太纯府就是恶人吗?太纯府下达这样的通缉令难道就是闹着玩的?那怎么可能呢?

    更何况,这个叫做解白的少女手段有多狠毒她已经领教过了,更知道有多少少纯府士在追捕她的过程中被打死打伤,这都不是凭空捏造来的,而是实打实发生过的事情,能够犯下这些罪的人,真的值得相信吗?

    唐茹茫然,那男人愈发恼火,他都不知道唐茹在等什么,他也不再寄希望于唐茹,准备自己上了,反正那个妖女也已经筋疲力尽了,他就算负伤在身,杀了她还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男人咬了咬牙,艰难地向着解白走去。

    “你听我……”解白刚想要解释,远处的柳斩就已经察觉到了这边的变故。

    “卑鄙!”柳斩大骂了一声,撤身想要退到解白身边去,但是扬陵怎么可能放过柳斩,他死死地咬着柳斩,使得柳斩根本无法摆脱扬陵,甚至还因为分心而一时之间出了差错,被扬陵短刀在手臂上开了一条口子,从小臂一直延伸到了肩头,虽然她见机得快,躲得及时没被伤到筋骨,却还是免不了鲜血如注。

    男人也没有去听解白说话的心思,他提起了最后几口真气,强行俯冲到了解白的身前,只是他才冲到解白身前的时候,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在解白的身后有一个女人,一身红衣,浑身有着极为精纯的怨念如同乌云一般缭绕着,正冷冷地看着他。

    那个女人坐在他的那头妖兽的肩头,一只手按入了那头妖兽的头颅之中,那双眼中满是冷冽的杀意。

    怎么会?

    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头鬼物的?

    自己为什么之前都没有看到?

    为什么所有人都好像没有看到这头鬼物一样?

    谁要伤害小白,那就让谁死。

    就连平日里总说要多给人一些机会的公子都这么说了,那她还有什么可以顾忌的?

    青霜冷笑了一声,她毫不客气地向着那个男人俯冲了下来。

    她掠过了男人的身体,带走了男人所剩下的所有的生机,那个男人瞪大了眼睛,带着满脸的死灰,绝望地倒下。

    “你……”解白愣愣地看着青霜。

    “能看见我吗?”青霜收敛了自己的凶相,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解白点了点头,她艰难地上前两步,蹲在了那个男人的身边。

    “你要干什么?”青霜问道。

    “我要救他。”

第五十五章 从天而降

    这太匪夷所思了。

    青霜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厉鬼是白当了。

    “你……”

    青霜想要喝止解白,但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默默地看着解白将自己注入那个男人体内的阴气全部吸收进了解白的体内,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嘛。

    真的是。

    难怪公子那么疼她,难怪公子会说,如果解白死了,他不会在乎这个世界还会死多少人。

    一个对世界充满了善意的人,如果被这个世界逼死,那也许这个世界就不值得更多的善意了。

    期间唐茹想要上来,被青霜叫住了。

    “我杀了他,解白在救他,你不要插手。”青霜说道。

    唐茹更加糊涂了,这一杀一救,什么乱七八糟的。

    几乎所有人都糊涂了。

    只有解白是清醒的。

    她当然知道这个人想要杀了她,但是她并不认为这个人因此该死,她为了保护自己,保护其他人,觉得重创他,让他在相当时间内再没有追杀自己的能力就足够了,还不至于到要杀了他的地步。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就是太纯府下的命令啊,他们不过是在执行太纯府的命令而已,他们当然不该因此被杀。

    太纯府的命令这么多年有过错,但是那也很有限,太纯府绝大多数的命令出发点都是为了保护神州百姓,这个根本的出发点是没有任何错误的。

    解白不知道中间哪里出了什么差错,所以让太纯府的人想要杀自己,但是她不希望激化矛盾,她不想要让那些认认真真执行太纯府命令,维护一方平安的人死,因为他们都是好人,他们也只是想要完成自己的职责。

    好人不该死的。

    好人更不该杀好人。

    他们只是受了蒙蔽。

    也许就是那个杀害了阿软的人蒙蔽了他们。

    只要把误会解释清楚就可以了。

    这就是解白的想法,简单纯粹,朴素到了极致。

    解白慢慢地将那个男人体内的阴气全部吸入了自己的体内,还好时间不长,那些阴气也不多,因此腐蚀并不深,虽然导致了那个男人的生机受损,但是经过一些时间的调养,应该可以恢复过来的。

    解白想到这里,忽然愣了愣。

    她看着自己的手,沉默不语,仿佛是在思考着什么。

    解白还在思考之中,远处的道路上却又猛地冲出了十余人,那是一路从原郡追过来的平妖士,他们看了一眼在与扬陵缠斗的柳斩,又看了一眼按着男人的解白,蓦地便有人大喊道:“妖妇,放开曲师兄!”

    解白一愣,起身仓皇后退,退了两步,就因为牵动伤势,皱起眉头。

    一拥而上的十余人毫不客气,一人抱起那个男人,其余众人纷纷向着解白便发起了攻势。

    青霜有些恼火地“啧”了一声,真是一些烦人的家伙,她当即也不再客气,显现出自己真容,一身红衣顿为血染,她猛地仰头,发出了一阵摄人心魄的凄厉哀嚎。

    强悍鬼物突然现身本就已经有些让人心惊,这突然显现的鬼物神通,更是让人猝不及防,几乎所有人的心智都受到了扰乱,即便是扬陵的动作也陡然一滞。

    柳斩虽然不明就里,但是哪里会放过这么大好的一个机会,当即便毫不客气的一拳击中在扬陵的心口,将扬陵打得口吐鲜血,倒飞而出。

    柳斩没有再去管扬陵如何,而是纵身向着解白赶了过去,但是根本就不用柳斩出手,青霜便已经以一股股怨气鲜血凝聚为丝线,将那欺拢到了解白身前的十余人全部缠绕住,抛掷了出去。

    “哇,好厉害!”柳斩到了解白的身边,看着挡在解白身前的青霜,赞叹道,虽然一路同行,但是她还当真没有见过青霜出手,虽然早知道能够伴随在姚阡陌身边修为必然不俗,却也没有想到会到这个地步。

    青霜嫣然一笑:“带上解白,赶紧走。”

    柳斩应了一声,刚刚想要抱起解白,就又有一个身影猛地降落在了解白的身边,那个高大的身影二话不说,向着柳斩就是一拳砸来。

    柳斩猝不及防,仓促之间只能以拳应敌,两拳相接,雷鸣炸裂,柳斩顿时便被震得向后倒滑出了十余丈,嘴角更是浸血不止。

    而对面那个体格高大远超常人的女子则一把抱起了解白,如同山间猛虎一般,接连几个起落,便已经消失在了山野之间。

    柳斩看向了青霜,青霜看向了柳斩。

    一人一鬼,面面相觑,满脸的茫然。

    那个人,是谁啊?

    柳斩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晃了晃自己的拳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拳头关节处血肉模糊,已经隐约可见骨骼了,刚才那一拳真是有够狠的。

    “追。”

    柳斩缓过了这口气来,也不再迟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解白,怎么能让人把解白给带走了?

    万一解白有个三长两短的,她要怎么跟姚大哥交待?

    柳斩一边甩着拳头,一边快速地向着那个人逃亡的方向追了过去,而青霜则也回到了柳斩贴身带着的玉佩之中,能够被人带着,为什么要自己走?

    转眼之间,在场站着的就只剩下了唐茹一个人。

    唐茹的脑子里依然很混乱,依然有些没明白过来,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东方的安阳郡少纯府。

    少纯府府宰令狐炜看着自己对面坐着的那名拿着棋谱,正在缓缓打谱的白衣儒衫青年男子,说道:“最新消息,通缉对象进入安阳郡了,原郡那边的人正在包抄,如果没错的话,她应该在临安县附近。”

    青年男子捻住棋子的手微微顿了顿,他皱了皱眉,放下了棋谱,叹了一口气,说道:“真要我出手啊?”

    “原郡少纯府宰童博重伤垂死,同行十余人或者重伤,或者当场战死,通缉对象心狠手辣,凌厉非常。如果还是只让寻常平妖士和府士参战的话,只怕伤亡还会进一步增加。”令狐炜慢条斯理地说道,“在大人您的眼皮子底下,出现这么大伤亡,太纯府那边追究起来,大人您只怕难辞其咎。”

    “什么意思,威胁我咯?”男子将夹着的棋子慢慢地放在棋枰上。

    “大人。”令狐炜微微瞑目。

    “什么?”男子说道。

    “您一直放白棋,没有黑棋。”令狐炜面无表情。

    男子翻了翻白眼:“都是白棋,不分你我,别成天打打杀杀的,多不好,你说是不是?”

    令狐炜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夹起了一枚黑子,随意地落在了棋枰上:“但是黑子不是这么想的。”

    男子将棋枰一推,站起了身,伸展了一个懒腰:“好烦啊,偷个懒都不让人偷。”

    “大人职责所在。”

    “早知道就不答应当这什么劳什子二十八宿了,更不该答应曹大人。”青年嘟囔了一声,随手一把抓起了棋枰,“在哪呢,带我去啊。”

    西南方向,落月山附近。

    一名撑着鲜红油纸伞的女子冷冷地看着对面的那个男人。

    那女子一袭薄纱青衣,约摸二十来岁年纪,容貌很是甜美,尤其是眼角总是隐隐流露出几分勾人魂魄的媚态,让很多人都不免为之心神恍惚,雪白的肌肤,傲人的身段更是让人血脉贲张。

    “请回吧,国主大人。”对面那个男人轻轻咳嗽着,做出了一个请回的手势,指向西南方向。

    “怎么,老娘想要去哪里,轮得到你们来管?”那女子眼中满是敌意。

    “按照约定,森罗妖国的人不得踏入煌朝领土,国主大人走到这里,已经是违约了,还请国主大人返回森罗妖国,不要让在下为难才是。”那男人说着,又咳嗽了两声。

    “呸,你个痨病鬼,要不是我家小姐心肠好,救了你一条狗命,你现在早就烂在地里了,还轮得到你来跟老娘说三道四的?”女子微微转动着油纸伞,空气中弥漫起了一股毫无遮掩的杀意。

    男人皱了皱眉,他不知道女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个堂堂森罗妖国的国主口中的“小姐”又是谁,但是他的任务就是挡住这个女人,不允许她踏入人类的领土。

    “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谁敢挡我们去找小姐和小公主,那就杀。”一名二十来岁年纪,一身白衣,模样英俊,神情却很是慵懒的青年慢慢地从山间密林中走出,他微微驼着背,耷拉着肩头,打着呵欠,一边走来,一边揉着朦胧的睡眼,一切都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但是他腰间的那两把无鞘的短刀却散发着诡异的光彩。

    “阁下好大的口气。”男人微微皱起了眉头,两只大妖,他一个人只怕有些应付不过来。那个女人他知道,是森罗妖国的国主,但是这个男人是谁,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姓冷的,终于舍得醒了?”女人冷笑。

    男子打了个呵欠,手臂微微舒展,那两口流光的短刀在他手中划出了圆润的弧线,他嘴角一挑,眼中杀意尽显:“小公主那边要是有任何的意外,那我就要……血洗人间!”

