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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爱调皮的松鼠     堂哥中举之后txt下载     堂哥中举之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二章 谢衔的贺礼

    就在王曲以为王谢两家要表明反对信王继位的态度,故意缺席登基大典的时候,谢家却来人了。

    谢家的家主没有到场。

    从江南赶到京城,最快也要花费大半个月的时间,更何况现在天冷,许多地方下着大雪,更是不宜赶路。

    他不来也是情理之中。由谢衔这个未来的谢家家主出面,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比较尊重信王了。

    再怎么样也比连个下人都不派过来的王家,要好得多。

    念及江南王氏,王曲心中一动。

    王宪之就是王家的人,而且王宪之娶的,好像是如侧妃的侄女。

    摊开说也算是亲戚了,怎么会这样不给信王脸面?

    王曲不解的将目光转移到信王身上,想看看他是何态度。

    如今已然称帝的信王,改了名号,应该称作信皇了。

    然而,面对谢衔姗姗来迟,王家少人的场面,信皇并未动怒,反而颇有明君之风的从龙椅上起身,热切相迎。

    “谢衔来迟,还望陛下恕罪!”谢衔略弯腰作揖,自述其罪。

    他说是请罪,神情却自有一番傲意。看起来并不担心信皇会因此动怒。

    莫非另有倚仗?

    王曲望着他们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信皇与谢衔二人之上,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对于谢衔虚假做作的请罪,信皇却似全然不在意,爽朗一笑后,伸手虚抬:

    “天寒地冻,谢公子远道而来,朕心中万分欣慰,又岂会怪罪于你。”

    信皇的态度实在出乎王曲的预料,似乎王谢两家的潜在威胁,以及他们的轻视之举,并没有令得这位新帝生出别的心思。

    登时,有看不惯王谢两姓的朝臣站了出来,持着玉篆略作拱手之后,抨击道:

    “陛下,王谢两家盘踞江南,暗养私兵,怀有异心也就罢了。如今两家的当代家主竟连陛下的登基大典都敢缺席,只派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过来,此等歪风,不可纵容!”

    竟然真有人,敢在这时候与王谢为敌,还是当着谢衔的面,不得不说胆色过人。

    王曲也不知道是该敬佩还是该摇头,只循着声音望向那个说话的朝臣。

    这人面色冷肃,眉头紧拧,站位出于百官之列,位于他们三个皇子之下。

    是监查官御史!好像姓魏。

    难怪说话这么冲。

    王曲一笑过后,将注意力放到了谢衔的身上。

    他想看看这个人会如何应对。

    没有料到的是,谢衔并未开口,反而是自己身侧的杨承文,这是向前一步,对着信皇拱手行礼道:“父皇!王谢两家乃是存世数百年的大世家,岂会这般不识礼数?定是因着别的缘故,这才耽搁了。”

    杨承文说罢,便是向着谢衔点了点头,释放出善意的笑容。

    这话里话外,全是偏向王谢两家。

    谢衔也对他回以微笑。

    王曲看在眼中,顿时心中一沉。

    杨承文和王谢两家似乎有了某种默契,对他来说十分不利。

    这七日以来他并非没有作为,对那些有影响力的官绅,他已是叫人发烂了拜帖。然而处处碰壁。

    收到的回复都是没有空,等有时间再派人过来。最后杳无音讯。

    一个两个也就罢了,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个回复。

    王曲哪儿还不知道,这些人顾虑太多,并不想与他站在一边。

    其实也不难理解。

    就算要站位,在众人的心目中,首先应该考虑的,肯定是在京城颇有势力的杨承文,而不是一个没有母族的单弱皇子。

    “要是现在连江南的两大顶级世家都站在杨承文那一边,我岂不是……”

    王曲抿了抿嘴,目中蓦地一黯。

    他不能等到大势已定的时候再出手,必须试探出王谢的态度,纵然希望渺茫,也总得先试一试,看能不能将这些人的墙角都挖一遍。

    挖不了,就埋了。

    “大世家就可以迟来?”另一边,又有朝臣对此表示不屑。

    王曲留心了一下,转头去看。

    那朝臣站在武将一列,面无文礼之气,这应该是信皇以前的亲信,而且官职不小,否则绝对不敢以这种语气说话。

    “岳将军实在言重了!”杨承文面色有些着急,急于劝和的道:“谢兄也是为了替父皇准备登基大礼,所以才会来迟!”

    说罢,他转向谢衔,急道:“谢兄,还是快些将贺礼呈现吧!”

    岳家和江南王谢两家都是他拉拢的对象,此刻若是闹翻,将来自己登基之后,要如何令他们同是一心,使朝野安定?

    好在谢衔听到他的话之后,便是点了点头。

    旋即面带微笑的对着信皇作揖道:“陛下,我与王兄并非刻意迟来,实乃替陛下解忧!”

    “哦?”信皇微微挑眉,意味不明的道:“王家,也差了人过来?”

    听出这话声里的意头不对劲,谢衔皱了皱眉。

    信皇刚才还是好好的,这会儿却有了翻脸的意思。

    来京城之前,父亲就已交代过。信皇并非一般人,不可轻视。

    他必须足够慎重,否则惹得信皇不快,恐怕又是一场天下浩劫。

    当下,谢衔击掌三声,从殿外唤了人进来。

    那人是他的随从,将一封密函递交上去。

    信王拆开一看,哈哈大笑,原先那若有似无的阴霾,尽在一瞬间消散。

    王曲本来正翘首以待,等着他发怒,与王谢两家生出隔阂,哪知就被这样一封信给打断了。

    那里面究竟是什么?

    所有人都怀着与他同样的疑问。

    信王将信函放在前面的龙案上,微笑道:“王谢两家不愧为天下士子之典范,能在寒冬里献上如此多的粮草,也叫边关将士可以吃个饱饭!”

    大周国库并不空虚,说充实却也谈不上,谢衔这一手贺礼,倒是叫他心头落了一块巨石。

    多年来他招募了不计其数的士兵,如今那些将士纵然有相当一部分已经解甲归田,另一部分在备战之时也在劳作农耕。总体来说并不算坐吃山空。

    可是乌蒙每到深冬逢春之际就会进犯,而这一次,信王接到卧底传来的消息,楼兰梅氏的余孽也会在那个时候发动战争,意图搅浑局势。

    届时乌蒙北攻,梅氏西袭,若是南面的部落再不安分,大周就将会遭受围攻。

    谢衔的这一手登基贺礼,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也从这信函上的消息得知,江南王谢两家,果真是富得流油。

第一百八十三章 私下商谈

    此时,远在关外的荒郊野岭处。

    “动手!”

    随着将领的一声令下,埋伏在附近的一干士兵,俱都一哄而下,从山上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涌下来,包围住了一队人马。

    “吁——”骑着马,位于最前边的王逸轩不禁扯了扯了缰绳。

    “诸位好汉,我们并没有金银财宝!”

    只当这些人是拦道打劫的强人,他赶忙开口。

    “谁要你们的银子!”拦路的那一伙人中,有人忍不住啐了一口。

    “那你们为何要拦住我等去路?”

    “前边是我们梅氏楼兰的领地,没有令牌,任何人都不准过去!”

    “楼兰梅氏?”王逸轩转头望向身后,无奈的看着佘幽。

    却见拦路的梅氏之人又开口了:“擅闯梅氏领地,你们休想活着回去。”

    说罢,便又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这些陌生人全部围杀。

    “且慢!”王逸轩不由更是着急,向身后坐在马车御座的佘幽指了指,“她也是梅氏之人,我们就是来投靠梅氏的。”

    佘幽停好了马车,才走到众多梅氏士兵面前。

    “看好了,此乃梅氏公主所赐之令!”她亮出一个牌子,上面是一个梅字。

    梅氏将领探出头,从属下手里接过令牌看了一眼,确认是真品之后,又问了一句:“口令!”

    将自己前世所知道的口令说出后,佘幽便转回去,拿出了那本梅斋笔录。

    “奉公主之命,我与兰音姑娘已将持有此书的少年带来!你们不得无礼!”佘幽语气冰冷的说道。

    那将领自她说出口令之后,便改了态度,这会儿忙不迭的点头:“是!姑娘还请上山!”

    乌梅岭是彻彻底底的梅氏根据地,这里连楼氏都无法染指,也正因为如此,梅玖才会命令兰音将持有梅斋笔录的少年带过来。

    佘幽不是头一回来这地方,却对这里的事务一样赶到陌生。

    前世她来过这里,是为寻药而来。

    那时候,信王退位留恋山水,见她为达成目的不折手段又毫无底线,料定自己死后她会作怪,便在临死之前还替杨承梅布了局,害她中毒,一夜老去一甲子岁月。

    后来他们都死了,唯有她还苟延残喘的活着,又千方百计找到梅氏的根据地,从梅玖以及梅氏遗老的口中,探听到了解药的配方。

    那时她才知道,梅氏一族对于医毒的精研到了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

    也幸好梅氏与楼氏总是存在隔阂,不能真正推心置腹的合作,大周才不至于沦陷。

    这辈子,‘自己’吃了能使嗅觉变得灵敏、闻得出天下奇毒的异草丹,应该是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了。

    出神的片刻功夫,佘幽恍觉自己又回到了前世。

    正值壮年却已白发苍苍,为求解药,几乎叫人翻遍了大周。

    当听说信王的毒药来自梅氏之后,她几乎是狂喜的,一刻也等不了,拖着苍老到几乎动弹不得的身体,让手底下的人将她抬到这里。

    也是在这里,她学会了梅氏的许多东西。

    “佘幽,你发什么呆?”山道路窄,楼箜被拦着,便在她身后推了推。

    担心惹怒她会被暴打,还刻意放轻了力道。

    佘幽望向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劲儿。

    前世她甫一认亲,便接连遭到秦王与久安帝的针对,救醒杨承文后得来的不是感激,而是他与如侧妃接连不断的暗算,而信王从未管过她。

    后来为了除掉王谢,又舍弃名声遭到天下人的唾弃。

    信王害她孤苦一生,最后连个享乐的机会都没有,便草草老死在了这处乌梅岭之中。

    这辈子她要以牙还牙。

    兴许是她眼中的恨意太深,楼箜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

    “走吧!”

    直到听到她的声音,才略微愣愣的点了点头。

    ……

    京城。

    在谢衔拿出镇山大碑之后,王家的王宪之终于出现。

    他身后同样跟着几个随从,各执礼单信函。

    信皇细看之下,几乎拍腿叫绝。

    这江南王谢两家,这是真的下了血本。

    瞧见父皇面有喜色,杨承文趁机替王谢两家说好话:“父皇!送出这厚重贺礼的王谢两姓,可当得起您一句——益国世家?”

    “那是自然!”信皇笑道。

    众朝臣这时候也发觉了,本就在民间名望极高的王谢,如今更是受了当今天子的青睐。

    那魏姓的御史见状,便是皱了皱眉。

    信皇却是心满意足的宣布退朝了。

    不过王曲走出金銮殿时,回头望了一眼,看见他惬意的闭着眼睛靠在龙椅上,想必是要独自一个人享受一下夺位胜利的果实。

    王曲没有忘记自己的计划,退朝之后,便邀请谢衔前往酒楼一叙。

    他原本以为,谢衔会果断的拒绝,谁知对方确实微笑的点头。

    “大皇子,请!”

    ……

    二人一路离开皇宫,又乘了谢衔的马车,去到凤仙楼。

    这是谢衔要求的。

    他说他喜欢凤仙楼里那个唱小曲的。

    王曲对于地点无所谓,便随口答应。

    凤仙楼是如妃和杨承文的地盘,但谢衔就在身边,他倒不担心会有什么刺客突然窜出来。

    二人选了个雅间,在里面秘密商谈。其余的侍卫随从,都把守在门口。

    “大皇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谢衔笑道。

    他乃谢家下一任家主,又身为三贤之首,论招眼,未必比王曲这个名声不显的大皇子差。

    刚才上楼时,已是叫许多人留意到了。

    这也是他的目的,好让三皇子杨承文放心。

    王曲坐在另一头,目视着他,状似随意的道:“那我就直说了,谢兄觉得,我与其余两位皇子相比,谁更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皇帝?”

    这也太直接了!

