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商人被杀案(十四)
从金府出来,颜颂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刚坐进马车,颜非谨便问:“可有发现什么线索?”
颜颂坐在外面驾车,闻言,小声道:“我感觉此时的金府,许个人都战战兢兢的,不知道在害怕什么,本来想打听些消息,但时间太短,未免打草惊蛇,我便先出来了。”
“许个人吗?有多少人?”
“不清楚,但是很多。”颜颂道:“不正常的多了,反而显得正常的都不正常了,有些人倒是看起来神色如常,脸上神情也很自然。”
颜非谨眉心的不自觉拢在了一起,不解道:“金府肯定出了事,今晚再来看看。”
颜非谨说的今晚再来看看,颜颂多少有些猜到,但他没想到的是,颜非谨让他去府里打探情况,他自己一个人在外面。
且不说颜颂是否放心让他一个人在外面,就说他那闲不住的性子,在外面只怕不会乖乖地等着。
果不其然,颜颂前脚刚走,颜非谨便借着影影绰绰的树影来掩盖身形,离开了原地。
此时已夜深人静,金府的大门紧紧关闭,门前的两个石狮子在月光的照耀下,生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好似下一刻那两只石狮子就会张凯血盆大嘴,一口将人吞了。
颜非谨绕着那两只石狮子转了几圈,心想,若这个时候欧阳询在这里,或许可以发现这石狮子有何机关。
他的手在冰凉的石块上面敲敲碰碰,来回几次也没什么发现。
颜非谨想起了,之前颜颂说过,石狮子的眼睛似乎会转动,他在考虑要不要去默默看。
不过这两只石狮子都很高,眼下也没个凳子垫着,双脚并爬的姿势颜二公子颇为嫌弃,他自己又不会轻功,便在原地站着不动,摩擦着腰间的那块玉。
那玉是当时战冰送的,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之后颜非谨便会时常将战冰送他的那些东湖西拿出来,算是睹物思人,听到战冰亡故的消息只是,颜非谨日日会拿着战冰的旧物,身上总会佩戴一个战冰送的小玩意儿。
颜非谨没有纠结很久,张望四周,发现没人,挺直腰杆从怀里掏出一根绳子。
绳子上面已经有了一个小勾子,轻轻一甩便套在石狮子头上,颜非谨抬眼看了一眼石狮子,准备爬上去。
这时,他听见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转头一看,什么都没有,那声音仿佛是幻听。
颜非谨眉心微蹙,没有搭理。
待要再爬上去之时,听到了一声好似小孩子的哭声,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这诡异的声音在黑夜里好似被放大了无数倍,令人越听越害怕。
颜非谨:“……”他强壮镇定,腿肚子微微打颤,幸好四下无人,才无人看到。
颜非谨再也不看周围,抬头看了一眼石狮子,抓住绳子就往上爬。
等他爬到一半,听到一声撕心裂肺地“喵”,不由被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刚刚听到的类似孩子的声音其实是猫发出来的。
心里松了口气,颜非谨爬的速度更快了。
爬到石狮子头上,颜非谨俯下身来研究石狮子的两只眼睛。
之前颜颂说过这石狮子眼睛似乎在动,如果颜颂没看错的话,这石头做的眼睛肯定跟真正被固定的眼睛不同。
刚准备伸手去摸,颜非谨便注意到有一个声音似乎在喊:“还我命来!”
那声音刚开始叫唤得很小声,之后声音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在空旷的黑夜之中肆无忌惮地漂浮着。
颜非谨的手一个哆嗦,他反而不怕了,扯着嘴角看了声音发出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随即手指用力一按,只听见安静的夜晚响起“咔”的一声。
颜非谨只感觉自己正在快速下落,整个人轻飘飘的,他能做到的唯有紧紧抓住身下的石狮子。
终于落了地,颜非谨站起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只能扶着石狮子才勉强站稳。
底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这时颜非谨不由得庆幸来之前做了准备,身上待了火折子。
火折子亮起来的瞬间,根据影影绰绰的些微光芒,颜非谨总算将这里的布局看清楚了。
这里应该是一个地下甬道,宽度最多能容纳两个人,颜非谨测试了一下,没有回声,证明甬道并不长。
颜非谨看了看上面,却不知道要不要往前走。
适才在外面,又是小孩的哭声,又是猫叫声,女鬼索命的声音都跑出来了,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是谁的操作。
可他都下来这么长时间了,若战冰要下来,只怕早就下来了。
对于战冰来说,想要爬上石狮子应该很简单,难道是找不到进来的方法?