第五十六章 年轻人的世界

    “鸳姐姐……”

    解白被谢鸳抱在怀里,在崎岖的山间颠簸起伏着,她低着头,她看得出来谢鸳的脸上有些怒意。

    谢鸳低头看了一眼解白,万分恼火道:“你就这么想死的吗?”

    解白抿紧了嘴唇不说话,伸手抓住了谢鸳的衣衫。

    “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真的死了,我能原谅我自己吗?”谢鸳红了眼眶,这么多年,她还是没有能够原谅自己抛弃母亲的罪孽,到了现在,如果解白真的死了,她依然无法原谅自己。

    解白将头埋得更低了。

    谢鸳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她皱了皱眉,真是恼人,还有人在自己身后穷追不舍。

    是刚才那个女子吗?

    谢鸳想了想,如果是方才那个女子的话,自己好像并不需要怎么畏惧她,刚才那次对拳,她虽然也只觉得浑身骨骼都被打得“咔咔”作响,痛得她差点叫出声来,但是对方显然也很不好受,都被自己打退了。

    真要打个生死胜负,谢鸳觉得自己也不是没有胜算。

    毕竟,她总不能带着解白一直跑吧?她们总得找个地方歇歇脚吧,不然路上再遇到了其他的什么敌人,那可怎么办?

    谢鸳想到此处,将主意打定,迅速地找了一棵大树,将解白放在了树冠之中藏好,自己才跃下树冠,向着追来的人迎了上去。

    带着青霜追击谢鸳的柳斩沿着山间踩出来的足迹一路追踪,她看着那满地的足迹有些哭笑不得,那个人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行踪暴露一样的,在泥土中踩出的脚印完整地暴露出她的行踪。

    是个圈套吗?

    柳斩多少有些紧张。

    她虽然驻扎过荒城前线,在前线与流沙渊的妖族进行过浴血厮杀,但是真要说行走天下的经验,却是少得可怜,迄今为止其实也就游历过两次——一次是随着师父去往煌天,一次就是从煌天来此。

    这期间她打交道的人其实并不多,所以始终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外人,是应该如对待流沙渊的敌人那样,还是对待荒城的战友那样?

    柳斩听到了快步疾奔的声音,那是以极快的速度踩踏过地面,如同兽群奔驰而过。

    柳斩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个高大的声音已经高高跃起,带着一股凌冽的拳罡,如同陨星向着自己坠落了下来。

    柳斩微微蹙眉,刚猛有余,技巧不足,自己又不是靶子,哪有这样跳起来打的?

    柳斩迅速地侧过身,那高高跃起的身影借势落下,巨大的冲击力量顿时震得地面如同莲花一般翘起无数的土块,将那个身影包裹在中央。

    早有准备的柳斩在对方刚刚落地的瞬间,便是精巧的一拳探出,目标直指对方头顶——对方身材高大,身手有力而迅捷,如果都站在平地对招,以她的身高很难轰击到对方头颅,现在这个时间点,对方为了抵消向下冲撞的力道,身体不得不下沉,也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动作,正是她直取要害的好时机,错过了这个时机,也许之后就没有更好的机会了!

    柳斩出招极狠极准,主意打定,拳路笔直,根本无惧那翘曲起来的土块拍打在了她的身上,土块拍打在她身上的瞬间,她握紧起来的拳头也猛地砸中了落地的谢鸳的头颅。

    “噗——”

    几乎是同时,两个人齐齐吐出了一口鲜血,只不过柳斩只是重心不稳,向前踉跄了几步,差点扑倒在地,最终却还是站稳了脚步。

    而谢鸳则是被柳斩一拳正中脑门,一边吐着鲜血,一边旋转着倒飞了出去,她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仿佛有千万只蜜蜂正在飞舞一样“嗡嗡”作响。

    谢鸳倒飞途中,缓过来的柳斩就已经追了上来,哪里能够给对方缓过一口气的机会,对方的肉身强横自己是见识过的,现在拳头关节处都还在隐隐作痛,刚才那一拳虽然她占了上风,但是却还是整条手臂都发麻不止,要是等对方缓过来了,不给自己机会,与自己硬碰硬,柳斩可不认为自己就一定能取胜。

    柳斩就是要钻对方空有力道,却无技巧的空子,以快打力,让对方有力也无处施展!

    柳斩左手一把抓住了倒飞的谢鸳的衣襟,向着自己跟前带来,同时右手握紧了拳,向着拉拢过来的谢鸳的脸上又砸落了过去——相对而行,柳斩的第二拳砸在谢鸳的脸上比第一拳还要重上数倍,打得谢鸳又吐出了一大口的污血,衣襟都顿时撕裂,从柳斩的手中脱手而出。

    柳斩一愣,还想去追,却是已经追不上了,只见得那高大女子将几棵大树拦腰撞断之后,迅速地贴地翻滚,化解了剩下的力道,稳住了身形,如同一头捕食的猛虎一样,躬着脊背,双手如爪般抓地,一双满是凶狠之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柳斩。

    “我去找解白,你拖一下时间。”青霜浮现,与柳斩耳语。

    柳斩点了点头,来的路上二人已经聊了不少的天,所以她自然信任青霜,就如她信任姚阡陌一般。

    柳斩以高度戒备的拳架死死地盯着谢鸳,她随着谢鸳的肌肉抽动而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姿态,以便能够在谢鸳出手的第一瞬间以最好的对策应对对方的攻势。

    青霜向着山上飘去,谢鸳心中顿时一急,她虽然不知道那个一身鲜血的女人到底是怎么飘起来的,但是那个东西显然是要去找解白,她哪里能让?

    谢鸳怒吼一声,如虎般扑出,身形之快,犹如闪电。

    早就做好了准备的柳斩哪里肯让谢鸳越过自己去拦住青霜,她横过了一步,挡在了谢鸳前冲的道路之上,要去拦下谢鸳。

    “滚开!”

    谢鸳咆哮一声,右手利爪猛地拍向柳斩,柳斩以拳迎上,拳头正中谢鸳掌心,一股刚猛无匹的力量顿时便从谢鸳的掌心顺着谢鸳的骨骼一直蔓延了下去,震得谢鸳只觉得气血翻涌,喉头有一股甜腥涌起。

    谢鸳强行压住了那口到了喉头的血气,利爪一握,死死地钳住了柳斩的手臂,指头在柳斩的手背上划出了数道淋漓的血痕。

    柳斩一怔,心中暗道一声糟了,还来不及挣脱,谢鸳就咆哮了一声,借着自己钳住的柳斩的手臂,猛地将柳斩拎了起来,而后腰身拧转,便将柳斩向着山下扔了下去。

    “哗啦啦——”

    柳斩划出了一条抛物线,被扔入了密林之中,顿时便将那片密林撞倒了一大片,而谢鸳看都不看柳斩一眼,便向着山顶冲去。

    柳斩挣扎着站起身,那女子离她越来越远,她要追已经是追不上了。

    柳斩吞了一口唾沫,她不得不承认跟这女子贴身肉搏真是要命,她都已经够不要命的了,居然还被打得这么惨。

    她只能紧紧地追在谢鸳身后,不要让谢鸳把自己甩开,但是那女子的体力丝毫明显好于柳斩,明明才刚刚经历过一场极其激烈的大战,她行动的速度丝毫不见迟缓,一点点地把与柳斩的距离拉开了。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柳斩追着谢鸳跑了有约摸两三里的道路,便见到了青霜陪伴下向下走的解白。

    “小白,走!”谢鸳怒吼一声,带着一身血气,向着青霜就猛地出拳。

    解白一愣,青霜迅速地向后一撤,任由谢鸳抱住了解白,谢鸳刚想要走,却有一股股染满鲜血的怨念青丝破地而出,如同蛛网一样死死地将谢鸳四肢纠缠住。

    谢鸳怒吼一声,刚想要挣脱,解白就急忙解释道:“鸳姐姐,没事的。她们也都是来救我的。”

    谢鸳一愣,停止了挣扎,青霜这才收起了自己的血丝,看向终于追拢了的柳斩。

    “鸳姐姐,放我下来吧。”解白轻声说道。

    谢鸳想了想,放下了解白,却还是侧身而立,同时提防着青霜和柳斩。

    “对不起,怪我没有及时跟鸳姐姐解释清楚。”解白向着柳斩微微见礼。

    “没关系。”柳斩拍了拍胸口,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这高大女子和解白是一路的,她看了看自己两只鲜血淋漓的拳头,又揉了揉自己还隐隐作痛的肩背,苦着脸,这一架算是白打了,没占着便宜不说,还是跟自己人打的。

    “你们……”谢鸳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浑身肌肉都在抽搐着,她也没有想到,自己打得都快发狂了,结果最后跟自己打了半天的人也是来救解白的?

    这误会可就大了。

    “是姚大哥让我来的。”柳斩说道,她顿了顿,取出了那枚玉佩,“你看。”

    “啊,果然是姚叔叔的朋友啊。”解白的眼睛微微一亮,她眯着眼笑了起来,“小白谢谢柳姑姑。”

    柳斩一愣,她看着解白,抬起手,有些尴尬地挠了挠下颌,过了好久,才苦着脸说道:“要不……你还是叫我柳姐姐吧。”

    一旁呆立着的谢鸳忍不住“嗤嗤”地笑了起来。

    柳斩和解白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稍远一些的青霜坐在树梢上,托着腮看着三名笑成了一团的少女,眉眼舒展,尽是笑意。

    年轻人的世界,真好啊。

第五十七章 一招

    “那个,姚阡陌走了?”

    楚晓健看着走出了院子的刘晚阳,问。

    刘晚阳点了点头:“都走了两天了你才来,你是有迟钝。”

    楚晓健不说话。

    刘晚阳看了一眼四周,说道:“他走的时候跟我托付了一些事情,其中就说托付了你一件事情,说如果你没个结果,让我直接用剑伺候。”

    刘晚阳说着拍了拍腰间挎着的长剑。

    楚晓健翻了翻白眼:“你以前跟我没这么多话啊。”

    “那是以前,少废话,有没有结果,有就说,没就滚蛋。”刘晚阳有些恼火地说道。

    楚晓健环顾了四周一圈,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还真别说,展少卿昨夜里半夜不睡觉,偷偷出门去了,好像是跟谁见面去了。”

    “就这么一点?”刘晚阳皱眉。

    “那我也不敢太过分啊。”楚晓健和刘晚阳一边向着太纯府走去,一边说道,“人家的地盘,指不定有什么东西呢,所以见好就收,不能太过。”

    “那她去了哪里?”刘晚阳问。

    “城北,有一座荒废了多年的宅子,展少卿进了那座宅子里,就没有踪迹了。我没敢跟进去,在外面蹲了一会,没见展少卿出来,也不敢久留,就离开了。”楚晓健说到这个就愈发觉得有些诡异,本来好好的一个太纯论武怎么就渐渐地变得好像不那么对味了。

    刘晚阳想了想:“今晚子时,我们北辰门外汇合,你带我过去。”

    “不是吧,你继承姚阡陌遗志了?”楚晓健扶额,“你这个大傻子,姚阡陌很明显就别有用心啊,你别什么都听……”

    刘晚阳瞪了楚晓健一样。

    楚晓健干脆不说话了。

    等我干嘛嘛。

    两人又走了一会,楚晓健又忍不住说道:“你今天对战何惜命,有没有信心?”