    谢衔一阵汗颜。

    不过这确实是个好机会。

    “那要看大皇子是否有所倚仗。”

    谢衔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得太刻意,否则这位大皇子定会看破自己的心思。

    那样一来,还怎么给他设下陷阱?

    谢衔表现得不温不火,倒是叫王曲有些琢磨不透。

    对方若是选择了杨承文,应当会对自己敬而远之。

    还是说,想待价而沽,看谁给的条件更好?

    商谈进展得很不顺利,二人都没有敞开心扉,直到最后,只得留下改日再聚的话头。

    王曲走后,谢衔才笑了笑,对着另一个厢房问道:“三皇子不出来一叙?”

    雅间的门缓缓打开,杨承文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离开凤仙楼之后,王曲便回了皇宫。

    信王登基前日,就已安排人翻新了各宫各殿,先帝的嫔妃中,那些没有子嗣的,都被安排到皇陵之中,替久安帝守灵。

    当然,现在久安帝的灵柩还未入驻皇陵,那些太妃也都跪守在充当灵堂的长生殿里面。

    唯一值得王曲庆幸的,便是先帝的皇后如今已升为太后,后宫的事情都归她管。

    如侧妃虽是信王目前唯一拥有封号的妃子,却没有多大的权力。

    这本是个好消息,但王曲担心,太后为了其娘家人,说不定会选择妥协,站在杨承文那一边。

    所以形势仍然不容热观。

    特别是今天的试探,他隐约察觉到谢衔的漫不经心。

    对方到底有没有和杨承文暗中达成协议他不清楚,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那就是王谢两家不会轻易站在他这一边。

    首先在众人看来杨承文的赢面更大,其次如侧妃的娘家与王家人存在姻亲关系。

    他们之间有着一层纽带关系。王家再怎么着也不可能放着亲戚不帮,来帮一个外人。

    而王谢两家同气连枝,谢家绝对不会抛开王家,跑过来与自己合作。

    谢衔今天的态度就很说明问题。

    对方同意赴约,到了凤仙楼之后却没有直言提出要求,反而含糊应付。

    要么是想佯装站位,要么是待价而沽。

    可王曲能给的,杨承文都能够办得到。谢衔根本没有必要接受他的邀请。

    同意赴约,分明是别有用心。

    地点还是在凤仙楼,就更是欲盖弥彰。谢衔应该还不了解,自己很早就知道了,凤仙楼其实是杨承文外祖家的地盘。

    恐怕刚才他们打太极的时候,杨承文就在躲在某一处偷听吧!

    王曲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接下来他不会再去找王谢两家,对方若是主动来寻,就一定不安好心。

    ……

    他如今出入皇宫,有自身的皇子令在手,已不再需要信王所赐的印章作为信物。等混熟了脸,甚至连令牌都不需要。

    看守皇宫大门的人,老老实实让了路。

    沈骥仍在驭座上驱赶马车,王曲坐在马车里,掀起帘子看着窗外愣神。

    信王即位之后,本该给他与杨宝柱、杨承文等人另盖一座皇子府。

    然而对方似乎没有这个打算。

    王曲心里阴暗的猜测,估计信王是想让杨宝柱死在边关,等他们再回来的时候少了一个人,建什么皇子府王爷府的,能省一大笔开销。

    这只是他的猜测,但王曲认为可能性相当大。

    杨宝柱本来就是作为挡箭牌的存在入京,后来信王打听到梅妃之子的下落,早把之前的想法抛之脑后了。反倒是王曲成了比杨宝柱更为惹眼的挡箭牌。

    好在后来久安帝和秦王死得快,王曲遭遇的陷阱,仅有怡红楼里的那一次。

    现在梅妃之子没有了威胁,高氏之子也没了危险,杨宝柱早已失去作为挡箭牌的作用。

    可信王并没有将这人的身份说清,还派去边关磨炼,这里面不可能没有别的意图。

    只是王曲知道的事情太少,无法真正猜到信王的真正用意。

    不过这一次去边关,对王曲而言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在路途之中,确实有可能遭到杨承文一系人手的埋伏。可是从另一个角度讲,杨承文与杨宝柱若是死在半路,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了这么多,王曲看着窗外的红墙绿瓦,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信王现在成了皇帝,该不会不认人了吧。

    都说天子只可共患难,不能同富贵。

    若是信王知道他极力的结党营私,怕不是大发雷霆。

    到处说服朝臣、挖墙脚的事,是不是应该先缓一缓。

    没有哪一个皇帝会不忌讳这个,纵然信王自己以前也做过。

    ……

    沉思片刻,王曲忽然放下车厢窗口的布幔,身子前倾,掀起车厢前面的厚帘,对着自己的侍卫吩咐道:

    “沈骥,今日我去凤仙楼的事情,你一定要去告诉父皇!”

    想了想,又补充道:“别说是我吩咐的!”

    “啊?”沈骥揪着拴马的缰绳,回头诧异的微微张开嘴。

    苦思了许久,他措好言辞:“殿下,其实皇上的眼线遍布京城,您若是怕他担心,大可不必这般……”

    王曲顿时无语,叹道:“你还是跟他说一声吧,记住我的话!”

    “是!”

    他的语气虽然不是很强硬,可透露出的坚决态度,沈骥却是听出来了。

    见他虽然误会,却没有多问,王曲缓缓舒气。

    刚才那一番话是他故意说的,为了混淆视听。沈骥是信王的手下,忠诚的对象也只会是信王。

    这一点,从一开始他就牢记。

    自己刻意强调的话,沈骥一定会原原本本说给信王。

    而已成为皇帝的信王,是否还保留以往的清明。

    他不知道。

    所以现在要让这位新帝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免得节外生枝。

    又走了一会儿,马车便停在一处拱门前。

    王曲从车厢里出来,脚一踏地,便是被雪水一滑,险些摔得难堪。

    好在踉跄几步之后,站稳了脚跟。

    旁边的骏马像是乐于看见他失态,叫得撒欢。

    “殿下勿怪,这畜生不识礼数!”沈骥强笑道。旋即便将马车赶往马场。

    王曲越过拱门,往后宫住处步行。

    他也算是快成年的皇子了,按理说不适合出现在后宫。

    可是谁让现在这个新即位的皇帝妃子少,而先帝的妃子也都在灵堂那里哭丧守灵。

    反正后宫人少,王曲与杨承文等便都留在了宫里。

    如今的如侧妃已经升为了如妃,对于这个给自己戴绿帽的嫔妃,信王似乎还挺宠爱的。

    虽然不是贵淑贤德四妃,却也是有封号的宠妃。

    王曲原先以为是如侧妃耍了什么狐媚手段,后来问过沈骥才知道,原来梅史龄之所以愿意当着众朝臣的面指证雍王,便是因为信王答应他,永远不会伤害如侧妃。

    这包票打的,也难怪梅史龄连梅氏计划都忘了。

    王曲一笑,往着住处的方向回去。

    信王还算知道一点体统,便是给他们这些皇子安排住处,也都偏向于外面。

    走到廊桥之时,却看到前边廊桥中间的小亭处,有一个宫女正在偷偷哭泣。

    要不要上去说“你为什么哭?有谁欺负你了,我替你做主!”

    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逗乐,王曲转身往回走。

    那原先佯装哭泣的宫女,却是立刻飞奔过来,死死抓着他的衣角:“求殿下救命!”

第一百八十五章 层层毒计

    这宫女胆子真大!这是王曲被拉住之后,心里生出的第一个念头。

    看清宫女的脸之后,第二个念头就是,“这个人假哭!”

    “松手!”他回过头,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小宫女抬起头,露出一双娇滴滴的眼睛,眼里满是不解。

    “求殿下救命!”她嘴里哭喊道。

    哭得撕心裂肺,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什么磨难。

    王曲微微一叹,“你先起来!慢慢说,我一定会替你做主。”

    得到如此斩钉截铁的回应,宫女这才稍稍松手,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喜色。

    抹着眼泪道:“奴婢本是……”

    她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然而还没等她开始卖惨,王曲已经大步逃离现场。

    “殿下!”宫女大惊,伸手呼唤。

    见大皇子连个头都不回,便恨恨的跺了跺脚,“哼!胆小鬼,我就不信……”

    王曲却是绕了路,赶回宫中的住所,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刚才他隔着大老远都闻见,该名宫女的身上,有一种特殊香味。

    那绝对不是体香,否则所有男人都将会为之倾倒,那姑娘也不会到现在为止,还只是区区一个无名宫女。

    这一定又是如侧妃的计策。

    让一个宫女带着那种东西来接近他,让他情不自禁的落入陷阱,最后丑闻传遍京城,失去皇位的继承权。

    先帝才过世几天?连刚登基的信王都动心忍性,没有添一个妃子,自己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做这种事,还传得沸沸扬扬,那可真的是奇闻了。

    好在他跑得快,且当时那个环境也不是封闭处,许多药香都让风吹散了。

    如侧妃一计不成,说不定还有后招。

    信王也不知道将这女人看好,被绿上瘾了吧。

    王曲忽然想起,如果如侧妃曾经红杏出墙,那杨承文会不会是野种?

    要不然怂恿信王滴血验亲?

    所有的血好像都是相融的吧!

    ……

    凤仙楼。

    杨承文和谢衔坐在雅间的座椅上,品茗美酒的同时,洽谈太子之位的事情。

    “杨兄你是世子,如今信王登基为皇,应当将你提为太子才是!”

    谢衔好奇的问道,“为何?如今你会与那杨承曲以及杨宝柱二人,同为皇子?”

    他不提还好,一说起这件事,杨承文原本的儒雅之气全没了,脸上尽是郁闷的神色,咬牙切齿道:“这个杨承曲,实乃我心腹大患!”

    自信王登基的前一天,在宗庙的众多祖宗牌位前,王曲已然认祖归宗,正式改名为杨承曲。

    自打那一天听到他的名号,杨承文就几乎咬碎了牙齿。

    纵然他已经看出,如今的杨承曲已不是前世那个杨承曲。可光是他们相同的名字,便叫他心里一阵膈应。

    无论如何,这一世他都要将杨承曲踩在脚底。谁叫杨承曲,就合该谁倒霉。

    旋即,他又将王曲入府之后,屡次针对自己子母二人,还曾污蔑自己的母亲如侧妃是贼人的事,一一告诉了谢衔。

    “这杨承曲当真会来事!”谢衔不由惊诧道。

    ‘不仅如此,以后你们全家都要遭殃。’杨承文抬起头,看着谢衔几次张嘴,却死活说不出口。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重生回来的事情,哪怕是前世之时,已经与他形同好友的谢衔。

    谢衔却是在低头大快朵颐,没有注意到杨承文脸上的犹豫之色。

    这杨承文竟然知道他的喜好,桌上摆的,全是他爱吃的菜色。

    甚至这其中,还有一样是他常常暗中吃的药膳——人参老鳖汤。

    他虽不是天生体虚,却难行人道。如今哪怕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却还未婚配,原因就在于此。

    坐在他对面的杨承文见他时不时喝上几勺老鳖汤,眼中不由露出些许蔑视。

    若不是上辈子杨承曲在王谢没落后,将这件事公之于众,他也许还不知道。

    身为谢氏下一任家主,同时还是三贤之一的谢衔,惊人有此隐疾。

    旋即,他注意到自己心中的这一股轻蔑可能不合君子之道,便掩饰的咳了一声,问道:“谢兄,这杨承曲既然向你试探过,那他会不会也大肆收买朝中的官员?”

    谢衔用丝巾擦拭嘴角,嘴里浑不在意的说:“又有谁会是那个傻子呢?”

    他不认为会有那一个朝臣,放着背后同时站着如侧妃、张家、王家等势力的杨承文不选,去选一个毫无前途,甚至来京城前还目不识丁的杨承曲。

    他早就做好了功课,对于皇室里边的几位继承人了如指掌。

    “既然如此,谢兄你为何还要与他虚与委蛇?”杨承文不解道。

    在他看来,谢衔更应该狠狠的当众奚落王曲,让其无地自容。

    “……”

    杨承文能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令谢衔有些意外。

    看来当今天子的三个儿子,都是庸碌之辈。

    皇室再多点这样的人,他们王谢两家就可以长久昌盛了。

    他无奈的叹道:“杨兄,你之前不是跟我提起过,你的母亲从皇上那里打听到,半个月之后要送你们三位皇子去边关么?”