大概是那石狮子本就高大,平时基本没人会上去,即便上去了,也不一定会去转动石狮子的眼睛,以战冰的智商,兴许找到还需要一段时间。
如此安慰自己,便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小团光芒,那团光芒正在慢慢向他靠近。
颜非谨瞬间吹灭了手中的火折子,正准备抬脚换个位置,只听前方一个声音传来:“非谨,是你吗?”
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沙哑,好似嗓子里含着一层沙,让人听得有些不真切。
“阿冰?”颜非谨不确定地喊道。
对面的人停顿了一会儿,回答道:“是我。”
她的一句“是我”,却让颜非谨鼻子痒痒的,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颜非谨想要止住那一瞬间涌上来的各种情绪,于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战冰那边听他没有说话,又加快了脚步,边走边问:“你可是受伤了?”
颜非谨想跟她说“没有”,结果刚张嘴,就感觉汹涌而来的情绪,差点儿让他掉出眼泪来,他连忙闭嘴。
下意识地,他不想让战冰看见他眼泪婆娑的模样。
“我没事。”听着战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颜非谨赶紧转过身掏出手帕擦脸。
战冰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背影。
“真没事吗?”战冰几步走上前来要去拉颜非谨。
颜非谨:“真没事。”他很顺从地任由战冰拉着。
时隔两年,他盼这一天,盼得心肝肺都萎缩了,幸好,终于等来了与她的再见。
颜非谨几乎痴迷地看着战冰,灯火闪烁下,战冰的模样很不真切,颜非谨想用力抱住她,却又突然害怕,他怕这是他做的一场梦,一抱,就扑了个空。
以前这样的梦他经常做,每次只要他抱住她,她便彻底消失了,甚至为了能在梦里多留她一下,他会控制住自己不去抱她。
战冰将颜非谨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发现颜非谨确实没受伤,看见颜非谨还在盯着自己看,战冰戏谑道:“好看吗?”
“好看。”回答得毫不犹豫。
战冰诧异地摸摸脸,还以为自己突然变成了什么绝世美人。
见颜非谨除了看她,似乎什么都不会做了,战冰碰他的胳膊肘,提醒道:“再看就要收钱了。”
颜非谨才回过神来,深深地看了一眼战冰,没说话。
战冰:“……拿钱来吧。”战冰伸出一只手,放在颜非谨面前。
颜非谨怔了一下,随即摇头。
战冰收回手,撇撇嘴,眯着眼睛道:“颜大人看过了不认账的行为可不好啊。”
“自然是认的。”颜非谨:“对了,你适才为何会在哪里?”
“不是你引我来的吗?”
第77章 商人被杀案(十五)
两年的时间,太过思念战冰之时,颜非谨会通过回想与战冰相处的点点滴滴来增加两人之间的联系,但刚开始之时,他一直不敢回想传回战冰被杀而亡的消息之后的一切。
他总告诉自己战冰或许还活着,但又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是自欺欺人,每日就这样矛盾又重复地或者,犹如一具行尸走肉的尸体,好几次他都感觉战冰其实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注视着自己。
刚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有一次,颜非谨喝醉了睡在凉亭里,后来迷迷糊糊之间,他感觉有人来给他盖了一条毯子,等他醒来之后,发现身上并没有毯子存在。
奇怪的是,在那个已经冷下来的秋日,他并没有感觉到冷。
那时他一直在怀疑那条毯子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前段时间,慢慢接受了战冰不在了的消息,颜非谨才敢回想,自从传来战冰被杀而亡的消息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刚开始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战冰没了,但是牟略却能够极快地接手战家军,而且北疆并没有因为战冰的不在而出现问题。
当然,这也可以归功于平日里牟略便接触军务,故而能够很快安顿军营。
但以颜非谨从战冰那里听到的有关牟略的事情,知道牟略平时并不喜欢待在军营,故而之前的推论便可以推翻。
那么牟略为什么能够在舒宁到达之前不让战家军出现损失?