    刘晚阳顿住了脚步,他微微皱了皱眉,才说道:“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楚晓健把手伸进怀里摸了摸:“还有那么一百来两的银票,要我买你输?”

    “买我赢,一招。”刘晚阳淡定地说道,“三七分账,你三我七。”

    “你是想骗我血本无归吧你?”楚晓健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他骂骂咧咧地说道,“刘晚阳,你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的,是个大傻子,那么好骗。”

    刘晚阳微微翻了翻白眼,懒得理楚晓健。

    “真的啊?”楚晓健又凑了过来。

    刘晚阳冷笑了一声:“爱买不买。”

    楚晓健眼见得已经到了靖平街街头,他想了想,一咬牙一狠心,钻进了一处盘口,下了注,领了凭信,才回到了刘晚阳的身边,一边把凭信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一边说道:“刘晚阳,我跟你说,这回我要是输干净了,我在煌天的酒你得给我包圆了。”

    刘晚阳都懒得搭理楚晓健,自顾自地先进了校场。

    刘晚阳进校场之后,在以往曹听澜站立的位置上并没有见到曹听澜,只见到了田朗和展玥二人。

    刘晚阳不由得皱了皱眉,按着腰间扬波不说话。

    稍后跟进来的楚晓健又凑到了刘晚阳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听说太纯府附近的那条长街昨晚被毁掉了,好像有战斗发生。”

    刘晚阳点了点头。

    “你知道?”

    “你说了我就知道了。”

    “刘晚阳,你是不是有病啊?”楚晓健说道。

    刘晚阳瞥了楚晓健一眼:“我跟你又不熟。”

    “跟我不熟你还要我买你一招赢何惜命?”楚晓健大声说道。

    “等一下……”何惜命突然探过头来,他看了一眼刘晚阳,又看了一眼楚晓健,有些忐忑地说道,“那个,不是,刘兄,我知道你深藏不露,但是这直接一招赢我,过分了啊,有这本事也给我留点颜面不行吗?”

    刘晚阳向着何惜命笑了起来:“姚阡陌走的时候跟我说,何兄发乎情止乎礼,不能留面子的。”

    何惜命不说话。

    谁都知道刘晚阳和姚阡陌的关系很好,尽管谁都不知道他们关系什么时候好上的,但是都看到了当初姚阡陌跟刘晚阳借刀,刘晚阳捂着刀不给借,但是姚阡陌离开煌天的时候,还是把刘晚阳那口随身的刀都给背走了,这样的关系,能差到哪里去?

    何惜命是见过姚阡陌的,在那座酒楼里,他得知自己痴心的苏映雪姑娘原来已经是姚阡陌的妻子,那一刻他心碎了,但是他又不愿意放弃,毕竟苏姑娘那么温文尔雅,通情达理,谈吐不凡,他怎么能放下呢?

    所以就有了“发乎情,止乎礼”之语。

    何惜命苦着脸,哀叹了一声。

    认了认了,来自姚阡陌的怨言,该受得受,毕竟从情理上来讲,自己是理亏,丢点脸也不算什么大事。

    何惜命拍了拍剑匣,剑兄啊剑兄,你看刘晚阳这架势,你不帮帮忙,我今天说不定就颜面扫地了?我何惜命颜面扫地是小事啊,连累着剑兄你也跟着颜面扫地,说出去你的脸不就丢完了?

    何惜命拍着剑匣走开了,楚晓健双手抱在了胸前:“我看何惜命今天说不定要出剑了。”

    “那我就刀剑齐出……”刘晚阳左右手往腰间一搭,左手搭了个空,他愣了愣,看向楚晓健,“姚阡陌把我的刀借走了,你的刀借我用用。”

    “那能一样吗,你怎么也这么臭不要脸了!”楚晓健涨红了脸,他的刀是大刀,哪怕是他想要完全驾驭那口刀也要双手握刀,单手抡起来有些吃力,刘晚阳的刀是横刀是单手刀,就算自己可以借刀给刘晚阳,那也跟刘晚阳原本的刀剑交错完全不同,刘晚阳只怕根本就发挥不出来那口刀的力量,甚至还可能反噬自身。

    “小气,一看就没有我大方。”刘晚阳表示了不屑和鄙夷。

    楚晓健懒得跟刘晚阳一般计较。

    楚晓健的比试在上午,对手是名列青年百人靠前的才俊,楚晓健面对对手的时候依然带着几分从容不迫,轻松自如地以掌法对敌,大开大合,气势万钧。

    虽然楚晓健依然没有出刀,让人多少有些失望,但是至少这一次,大家却都看得出来,楚晓健也有些不得不使出全力来了。

    至于其他的热门人选,对战的结果几乎都不出意外,原本名列《太纯志异录》青年十人的选手,除了谢栖霞在败者组中高歌猛进之外均在胜者组一路前行,而后来被视为热门的四人,除了凌冷胭突然弃赛离开煌天外,剩余三人也全部位于胜者组。

    刘晚阳和何惜命之间的战斗是今日的最后一场战斗,更是焦点之战。

    刘晚阳与何惜命之战之后,胜者组十六强便会定出,败者组八强也会同样定出,按照赛程,今日之战之后,这二十四人每隔两天才会进行一轮比赛,而在这两天之中,一天进行天下组的比试,一天进行当代组的比试,毕竟比起青年组来,天下组与当代组的准入门槛更高,有着清晰的修为下界要求,不再是任何人都可以报名参赛的,因此参赛人数较少,所以才滞后了几天开始。

    “你也是运气很好,居然一路能遇上两个青年十人。”楚晓健抱胸说道,有些幸灾乐祸,他这一路杀上来,还没有遇到青年十人过,遇到排名最高的对手也就是今天上午的对手,在青年百人之中也不过才名列第五十四——虽说这个才已经是许多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了。

    刘晚阳有些懒散地按着腰间扬波,走下了高台,来到了他所在的战场南方沼泽战场。

    主持南方沼泽战场的是库府司侍郎朱彦平,他看了刘晚阳一眼,示意刘晚阳在场地中央就位,与何惜命相隔十丈站定。

    朱彦平就没有之前的黄元灵利索,他又将比赛规则、紧急事项仔细说了一遍,询问过两人是否确认,见两人均点头确认了之后,才说道:“准备。”

    何惜命按住了剑匣,剑匣中的剑嗡嗡作响,有一缕缕璀璨的金色剑光从剑匣之中泄漏了出来,闪烁着,明灭着,让人目眩。

    刘晚阳则向下压了压腰间的直剑,微微歪着头,看着何惜命,眼睛渐渐地眯了起来。

    “开始。”

    朱彦平一声令下,自己身形迅速地抽离战场,几乎同时,何惜命左手一抽剑匣,将那剑匣如同盾牌一般抡了起来,当头就向着刘晚阳砸了下去!

    刘晚阳却不急着招架,反而是抽身疾退,似乎是想要拉自己与何惜命之间的距离。

    何惜命左手抓住剑匣,右手拂过剑匣之上璀璨符文,一道金色剑意自剑匣之中喷薄而出,瞬间便爆绽百丈,已然咬住了刘晚阳。

    刘晚阳脚下步伐一顿,面对着到了自己身前的那一道金色剑意微微一笑,而后一直按着腰间剑柄的右手猛地反手拔剑出鞘。

    波光泛起,一声悠远长鸣,如同大海深处那名为龙鲸的深海巨兽所发出的长鸣一般,回荡在了整座校场的上空。

    纪尘寰瞪大了眼睛,哪怕他早有心理准备,但是此刻却还是忍不住嘴角狠狠抽了抽。

    那一刻,许多人都回想起了四十多年,曾经有一名剑客仗剑驰骋神州,将许多同代俊彦打得怀疑人生。

    长剑扬波,掀起鲸涛万里雪。

    鲸涛剑诀。

第五十八章 剑起鲸涛

    随着鲸涛剑诀带起龙鲸长吟,波光泛滥,洪涛声声之中,一头巨大的龙鲸虚影腾起在刘晚阳的身后。

    那是一头驰骋大海的凶兽,在大海深处,无人能够与其匹敌,它就是大海的王者,随意地一个翻身,就能掀起惊涛骇浪,让平静的大海化为一片混沌的地狱。

    楚晓健背后的大刀猛地剧烈颤抖了起来,发出了“嗡嗡”的声响,楚晓健反手一把握住了刀柄,才强行压制住了有些想要出鞘的大刀。

    龙鲸欢迎带着一股沉重的威压降临,顿时便将那道金色剑光压得粉碎,在它巨大的身躯与力量面前,所有的技巧都显得多余而可笑。

    刘晚阳微微一笑,手中扬波一转,波光化为长河,逆流而上!

    龙鲸长吟,顺着滔滔江河而行,以无可匹敌之姿向着何惜命就冲撞了过去!

    何惜命微微皱眉,一边后退一边不断地拂动剑匣,如同拂动琴弦一样,从剑匣之中弹出一道道璀璨金色剑光,却依然无法阻止那头龙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所有的剑光在龙鲸的身下都脆弱不堪,龙鲸甚至根本都不屑看它们一眼,就将它们碾压得粉碎。

    甚至于,随着龙鲸逼拢何惜命,空气之中的水汽都化为了一条条更为细小的鱼类,凝聚成形,呼啸着,向着何惜命冲击过来,仿佛是受到了它们的王者的命令。

    何惜命只能分出更多的金色剑光去招架那些水汽凝聚而成的剑意,刹那之间,漫天都是剑光与水汽的碰撞,而那头龙鲸则已经来到了何惜命的跟前。

    扬波剑微微扬起,龙鲸抬起了它巨大的身躯,它张开了遮天蔽日的鱼鳍,如同羽翼一般,飞跃出海面,滑翔而起,而后借着滑翔的速度与下落的力量,向着大海深处,向着位于下方的何惜命就坠落了下来!

    何惜命不退!

    他反手将剑匣抵在了那条龙鲸砸落下来的途径之中,他就想要看看,剑匣之中那口剑,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了这样的挑衅!

    “砰!”

    龙鲸坠入大海,顿时掀起无尽狂潮,浪头滔天,遮蔽天日,一波接着一波的冲击力道,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而位于这洪涛中心,几乎已经被洪涛淹没的何惜命则死死地咬着牙,还在坚持着。

    那一剑的力道太强,强横得他只觉得双臂发麻,浑身颤抖不止,为了吃下这股强大的冲击力量,何惜命的双足甚至陷入了本就松软的沼泽地中近尺之深。

    太强了!