    他提起这一茬,倒叫杨承文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谢衔微微一笑,眼中露出睿智的光芒:“我们何不设下陷阱,叫那杨承曲有去无回!”

    “没错!你先假意站在他那一边,等将他骗到走投无路的地方,要杀要剐,还不是看我们的!”杨承文脸上现出喜色。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现在终于有了眉目。杨承文激动的拿起酒杯,想要一饮而尽,但他激动得连杯子都拿不稳了。

    谢衔此时早已没有了之前看见老鳖汤时的失态,端起酒杯,很是含蓄的饮下。

    “谢兄打算怎么做!”杨承文又问。

    “杨承曲到现在都没有招到一兵一卒,可见其毫无才能!他心底一定急躁万分,若我在这时候给他数千人手,他一定欣喜若狂!”

    谢衔的声音淡淡的,听在杨承文耳中缺如天籁,兴奋的拍桌而起:“让那些人在半途跳反,将杨承曲杀死,盖以病危之名,父皇一定不会知道。”

    谢衔却仍有顾虑,“若皇上执意要查呢?”

    毕竟只有三个儿子,每少一个血脉就淡薄一分。更何况杨承文不止一次的在他耳边提起,杨承曲有多么的得新帝信任。

    “那就先让他身败名裂!”杨承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一点谢兄无需挂念,便交由我来完成!”

    为了除掉杨承曲,他花了无数心思。

    母亲如侧妃昨夜就说,会在父皇登基的当日让杨承曲当众出丑,彻底失去继承权,还会沦为笑柄。

第一百八十六章 如妃变如嫔

    黄昏。

    “太后!时辰到了!”

    才登基不久的信王,如今正与太后坐在慈宁宫里面。

    二人屏退左右,似有私密的事情商谈。

    二人身处殿内,外面由宫女把守,倒也不怕旁人听了去。

    如侧妃打探到信王行踪,过来禀报事宜的时候,就被人拦在了外面。

    “如妃娘娘见谅,陛下正与太后商谈要事,吩咐我们不准放任何人进去!”

    守在门口的宫女福身道。

    如侧妃想起上回信王装病的时候,自己也曾去探望过,却被拦在了外面。

    但这一回,她无论如何也不敢撒泼打闹了。

    只扬着笑脸,点头道:“本宫明白!”

    自打刚才看见王曲走上那座廊桥之后,她心里就断定,对方绝对抵抗不了那个宫女身上的药香药力。

    故而派了个宫女在旁边盯着之后,便急急过来寻找皇帝。

    国丧期间,连新帝都没有动那念头,偏偏王曲胆大,敢逗弄宫女,这件事定会成为一桩丑闻。

    在知道新帝身处太后的慈宁宫之后,如侧妃更是心中暗喜。

    正好让这两位都知道王曲所犯的事,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对方还会有翻身之日了。

    现在新帝正与太后商谈要事,她正好拖点时间,让生米煮成熟饭,使王曲的罪名坐实了。

    恰巧里边那二人商谈完毕,如侧妃听到从里面开门的动静,在门外竖起了耳朵。

    只听到太后对信王所说的最后一句话:“皇上请务必记住,哀家完成了该做的事,而哀家所托之事,也请你不要忘记!”

    太后几乎是竭力嘶喊,声腔中带着一丝悲凉。

    信王脚步一顿,背对着她点了点头。

    如侧妃心中好奇,抬头瞧见信王脸色不大对劲,生怕惹恼了他,便识相的低了低头,没有将心中的疑问说出。

    “你怎会在此?”

    看见等候在宫殿外面的如侧妃时,信王皱了皱眉。

    他哪怕答应过梅史龄,不会伤及如侧妃等人,却也不打算让这女人长久待在后宫。

    “皇上!”如侧妃略微福身,脸上露出愁容,道:“大皇子似乎和宫女在太和门附近纠缠。”

    她说得极为隐晦,信王却听懂了意思。

    “真是荒唐!”然而他嘴上斥责,神情中却未有动怒的意思。

    “皇上?”如侧妃不由急了,不解的怒道:“国丧期间,大皇子身为长子嫡孙,理应食不沾荤,宿不着霓,男女之事更要严戒三旬!”

    这是明面上的规矩,私底下也没几个人会守,只是人们大多暗中行事,不会给外人知道,还传得沸沸扬扬。

    如侧妃焦急的神态,尽数落入信王眼中。

    后者失笑,摇了摇头道:

    “秦王的长子承宣,才称得上是父皇的嫡长孙,承曲纵然顽劣,也不过是少年心性,且随他去吧!”

    他一副纵容王曲胡作非为的样子,如侧妃心底更是焦急不安。

    信王并没有兴致再看她表演,转身欲要离去。

    “皇上!”如侧妃下意识的喊了出来。

    旋即,信王听到她的声音回过头,眼神中只有一片冷意。

    如侧妃知道,自己如若再强加罪名到王曲头上,也难免在皇帝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故而神情中迟疑不断。

    叫出这一声喊住皇帝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将王曲的罪名说个清楚。

    正酝酿言辞之时,却见庭外的拱门转角,跑过来一个宫女,恰是她之前吩咐的,留在太和门看着王曲和宫女琉璃行苟且之事的心腹。

    “陛下!娘娘!”行礼之后,心腹宫女便是凑到如侧妃耳边,低声说出自己看到的事。

    “琉璃没有留住王曲?”如侧妃心中一惊,随即留意到皇帝就在旁边,便将险些脱口而出的质问咽进肚子里。

    见她失态,信王也没在意,径自穿过庭院,离开了慈宁宫。他倒要去太和门那地方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乱子。

    如侧妃暗暗咬牙,却也无法再开口挽留他。

    “这是怎么回事?本宫明明看见王曲上了廊桥,还和琉璃纠缠到了一块儿去,怎么会又跑了?”

    如侧妃阴恻恻的表情稍纵即逝,伸手在心腹宫女的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以此宣泄自己的怒火。

    宫女受痛,也只得咬牙硬撑,连个闷哼声都不敢发出。

    见她隐忍的模样,如侧妃心里痛快了些。

    见她表情稍微缓和,宫女心中暗松了一口气,问道:“娘娘,接下来该怎么做?”

    如妃的计策让大皇子躲了过去,接下来想故技重施,只怕难度和风险都要提升许多。

    “哼!”如侧妃冷笑,“本宫的计策可不止这样!”

    她也是发现宫女琉璃暗里明里的对新帝抛媚眼,才想出的这一招一石二鸟之计。

    不仅将王曲彻底击垮,还能顺理成章的出去那琉璃。

    如今王曲是逃过了,可琉璃的确实是在丧期勾引了大皇子,这个罪名可不是一个小宫女能够承担得起的。

    除不掉王曲,除掉一个潜在敌人,也算是一种收获吧!

    如侧妃心中极力安慰自己。

    ……

    王曲从傍晚睡到了次日的清晨,只觉得精神焕发。

    如侧妃捣弄出的玩意儿,倒是还能补身子。

    他从自己的住所行至先帝灵堂之时,一路上听到些许风声。

    沈骥在他身后,也一阵莫名其妙。

    打听之后才知道,昨夜有个宫女不检点,在国丧期间勾引新帝,如今被皇上口头封为了桑嫔。

    这个封号,还挺别致。

    王曲笑了笑。

    哪个宫女胆子那么大,竟然敢在丧期勾引信王,还让她成功了。

    看来如侧妃有对手了。

    见他露出笑意,沈骥又将自己打听来的事情道个清楚:“桑嫔正在先帝的灵堂里面负荆请罪,说是情不自禁!”

    “听说如侧妃也被皇上罚了,从妃位降为了如嫔!这下宫里倒是有两个嫔了。”

    他又补充道。

    二人赶到久安帝灵柩安放的灵堂之时,场面已经控制住了。

    如侧妃和一个略微眼熟的女子并列跪在地上,她们的面前就是久安帝的棺材。

    信王脸色淡淡的,看不出表情。

    如侧妃倒是满脸的委屈。

    王曲进去的时候,就听到她在极力辩解道:“皇上,臣妾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定是这名宫女存了心要勾引您!”

    王曲细问旁人之后,才知道如侧妃为什么被罚。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还要再等

    昨天傍晚,信王从慈宁宫离开,就去了一趟太和门,路过湖上的廊桥之时,被一个宫女深深的吸引了。

    二人情不自禁,在国丧期间坐下了羞耻的事情。

    事后该名宫女坦诚相对,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原来日前如侧妃发现宫女琉璃常常偷窥新帝,还满面含春,便猜出了她那点小心思。

    如侧妃本要叫人处理了琉璃,但琉璃苦苦哀求,使她动了恻隐心。

    “如妃娘娘说只要奴婢佩戴特殊香囊,勾引大皇子在丧期做出苟且之事,奴婢对她就失去了威胁,如妃便可以对奴婢网开一面。”

    宫女琉璃说着,转望向身后的王曲,“谁知大皇子心性坚韧,使如侧妃的谋划失败。”

    “原来是昨天那个宫女,就说举止怎么那么反常!”王曲稍稍恍悟。

    可信王怎么会和琉璃纠缠到一起去了?

    “后来陛下就来了太和门,接下来发生的,奴婢就无法详述了。”

    琉璃怯生生的道出了实情,将王曲心里的那一丁点疑问给回答了。

    这样说来,岂不是皇上的意志都不如大皇子坚定?

    众人沉默。

    信王有些郁闷:“如嫔,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如侧妃死死咬着牙,就是不承认那个香囊是她吩咐琉璃戴在身上的。

    琉璃自然也是一直跟她辩驳。

    事情发展到最后,却是信王带着两个女人跪在了久安帝的棺材前面。

    信王如今是皇帝,他这一跪,其他人自然也是免不了的。

    王曲在后面跪着,往前面灵堂两旁望去,皆不见太后的身影。

    闹出这样的大事,太后总该出来管管才是,要不然这会儿也不至于连个掌事的都没有。

    ……

    函廊关。

    “楼将军来了!”

    几乎是所有梅氏之人,都在议论着这件事。

    佘幽短短时间,已和这些人混熟了,这会儿便拉住一个人,问道:“是哪一位楼将军?”

    被她扯住衣袖的人回过头,诧异道:“这你都不懂?说起楼家人人赞颂的将军,自然是最骁勇善战的楼征将军。”

    “那是我大伯父!”另一边,楼箜不无得意的炫耀。

    楼征怎么会来这里!

    佘幽心中一颤。

    她记得很清楚,这时候的梅氏与北乌蒙联合,进攻函廊关的三城。

    可领兵前来的,应该是楼征的儿子楼金满才对,怎么会是楼征?

    “莫非是因为楼金满打了败仗的缘故?”佘幽想起来,前世的时候楼金满好像也没有在信王回京的路上伏击。

    后来楼金满率领人手,协同乌蒙大军围攻函廊关的三座城池。

    最后楼金满轻敌导致兵败身亡,楼征为了替儿子报仇,也匆匆来了函廊关,却被信王的卧底暗下毒手杀害。

    这一世楼金满打了败仗,倒成了好事了?

    不过即使楼征亲自过来了又如何?信王若是这一世没有命令卧底动手,便由她来亲自斩了这位独活的楼家双雄。

    ……

    京城。

    新帝跪在久安帝的棺材面前,整整跪了一个早上。

    王曲、以及前来哭堂的其余人,也都跟着他跪了许久。

    起身时,只觉得膝盖骨麻木酸软。

    若不是慈宁宫的人过来传消息,说太后病倒了,只怕信王还要带着众人跪更长时间。

    只是太后病倒一事,王曲觉得有些不太真切。

    前两天他看见太后的时候,对方还精神得很,不似患病的模样。

    怎么说倒就倒了。

    “据说太后昨日就不大好了,皇上还去看望过!”

    新帝离开灵堂之后,不知是谁带的头,都开始窃窃私语。

    信王去过慈宁宫!

    王曲愣了愣神,心中蓦地生出一个大逆不道的荒谬猜测。

    信王的生母早已过世,否则也不至于和一母同胞的秦王闹僵成那样。

    可是信王和这位嫡母太后,也没听说有多么的亲近,昨天信王去慈宁宫做什么?