再仔细想想,似乎战冰刚出事不久,舒宁便很快赶去了北疆。
若说一件事是巧合,那两件事加在一起,且还是如此不同寻常的巧合加在一起,便足以令颜非谨怀疑。
但颜非谨又怕这是自己自欺欺人,便将战冰出事之后牟略的所有举动放在一起掠了一遍。
牟略虽然已经表现得足够自然,但怀疑地种子一旦种下,便能够从一些小细节中看出歇息端倪。
比如牟略的过分镇定,比如有些欲言又止,比如当他提出要去战冰为妻之事牟略过于激动的反应,在其他人都已经同意了颜非谨娶战冰之后,又千方百计地阻止他娶战冰。
当时没觉得有别的,现在想想,只怕这是战冰指使牟略的。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颜非谨便找来了契刀,让契刀在暗处观察是否有人在暗中跟着他。
果不其然,契刀来告诉他,有人会在晚上他睡着了,有时候甚至会一整天都跟在他身后,那人没有敌意,只是隐在暗处什么也不做。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颜非谨激动得一整夜都没睡,翌日便决定要将战冰引出来。
便有了独自一个人去郊外查案,实则就是引藏在暗中之人来刺杀他。
那些前朝之人果然不负所望,派人来刺杀,只是他没想到,对方会派来这么多人刺杀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
当时差一点儿,他真的就去见了阎王爷。
当时他疼得几欲晕死过去,几次都觉得坚持不下去了,可想着面前救他的道人或许是战冰,他强行转移注意力,终于套出了战冰的谎话,识别出那个道人就是战冰。
只是他没想到,战冰最后悔强行将他打晕过去。
确定战冰还活在这个世上,颜非谨便想见一见她,但那之后,战冰却一直没有出现。
今晚来金府,颜非谨并不知道战冰跟在他身后,故而刚开始被那猫的恐怖叫声吓了一跳,实在是因为那猫的叫声跟小孩子哭泣的声音很像。
再之后又是小猫又是女鬼索命,颜非谨就知道这恐怕是战冰在阻止他的冒险,石狮子的眼睛里肯定藏着秘密。
护士他毫不犹豫地转来开了石狮子的眼珠子。
“你是如何下来的?”颜非谨将问战冰。
“你是如何下来的,我也跟你一样。”战冰没好气地说道:“下次如此危险的地方,你一个什么武功都没有的贵公子就不要来了,你可知这有多危险?”
“我遇见了你,无论冒多大的风险都是值得的。”
“我不需要。”战冰声音铿锵有力:“如若见到我会让你丧命,我情愿战冰已经死了。”
听到战冰如此说话,颜非谨双手紧握成拳,咬着牙,随后一把拉住战冰没拿火折子的另一只手。
“你若想死,大不了我这条命不要了。”颜非谨正色道:“从此天堂地狱,我来陪你。”
他的声音并不大,可却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让人感觉有千斤重,语气中浓重的感情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战冰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颜非谨对于她的死亡过于在乎,通过这两年的观察,战冰确定颜非谨真的能做出跟她共赴黄泉的事情。
“好了。”战冰语气软了下来:“说什么死不死的,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是战场修罗,哪里那么容易死。”
颜非谨抓住战冰的手指,用力一捏,“最好如此。”
战冰:“……你不是想知道为何我跟你下来的方式是一样的,落地的地方却不一样,你猜一猜,看能否猜对。”
颜非谨深深看了一眼战冰,对于如此生硬转移话题的行为,感到了一丝久违。
他弯了弯嘴角,顺着战冰的话说下去:“不想猜,我想要你跟我说。”
其实他心里大概也能猜到了,不过现在他更想听一听战冰的声音。
战冰还以为他真没猜出来,倒也没有多想,道:“你掉下来之后,在你那个石狮子往下沉之时,只见不远处冒出来一个,走进一看,而你之前狮子站的地方,已经被另一个狮子遮住,紧接着我便跟着进来了。”
果然跟颜非谨猜的一样,所以他点头,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道:“原来如此。”
战冰:“……为何反应如此之大?”他一向都是从容不迫的模样,如今这么大的反应,战冰顿觉诧异。
“很奇怪,看见你,别的事情便都不重要了,故而一时间没有想到。”这解释合情合理,又令人无从反驳。
战冰随即挑了挑眉,不知道这人何时嘴变得如此甜了,还以为当着真人的面,他不会说出如此肉麻的话呢。
第78章 商人被杀案(十六)
没见到战冰,颜非谨会想着早些破案,见到了战冰,他却感觉脚下似有千斤重,突然就不想走了,只想抓住跟战冰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战冰在空气中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抬起头,问颜非谨:“你伤口裂开了?”