    哪怕是何惜命在吃下刘晚阳这一剑之后,也不得不承认刘晚阳的修为深厚,只怕远超自己的想象。

    但是他才不愿意就这么输掉这场比试,至少,不能又是一招就输!

    “大圣遗音!”

    何惜命瞪着有些发红的眼睛,一声暴喝,剑匣之中,一道金光猛地冲撞开了剑匣,径直便向着那头龙鲸斩落了下去!

    刘晚阳微微色变,旋即嘴角微微勾起了一道弧线。

    终于还是出剑了。

    但是自己这一招,还没有完!

    鲸喷龙泉!

    风驰电掣之间,金光破入龙鲸虚影之中,而龙鲸虚影也在此刻骤然黯淡。

    浩然正宗领队长老微微瞑目,还是吃了不熟悉对方招式的亏了。

    几乎是同时,一道冲天剑气自何惜命脚下喷薄而起,几乎是擦着何惜命的胸口向着天空逆冲,同时有一声悠远的龙鲸长鸣自大地深处传来,渐渐地潜入了更深处,以至于不可闻见,才使得那如同喷泉一般的剑气随之耗散。

    何惜命脸色有些发白,他右手一召那道金光,使得那道金光重回剑匣,才退后两步,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抱拳道:“认输了。”

    刚才那一道如同喷泉一般拔地而起的剑意他根本没有丝毫的防备,他根本就没有察觉到那一道剑意是什么时候到了他脚下的,如果不是刘晚阳有意控制那道剑意贴身而过,他只怕会被当场重创。

    他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既然对方让了自己一手,他也自然知道没有再战下去的必要,因此很干脆地就认输了。

    “承让。”刘晚阳划出了一道波光,还剑入鞘,抱拳而笑。

    刘晚阳和何惜命向朱彦平核实比赛结果之后,当即便被太纯府士接到了后厅进行疗伤和真气补充。

    何惜命坐在刘晚阳身边,苦着脸说道:“你对姚阡陌姚兄有交待了吧。”

    刘晚阳含笑不说话。

    何惜命看了刘晚阳一眼,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还有没有藏招,说说看啊?”

    “下次我们对上你就知道了。”刘晚阳一咧嘴。

    何惜命翻了翻白眼,心想真是倒霉,怎么就撞上了这么个小怪胎。

    “你那口剑叫做大圣遗音?”刘晚阳突然问道。

    “啊。”何惜命应了一声。

    “不怎么听你的话啊。”刘晚阳笑。

    何惜命翻白眼,不说话。

    大圣遗音是浩然正宗传承多年的名剑之一,只不过这口剑太有个性,多年都不曾现世,所以都快被世人彻底遗忘了。

    他算是大圣遗音在几百年间难得选中的持剑人,但是大圣遗音还是对他有些爱搭不理的,基本都在剑匣之中自己玩自己的。

    掌门师伯说,什么时候他能自如地控制大圣遗音了,那他什么时候修为水平就能提升一个层次,只不过他这么多年也没有能够找到很好地控制大圣遗音的办法,时灵时不灵的,让他也很是恼火。

    要不是刘晚阳的一件劈斩在了剑匣之上,让大圣遗音很恼火,大圣遗音都不见得会出鞘。

    “浩然正宗啊。”刘晚阳低头自语了一句,“浩然正宗的传承似乎很古老了。”

    现在的浩然正宗立派是在煌朝推动修者宗门重建之后,但是根据浩然正宗自己的说法,他们的传承极其古老,是在人类历史诞生的同时,就有了浩然正宗的原始流派。

    这些说法其实可以追溯到任何一个传承,因为所有的传承都必然有其源头,一直追踪自然可以追踪到极其远古的时代。

    但是浩然正宗却是难得的几个有确切资料证实他们传承绵延极久的门派,浩然正宗至少已经传承了三个王朝,两千多余年,前朝末年因为深感前朝无道,所以遁入山林,之后才又重出山林,建立起浩然正宗。

    “干嘛?”何惜命皱眉。

    “说起来,浩然正宗好像和读书人有脱不开的干系。”

    何惜命点了点头,浩然正宗的历代祖师都称大儒,以经世济民,修身治国为己任。只不过随着时代的变化,现在浩然正宗其实也已经有了明显的分化,修儒与修法不再完全重叠,毕竟经典越来越多,一个人的精力有其极限,不可能面面俱到。

    比如何惜命自己就是以修法为重,修儒只在闲暇之时而已,他们这一支常住浩然正宗山门,也自认为是浩然正宗正统。

    而那些修儒为重的人,则几乎都会最后脱离浩然正宗,进入人世间,最简单的就是当个教书先生,其他的还会入世为官,实现经世济民,修身治国的理念。

    “不知道你读书读得怎么样。”刘晚阳有些好奇地问道。

    “还行。”何惜命说道,至少比绝大多数修者都好一个档次不止。

    刘晚阳笑了起来:“吾道一以贯之。”

    何惜命微怔:“忠恕而已矣。”

    “忠恕而已乎?”刘晚阳眨了眨眼。

    何惜命沉吟。

    “有师者传法,捻莲花于手,众弟子不解,唯一人破颜微笑。”刘晚阳顿了顿,“何兄可解其意?”

    何惜命默然不语。

    “师者以为弟子得其真传,乃有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之命。”刘晚阳又问,“何兄比之一以贯之而又如何?”

    何惜命思忖良久,才慢慢地说道:“若有所悟。”

    刘晚阳一笑:“似悟非悟,玄之又玄。”

    何惜命叹了一口气。

    “那我就先告辞了。”刘晚阳站起身,“期待与何兄再战一场了。”

    何惜命挥了挥手,示意刘晚阳赶快滚蛋,等刘晚阳走远之后,自己才轻抚剑匣,久久不语。

    刘晚阳走出太纯府,楚晓健就笑逐颜开地走了过来。

    “钱呢。”刘晚阳伸手。

    “刘兄这样的世外人,谈钱多俗。”楚晓健脸色不改。

    刘晚阳皱了皱眉:“没有按照我说的买?”

    楚晓健别过头去,吹起了口哨。

    一招战胜何惜命?

    何惜命在青年十人之中排名再低,那也是青年十人,他怎么可能信刘晚阳的话?

    所以他没有买刘晚阳一招战胜何惜命,他买了一个刘晚阳多于十招战胜何惜命。

    血本无归。

    刘晚阳冷笑了一声,骂道:“没用的东西,到手的钱都赚不了。”

    “你自己不也没钱?”楚晓健有些恼火,“而且你要钱干什么?吃穿都不愁的,钱对你有什么用?”

    “城西的育婴堂快要没钱了,马上入秋,天气转寒,他们需要购置一些过冬的衣物。”刘晚阳说着,冷冷瞥了楚晓健一眼。

    楚晓健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小声嗫嚅道:“那我去借点钱,下次还买你一招胜。”

第五十九章 追踪

    子时,北辰门外。

    刘晚阳轻轻地落在了皇城城墙的阴影之中。

    他环顾过了一圈,远处的巷子口里探出了一个身影,向着他招了招手。

    刘晚阳靠拢了过去,楚晓健有些恼火地说道:“怎么才来?”

    刘晚阳瞪了楚晓健一眼,楚晓健缩了缩脖子,有些理亏,只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了。

    “跟我来。”

    楚晓健带着刘晚阳一路往北,一直都到了濒临煌天城郊的地方,才在一座破败的宅子前停下了脚步。

    那座宅子的大门都已经倾倒,墙上到处都是污渍和风雨的痕迹,蛛网遍布,一看就已经荒废了有些时日了。

    只是从门外的石鼓,依然能辨认出朱漆的大门,还能够猜想到,这宅子原本的主人只怕是大户人家。

    “展少卿今夜的动向呢?”刘晚阳问道。

    “在太纯府办公,至少我离开的时候她还在。”楚晓健说道。

    刘晚阳点了点头,慢慢地迈入了这座破败的宅子。

    “我打听过了,这座宅子荒废了七八年了。”楚晓健跟在刘晚阳的身后,一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一边说道,“原本的主人是朝中一位大官,只是前些年犯了王法,怕被追究责任,在家里自尽了,他的家人也迅速离开了煌天。虽然也有人想买,但是毕竟宅子里死过人,又找不到那位大官的家眷,拿不到地契,渐渐的也就无人问津,以至于这座宅子彻底荒废了。”

    “展少卿来这做什么?”刘晚阳皱眉低语。

    “问姚阡陌去,我哪里知道。”楚晓健苦着脸。

    刘晚阳绕过影壁,自垂花门迈入院子之中,他轻轻地跳上了屋顶,站在屋顶上俯瞰着这座宅子。

    这座宅子的规模不小,前院四进,后院还有已经干涸的湖泊花园,当年此间主人的富贵由此可见一斑。

    “看什么呢?”楚晓健跟在刘晚阳身边,压低了声音问。

    刘晚阳不说话,展玥大半夜的跑来此地,为的到底是什么呢?

    “分头找,看看有什么东西是最近被动过的,留心一下有没有展少卿的痕迹。”刘晚阳知道这么看也看不出个端倪,尤其是宅子太大,他站在屋顶能够看清的范围也很有限,只能依靠人力来进行搜索。

    楚晓健无奈应了一声,跟刘晚阳分头行动,一个负责西边,一个负责东边,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查探。

    刘晚阳在宅子的最深处,干涸的人工湖湖岸畔的一间房前停下了脚步,他推开了房间,并没有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甚至连灰尘都没有多少。

    大概率就是这里了。

    刘晚阳慢慢地走入了房间之中。

    和其他的房间一样,这个房间里也只剩下了一些破败的家具,但凡能搬走的小件都已经不知道被何人搬走,只留下了那些难以搬运的大件。

    刘晚阳在书橱前停下了脚步,他微微眯着眼,试着推了推书橱,书橱被轻松推动,还带起了许多灰尘,呛得刘晚阳直咳嗽。

    刘晚阳在地上微微踩踏了几下,发出的也是实心的声响。

    地下好像并没有密室。

    自己猜错了吗?

    刘晚阳在室内走过了一圈之后,不得不放弃了这间房,走出了房间,只是他刚刚才走出房间,就顿住了脚步。

    不对。

    刘晚阳猛地转过身,沿着房间外围走过了一圈,这间房外墙长三丈七尺,宽两丈四尺。

    但是内墙长却只有三丈二尺。

    两堵墙能厚达五尺吗?