    久安帝和秦王同时过世,他当时还未多想,只是好奇信王手底下的人怎么那样能耐,如今看来,是这位太后的手段高明,没有令先帝察觉到半分端倪。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众人已经纷纷散场。

    杨承文和杨宝柱一同离开,亲得跟亲兄弟似的。

    王曲看过一眼,便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却见一个宫人步伐轻快的走到面前,递交一封书信,上面还打着蜡,可真是讲究。

    寻了个僻静之处,王曲拆开信封。

    是谢衔的信!

    ‘昨日凤仙楼一别,经深思熟虑之后,在下愿举谢家之力,助杨兄夺位!’

    谢衔的这一封书信,论荒谬程度,不亚于昨日王曲开口直言夺位。

    王曲将书信揉成一团,脸上笑了笑,没有太多表情。

    谢衔连夺位胜利后的要求都不提出商量,就这样贸然的同意与他合谋,简直形同儿戏。

    他没有必要再与这个人接触了。

    谢衔一定是知道了他和杨承文等人要前赴边关的事,这会儿故意设下圈套,想引他上钩。

    王曲自然想要将计就计,可就算是要将计就计也不能就得太明显。

    他若是因着这封信,屁颠屁颠的跑去找谢衔,绝对会被对方当成别有用心。

    不如就敬而远之,假装看破了他的伎俩,故意疏远。

    再过几天,谢衔一定会再来,并且诚意十足。

    ……

    函廊关。

    “为什么要去大周的京城啊?”楼箜百思不解。

    佘幽自从听说了楼征要来乌梅岭,便匆匆准备了行礼。

    楼箜倒是想要见见那位大伯父,许久没见到,他心里怪想念的。

    “当然要去!这是公主的命令。”佘幽瞥了他一眼。

    苏如是却是有些激动,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启程?”

    “就现在!”佘幽说道。

    “才刚安定两天,饶了我吧!”楼箜哀嚎。

    只是佘幽前去大周京城的念头异常坚定,梅玖公主又曾吩咐他一切听从兰音姑娘的话。

    如今他就是心里再不乐意,也只得一同上路。

    苏如是寻了个空隙,悄悄问道:“佘幽,我苏家的案子如何了?”

    他们半个月前就开始赶路,因着身份特殊,走的都是僻静地方,如今到了鸟不拉屎的地方,对于京城里发生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佘幽掌握的信王情报网,也仅仅是一部分,知道的也不算详细。

    “王爷似乎登上了皇位!”佘幽这般说道。

    “真的?!”苏如是狂喜。

    信王答应她会帮苏家平反冤案,如今对方登基,那平反一事,岂非易如反掌?

    “没那么简单!”佘幽摇头道:“朝中众臣是否怀有异心不说,信王是借以武力登基,皇位坐得还没稳,你苏家的案子,只怕还得再等!”

第一百八十八章 楼征

    以梅玖的命令为由,佘幽带着苏如是与楼箜想暂时先离开乌梅岭。

    这个冬天,信王与楼征二人,总归有一个是要死的。

    按理说楼征正往乌梅岭赶来,她也恰好就在这个地方,近水楼台,要先杀的应该是楼征才对。

    可在乌梅岭这个地方,当着梅氏那些大师的面前她不可能成功暗杀楼征,毒术与武功都不如楼征的她,只能倚靠外力。

    但是在敌人的大本营里,要与信王布置好的卧底接头并不容易。

    她若是一不小心漏了馅儿,纵使知道得再多,最后也逃不过被围杀致死的结局。

    死得毫无价值。

    这样的冒险,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只是进京也不一定能够顺利地杀掉信王,故而考虑了许久,她选择让天意来注定。

    抓阄——

    抓到了信王,她便打算进京送对方一个大礼。

    至于楼征,等除掉了信王,凭借暗令,可以循序渐进的一步步掌控那些卧底。

    和前世一样,让那个卧底暗杀楼征。

    就算情况往最坏的方向进展,楼征没有被卧底杀死,那她同样可以和王曲合计,围剿前朝余孽。

    梅氏的据点再多,可她前世就曾一个一个的找过,如今大不了再来一次,难度还降低了许多。

    等楼兰梅氏的据点全都覆灭,楼征再是善战又能如何?

    没有了根基,纵使楼征彻底的投靠乌蒙,也不过是沦为棋子,以些许代价或施以威胁,便能使乌蒙舍弃他。

    打定了主意,她没有过多犹豫。

    “走吧!”楼箜神情恹恹的,显然不大乐意。

    楼征是他大伯父,又是楼氏的大英雄与定心丸,这会儿眼看就要重聚,却被佘幽与‘兰音’从中阻挠。

    偏偏他记得梅玖当日所托,狠不下心去违背。

    苏如是记起自家的冤案,却是恨不得立刻飞往京城。

    三人带着几个随从,向梅氏的几个遗老说明缘由之后,便迅速的下了山。

    刚离开驻扎地,便在山脚遇到了军队。

    不是来时遇到阻拦的那支,而是帅旗上写着一个“楼”字的大军。

    那人头乌泱泱的在山岭小道间涌动。

    佘幽没见过楼征,却曾在楼兰梅氏的遗址里看过他的画像。

    画得不够传神与逼真,但足以让她在此时认得出,那楼氏大军的为首者,就是楼征。

    她看着山脚的军队时,对方也看见了他们。

    高举‘楼’字帅旗的大军,这时候赶忙开口问道:“山上的可是梅氏之人?”

    楼兰梅氏不分家,他们来此之前也没有像常规打仗的那般,先派几个斥候过来。

    如今突然看见山上有人下来,自然是提起了警戒心。

    “伯父!”楼箜兴奋地跳起来招手。

    原本正要呈现戒备状态的楼氏大军,此刻皆是一愣。

    楼征遥遥一望,也认出了这个便宜侄儿。

    “你怎会在此?”他的声音生硬冷拔,不带一丝情绪。

    楼箜顿时响起往日对他的害怕,这时候露出讪讪的表情。

    “是公主,她让我……”他下意识的想将事情全盘托出。

    佘幽及时制止,将他往旁边猛力一推。楼箜踉跄几步,摔在了混着枯枝的雪堆里。

    “楼将军缘何来此?楼兰梅氏三族的约定,希望将军不要忘记!”

    佘幽脸上佯装出怒意,对着楼征等人寒声相问。

    楼兰梅氏三姓有约,三姓各自发展出的领地,其余两家不得踏足。

    就算有要事相商,也只能在寒梅庄那个地方谈事。

    “大胆!”

    楼征手底下的一个将领大声呵斥,楼征却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这名将领只能无奈的后退。

    楼征的目光从侄子那儿转移到了佘幽的身上。

    敢当着千军万马出来质问他,表现得毫无畏惧,自身还是女流之辈,只怕不是简单人物。

    这人在梅氏想必具有一定的话语权!

    他歇了杀鸡儆猴的心,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愫,只淡淡道:“此次进攻函廊关,本将军有要事与林老商量!”

    他也不说为什么商量事情,要带来这么多人。

    这本就与佘幽无关,刚才的质问也只是做做样子。

    当下,她便点头道:“楼将军请便!”

    说完,她与苏如是往旁边躲了躲,想给楼征的大军让条路出来。

    楼征看了她一眼,沉思之时,脸上似有所思。

    “你们就在此地安营扎寨!”他对手底下的人吩咐了一声,旋即转向佘幽等人:“本将军不带一兵一卒上山,劳烦姑娘带路!”

    山路岔道虽多,可大路直通的地方就是梅氏的驻地,他说是请佘幽等人带路,实则是不让她们下山。

    “佘幽!”苏如是有些焦急,却又不敢强硬的拒绝楼征,只得望向佘幽,盼着她能拿出个主意。

    “正好,我们先不用走了!”楼箜喜道。

    佘幽忽然一笑,“将军这边请!”

    她想走就一定有理由能走得掉,可是看楼征的架势,拦路的态度十分坚定。

    他没有理由拦着不相识的自己与‘兰音’等人,剩下的便只有楼箜了。

    从头至尾他除了先前的那一眼之外,再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楼箜的身上,此刻挽留,也是借着别的名目。

    这个楼征,指不定还要比信王更加难以对付!

    ……

    京城。

    如侧妃自打上次暗算王曲失败,www.uukans.c便宜了琉璃之后,便歇了火,没再盯着王曲。

    转头专心致志的对付刚刚被封为桑嫔的琉璃。

    还没等王曲松口气,谢衔的请帖便一而再的递上来。

    似乎是为了取信于他,谢衔今日又送来了一份众才子聚会的请帖。

    与诗会的形式不同,现在久安帝头七才过了没多久,朝廷是不允许大肆作乐的。

    这还是太祖当年亲自修改过的规矩,过了头七可以小聚,却不可大肆张扬。

    所以这类特殊时期的聚会,俗称私宴,一般是至交好友才会邀请。

    毫无疑问,谢衔的好友必定都是家世清贵或者饱读诗书的有识之士。

    按理说,王曲可在这个小宴会上招募有志之士。

    说不定谈妥了,又能多出几个助力。

    可是谢衔的心思,王曲早就看破。

    对方既然邀请了他过去,就表明这宴会上的人要么不值得招募,要么就是正等着他招募,日后搞出背叛。

    无论哪一样,王曲都不想沾。

    但他若想将计就计,就得假装出渐渐信任谢衔的模样。

    这样一来,谢衔才会作出下一步行动。

    “告诉宫门口等着的那个人,让他回去禀报谢公子,这次的宴会我一定会去!”

    王曲收好请帖,笑着吩咐传信的小太监。

第一百八十九章 计中计

    “禀公子,传话的公公告诉小人,大皇子已经同意赴约了!”

    派去办事的随从回来禀报之时,谢衔正在书房里疾笔写释书信。

    大皇子到现在都没有招募到一个人手,心里一定十分着急。

    他若是想取得信任,就得拿出一点干货。

    所以现在他正给江南的谢家写信,让谢家的人尽快准备数百上千人手,送到指定的地点。

    若是大皇子知道,他这一投靠能带来这么多人手,必定欣喜不已。

    利令智昏,对方想不动心都难。

    等到大皇子按照自己说的,前往那些谢家招募来的人手聚集地,对方就会发现,那些人不仅不能成为他的帮手,反而还会要了他的性命。

    除掉了大皇子,剩下的二皇子就更是不中用,三皇子杨承文纵然有些才气,但是某些方面过于天真,也不足以支撑起朝廷的昌盛延绵。

    王谢两家的繁荣不会断绝。

    瞧见主子脸上透露出喜色,那随从便迟疑着开口:“大皇子的势力说到底远远不如二皇子,公子您为何要帮他?”

    “帮?”谢衔笑着摇摇头。

    连着几天了,自打凤仙楼碰面之后,大皇子就再也没有过来拉拢他。

    为此,他只能主动出击。

    举办宴会并且邀请大皇子前来,看似是在为对方拉拢人脉,实则那些人绝对不会因王曲的笼络而动心。

    就算他说破了天,得到的也只会是婉言相距。

    江南的那些豪强,从一开始就连着命运的,想要置身事外的都被淘汰了。

    现在剩下的那些,都是对王谢两姓俯首顺从的世家。

    他这一场宴会邀请来的,也都是这世家的人。

    那些人并不愚蠢,就算他没有在宴会开始之前提点几句,他们也会待价而沽,不会轻易站队。

    ……

    宴会的时间,是在次日的午间。

    还算谢衔心思,没有安排在早上。

    就好像皇宫里,一边挂满久安帝驾崩的白绫,另一边挂着庆祝信王新帝登基的红彩一样荒谬。

    王曲早上还在灵堂里面跟着众人哭嚎,为久安帝的逝去感到悲伤,过了午时,却直奔谢衔开办私宴的场所。

    一处小筑,景色别致。

    三两友人,坐在桌案前品味着各自的诗画。

    就像一般友人间的串门一样,朝廷对这个管得也不严。

    王曲进去的时候,便是看见谢衔站在门口旁边等待,对方的肩上,甚至还有一层薄薄的积雪。

    显然,是等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看见王曲时,他眼睛一亮:“大皇子终于来了。”

    他这般作态,令王曲肃然起敬。

    做戏做足了全套,谢衔真不愧是江南谢家的未来接班人。

    小筑里面,正在雅室品诗的几个士子,皆是相视间目光闪烁。

    谢衔一一为王曲介绍了他们的身份。

    这些人都有一个显著的特征————他们的祖籍都在江南。

    王曲的目光也闪了闪,转而叹息:“皇祖父过世,我实在不宜作乐,今日便只看诸位作诗罢!”