颜非谨:“……没有啊。”他随口一答,还有些茫然,随后才突然感觉到之前的伤口确实有些疼痛。
“去前面吧,那边有灯,能够看清伤口,好上药,不然有你受的。”战冰嘟囔道:“自己身上有伤还到处瞎跑,也不知道这臭脾气是从哪里学来的。”
“自然是跟我娘子学的。”颜非谨话语里的笑意毫不掩饰,忽视了身上的疼痛。
“哦,不知公子的娘子是谁呀,在下还挺好奇的。”战冰故作好奇。
颜非谨眯着眼睛,又捏了捏战冰的手指,战冰挑挑眉,想抽出手指,没成功。
“公子,你若是再不放手,在下可要喊非礼了。”战冰道:“毕竟公子可是一个有娘子之人。”
颜非谨凑到战冰耳朵边上去,道:“都已经拜过堂,成了亲了,难不成阿冰现在想要赖账不成。”
战冰眯着眼,转过身来,将手中的火折子放在两人中间,微小的灯光刚好可以看见颜非谨的脸。
“若非时常看着你,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每日泡在那么青楼,这才练就了这一身……本领。”
颜非谨:“?”
颜非谨:“你这是承认这两年都在暗中跟着我了?”
“你不是都知道了,那我承认不承认区别也不大,与其让你胡乱猜测,不如由我主动告诉你。”战冰抬起另一只手,要去摸颜非谨的头,道:“与其让你费尽脑子猜想一些有的没的,如此不也省事吗?”
颜非谨让自己站在原地没有动,等着战冰来摸自己的头。
都已经做好了颜非谨会躲的准备,见颜非谨没有躲,战冰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随后肆无忌惮地往颜非谨将头顶伸去。
战冰的身高到颜非谨耳朵的位置,想要去摸颜非谨的脑袋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于是颜非谨的头被战冰这个以前没什么讲究,动作又粗鲁的人揉了几圈。
之前揉战杨的脑袋习惯了,习惯性地就在颜非谨脑袋上面也用力揉了几下,不过颜二公子头上还有玉冠,被她这一揉,玉冠在头上松松散散的,自带仙气的颜二公子瞬间下凡了,还是顶着个鸡窝头下的凡。
自知闯了祸,战冰立刻停手,抬着的手赶紧收回来。
“非谨的头发还挺柔软哈。”战冰摸着鼻子道。
颜非谨好脾气地笑道:“或许吧。”还贴心地问:“喜欢吗?”