    刘晚阳大踏步地走入了方面之中,这一次他沿着墙壁敲过了一圈之后,终于在东墙上传来了空心的声响。

    刘晚阳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不武力破墙,如果墙后还有什么机关,一旦用武力破墙触发机关,那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刘晚阳仔细地摸索着,过了许久,终于在墙角里摸索到了一块可以按下去的地砖,随着刘晚阳将那块地砖按下,东墙的墙壁随之缓缓转动,露出了一个可以容一人通过的缺口来,有一条暗道直通地底。

    刘晚阳将楚晓健叫了过来,楚晓健看了一眼刘晚阳。

    “我在前,你断后,留意一下身后。”刘晚阳说着,便主动迈入了密道之中。

    楚晓健跟着点了点头,紧紧地跟在刘晚阳的身后。

    因为这条密道前不久才被使用过的缘故,所以密道里的空气还算新鲜,只是有些潮湿而已。

    密道一直深入了地下约摸三丈深的距离,才转为水平延伸,按照之前的方向估计,这条暗道是一直向北延伸出去的。

    顺着这条暗道走了约摸有十几里地,暗道终于到了头,出现在刘晚阳眼中的是一口枯井。

    刘晚阳抬起头看了看,这口枯井约摸有十来丈深,寻常人掉进来只怕是出不去了,好在他们是修者,他轻轻提身一跃,在枯井的壁面之间来回纵跃,最终跳出了枯井,落在了一处农家的院子里。

    往南看去,可以隐约看到煌天城北城墙的轮廓,他们已经穿过了煌天城,来到了煌天城外的郊区。

    农家的茅舍看起来还算齐整,并不陈旧,似乎一直在被使用之中,只是房门落了锁,主人似乎不久前才离开。

    “去看看?”跟着跳出来的楚晓健朝刘晚阳使了个眼色。

    刘晚阳靠拢了门前,微微抬手,震断了门锁,迈入了屋中。

    屋中有一股奇特的香味,让人有些迷醉。

    刘晚阳抬手拦住了楚晓健,迅速地退出了屋子,找了一处上风口站定,示意楚晓健等待。

    “什么?”楚晓健问。

    “迷神香,屋子里的人有防备,怕人趁他不在进了屋子,在屋里燃了迷神香,稍有不慎就会被迷倒。”刘晚阳说道。

    “对我们这修为也有用?”

    “药效很浓。”刘晚阳说道,“不信你提一提真气,看看你真气运转还通畅不通畅。”

    楚晓健有些不信地试着运转了真气,然后苦着脸说道:“你不早说。”

    刘晚阳白了楚晓健一眼,不想废话。

    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刘晚阳才到了院中,试了试,确信迷神香的药效已经可以承受了,才招呼楚晓健到了院中站定放哨,同时做好接应自己的准备,才步入了屋中。

    刘晚阳拿出了随手的火折子点燃,照亮了屋内,屋内的陈设和寻常农家并没有什么区别,看起来极其质朴,但是刘晚阳还是发现了一些异常。

    在屋子的角落里有一些银质的边角料,就像是皮革一样的,碾压成了银片。

    刘晚阳捡起了那些银片,放在桌上,按照断裂的痕迹将那些银片一一拼好,最终拼成了一张完整的银质薄片,只不过薄片的中央部分已经缺失,从轮廓和大小上来看,缺失的部分与一张脸恰好相当。

    银质面具。

    刘晚阳抿了抿唇。

    展玥和面具人只怕有关系。

    刘晚阳微微咋舌,抬手揉了揉额头,为什么自己要来管这摊子事啊。

    刘晚阳没有再去管那些银片,他更关心展玥昨夜到这里来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送东西,拿东西,还是与人见面?

    刘晚阳在屋内一番翻箱倒柜,再没有找到别的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这让刘晚阳多少有些失望,看起来昨晚展玥来此,是与人见面了。

    刘晚阳走出了房间,示意楚晓健跟自己返回煌天。

    “有什么发现?”楚晓健一边走一边问。

    “展少卿果然有问题,你盯紧一些。”刘晚阳叮嘱道。

    “不对啊,刘晚阳,有问题我们找太纯府禀报啊。”楚晓健说道。

    刘晚阳有些嫌弃地看了楚晓健一眼,懒得解释。

    太纯府文料司。

    曹听澜默默地翻阅着文料司的绝密档案,这其中有着许多人的资料,他从昨夜过后,就一直在此翻看资料。

    四隐,两少卿和一侍郎,这七个嫌疑人的资料他都从头到脚阅读过了一遍,几乎每个人的履历都很干净,看不出任何异常。

    曹听澜只能退而求其次,去翻找当年九天变事件的卷宗,将当年十二天君的档案都翻找出来,仔细查阅。

    档案彼此关联,对于想要刨根问底的曹听澜来说工作量有些巨大,但是好在曹听澜是个有毅力的人,他这一日一夜不眠不休的翻阅下来,终于找到了一丝疑点。

    亥天君的档案里提起过,亥天君是有妻儿的,但是亥天君事发之后,亥天君妻儿的下落也没有任何的记载,就好像这两个人是凭空消失了一样的。

    死了?

    逃了?

    隐居了?

    都没有个确切的答复。

    而且当年亥天君事发之后,亥天君出身的琅嫏嬛洞天对此态度尤其激烈,始终不肯相信亥天君叛变太纯府,那之后嫏嬛洞天宣布退出太纯府的管辖,嫏嬛洞天封山,弟子不再入凡尘,由此嫏嬛洞天从西南荒州大正门派转为隐世门派,声名不显。

    亥天君和妻儿齐齐失踪,按照年纪来算,亥天君的孩子,应当差不多和他们一般大小,在亥天君的教导之下,那个孩子混入太纯府高层,等待着一个机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那……那个人会是谁呢?

第六十章 鲸涛三变

    刘晚阳与楚晓健从废宅之中出来便分道扬镳,楚晓健去往太纯府附近,继续盯着展玥的行踪,而刘晚阳则去往了北市天魁街。

    明曦月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刘晚阳。

    “姚阡陌让你接手他的事情?”过了好久,明曦月才终于开口。

    “是,还请明前辈不吝赐教。”刘晚阳微微抱拳躬身,态度不卑不亢。

    “我哪能赐教得了你啊。”明曦月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她虽然也算是万里无一的天才了,但是如果换了在刘晚阳这个年纪,论实力还真不一定就比得上刘晚阳,毕竟连续三战都是一招取胜,谢栖霞那一战算是谢栖霞自己有太多的算盘,葛辉那一战算葛辉实力不济,但是今日白日一战何惜命,却已经不能让人小觑刘晚阳了。

    “前辈过谦了。”刘晚阳说道。

    “我这些日子有盯着田朗,田朗没什么动静,一直在太纯府里办公,几乎不回他自己的府邸。”明曦月站起身,到了刘晚阳的身边,她看着刘晚阳,微微嗅了嗅鼻子,而后蹙眉沉吟不语。

    “前辈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跟姚阡陌一样,是个没良心的,过了这么几日,才想到了来我这里。”明曦月打了个呵欠,神情慵懒。

    “事出有因,还请前辈见谅。”刘晚阳微微欠身。

    “哦?”明曦月食指绕着鬓发,饶有兴味地看了刘晚阳一眼,“倒是有意思,我明白了,若是有情况的话,我自然会让人找你去,若是没有,那自然也就不需要打扰了。”

    “多谢前辈了。”

    刘晚阳微微欠身,目送明曦月走远了,才离开明月楼的驻地。

    刘晚阳沿着深夜无人的街道走了许久,慢慢地走入了一处街巷深处,便在小巷的尽头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

    一名戴着银质面具的黑衣人,正冷冷地看着刘晚阳。

    刘晚阳压了压腰间挎着的扬波,淡淡说道:“前辈跟了我一路了,是有什么话要说吧?”

    这个面具人自他离开明月楼的驻地之后不久便跟上了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行踪的意图,就那么不紧不慢地跟着,就好像在等他主动开口一样的。

    面具人冷笑了一声,以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年轻人不要自作聪明,做一些自寻死路的事情。”

    刘晚阳捏了捏自己的下颌,沉吟片刻,才说道:“前辈与展少卿是什么关系?”

    面具人神情微冷,指间凝聚起一道玄光。

    “前辈,在这里打生打死,前辈有信心,当真能走得脱吗?”刘晚阳腰间扬波也随之微微出鞘,波光泛起涟漪,“还是前辈想要与晚辈来个同归于尽?”

    “谁给你的自信?”面具人一步步地向着刘晚阳踏来,指间凝聚的那一道玄光越来越凝重,“就算你在同代之中修为拔尖,如此自信是不是太过高看自己一眼了?”

    “哎,谁说我是在高看自己了?”刘晚阳悠悠叹息,“明前辈,情况是有了,所以你派来的人呢?”

    面具人一怔,一身金银缂丝长裙,斜挽发髻,仪态万千的明曦月从黑暗之中走出,与刘晚阳一前一后将面具人堵在了街巷中间。

    “现在,是你想杀我,还是我想杀你呢?”刘晚阳微微躬身,嘴角勾起,扬波出鞘,鲸涛剑诀,全无保留地向着面具人就斩了过去。

    面具人指间玄光挥动,将那头遨游而来的龙鲸硬生生地劈裂而开,震得刘晚阳不得不退身避开面具人这一击的锋芒,面具人顺势想要重创刘晚阳,但是明曦月却在此刻悍然出手。

    一缕银色的月华洒落在面具人的身前,带着一股悠远神秘的气息,看似柔和万分,如同流水潺潺,却暗藏了无尽的杀机。

    面具人冷哼一声,指间玄光破入月色,劈裂开那一道月华,却也在同时被一股清冷肃杀之气所包裹,他内心之中莫名地产生了一股难以控制的凄凉之感,以至于肝肠寸断。

    明月楼,以术法见长,明月秋思,最断人肝肠,却又无迹可寻,令人防不胜防。

    面具人知道自己是受了明月楼术法影响,他猛地咬牙,将自己思绪之中的杂念驱散干净,目标依然不肯放弃,直指刘晚阳!

    刘晚阳知道得太多了!

    刘晚阳一击受挫,此刻已经退到了小巷深处,眼见得身前面具人已然杀至,他也不躲闪,左手按住剑鞘,右手反手将扬波一抬,龙鲸横身,挡在了刘晚阳与面具人之间——龙鲸幻象在面具人的玄光气劲之下长鸣破碎,但是扬波剑却还是挡住了面具人落下的那一指。

    面具人面露震惊,看着刘晚阳的神色多少有几分不可思议。

    他没有想到,自己全力一击竟然没有能够击杀刘晚阳!

    自己对刘晚阳的修为估计有误!

    他一直在隐藏自身实力!

    糟了!