    他作不了诗,却也没有必要将自己的短板拿出来丢人现眼,便随意寻了这么个借口。

    杨承文已将王曲的身世说给谢衔听过,谢衔也知道了上回诗会上,王曲是借着堂兄的诗词,才作得出那一首还算不错的诗句。

    如今这次,虽说谢衔醉翁之意不在酒,没怎么在意他会不会作诗。

    可还是打从心眼里的有些轻视。

    一番刻意做作的品诗之后,王曲已是跟着谢衔来到了小筑外面。

    “我前几天在凤仙楼所说的话,谢兄考虑得如何?”王曲的脸上露出笑容。

    像是认定了谢衔必定会接受他的拉拢一般,整个人表现出一股志在必得的神态。

    这样的蠢货,杨承文竟然都搞不定?

    谢衔心中暗暗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苦笑道:“自古以来奉行的都是嫡长子继承制,更何况殿下您自幼在农户家中受苦,想必十分体恤民情,皇室之中没有比您更加适合继位的人选了。”

    “你这都是肺腑之言?”王曲挑眉,戏谑地问道。

    谢衔没有回答这个疑问,反倒作揖行礼:“谢衔愿意辅佐殿下!”

    “自凤仙楼一别,我就知道你迟早会主动寻上来!因为除了我,杨承文和杨宝柱都不过是平庸之辈!”王曲信口开河的胡乱言说。

    一个孤弱皇子,哪来的这份自信?

    谢衔心中忽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只是脸上却一副当真的模样,夸赞道:“殿下高见!”

    他乃是谢家未来的当家人,对着一个几乎是目不识丁的蠢皇子能做到这一步,王曲认为谢衔在某一方面来说已经相当合格。

    王曲能够感觉到谢衔不经意流露出的那一丝怀疑。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能太轻易的相信谢衔,否则这场戏很快就会被拆穿。

    谢衔不是傻子,自己若是轻易的相信了他的话,然后接受他的投诚。

    短时间内谢衔固然有可能心里转不过这弯,可等事后仔细琢磨之下,也会发现其中的疑点。

    所以他在接受谢衔的投诚之前,要先表演一出“怀疑”的戏码。

    将自己心中的疑问一一说出,等谢衔回答完毕,再“接受”对方的投诚。

    简称谍中谍。

    若是仅凭一场私宴,自己就接受投诚,谢衔定会存疑。

    甚至有可能看破自己将计就计的用心。

    而现在,等他展现出自身的缜密心思之后再接受投诚,谢衔心里产生忌惮的同时,也会更加相信,他接受投诚,乃是真心真意的。

    当下,王曲冷笑一声,审视般望着谢衔:“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的声音冷冽中带着嘲意,“王谢两家同气连枝,你身为谢家的未来家主,不去支持与王家有姻亲关系的杨承文,反而来和我投诚,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他骤然翻脸,让谢衔有些惊愕。

    随即,谢衔再次苦笑:“殿下果真聪慧睿智!”

    “是你愚蠢而不自知!”王曲冷冷说道:“从一开始,杨承文背后的势力就远胜于我,你投诚于我,岂非弃明投暗?”

    谢衔心中一沉。

    这位大皇子将局势看得很明白,若是自己不能拿出根据,只怕对方不会轻信。

    这样一来,在前赴边关的半途中除掉大皇子这一计策,也就随之流产了。

    自己先前还笑他愚蠢,可如今看来,那不过是对方的试探。

第一百九十章 推心置腹

    当下,谢衔连忙解释道:“一山不容二虎,殿下或许不知道,王谢两家其实远不如外人看来的那般和睦!”

    “多年来,王家一直在与我谢家明争暗夺,就是想要证明,江南第一世家乃是他们王家。若是将来三皇子登基,必定会偏向于王家!”

    谢衔的话不无道理,他列举出的理由也足以令他人相信,谢家是真的与王家有所隔阂。

    “关系不睦?”王曲却摇了摇头,语气微哂,讥嘲道:“王谢两家姻亲关系续存了上百年,你从一开始就立意不纯,我岂能轻信!”

    “殿下既然将话说到这个地步,我也就没必要隐瞒了!”谢衔像是作出什么重大抉择一般,咬牙道:

    “我谢家想撇开王家,在江南独树一门,若是殿下可以答应,将来夺位成功以后,能够除王存谢,在下必定竭力助您!”

    “王谢通婚已久,一个个都夹亲带故,我以为,你们已能够称得上是一家人了!”

    王曲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谢衔摇头:“纵使是亲兄弟,在分一份绵薄家产的时候尚且会挣得面红耳赤,更何况是江南第一世家的地位与名声!”

    旋即,他又促狭道:“谢衔以为,殿下对于这些事了然于心!”

    皇室里真正的亲兄弟都能搞出闫墙之祸,更遑论王谢两家并非手足。

    谢衔的话很有道理!

    王曲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嘲意。

    ‘合则两利,分则两弊。’这就是王谢之间的关系。

    无论是王家还是谢家,在单独面对大周皇室以及其附属朝廷这个庞然大物时,都无法做到抗衡。

    唯有两家推心置腹的合作,共同创办一个天下士子心目中的圣地——玉山书院,才能够持续拉拢人心。

    假使有一方垮掉,另一个也会极力扶持。

    若不是他从一开始就看清局势,知道王谢两家绝不可能站在自己这一边,恐怕他此刻也会被谢衔说动,受到迷惑而制定昏招。

    谢衔听见一片安静,便抬起了头。

    只听王曲冷笑着问道:“你能为我带来什么?”

    似是因为谢衔刚才的那一番话,他此刻流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看得谢衔猛的一皱眉。

    一个孤立无援的皇子,哪来的资本跟自己傲气?

    就算王谢真的离心,他也同样具有崇高的地位。朝中哪一位皇子能得他辅佐,登上皇位的机会就能大大增加。

    不过王曲此时的言行,倒也正合他的心思。

    “听闻皇上前些日子吩咐过,让诸位皇子各自领兵前赴边关,不知殿下招募了多少人手?”

    谢衔的语气无比真诚,但王曲知道,对方这是故意在揭他的伤疤。

    只要是信王府中的人,几乎都了解,大殿下一个人也没有招到。

    而三殿下的外祖家,多日前就已经在做准备了。

    在所有人看来,此时的王曲不可能不着急。

    但是他自幼在贫户家长大,连书都没读过几本,估计连上哪儿招募人手都不知道,只能在那儿干着急。

    谢衔此时的举动,无疑是在雪中送炭。

    王曲听到他的话,却是脸色一僵,表情臭臭的,仿佛有什么抹不开面的事情被他揭开了一般。

    谢衔察言观色,心中已是了然。

    这大皇子虽然能力不怎么样,但是有戒备心、以及脆弱的自尊心。

    “殿下莫怪,实在是这件事在私底下传得沸沸扬扬,我也有幸偶然听说。”

    为了照顾王曲的自尊心,他说话时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急了王曲,会使得自己的计划失败。

    “我确实是个百无一用的废物!你选择站在我这一边,就不怕将来会受到杨承文的报复?”王曲看着他,扯出一抹冷笑。

    谢衔却是心底一笑。

    王曲此时表现得越为卑郁,就表示对方越加的需要他谢家相助。

    这样一来,自己的计策便不难实施。

    “殿下休要妄自菲薄!您自幼流落民间,可上次的诗会,您所作的那首诗意境深远,非寻常人可以比拟!只需一个机会,您便可展露才华,一鸣惊人!”

    自从听说王曲上回在诗会所作的诗句,是摘了堂兄的随笔之后,谢衔便看出,这人的虚荣心极强。

    如今拿那首诗来夸他,应该能使其心花怒放。

    果然,谢衔说完话,便看见王曲脸色稍霁,只是神情有些别扭。

    定是在心虚!因为那首诗根本不是他自己作的。

    谢衔心中暗道。

    只是,这些话却是没必要拿到表面上来说。

    谢衔只微笑着打破:“请殿下放心!”

    “我谢家在江南一带还算小有名声,殿下现在所需招募的兵卒,谢家可以帮您召集足够的人数。”

    谢衔的话声铿锵有力,作出这个保证,他根本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王曲面色迟疑。

    谢衔见状,明白自己还需再添一把火,否则这个颇有戒备心的大皇子,绝不可能接受自己的投诚。

    “每年的冬春交际之时,北边的乌蒙国便会牧草枯萎,需要在大周边境扫荡!陛下在这时候安排几位殿下远赴边塞,就是想看看谁做得最出色。”

    谢衔提起了信王和边塞的事,王曲的神情有些动摇。

    “若是我能够脱颖而出,父皇说不定会封我为太子!”

    喃喃自语的说着,王曲眼中的野心之火烧得更加旺盛。

    谢衔嘴角微勾,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纵然再有戒备心,可这位大皇子终究是连字都不识几个的农夫,最后还是要被自己的三言两语说动。

    如谢衔预料的那般,王曲在迟疑之后,眼中的瞳光一定,做出了选择。

    “你若是对天发誓绝对效忠于我,我就相信你,相信谢家!”

    王曲犹豫不决的说道。

    “发誓?”谢衔笑脸一僵。

    天地君亲师,对天发誓,等同于对着最敬重的人做出保证。

    可他本来就没想过要真正的效忠大皇子。

    ‘哪有人会这么要求追随者。这个大皇子可真会恶心人!’

    他的脸色有些勉强,心中更是唾骂不已。

    “你不愿意?”王曲眼中开始露出怀疑之色。

    谢衔知道,若是自己再不作出抉择,王曲的疑心就会更加深重。

    “我谢衔对天发誓,效忠殿下绝无二心,否则,便叫我不得好死!”

    他像是吃了一只死苍蝇,脸色讪讪的,有些难堪。

第一百九十一章 桑嫔所求

    王曲不觉间笑了出来。

    “谢兄快快停下!”

    等到谢衔将誓言全部说完,他才故作急切的拉起对方。

    “我不过是一时戏言,你怎么当真了?”王曲有些哭笑不得。

    “是我愚钝,看不出殿下的用意!”谢衔露出勉强的笑容,心底却在暗暗咬牙。

    这王曲话说得好听,用意却险恶。

    刚才若是自己没有及时发誓,恐怕对方心里就会生疑,更有甚者,直接翻脸都有可能。

    这人实在心性不定,好在自幼生于贫户,没有学过驭下之道,否则还不知有多难缠。

    谢衔心里暗自庆幸。

    却见王曲左看右看的提防之后,在他耳旁窃声说道:“谢兄,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早已买通父皇身边的人手,知道一个消息!父皇在先帝入葬皇陵之后,便会打发我们去边关!”

    说完,还慎重的交代了一句,“不要声张,这是隐秘事件!”

    然后又踌躇道:“你谢家招募的人手,何时送来京城?”

    他这一问,简直跟个白痴一样。

    现在离先帝入葬皇陵,只剩十天左右的时间。

    谢家纵使手眼通天,能立刻招来千百人数,也不可能再十日之内送到京城。

    更何况,谢衔就是想借这个机会,将王曲坑害于京外,又怎么可能将事情替他完全办妥。

    “江南赶到京城少说也要花费半个月,现在是冬季,赶路更加艰难!”谢衔只能把自己的难处说出来,摇头道:“要在十日内招够人手,恐怕不行!”

    “什么?”王曲面色一变,脸色难看的道:“若是不能在十日内召集人手送来,你谢家还有什么用?”

    他翻脸翻得实在太快,谢衔只好又道:

    “殿下且放宽心!”

    “那上千的人手,我会传信谢家,让他们将人安排在边关附近等候。到那时您去到边关,直接就有了一千人手,岂非远胜二皇子三皇子他们?”

    “你说得有道理!”王曲拍手笑道,旋即又面露异色,“可是京城到函廊关的路程,比江南到那里近上许多,我们能碰上面么?”

    几千里和上万里的差别,恐怕遇不上那些人了。

    谢衔笑道:“现在还有十天时间!我会让谢家召集人手之后,立刻送到指定地点!您若是怕去得早了要等人,十日后出京那会儿,大可以先在附近游山玩水几天!”

    冰天雪地的游什么山水!

    王曲嘴角抽搐。

    不过既然谢衔替他想得这么周到,他总不能白瞎了对方的一番好意。

    “谢兄思虑周全,有你相助,父皇驾崩之后,皇位一定非我莫属!”

    王曲笑得极为畅快。

    ……

    二人达成协议之后,又很快分开了。

    到底是国丧,哪怕是私宴,也弄得提心吊胆的。

    王曲离开这小筑之后,便又回了皇宫。

    经过太和拱门之时,又见到了琉璃。

    如今应该叫桑嫔了。

    桑嫔正坐在廊桥中间的小亭子里,旁边跟着几个宫女。

    信王后宫虚空,他骤然要将一个宫女提为嫔位,也并没有人直接站出来反对。

    便是如侧妃的兄长,翰林院的大学士,也没有急着替胞妹寻求公道。

    “大皇子!”

    王曲本来不想和她纠缠,快步往旁边走去。

    但桑嫔眼尖,瞧见是他,便喜笑颜开的小跑过来了。

    “多亏了大皇子那日的果决,才使本宫有今日的荣华富贵!”

    桑嫔颇有嘲意的说道。

    她原本是受如妃所命,来勾引王曲的,哪知王曲像是知道她的目的一般,那天跑得十分迅速。

    后面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被如妃弄死的时候,却是等来了皇帝。

    如今她身居嫔位,已是一宫之主。

    王曲微微一笑,面色不变:“桑嫔能有今日,要谢的应该是如嫔,而不是本殿下!”

    “要不是忌惮您,如嫔怎么会派使我来做这种事,那样也就没有如今的际遇了。”桑嫔以袖掩面,嘻嘻嬉笑。

    她已是嫔位,对着王曲这个皇子本不用称呼为“您”,然而上位时间不久,她一时还没改过来。

    二人都不在意这些,旁边的宫女也不敢自作聪明的提点。

    “桑嫔叫住我,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吧!”王曲笑道。

    少年皇子与花信宫妃私下谈话,传出去又是一桩美谈。

    不过桑嫔都不在意,王曲又岂会顾忌。

    他不认为信王会看上这个宫女,对方的上位,约莫是信王为了扼制如侧妃一人独大的局面,所提上来的一个筹码。

    当然,这不妨碍他拿这事儿来膈应桑嫔:“你我身份,似乎不应该走得太近,惹人非议,恐怕要坏了娘娘你的名誉!”

    听到王曲这句话,桑嫔目中有一丝犹豫。然而一想到如侧妃精通毒术的事情,她只能咬牙开口:“殿下那时候能看出端倪,想必是对如嫔的毒术有所了解,能否告知一二!”

    原来是这个目的!

    王曲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

    旋即,他摇头:“不行!”

    “为什么?如侧妃时我们的共同敌人!若是本宫胜出,也可在皇上那边,多替殿下美言几句!”

    桑嫔的话不无道理,可王曲确实不能告诉她自己的真实情况。

    他根本不通医毒,能看破陷阱,也只是因为鼻子能嗅得到那种药味。

    桑嫔却以为他有心藏私,急切的开口:“如嫔三番两次的陷害殿下,莫非殿下还准备继续容忍她?纵使她不再作恶,那三皇子呢?”

    她所说的三皇子自然就是杨承文。

    王曲摇了摇头。

    如果是别的帝王,他还有可能会与桑嫔密切合作。

    可是信王此人,就目前看来,是绝对不会受枕头风的影响。

    “不是我不想揭穿如嫔的毒术,而是我也不知道!那日能看破诡计,也只是因为我在如嫔那里埋有眼线,起先就知道了这件事!”

    就算不好合作,王曲也没打算恶了这个目前能与如侧妃纠缠抗衡的宫妃,故而说了这样一番言辞。

    桑嫔半信半疑,只能将这些话当成真话,失落道:“本宫还以为,你能够应付如嫔的毒术!”

    王曲很想告诉对方,信王目前并没有处置如侧妃的想法,所有的作为都只是无用功。

    最多,就是让如侧妃被打入冷宫。

    可是信王既然没有在一开始就那样做,想必另有深意。

    这件事是信王的隐私,知道的人并不太多,而且绝大部分还是对方的心腹。

    顾忌人多嘴杂,王曲没有说给桑嫔知道。

第一百九十二章 皇帝传唤

    夜里,王曲正在偏殿用膳的时候,信王派人过来了。

    “殿下,皇上让老奴过来,请您移步勤政殿,有要事相商!”

    来传话的是个老内侍,恰好是久安帝在世时的心腹。信王登基后竟然没有动他的位置,依旧是保持着先帝在世时的威风。

    王曲没见过这个内侍,却听旁人说起过。

    毕竟能连续成为两朝皇帝的心腹,这个大太监不可谓不聪明。宫女和小太监门提起他的时候,都是一副钦佩的模样。

    但王曲看见,这位老内侍的面目慈祥和蔼,如家舍老翁一般,不像是心机深沉之辈。

    当然,皇宫里会做表面功夫的大有人在。

    ……

    待对方言明信王所交托的话之后,王曲才微笑道:“我回屋披件外衣,公公先行一步吧!”

    他神态极为客气,没有丝毫的蔑视宦官之意,倒是令老内侍心中稍稍舒了一口气。

    “陛下正在等候,殿下不宜久拖!那老奴这就先回去禀报了。”

    笑眯眯的提点了一句以后,老内侍自行离去。

    当王曲来到勤政的时候,信王似是等得不耐烦了,已坐在桌案前看起了奏折。

    他乃是刚登基不久的新帝,这会儿批阅奏折却全然没有生疏的感觉。

    门口的内侍看见王曲到来后,便低头笼袖:“殿下!”

    内侍的声音固然阴柔,声量却不小。

    勤政殿并不是多么宽敞,门口的动静信王不可能听不见。

    王曲往里走了几步,拱手道:“父皇!”

    信王抬起头,见他长身玉立,光是相貌就与初见之时有了些许差别。

    京城的风水果然养人!

    信王淡淡一笑,旋即,想起另一个身在虎狼之窝的儿子,不知道是否吃得饱穿得暖。

    他面色冷了下来,提了一句:“朕一早就派徐内侍过去通传,你为何现在才来!”

    转而,他目光瞥向刚才过去传话的徐内侍,“莫非是你犯懒偷闲?”

    “老奴不敢!”

    徐内侍急忙下跪。

    信王是真的喜欢吓唬人!

    王曲嘴角抽搐,忙替徐内侍分辨:“与徐内侍无关,是儿臣知道现在有些地方在闹饥荒,便想节约粮食,将饭菜吃完了才过来!”

    见他替自己开解,徐内侍顿时面露感激。若不是他充满感激的面庞下,是一双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神,只怕王曲真当他是在感谢自己了。

    毕竟这事起因在他,徐内侍不记恨在心就已经不错了。

    他是吃饱了饭才过来的。多少是想试探一下信王,会不会登基之后就变了性情。

    这关乎他与对方日后的相处之道。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忧国忧民的好皇子!”信王颇有嘲意的哂笑。

    如今见信王的不悦似有舒缓,王曲便笑道:“百姓为何受此苦难?哪些地方和哪些人需要肃清,父皇心里想的一定比儿臣更清楚!”

    他心血来潮,想将百姓离篱之祸,转嫁给江南王谢两家,诱使信王对付那些人,替自己分担压力。

    然而信王暂时并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只愁思道:“边关战事将起,你觉得朕应该派谁去比较合适?”

    说完,略有期待的望着王曲。就差没直接叫他主动请缨了。

    王曲一片沉默。

    信王有一定程度的先入为主,以为他在年少之时受命,能够驻守边城,他的儿子就也可以办到。

    然而包括王曲在内,三个皇子没有一个是懂得领兵的。

    按理说王曲应该劝阻信王,让其派遣出一个有经验的老将。

    可此行杨承文与杨宝柱也会一同过去。

    这是个好机会。

    王曲很清楚,若是留在京城,迟早有一天他会被杨承文步步紧逼,直到退无可退。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杨承文是重生归来,若是对方的记忆里有前世的影子,恐怕会对自己提防甚重。

    听见一片安静,信王抬眼看了他一下,见其沉思,便开口打断:

    “计划不变,十日后你与承文宝柱他们一起,各自领军一百,前赴边关!”

    他声音冷冽,语气果决,不给别人丝毫的反驳机会。

    王曲皱眉道:“一百太少了!”

    今时不同往日。

    之前信王还只是王爷,所以不能明目张胆招太多人马,现在对方成了皇帝,竟然也还这般小气。

    “函廊关地势险要,只需守住三城,便可以守得住大局!你们每人一百人手,绰绰有余!”

    信王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反驳。

    现在他已经是皇帝,王曲顾忌心有点重,没有再多加劝阻。

    人数少一点也好,免得杨承文被人山人海保护,他连根针都插不进去。

    “父皇今夜叫我过来,就是为了宣布这件事?”

    他沉默半响,开口问道。

    信王却摇了摇头,面上少有的出现迟疑之色,“真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兹事体大,利益也不是那么一致,故而他才会面露迟疑。

    王曲看向徐内侍,后者早在信王开口之时,就已经退避出去。

    “父皇请讲!”

    殿内就他们二人,就算是涉及久安帝的事情,也不需要担心会泄露出去。

    信王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叹了一口气:“还记得朕以前和你说过的梅妃之子吗?”

    “父皇找到他了?”王曲问道。

    信王一直紧盯着他,生怕错漏了哪一个表情。此时见他只是略微惊讶,没有露出焦躁阴郁的神色,便松了一口气。

    “梅儿深陷险境,急需你的帮助!”

    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出:“朕最近查到,承梅流落到了楼兰梅氏的地盘,还被楼家的将军收养为了义子!”

    “他受梅氏公主之命,去了荷花村!如今音讯全无,朕安排的那些人手,都找不到他。”

    “父皇打算怎么做?”王曲插嘴。

    “继续派人去找!”

    信王的声音格外沉重,想来已经为这事愁了好些天。

    王曲面色古怪。按理说这件事信王不应该拿出来与自己说的,对方就不怕他为了减少竞争对手,故意害死梅妃之子?

    见王曲面有异色,信王也是一叹:“朕现在告诉你这些事,就是要你驻守边城的时候,记得仔细留意,看到底有没有承梅的下落。”

    “儿臣领命!”王曲作揖。

    他不认为信王对自己说的,全都是真话。对方的目的,一定不只是让自己顺道留意梅妃之子的下落。

第一百九十三章 作为诱饵

    与王曲提及梅妃之子的下落后,信王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又陆续将打探到的消息说出来。

    他的话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王曲挑出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记着。

    “楼兰梅氏的楼家,你知道多少?”

    信王忽然问道。

    “楼氏善战,现在的楼家当家人是楼征。”王曲说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知道的不多。

    信王沉默了一会儿,述说出了自己真正要言明的事:“朕派遣你们三个去边关的事情,楼征已经知道了。”

    “他会和乌蒙国一起进攻函廊关?”王曲这才明白,信王为何要将自己唤来。

    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他提醒道:“有楼征参战,这场战事或许会有变数。父皇就不怕梅氏与乌蒙合谋,彻底攻占您的江山?”

    原本大周境内虽然也有梅氏的据点,但泱泱大国之中,梅氏仅凭些许人手根本不足以颠覆朝廷。

    反而一旦事发,梅氏的据点逐一暴露,面临朝廷的围剿必定元气大伤,复国的大计就得推迟更久。

    现在楼征与乌蒙联合,而信王却似是不怎么重视,只派出微不足道的一点人手,根本挡不住敌方。

    届时函廊关被破,乌蒙大军如潮水般涌入境内,大周北原一片平地,在乌蒙铁骑的践踏下,连反抗都做不到。

    京城岌岌可危。

    王曲不认为信王会昏庸到这个地步。

    可信王在听到他说的那些话之后,并没有表现出足够的重视,反而淡笑道:“不必在意,楼征……由朕来对付!”

    他面带微笑,眉宇间头露出一股自信的神色。

    “看来父皇早已有了对策!”王曲了然,也没有过多的惊诧。

    之后,二人又不咸不淡的说起了一些事。

    王曲好几次将话题拐到江南王谢两家上边,可随后总被信王带偏。

    便是如侧妃的事情,信王也不想过多的提及。

    如侧妃命令桑嫔引诱王曲一事,终究没有确凿的证据。他还答应过梅史龄,绝不伤害如侧妃。

    话不投机,不多时信王就让王曲回去了。

    ……

    “皇上!”