    刘晚阳嘴角浸出了一抹血渍,毫不迟疑地将腰间剑鞘划出,同样带起一股浪涛,从斜侧向着面具人劈落下去。

    与此同时,数十道月华齐齐地落在了面具人的身周,如同是囚牢的栏杆一样,将面具人团团围住。

    面具人猛地扭身,以左掌去抵刘晚阳刺来的剑鞘,但是同时,那数十道月华带着凛冽的杀意同时收拢,逼得面具人只能先破月华——比起挨刘晚阳一招来,还是明曦月更有威胁一些——毕竟,从方才的交手情况来看,明曦月的修为比自己不会差多少。

    面具人无暇顾及刘晚阳,刘晚阳的剑鞘结结实实砸在了面具人的腰间,那道波光随之灌入面具人的体内,几乎是同时,面具人左手将那数十道月华全部摧毁,右手猛地一震扬波剑,将刘晚阳震得又向后疾退而去。

    面具人冷哼了一声,刚刚想要再追击刘晚阳,腰间却陡然有一股劲力如同浪潮一般,一波接着一波,毫无规律,此起彼伏,杀力虽然不强,但是却扰得他真气运转也受到了影响,有些无法自如掌控。

    这是……

    面具人看了刘晚阳一眼,刘晚阳抹了抹嘴角血渍,抬手又是一招连鳌跨鲸。

    巨大的龙鲸虚影如同坐骑一般驮起刘晚阳,带着刘晚阳升空而起,一道道剑意在刘晚阳身周凝聚成为龙鲸形状,随着刘晚阳上下翻飞,饱满的剑意之下,整条街巷的墙壁、地面都开始迅速地剥落齑粉,使得这条深巷宛如下起了一场雪。

    面具人冷哼一声,正待出手去强破刘晚阳一招,明曦月却已然抬手,一道白虹自手腕之间倏然飞出,带起清冷的月华,在明曦月身后如同孔雀屏一般张开,衬得本就端庄大气的明曦月愈发圣洁,尤其是那无尽月华洒落在她那一身金银缂丝衣裙上,流光溢彩,仿若仙子降临。

    雀屏白羽,争鸣出鞘!

    一道道月华带着影响神智的气息源源不断地从张开的雀屏之中飞出,向着面具人落下,每有一缕月华降临,就会勾起面具人心海之中一分情思,哪怕他将那月华破碎,也无法完全将那些已经勾起的思绪完全放下,那其中有太多的悲哀,有太多的痛苦,太多的愤怒,太多的怨恨,那些情绪与记忆都沉埋在了他内心的深处,但是一旦勾起,就如同心湖掀起了惊涛巨浪,就再也无法按下。

    面具人冷眼看了明曦月一眼,在思考自己能尽快格杀明曦月的可能性,然而刘晚阳却已经带着龙鲸的群落,自夜空之中轰然落下。

    面具人知道鲸涛剑诀,所以他很清楚鲸涛剑诀的两段变化,第一段以龙鲸下落,气势万钧;第二段则是龙鲸坠入大海之中,掀起狂澜无数。剑诀的两段变化依次递进,第一段剑诀用得好,第二段剑诀的威力也会大大提升。

    对方这一剑剑意已经可谓饱满,一旦掀起鲸涛,那威力自然不容小觑!

    面具人方欲出招,然而下坠到半途的刘晚阳身周万千龙鲸剑意却已全部破碎,继而化为一股股逆涌而起的浪涛,掀起了滔天巨浪,反倒是位于巨浪下方的面具人,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太紧张所以出手太早了吗?

    面具人不相信这样一个青年才俊会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他不管刘晚阳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自顾自将自己指间那一道玄光凝聚到了极点,一边招架着明曦月的月华之剑,一边等待着刘晚阳来到自己跟前。

    刘晚阳微微一笑,左手里剑鞘一转,划出了一道弧线,继而举起,猛地劈入了那无尽惊涛骇浪之中。

    鲸涛剑诀第三变。

    靖海刀法,河清海晏!

    一刀劈斩,如同劈裂开黑夜的闪电,原本所有向上而起的惊涛骇浪在这一斩之下,全部沉入了大海深处,带着它们本来就有的喷薄的力量,又叠加上了那将它们打入大海深处的力量,力道愈发凶猛,愈发不可阻挡。

    铺天盖地的浪涛压在了面具人的身上,面具人虽然震惊于此变故,但是却神色不改,一点玄光,穿破了压下来的海潮,带着他也一跃而起,直取刘晚阳而去!

    但是刘晚阳却早有防备,河清海晏一刀劈下之后,整个人就借着反冲的力量,一踏鲸涛,迅速地拉开了自己与面具人之间的距离——这使得尽管面具人与他之间的距离在不断靠近,但是一时之间却还是无法伤及到他。

    而远处巷子口的明曦月也微微蹙眉,她身后的月华剑屏也一般地饱满到了极致,月华变得越来越璀璨耀眼,甚至已经使得夜空之中那轮明月有些黯然失色。

    明曦月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她微微抬手,一轮明月在她修长的指尖浮现而出。

    那一刻,明曦月的掌心里,就好似托着整片星空。

第六十一章 沉不住气

    明曦月指尖明月浮现,阴晴圆缺,不断变幻,使得整个空间也随之出现了阴晴变幻。

    面具人眼中的世界在变得模糊,他眼中所看到的刘晚阳的身形在渐渐变得虚淡,他只觉得自己周身越来越冷,心底那些沉渣泛起得越来越厉害。

    他的思绪,几乎都快要脱离他的掌控了。

    面具人猛地一握拳。

    他大袖猛地一挥,一卷竹简从他的袖中滑出,被他猛地展开在了身前。

    他微微抬手,将一根竹简从中剔出,那根竹简顿时便化为了一口锐利的竹剑向着刘晚阳追了过去。

    面具人没有停手,他不断地屈伸着手指,将一枚枚竹简疯狂地弹出,刹那之间,便弹出了足足八十一枚竹简。

    八十一枚竹简化为了竹剑漫天纵横,交织着,死死地咬着刘晚阳,不断地从各个方向以极快的速度发起了攻势。

    刚刚落地的刘晚阳左手剑鞘,右手长剑,不断挥动,去挡那竹剑,那竹剑数量太多,攻势太快,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再去凝聚一道饱满的剑意去发起进攻,在如此快速的攻势之下,他只能勉强保持收拾,一边招架,一边后退。

    然而面具人已经追到了刘晚阳的跟前,指间玄光向前一探,刘晚阳横剑一挡,虽然挡住了那一指,却还是将剩下的力道吃了个结实。

    这一次,刘晚阳再没有那么幸运,他口吐着鲜血,身形倒飞而出,猛地撞破了小巷深处的墙头,摔落在地,还在不断弹起。

    面具人却没有能够趁机追杀刘晚阳,因为明曦月挡在了他的身前。

    明曦月脸色微冷,明月楼本来就不擅长贴身肉搏,她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如果还与面具人保持距离,面具人就会死死地盯着刘晚阳,她与面具人修为相当,面具人如果不管她,专心击杀刘晚阳,她未必就能护得住刘晚阳。

    到时候,刘晚阳若是死了,跟姚阡陌的交待是一回事,她这次的赌局就只怕是输了个精光!

    明曦月铁青着脸,以一式千里婵娟,迅速地来到了面具人的身前,这原本是为了让明月楼弟子不被敌人近身的招式,居然被自己用来近身敌人,也算是难得的用法了。

    明曦月刚刚现身在面具人身前,心中顿时暗道一声不妙,因为一股强烈的杀意已然落在了她的身上,就好似是一头穷凶极恶的鬣狗,正在贪婪地看着她。

    上当了。

    面具人的目标其实是自己!

    明曦月想要躲闪,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了,面具人一指探出,指向明曦月的眉心,要的就是一击毙命!

    明曦月嘴角一抽,心中顿时无名火起。

    姚阡陌,你给老娘记着!

    明曦月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以掌心之中那一轮明月去当面具人的那一指,同时身后月华之剑四散分开,去挡那一口口转过身里的竹剑——明曦月很清楚,那八十一口竹剑其实是一件阵法法器,论杀力不见得如何高,但是一旦结阵那就不好说了,所以她不能让自己深陷阵中。

    面具人一指戳中明曦月掌心明月,顿时便使得那轮明月表面龟裂开无数裂纹,明曦月脸色微白,却也在同时毫不客气地将左手手掌摆动,一掌便拍向了面具人心口。

    面具人虽然受那轮明月影响,已经近乎完全失明,但是却依然能够感受到气息变化,他下意识地抬手,与明曦月一对掌,顿时便掀起了一股狂潮。

    “轰!”

    两人对掌,面具人踉跄后退两步,明曦月则以更快的速度向后滑出了数十丈。

    她一把抄起了刘晚阳,又是一记千里婵娟,迅速地拉开了自己与面具人之间的距离,而后借着掌中明月的掩护,匆匆逃离。

    面具人也没有去追明曦月,他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垂落的右手指尖不断有鲜血滴落。

    那一指硬碰明曦月的千古万里同此月,对他的反噬不小,那可是明月楼压箱底的绝活,涉及到时间和空间的双重力量,他能伤及那轮明月,就已经倾尽全力了,要不是因为那一指震碎了那一轮月亮,只怕接下来,说不定就是他被明曦月活活耗死的局面。

    还是失算了。

    面具人眼中有些失望,他必须尽快决定下一步的对策了。

    明月楼驻地。

    明曦月在湖畔站定,才放下了手里的刘晚阳,她取出了一方手绢,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渍,才看向脸色惨白的刘晚阳:“这就是你的计划?”

    刘晚阳往栏杆上一靠,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哎,晚辈也没有想到前辈您这么沉不住气啊。”

    分明千古万里同此月已经成形,非要一招千里婵娟凑到敌人跟前,被敌人一击震碎明月,导致被迫撤离,这的确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明曦月冷笑了两声:“难道不是因为你修为不济,险些被他所杀,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拖住他吗?”

    刘晚阳叹了一口气,转过了身:“前辈,说起来,明天你还有天下组的比试?”

    “不比了,比什么比。”明曦月有些恼火地说道,今夜一战消耗巨大,还天下组比试呢,那天下组的人虽然少,每一个都不是善茬,以她现在的状态去比试,只怕就是送名次的。更何况,她留下也不是为了那什么天下组的比试。

    刘晚阳眨了眨眼:“前辈,今晚我还得在您这歇息一晚,夜色太深,天太黑,我怕路上又遇到歹人。”

    “你自便吧。”明曦月一拂袖,气不打一处来。

    “多谢前辈。”刘晚阳微微吐出了一口气,看着明曦月走远了,才在栏杆上躺了下来。

    真是让人头痛哦。

    不过至少可以肯定的是,面具人与展玥之间有脱不开的关系了。

    展少卿,改日我们会一会?

    刘晚阳笑了笑,笑容里满是戏谑。

    他看着那轮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谢鸳看着夜空中的月亮,身边坐着两名少女。

    柳斩、解白和谢鸳已经把事情的许多经过都说得清清楚楚了,柳斩本就是个爽朗率直之人,虽然与谢鸳打得不可开交,但是既然说清楚了误会,柳斩也就对谢鸳不再抱有任何的敌意,反倒是很关心谢鸳的脑子被自己砸了一拳有没有事。

    谢鸳有些哭笑不得,分明柳斩的伤势比自己还要重,年纪比自己小,却还主动跟自己道歉,问自己伤势如何,她本来还有些芥蒂,也就不往心里去了。

    柳斩将自己沿途的听闻都说给了解白和谢鸳。

    对解白的悬赏令已经传遍了,柳斩也没有弄清楚为什么通缉令的传播速度那么快,她分明提前几天从煌天出发,但是却还没有通缉令传递的速度快——如果不是有姚阡陌给她逃命的辟地符用来赶路,她只怕是赶不上这一次了,这使得她不得不怀疑通缉令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

    “柳斩,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谢鸳皱眉问道,她跟人打交道少,没有什么心机算计,所以哪怕柳斩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谢鸳还是不是很懂。

    解白倒是似懂非懂,但是她心思一向比较纯善,而且她想不到理由。

    “我觉得是不是曹大人早就想杀小白了。”柳斩正色说道。

    “啊?”解白一脸困惑,太纯府正卿曹大人为什么想要杀自己,难道他跟那个面具人是一伙的?

    “那我们就找那个曹大人,把他给收拾了,小白是不是就安全了?”谢鸳问。

    柳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单凭我们几个不够的吧?”

    “当然不够了。”青霜有些听不下去了,这几个丫头在这里讲了一晚上分析了一晚上,让她觉得真的也是为难他们了,年纪轻轻就要去想这么复杂的事情,这种事情就该丢给公子去想嘛,小姑娘们过些单纯的日子不好吗?

    “啊,青霜姐姐,那我们怎么办?”解白认真地问道。

    本来是独自逃亡的她,身边突然有了这么多人,让她也难得地充满了希望,希望自己能活下去,希望自己能给阿软报仇。

    “首先可以基本肯定的一件事是曹听澜应该不是存有绝对的杀心,不然悬赏令中也不会是‘能擒则擒,不能则杀’了,这至少表明曹听澜可能还起的是打算擒住小白的意思。”

    解白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她第一次遭遇到太纯府的人的时候,那些人好像是试图要擒拿她的,只是她误以为他们都是面具人一伙的,所以才开始抗拒,自己还因此造成了太纯府的人伤亡,才导致后面太纯府的人认为解白手段凶狠,放弃擒拿,以格杀的姿态对解白进行追捕。

    青霜看了解白一眼,多少能够猜到一些曹听澜为什么要对解白下手的原因,防患未然嘛,既然已经有人对解白下手了,为了避免解白的麻烦在自己不可控的范围内爆发,那就干脆自己引爆这个麻烦,让这个麻烦在自己可控的范围内爆发,至少有个准备,并不会猝不及防。

    想得很好,也没有什么大错,就是太无情了一些。

    “现在想要与太纯府解释清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公子也猜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托付柳斩带你去西南无人岭。”

    “去无人岭做什么?”解白眨着眼,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青霜摇了摇头,“但是既然公子这么说,那肯定是有他的安排。”

第六十二章 攻其无备

    “那我们先带着小白往西南走吧。”谢鸳皱眉说道,她虽然不知道无人岭是个什么地方,但是既然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是小白信赖的人,那她自然也不会想着去怀疑。

    “原郡那边的平妖士在包抄过来,消息也已经散开了,现在可能只能往北、东方向还没有收到我们的消息。”柳斩说道,她知道的事情比解白和谢鸳都多,心思也是三个人之中思虑最多之人,虽然比青霜可能差了一些,但是带领其他两人还是不差的。

    “那还是只有先往东北?”谢鸳又问。

    柳斩沉吟不语,往东北,往东北不就是煌天方向么,那个方向高手更多,一旦煌天那边知道了她们在往煌天靠近,那她们只怕是插翅难逃。

    她们现在的状态,解白虚弱不堪,她和谢鸳本来状态还算尚可,结果一场拳脚下来,虽然不算重伤,但是实力也打了不小的折扣。真正算起来,其实也就青霜一个还保持着巅峰战力的同伴了,如果不及时突围,一旦被包围了,那也同样是下场凄凉。

    “要不然往西南方向。”柳斩咬了咬唇,才斩钉截铁地说道。

    “往西南?”谢鸳一愣,解白也摇了摇头:“柳姐姐,他们都是从西南包抄过来的……”

    “他们都知道我们在往东北方向逃。”柳斩说道,“他们很可能会认定我们希望从东北方向逃出他们的包围圈,所以如果换了是你们的话,你们会怎么做?”

    谢鸳愣了愣,若有所思。

    她在山中见过那些野兽群落的围猎,猎食者从被捕食者身后蹿出,驱赶对方,迫使对方向着它们希望的方向逃跑,而猎食者的主力则等候在被捕食者逃亡方向上,以逸待劳,等到被捕食者逃亡至此的时候,被前后夹击,又体力消耗严重,就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地成为了猎食者的盘中餐。

    现在的情况虽然有些不同,但是大致也可以将她们看做被捕食者,如果一直被那些叫做平妖士的人追赶的话,最终很有可能也是体力耗尽,沦落案板上的鱼肉的命运。

    “他们很可能会分散力量,从两侧包抄过来,试图对我们进行合围。这样反倒是西南方向的力量最为薄弱,与其这样逃下去白白耗费体力,倒不如趁其不备,反身一击,强行冲破他们的包围网。”柳斩很笃定地说道。

    “柳姐姐好聪明啊。”解白满是崇拜地看着柳斩,她只想到了往对方力量薄弱的地方逃跑,就没有想到这样的好办法。

    柳斩微微红着脸,笑了笑。

    谢鸳也没有什么意见。

    “青霜姐,到时候只怕我们的力量未必够,还需要你帮我们一些。”柳斩看向青霜。

    “放心吧,公子让我来,不就是担心你们的力量不够么?”青霜微微一笑,她对于柳斩和谢鸳倒不是很上心,但是她知道解白在姚阡陌心中的分量之重,所以她自然也会倾尽全力保护解白的安全。

    “那现在就出发吧。”柳斩站起了身,她们之前往这个方向逃走的事情是被之前那十余名追兵目睹过的,只是因为她和谢鸳一战各自负伤,解白也需要调理一下伤势,所以才在此滞留了这么久。

    哪怕这里是一片山区,她又和谢鸳小心地遮掩过她们留下的痕迹,但是这一天一夜的时间下来,再不离开,很可能会被对方找到。

    要突围,还是只能趁现在了。

    山下,西南角。

    唐茹抱着一,站在入山的道路上,默默地看着前方那座大山。

    追捕的人已经陆续赶到了,数量不少,足足百余名平妖士,他们大多数人都已经进山去搜寻了,而且听说,安阳郡那边也来了不少平妖士,在山的另一端,进山搜寻。

    他们已经把这片山区包围了起来,只需要不断地收缩包围圈,包围圈中的那三名女子,还有姚阡陌带着的那只女鬼就无所遁形了。

    唐茹到现在也没有能够缓过劲来,她依然没有弄明白那个叫做解白的小姑娘为什么会被下达那样的命令,成为猎杀的目标。

    那个小姑娘心肠不是挺好的么,那只女鬼险些将一名平妖士杀死当场,还是解白救了他。

    这都是唐茹看在眼里的。

    还有那个叫做柳斩的小姑娘,出身清平府这样的大正门派,为了保护解白,动起手来丝毫不含糊。

    这其中是不是哪里有什么误会?

    唐茹默然不语。

    她没有想明白,所以她就没有进山去搜寻,反正见了面也下不去手,她又何必去呢?

    她就留在这个山口,老老实实地等他们搜寻完,然后她就继续进发,往济民草庐方向前进,去完成剑师的托付。

    这些事情,她也不想去管了。

    唐茹刚刚想要找个地方坐下练气吐纳,怀中抱着的一却突然微微颤抖了起来。

    唐茹低下头,怀中的一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甚至发出了“嗡嗡”的长鸣,有一点点剑光从包裹着它的粗布之中泄漏了出来。

    怎么又开始了?

    唐茹之所以会来这里,完全是只有朝着这个方向前进,一才会有所反应。

    是因为那个叫做解白的姑娘吗?

    昨天的交手,一的反应尤其激烈,就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宿敌一样的,她根本压制不住——哪怕她本来就控制不了一,但是至少一平时还算温顺乖巧,那样完全不听她的控制,还是头一回。

    那个小姑娘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唐茹突然一愣,她有些反应了过来,一又开始激动,这是不是表明那个小姑娘与她之间的距离在缩短?

    一想到此节,唐茹顿时便有些不知所措,应该放信号叫人过来吗?

    唐茹还在迟疑之间,便已经见到了山林间走出了三个影子,一个高大得过分的女子身影背着一个娇小的身躯,另外一名高挑挺拔的女子则走在她们身边。

    这是……

    唐茹从后来赶到的人口中听说了,那名高大女子也跟那个解白是一路的,但是看昨天的情形,柳斩和高大女子好像并不相识,今夜里居然汇合在了一起,看起来都是为了保护解白混在了一起了。

    柳斩也看到了唐茹,她握紧了拳头,低声说道:“鸳姐,我们看情况动手。”

    青霜说过她认识唐茹,似乎唐茹跟姚阡陌也有些关系,所以她不愿意轻易就向唐茹下重手,但是如果唐茹要拦她们,那也就怪不得她们下手重了。

    谢鸳点了点头。

    她觉得柳斩和解白都比自己聪明,脑子都比自己好用,所以她也愿意听两人的。

    柳斩提防着唐茹,一点点地靠近了唐茹。

    唐茹看着柳斩那满是戒备的眼神,沉默了片刻,才选择了退到了一边去。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姚阡陌。

    姚阡陌帮过她很多忙,没有姚阡陌的话,她只怕早就死在了玉桂山上,更不可能见到剑师,有今天这样一个机会。

    虽然这样做,有悖太纯府宗旨,但是她终究没办法骗过自己。

    柳斩等谢鸳带着解白先走了,才向着唐茹微微揖手:“多谢唐茹姐。”

    唐茹没有应声,只是抱剑点头,方才解白从她身边路过的时候,一挣扎得都要脱手而出了,她只能死死地攥着一,生怕一要是自己出鞘,这只怕又是一场没必要的误会。

    柳斩笑了笑转身疾走,身后这才追来了唐茹的声音:“路上小心。”

    柳斩又回身抱了抱拳,觉得姚大哥愿意看好的人果然都是不错的人。

    柳斩想着,又撇了撇嘴,心中隐隐有些不快,姚大哥是不是只会看好女孩子啊?那个唐茹生得好像没自己好看吧?但是唐茹看起来比自己白净,皮肤也比自己细腻,是不是姚大哥会更喜欢白净细腻一点的女孩子啊?自己要不然以后也少晒些太阳,早早把皮肤变白吧?如果以后姚大哥真的喜欢上了自己,小白是不是真的要叫自己姑姑了啊?