    在王曲走后,勤政殿里面又走进来一个将领。

    “如何?可有联系到楼征身边的那个人?”信王问道。

    将领抱拳,“联系到了!只是那件事的始末,仍未查清!”

    他说的那件事,是信王埋藏在梅氏的卧底被人调动一事。

    信王不由皱眉。

    “竟有人能获悉朕的各种指令,并且成功调动人手,真是匪夷所思!”

    他面色略有忧虑。

    若不是安排好的卧底出现了异常状况,他也不会这么快选择动手。

    毕竟先帝常年体弱,又痴迷于炼丹术,距离身死只差半步之遥。

    他本没有必要那样做。

    但是那一日朝堂上久安帝的疑心之举,以及秦王的咄咄逼人,都在迫使他执行计划。

    如今哪怕想起来,也依旧有种不安的感觉。

    “用三位皇子来作为诱饵,是不是过于冒险了!”那个将领犹豫片刻,问了出一声。

    若不是楼征知道三位皇子将要前赴边关,也不会这样急急的去与乌蒙国合谋。

    信王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一片淡漠。

    “为了引出梅氏余孽,让他们冒这个险很值得!”他毫无情绪波动的道:“更何况生死有命!”

    这口中的话语,显得极尽平静。

    听到他这话,将领却是心中一颤,低着头不再多事。

    ……

    乌梅岭。

    “楼将军请用茶!”

    木屋里面,苏如是正与楼征坐在桌案谈事。

    大多是楼征询问,苏如是作答。她假扮兰音混入乌梅岭,生怕多说多错,便一直小心翼翼。

    而主动前来的楼征,却是随性自在。

    佘幽端来了茶水,毕恭毕敬的摆在楼征面前。

    自从前几日楼征来了乌梅岭之后,乌梅岭的林老便安排他入住在这一片。

    这楼征也是,放着山下的众多兵卒不管,一个人躲在乌梅岭上享福。也不怕手下离了心。

    “兰音姑娘,公主叫你去办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楼征尽量平和的问了一句。

    可他话语间有股煞气,压得苏如是心底喘不过气。

    “我,我……”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佘幽拿起桌上的茶壶,将茶杯倒个半满。

    “公主的计划乃是族里的大忌,请恕我们不能透露太多!”她在替楼征倒了茶水之后,便顺道替苏如是解围。

    楼征拿起茶盏,一饮而尽,随即不依不饶道:“我楼家也算梅氏一员,有什么事是不能知道的?”

    似乎看准了苏如是性子教软,他言语逼迫的对象总是她。

    “这……”苏如是对内情知之甚少,生怕一不小心露馅,便一再向佘幽投视出求助的眼色。

    “人多口杂,将军何必执着于此?”佘幽微笑着,又替他倒满了茶杯。

    瞧见楼征饮茶那般畅快,她暗中起了心思,想将这人毒死。

    可人在敌营,她若是动手,自身的安全也会面临威胁。

    瞧见她又出来多事,楼征皱了皱眉,动动嘴唇,最终还是不打算和这女流之辈起口角之争。

    之所以这般逼迫‘兰音’,是因为他知道,梅玖派遣自己的侄儿去荷花村乃不怀好意。

    对方想巧妙的除去楼征,巩固自身的地位。

    楼征本以为楼箜必死无疑,没想到在乌梅岭遇见了。

    他敏锐的察觉到,似乎是梅玖的计策出现了变动,但其中的内情,仍不得而知。

    ……

    天寒,地冻。

    王逸轩哈着热气,心中无比的郁闷。

    本以为兰音与佘幽等人费劲的招他过来,是为了重用他。

    谁知来到了乌梅岭之后,他连主事人的面儿都见不着。

    这样一来,别说发挥自己脑子里的知识了,就连生活品质都得不到保障。

    那些梅氏的人一旦见他长久闲散,又带来了一家子要吃饭,必定会心生不满。

    许砚书也是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模样。

    在这乌梅岭,他甚至过得还不如在荷花村的那段时日。

    信王回京后,他又搬回了永安县,只是那里的人顾忌他得罪了权贵,所以总是避着他。

    可就是那样,他仍是自由的。

    不像现在,被困在乌梅岭上面,想出去溜达一下,都要面临一双双像鹰一样锐利的眼睛盯梢。

    “不必着急,总归会有一鸣惊人的时候!”许静娴耐心的宽慰道。

第一百九十九章 沈骥之喜

    就在久安帝的灵柩入葬皇陵的前两天,王曲又接到了谢衔派人传来的消息。

    “公子邀您前往凤仙楼一聚!”

    这是传话的那个随从口中所诉之言,对方拿出的也确实是谢衔独有的信物。

    王曲略微思索之后,答应了赴约。

    “您要与谢公子会面?”

    随行在他身侧的沈骥好奇的问道。

    他是久安帝派过来的,按理说王曲对他应该是客气中带着防备。

    然而这位大皇子在处理许多私事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避着他。

    时日一长,沈骥便时有留意对方的举动。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微微倾斜着身,腰间一个翠色香囊不时摇晃。

    晃到了王曲的眼睛。

    他伸手摘过,取在眼前揉捏。

    沈骥急忙抢回去。

    “这香囊绣工不错!是哪一家闺秀所送?”王曲半开玩笑的说道。

    如侧妃屡次使用这招给人下毒,他对这玩意儿像是过敏了一样。

    提及香囊,沈骥的眼神有些飘忽迷离,仿佛想起了什么香艳之事,连刚才自己所问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

    王曲本只是随口一说,见他这副神态,心中却是响起了预警。

    如侧妃和杨承文二人的计策屡次失败,不是没有可能花费心思收买他的侍卫。

    但沈骥乃是信王特派,金银财宝难以动摇他的忠心。若要收买,以情动之倒是有戏。

    特别是沈骥常年跟着信王,年纪不小了至今却没还有婚配。

    美人计虽然俗套,但架不住有用。

    “是不是你的心上人?”王曲以揶揄的语气调侃道。

    沈骥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讪笑道:“是啊!我已经二十好几了,家中的父母也一直在催促!”

    二人乃是边走边聊,这会儿见到他点头,王曲越发觉得自己心中的那种预感成真。

    他驻足而立,忽然问道:“那位姑娘姓张还是姓王?”

    这一问,只问得沈骥脸上现出惊讶之色:“殿下怎么知道?”

    “不瞒你说,我学过几年卜算之道,能从印堂红黑之色看出喜祸之兆。”

    王曲随口胡诌,转而又笑道:“我还知道,你们一定是遇见了某种意外,恰巧相识!是她替你解围,还是你替她解围?”

    他这番道行,令沈骥惊诧不已,对前边那话不由真信了几分。

    “她是京兆尹张大人家的姑娘!”沈骥略低着头,嘴角含笑,分享出自己偶然遇上的旖旎好事:“前几日我在凤仙楼里面,看见张家小姐用膳,她是一个人偷偷溜出来的,忘记带银子了,被可恶的酒楼掌柜扣留……”

    沈骥将事情说得十分详细,王曲听了,却是面色古怪。

    怎么这么熟悉?

    好像他就是在凤仙楼里面遇见女扮男装的岳灵君,莫非那个张家小姐也是这种情况?

    无巧不成书,但是凤仙楼哪里来的好风水,吸引一个个大家闺秀不在家中绣花,反而偷偷溜出来?

    “殿下!”

    述说完自己的经历之后,沈骥发现大皇子有些出神,便出言提醒了一句。

    王曲愣了愣,转而笑了起来:“你们打算何时成婚?我一定送出一份大礼!”

    “还不清楚,我们还未交换婚帖。”沈骥摇头。

    摇头之后,他又猛的抬起头,强调了一句:“不过双方长辈正在商议之中,我已知道她的生辰八字!”

    “是不是没算好日子?不如把你们的生辰八字说出来,我替你算算?”

    生辰八字哪能随便告诉别人,沈骥只当他是在开玩笑,略笑了笑之后就没怎么在意。

    京兆府的府尹大人乃是如侧妃的兄长,王曲几乎已经认定,这绝对是如侧妃或者杨承文的计策。

    等他们彻底收买了沈骥,便可以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

    沈骥没有经受后世那些狗血剧的洗礼,对于这类伎俩没有戒备心,会中招不足为奇。

    换做任何一个后世穿越过来的人,遇到这种事都会心中存疑,至少会闪过一丝疑虑。

    至于这一丝疑虑能存在多久,就看各人的戒备心了。

    王曲遇见岳灵君那会儿,要不是高志远爱管闲事,他根本不会理会。

    沈骥正在如侧妃的圈套之中,这一点毋庸置疑。

    王曲分辨不出的是,他到底有没有被彻底拉拢。

    不过这件事并不重要,说到底他根本没有真正信任沈骥,对方能知道的一些事情,都是他刻意放出的烟雾弹。

    本来是想麻痹信王,如今看来,还能扰乱杨承文母子的讯息。

    只是这将计就计,他也无法保证不会被如侧妃他们看穿。

    大家都是人,没有谁比谁更加聪明。只是有些人更加注重细节。

    “杨承文一定想不到,我已经拉拢了谢家的势力!”

    像是自言自语,王曲得意的说着。

    沈骥跟在后面,聆听的同时细心铭记。

    他低着头,似是在思考王曲所说之事的真伪可能性。

    “您这一次去见谢公子,就为了对付三皇子的事?”沈骥以随意的语气,漫不经心提起这件事。

    他再是说得随性,可询问此事的目的性如此之强,王曲又岂会听不出来。

    “不错!”他微微一笑,答道:“杨承文以为他笼络了江南王家便胜券在握,可是我和他一样,拉拢到了谢家。”

    听他说到这里,沈骥心中深深一凛,赶忙整理好自己的表情,生怕露出过于古怪的神色,会使得王曲暗生疑心。

    “您对三皇子的事情好像极为了解?”沈骥别有用心的说道。

    “不错!”王曲看了他一眼,心思险恶的说道:“杨承文绝对想不到,他母亲的身边埋有我的眼线。”

    “眼线?!”沈骥恍然大悟道:“难怪您能够屡次看破如嫔的阴谋!”

    “唉——”王曲长叹一声,“我也是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才能收买那个人。”

    是谁?

    沈骥心中一动。

    但他明白,若是自己问出这句话,一定会显得过于的刻意。

    只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如侧妃,她一定可以凭着蛛丝马迹找出那个眼线。

    他的神色都映入王曲的眼中。

    “走吧!去赴约!”王曲面带微笑,眼中却全无笑意。

    什么眼线卧底之类的,他入京时日尚短,哪里有机会不止这些。

    一个忠诚可信到能够充当卧底不反水的手下,对他来说过于奢侈了。

    也只有如侧妃的娘家张家,那样的大户人家,才能随意挑出几个人手,也不怕对方背叛。

第一百九十五章 凤仙楼碰面

    谢衔约定的地点,是在凤仙楼。和大半个月以前一样。

    王曲赶到的时候,在楼外就听到了唱曲的声音。

    是丧曲!

    国丧期间,不允许大规模作乐,便是商女奏乐,也只弹唱一些哀悼之曲。

    王曲进去的时候,看见戏台中间的女伶满脸凄婉,显然心神已是十分投入。

    谢衔却听得入神。

    直到王曲行至桌旁,方才回神。

    “殿下来了!”他的目光依依不舍地从女伶身上收回。

    王曲一笑,打趣道:“谢兄似乎对此女有意?”

    “我在想,如何让她巧笑倩兮!”

    谢衔指着那个女伶。

    王曲顺眼望去,恍惚间觉得眼熟,转而才又想起,自己刚到京城那会儿,就是因为此女,和赵文显莫名结了怨。

    他的目光中显现几分戏谑。

    这名女伶居然没有被处理掉,真是福大命大。

    “殿下认识她?”

    王曲眼中的露骨戏谑,被谢衔敏锐捕抓到了。

    “不算认识!”王曲摇摇头。

    正当谢衔以为他要否认之时,耳边却又传来他那平静且飘忽的声音:“赵文显赵公子,似乎对此女有意!”