    柳斩的脸有些发烫,心里念着些有的没的,却有些难以言说的快意,那是一种自己独享的,不能与人分说的快乐。

    远在煌天的任纵横莫名地打了个喷嚏。

    任纵横站在自己的客房中,透过窗户看向沉睡之中的煌天。

    他现在的心境并不是很好,心中有一股强烈的不安与躁动。

    自从与萧明月见过那一面之后,他对于战斗的渴望变得越来越强烈,越来越难以控制。

    他知道那是萧明月对自己动了手脚,萧明月想要自己在杀念之中沉沦。

    他想要克制自己,但是随着太纯论武的展开,他也越来越难以克制自己——每一场战斗都在将他拉向嗜血的深渊,每一次战斗他都只觉得想要收手太难。

    前期的碾压比试他不用全心战斗,他的杀念还能得到控制,但是随着战斗的进行,他的对手越来越强,他不得不用出更多的力量,投入更专注的精神,这也使得他越来越难以摆脱杀念。

    他不知道自己下一场还能不能保持住自己的本心,因为他下一场的对手就是那个风头正盛,连续三场只出一招,令全煌天刮目相看的刘晚阳。

第六十三章 碎魂

    在夜色中疾行的三人一鬼停下了脚步。

    青霜万分紧张地看着前方深沉的夜色,浑身的怨念都翻腾了起来,鲜血将衣衫染红,不断地滴落在地,就连土壤都被染成了一片暗红色,散发出强烈的血腥味。

    在青霜身后是被青霜拦下的柳斩了,柳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青霜会摆出这样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但是她也在第一时间摆出了拳架,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在柳斩的身后,则是背着解白的谢鸳。

    下山的途中她们就已经商量好了,一旦遇到战斗,由青霜和柳斩负责,谢鸳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带着解白逃走,她们会为谢鸳争取空间。

    “对方很强,我会想办法缠住对方。”青霜终于慢慢说道,“柳斩,你和谢鸳带着解白逃走。”

    柳斩微怔,不是说好的她与青霜一起对敌吗?

    黑暗之中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解白顿时瞪大了眼睛,她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这个声音……

    “别管我,你们快走,你们不是他的对手……”解白又想起了那个夜晚,她眼睁睁地看着阿软死在了自己的眼前,现在,这样的悲剧又要重演吗?

    青霜不为所动。

    对方的实力很强,但是她能感知到,对方受了重伤,实力严重受损,虽然也不是她轻易能够战胜的,但是却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一个身影终于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

    青霜看着那个身影,那双眸子渐渐地眯了起来,眼中闪过了一丝寒光。

    又是这副装扮。

    黑衣银面具,背着一口剑匣,却有着与在流沙渊那边遭遇的那个面具人截然不同的气息。

    这些面具人是一个团伙,他们人数不少,而且修为都不弱。

    面具人冷冷地看着解白,那目光冰冷万分,就好像解白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一样的。

    哪怕是谢鸳,在那目光之下都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就像是一头被捕猎的动物一样,面对着捕食者的獠牙,除了畏惧,再产生不了别的情绪。

    面具人又咳嗽了两声,他微微抬手,身后剑匣之中,一口金色符文的长剑呼啸而出,径直劈斩向了解白,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

    青霜口中发出了一阵摄人心魄的尖啸,几乎是同时,无数怨念与鲜血纠缠着,化为一股浓烈的血雾向着那口金色符文长剑便迎了过去。

    怨念血污,是阴邪之物,专门腐蚀生灵生机,对于任何生灵来说,都有着天然的威慑力,但是那口金色符文的长剑劈入血雾之中,却好似是穿透了乌云的阳光一般,非但没有被血污污染,甚至还径直洞穿了血雾,哪怕是侧方,也有圣洁的光辉穿透了血雾洒落出来,使得天地之间,是一片清明。

    那口金色符文的长剑贯穿夜色而来,瞬间便到了青霜跟前,青霜面不改色,青丝陡然张开,一根根附着着怨念的青丝瞬间在青霜身周张开成为了一张绵密的蛛网,挡在了那一口金色符文的长剑之前。

    符文长剑落在了蛛网之上,圣洁的金光之下,青丝之上所缠绕的怨念如同烈日下的寒冰一点点消融无形,就连那构成青霜本体的阴气也在这金光灼烧之下快速损耗,使得青霜原本已经凝实了躯体变得越来越虚淡,越来越缥缈。

    面具人冷笑了一声,区区鬼物,不自量力,竟然敢在真神神威之下妄自尊大。

    魂飞魄散吧!

    面具人眼中杀意尽显,几乎同时,一个黑色的身影已经欺拢了面具人跟前,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拳!

    面具人冷笑不止,一手接住了那砸来的一拳,微微发力一震,将那拳头如雷的少女震得吐出了一口鲜血,只是他并没有就此松开少女,既然急着寻死,他又何妨送这少女一程!

    面具人刚刚准备发力,一道白虹倏然自夜空之中斩落,雷霆万钧。

    面具人不得不撤身一闪,堪堪避开了这一道白虹,他刚想要趁着这个空当将柳斩置于死地,青霜却已经尖啸着冲到了面具人的身前,肆无忌惮地将体内所有阴气怨念全部外泄而出,任由一股股怨念侵占了她的理智,使得她浑身如灰烬一般飘落的怨念变得更加浓烈,更加逼人。

    你修的功法再如何克制我又如何,只要你是个活人,我就不信你能对阴气怨念毫无忌讳!

    面具人没有想到青霜此刻会摆出这样一副架势,本就重伤在身的他哪里敢去沾染太多的阴气怨念,不然这不仅会拖延他伤势好转的时间,甚至还会给他留下一些病根。

    面具人想要拖着柳斩一并离开,但是青霜发丝却缠绕住了柳斩,更多的阴气怨念顺着青霜的发丝延伸了过来,逼得面具人只能松开柳斩,自己后撤,与此同时,将那一道金色长剑呼唤而回,向着青霜就径直刺去。

    然而那道方才劈空的白虹却又猛地抬起,清啸一声,向着那口金色长剑就撞击了过去,两剑碰撞,顿时发出了一连串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一道道剑气,向着四野不断扩散而开。

    “谢鸳,带着解白和柳斩先走!”

    青霜发丝将柳斩抛向谢鸳,柳斩上师顶与少师初之间的修为方才受到了那面具人贴身的一击,一股劲力已经将柳斩震得脏腑受创,几乎没有了再战的力量。

    谢鸳一把接住了柳斩,看了一眼青霜:“那你怎么办?”

    “管我做什么!”青霜咆哮,体内怨念如同汪洋一般恣肆地倾泻而出,“反正我是一只鬼,死都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青霜的眼眸变得一片猩红,她嘶吼着,身躯在瞬间变得极度扭曲,无尽发丝漫天交织,呼啸着,连续不断地攻向那面具人,她体内的怨念就好似是无穷无尽一般的,化为浪潮,随着飞舞的发丝向着面具人就涌了过去。

    面具人看着青霜,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只女鬼的体内到底隐藏了多少的怨念?

    她的怨念到底又有多精纯?

    这根本就不是一只寻常的鬼物能够做到的,这只鬼物有古怪。

    他猛地想起了老五曾经说过的,在玉桂山,那个破坏了他大好局面的人身边就带着一只同样有着古怪的女鬼,他记得老五后来说起过,他们让归化郡公去乱石山取冥煞的躯体的时候,归化郡公身边跟着的那个羽族遗骸试图用那只幽冥立目照入那个女鬼的魂魄之中,结果好像触及到了什么东西,非但没有镇住女鬼,还导致那只蕴含了神通之力的幽冥立目被灼烧毁去。

    这只女鬼,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面具人迅速后撤,青霜却已经杀红了眼,死死地咬住面具人,根本不想让面具人后撤——为了与面具人一战,她已经彻底放弃了理智,让怨念完全占据了她的思维,只有怨念主导的鬼物才能完全发挥出自己的实力,才能为身后的那些少女拖延一些时间。

    谢鸳想要走,但是她看着那个已经状如疯魔的青霜,却有些迈不动脚步。

    她很清楚自己不是青霜的对手,青霜看起来也不是那个面具人的对手,如果留下来,她们今天也许都会死在这里,但是她就是不甘,她就是不愿,为什么总要自己去面对这样的局面?

    为什么总要自己选择抛弃别人,自己逃跑?

    谢鸳抿紧了嘴唇。

    面具人看着已经欺拢到了自己跟前的青霜,眼中有了一丝的冷意。

    那张已经不再秀美的面庞上流淌着血泪,那充血的眼中写满了无尽的恨意,她咧着嘴,龇着牙,涎水不断地流淌出来,可谓狰狞不堪。

    众生迷途。

    唯有真神能够超度。

    面具人微微瞑目,猛地停下了后退的脚步。

    他后退之中,踩在地上的每一个脚印骤然爆发出一道璀璨金光,形成一道道光柱穿透了笼罩在上面的怨念的浓雾。

    那就像是一颗颗钉子一样,将那团浓雾死死地钉在了大地之上,使得青霜就在面具人身前不到两尺的地方猛地停顿了下来。

    青霜嘶吼着,疯狂地挣扎着,然而那一道道光柱却使得她根本无法再前进哪怕是分寸。

    面具人微微抬手,指间凝聚起一道圣洁光辉,洒落在了青霜的脸上。

    “忏悔吧,迷途的亡魂,忏悔吧,真神将会引导你的方向。”

    面具人轻声呢喃,一指探出,点入了青霜的眉心之间。

    那一道金光随之横贯了那绵延一里多的浓烈的怨念云雾,如同穿透了乌云的阳光一样,从怨念的浓雾之中穿透而出,将那无尽的怨念撕得粉碎!

    “啊——”

    怨念的黑雾深处,青霜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她那双早已没有了任何情绪的眼眸之中,浮现出了极端的痛苦,她的双手紧握成爪,死死地抓了起来,好似是在忍耐着常人根本无法忍受的痛苦。

    柳斩瞪大了眼睛。

    谢鸳的唇被她咬出了鲜血。

    远处赶到的唐茹愣愣地看着那金光洒遍大地的场景,大脑之中一片空白。

    解白喉头微微蠕动着,泪水流淌遍了她的面庞,她再也忍不住,嘶喊出声:“霜姐姐!”

    凄厉的哀嚎回荡在夜空之中。

    一道冰冷的气息仿佛在回应这一声呼喊一样,悄然浮现。

    那一刻,面具人感受到了一股沉重的威压。

    就好似是有一双可怕的眼睛,正在窥视着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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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纯平妖志介绍:
“你说人心如流水,水往低处流,但是哪边是低,哪边是高呢?”“自然善处是高,恶处是低。由善入恶,便如水之流下,轻而易举;由恶入善,如水之逆流,难于登天。”“譬如修渠,掘高处泥土,往低处填补,取高补低,高低扭转,江河倒流,也不是不可行。”“太难。”“正是因为太难,才需要有人去做。世上修渠,才能调理水患,不至于洪涛泛滥,坏人生计;于人心处也是一般。如果无人修这条心渠,任由人心往下,那世道岂不是一日坏过一日了?”太纯平妖志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纯平妖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纯平妖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