    “哦?”谢衔略有讶然。

    惊讶过后,他垂眸沉思。

    王曲看见,笑了笑,问道:“你找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女伶?”

    这女伶是谁的人已经不重要,在信王登基之后,赵首辅已是连着大半个月都没上朝了。

    朝野中,关于新定内阁成员的话题吵得不可开交,但有一点朝臣们达成了共识————请罢首辅!

    虽然信王以先帝还未入葬皇陵为由,拖了时间。但赵首辅被罢掉一事,已是在所难免。

    而没有了首辅长孙这个名头,赵文显也随之失去了往日的光环。

    他还是三贤之首,只是不再那么耀眼。

    “赵兄就是因为此女,才会当众失态?”谢衔却对此时颇感兴趣,追问了一句。

    王曲哂笑,略点头作答。

    天下就没有不漏风的墙。赵首辅之前以强硬的手段威逼众人,如今他眼看着就要失势,那件事便又被人传出去。

    沈骥有些兴奋的插嘴:“此事属下也略有所闻,似乎当时王宪之王学士也在场!”

    沈骥贸然的插嘴,令得谢衔有些不悦。

    然而对方口中所述的话语,却是令他分外在意,不由皱眉:“王兄当时也在场?”

    他所指的那个王兄,乃是同为三贤之一的王宪之。

    在沈骥点头过后,谢衔眼中忽然产生一股浓浓的忌惮之色。

    ‘看来三皇子等人,并没有那么简单!’

    谢衔的指头无节奏的敲击桌面,整个人早不知愣神到哪儿去了。

    王曲见他心思飘远,便假咳了一声,调侃道:“谢兄好像有心事,不妨说出来!”

    谢衔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在大皇子面前露出了破绽。

    “是谢家的事!”他含糊的应答,随意推诿给了谢家。

    “谢家?”

    “我谢家已经召集一千人马,就在函廊关附近的一处村落里,约定的暗号,是……”

    因是在酒楼大堂,担心给旁人偷听了去。谢衔说出暗号时刻意放轻了声音。

    旋即又强调:“扬起的军旗旁,得拴上一条绿绸带!”

    唯有这样,那些人才会知道,谁是目标。

    “殿下也不用担心会出差错,两日之后,您上路之时,我会派遣出一个随从,给您带路!”

    谢衔最后笑着说了一句。

    王曲点了点头。

    直至桌上的菜色都凉了,店里的伙计又上了新的菜色。

    王曲才带着沈骥,先行离开了酒楼。

    路上,沈骥问道:“殿下,谢公子刚才是不是对您说了什么?”

    问完,瞧见王曲那意味不明的目光瞥过来,便又替自己开脱一句:“陛下要我提醒您,万不可轻信了这些酒肉朋友。纵然是谢家之人,也多的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辈。”

    他自以为说出这些话之后,王曲对于自己的多事,会因着皇上而觉得是意料之中。

    王曲微微一笑:“此事事关重大,本殿下可不能随意说出口!”

    沈骥心中一紧,顿时觉得自己抓住了重要信息。

    但是再追问下去,极有可能会使王曲心生警惕。

    “还是告诉三皇子吧,让他去查。”沈骥心中暗道。

    将王曲送回皇宫之后,二人分道扬镳。

    王曲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脸上的微笑逐渐消失,面庞上没有一丝表情。

    沈骥当真不适合作为卧底,短短功夫露出的破赞数不胜数,又或者说,信王就是根据这个特征,才会挑选他作为心腹。

    毕竟这种心腹,若是哪一日有了别的心思,都能被一眼看破。

    ……

    另一边,沈骥辞别王曲之后,便径直往三皇子的住所行去。

    “王曲真的去见谢衔了?”

    在他详述今日发生的事情之后,杨承文急切追问了一声,语气中有些兴奋。

    和谢衔所说的一样,杨承曲纵然狡猾,可惜利令智昏,在面对白得的上千人手时,对方根本无法拒绝。

    如今,王曲身旁有沈骥作为卧底。而另一边,对方又正在一步步踏入谢衔布置好的陷阱之中。

    双管齐下,王曲这一次若是还不死,除非有妖邪作祟,等对方赶到了谢家指定地点,就会被上千人手包围,插翅难飞。

    想到这儿,杨承文压抑了多时的心情,此刻终于出现了好转。

    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对沈骥夸赞道:“你不愧是父皇身边的亲信,办事果然稳妥!”

    听到他的赞许,沈骥露出喜色,急忙问道:“那我和淑嬛的婚事……”

    杨承文的目的达成,此刻正是心花怒放的时候,对于这种小要求,摆摆手便答应了。

    “我会和舅舅细说,帮你谈成这门亲事!”

    他说得漫不经心,却令沈骥欣喜若狂的连连道谢:“多谢殿下成全!”

    回到家中时,只见母亲正忙着张罗。

    “娘去求过张家了,可他们就是不肯把女儿嫁到我们家中!”沈母无奈的对儿子提起。

    虽然儿子命好,在军营时被信王挑中,提拔成了皇室的宗卫,让家中的境况得到巨大提升。

    然而在张氏那种有底蕴的大家眼里,沈家远远不够格,沈母苦心托了媒人去提亲,却被狠狠打脸。

    “母亲不必操心,儿子已经办妥了!”沈骥忙将好事说给母亲听。

    “那得好好拜谢菩萨!”沈母立时欢天喜地,走街串门的告知街里街坊,自己儿子将要迎娶高官之女的喜事儿。

    沈骥不由更加认定,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

    自那日跟着大皇子去招募,最后却连个木匠都招不到之后,他心里就一直有这心思。

第一百九十六章 重回茶楼

    江南王谢两家的势力,到底有多么强大王曲其实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若是在临走前,没有给对方添上些许的麻烦,那么这一次的边关之行,即便他识破了谢衔的诡计,也一定不得安生。

    所以,在久安帝入葬皇陵的前一天,他必须做一些事情。

    这一日,沈骥又被他叫上了,二人顺着街市,漫不经心的走到了小巷合院的一片空地上。

    这儿以前有草台班子在唱戏,王曲还曾出手扔了一锭银子。

    如今久安帝驾崩,一个月之内这些杂耍唱戏的,都得先避避风头。即便是凤仙楼那样有后台的酒楼,都只能唱些丧曲,更遑论这些混江湖的草班子。

    与一个多月前的热闹不同,此地只剩一片死寂,偶有几个住客路过,看见王曲和沈骥二人装扮,都躲得远远的。

    “殿下,您来这里做什么?”沈骥问了一句。

    他如今与杨承文有所勾结,自然事事上心。

    王曲目中显现笑意,缓缓道:“去附近的茶楼,我眼看着快要离开京城了,总得跟一些人道别!”

    他这话说得倒也没差,离京时会别友人,也是情理之中。

    沈骥沉思着,点了点头。

    二人行至茶楼,却见里面客人只有三三两两,显得极为冷清。

    沏茶的茶婆早已不见了踪影,如今的茶楼掌柜,却是另一个陌生面孔。

    “茶婆去哪儿了?”

    王曲走到账台,对着正在埋头打理各类茶叶的新掌柜问了一声。

    后者茫然抬头,愣了愣,旋即摇头道:“什么茶婆,自我盘下这家店以来,因着客人少,没请过什么茶婆……这位公子想必认错人了。”

    茶楼换了主人?

    还是说茶婆出事,她的存在被人刻意抹掉了?

    王曲心中思怵片刻,转而笑道:“掌柜的,你是何时接手的茶楼?”

    他连续询问,令茶楼掌柜面色不渝,只是见其衣着富贵,心里并不想得罪。

    王曲见状,随意叫了一杯自己记忆里的茶名。

    茶楼掌柜面色稍霁。

    王曲便又问起:“我记得原先这茶楼时一位老妇打理,掌柜的,你是何时来这里?”

    “大约是半个月前左右……”掌柜的回忆着,“那时候我手里有些闲散银子,便寻思着买个店面……”

    他是从府尹张大人的管家手里买下的,据说是这茶楼的主人失踪,无主之物便被张大人收为己有。

    茶婆无故失踪?

    联想到信王寻找梅妃之子一事,王曲心里忽然一震。

    莫非是信王动的手!

    还是梅氏?

    不过这也正好,他本就是想借机,引得信王来此,如今这一着,却是再好不过的借口了。

    沈骥正在身后盯梢,王曲的目中流露出一片寒意。

    然而时至今日,他已不再是那个控制不好情绪的少年。

    哪怕心中充满寒意,他仍是笑着,口中赞许道:“这茶楼的茶水当真好喝……”

    “沈骥,你也来喝一杯!”

    冒着热气的茶水,已是被他推到一旁,静静的摆立在沈骥面前。

    “属下……”

    沈骥刚想推辞,然而目光瞥到王曲推过来的那一盏茶时,忽然又觉得有些口渴。

    若此时在这里的是信王,沈骥绝对不会,也不敢和对方同桌共饮。

    可换成了王曲,倒也没多大关系。

    “一个大男人,想这些婆婆妈妈做什么,真不果断,反正是殿下让我喝的!”

    想到这里,他将心中的顾虑推到一边,也学着那些王孙贵子的模样,慢慢地啄饮茶水。

    王曲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举动。

    “两位公子可要再来一杯?”瞧见他们的茶杯快干了,掌柜便又随口问了一句。

    王曲低着头,以指头敲击着桌面,发出“咚咚”的沉响。

    时间还差一点,还得再拖!

    他抬起头,对着掌柜笑道:“那就给我们二人再倒一杯!”

    “公子!”沈骥喊了一声,想制止他。

    此时他已经觉得自己肚里有东西在翻腾,只是时候不对,否则便该直奔茅房去大解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王曲用指头敲击桌面的声音节奏加快,令得沈骥也有些踹踹不安。

    明明是冬日,可他的额头,却渗出了细汗,面色惨白无比。

    比起当初的李玉树和那些村中顽童,沈骥的意志力不可谓不坚定,到了这个地步,仍在隐忍。

    王曲故作惊讶道:“你怎么了?”

    沈骥强笑:“属下无碍……”

    他极力想要压制腹中的剧痛,然而那种药材王曲是闻得出的,以凡人的意志力根本无法硬撑。

    绝对会昏死过去,然后满地狼藉。

    沈骥额头上的汗珠滚得豆大,牙齿咬得滋滋响。

    “你没事儿吧?”王曲又问。

    这一回,沈骥再也忍不住,急急说道:“殿下,我肚子好疼,先走一步,劳您在此小等片刻!”

    说罢,以离弦之箭的速度直奔门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回过来面目狰狞的对着茶楼掌柜问道:

    “哪儿有茅厕?”

    他这话,令那茶楼掌柜的惊诧得微微张开嘴,指了一个方向,“那边!”

    沈骥又快步跑过去。

    王曲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刻意将沈骥喝过的茶杯扫翻在地,摔成一地的碎片。

    “掌柜的,这杯子值多少银子?”他不急不缓的问道。

    掌柜:“……”

    这些贵人总有摔东西的癖好。

    ……

    赔偿好之后,王曲便径直往外面行去。

    没有沈骥在身边跟着,他其实也不怎么危险。

    杨承文和如侧妃认定自己中了圈套,应该不会冒险在京城的范围内动手。

    京兆尹要背锅不说,还有可能会被信王查出真相,彻底万劫不复。

    大半个月以前,秦王与久安帝在同一夜暴毙,知道得稍微多一点的人都能明白,此事与信王这个新帝脱不了干系。

    毕竟就在前一日,对方还被秦王污蔑,被久安帝怀疑。

    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新帝,想必埋藏在暗处的人手一定不少。

    若是在京城,当街杀害王曲这个皇子,无疑是虎口拔须,自惹大祸。

    如侧妃与杨承文此时固然有些重视王曲,却也远远没有到达那个值得一搏的地步。

    也是知道自身威胁不大,王曲才会带着沈骥出来。

    否则一个被收买了的随从,足以令敌方摸清他的底细,提早布置好陷阱。

    换了身寻常衣物之后,王曲回到那大片空地,找了一户人家,伸手敲门,询问戏班子的住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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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哥中举之后介绍:
二柱发现,堂兄溺水醒来以后仿佛变了一个人。才疏学浅的堂兄,竟考中了举人。堂哥中举之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堂哥中举之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堂哥中举之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