战冰:“……”被惊得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吓得一个猛咳,便将火折子吹灭了。
战冰也没注意,咳了几声感觉嗓子没那么痒了才停下。
“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时常偷去青楼。”战冰颇为矜持地擦着刚刚嘴上流出来的一点儿口水,似嗔非嗔地看了一眼颜非谨。
幸好颜非谨读书读太多了,夜视能力没有战冰那么好,这才没看见,不然也不知他会做出何种反应。
颜非谨终于找到战冰的背,道:“还想要咳吗?我给你拍拍。”
说着就给战冰拍背。
战冰:“?”从来没享受过颜非谨的好脸色,现在猛然得到如此优渥的待遇,战冰感觉有些受宠若惊。
战冰干巴巴地道:“不想了。”随即往旁边移开了些,毫无来由的,突然觉得有一丝丝尴尬。
虽然知道颜非谨喜欢她,喜欢到能够不顾一切反对娶她一个“已死之人”为妻,但这些都是在暗中看到的,除了看到颜非谨颓废的模样会格外心疼,更多时候,她更像是一个旁观者,什么都知道,但是都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
在颜非谨开口之前,战冰又道:“还是赶紧过去给你包扎伤口吧。”
颜非谨拍打着战冰后背的手悬在空中。
“都怪你,火折子都灭了。”战冰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她道:“没有灯光你肯定看不见吧。你等会儿,我先将火折子重新吹燃。”
颜非谨“嗯”了一声,没有拆穿她的借口。
等明黄色的灯光再次在两人中间闪烁之时,战冰伸出另外一只手放在颜非谨面前,咳嗽一声,微微抬起下巴,道:“你拉着我,这里面有什么危险也不知道,你受伤了可得仔细着些。”
这话一听就是瞎话如今,之前便已经不小心说出她已经来过此处的事实,既然都进来了,以战冰的性格,肯定不会什么都不做便离开,此处只怕早就被她摸透了,说“有什么危险也不知道”这话,便纯属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她这举动破有点欲盖弥彰的嫌疑,颜非谨嘴角的弧度又加深了许多,颜非谨将自然地伸出手去抓住那只手,轻轻回道:“好,我拉着你。”
不仅没有丝毫要拆穿战冰话里的漏洞,反而语气宠溺。
声音飘荡在黑色的空气里,愉悦的语气令人不自觉陶醉。
战冰的嘴角也不自觉热往上爬,正在一步步朝着耳朵爬去。
“血是不是流得更厉害了?”战冰道:“我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又加重了。”
两人共用一个火折子,同时默契地不提颜非谨手中还有一个火折子的事实。
因为只有一个火折子,明黄色的光线闪闪烁烁,可见范围较小,两人很自觉地拉着手,离得很近,肌肤的温度从指尖相互传出,一路往两个不同的方向奔去,最后又汇聚在了同一个地方:心脏的位置。
“还好。”颜非谨答道。
“嗯,你先忍一下,一会儿就到了,”战冰走在前面,拉着颜非谨的手,自顾自地道:“你这伤口再不处理会发炎的,也不知道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
“以后都听你的。”颜非谨跟在她身后。
战冰:“……也不用什么都听我的。”
“好,你说该如何便如何。”
战冰只感觉现在这氛围怪怪的,浑身都不自在,总觉得颜非谨的语气很不正常,有一瞬间,她有一种奇怪得说不上来的感觉,但她知道,她应该是不喜欢跟颜非谨这样的对话方式的。
第79章 商人被杀案(十七)
金府门前为何要费心费力弄一个地下甬道,这甬道又是通往何处,这本身就很值得商榷。
颜非谨跟着战冰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来越重,脸也就越来越白,恶心的感觉则更加强烈,而战冰好似对此毫无所觉,一脸平静。
也可以说,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故而没反应。
“你怎么了?”察觉到颜非谨的身体在抖,战冰停下来问。
在战冰面前,颜非谨自然不想暴露出自己弱势的一面。
战冰行事作风就刚烈强硬,作为她的丈夫,如果连这些都无法忍受,又有何资格跟她站在一起。
颜非谨摇头:“无事,我们走吧。”
“嗯,血腥味有些重,有何不适记得跟我说。”
“嗯。”
战冰还不知道,她如此说了,以颜非谨的脾性,只会装得更加若无其事。
两人继续往前走,血腥味越来越浓,短短一段路程,颜非谨只感觉这是在漫无边际的奈何桥上行走,只因为身边有那个人,即便这条路是通往地狱,与他来说也是天堂。
等到停下来之后,空气中似乎到处都是这浓重得令人呕吐的血腥味,无声无息地钻进人的皮肤里,将人拖进无边无际的地狱。
“我去点灯,你先等一下。”随后战冰转过身走了。
在战冰刚刚转过身去走了几步之后,颜非谨几大步走到一边,迫不及待地弯下腰,一声“呕”再也忍不住,直接吐了出来。
战冰停下脚步来,没有转头,问:“你还好吗?”
“嗯。”颜非谨声音虚弱,有气无力的,差点儿跌到地上去,但他还是特意将声音提高,道:“你不用管我。”
战冰果真再没有管颜非谨,等到她点亮了第一盏灯之后,紧接着又点亮了第三盏。
点好灯之后,战冰转过身来,跟颜非谨道:“坐好,我给你上药。”
颜非谨笑笑,看着战冰道“好”。
战冰掏出来的,依然还是那个熟悉的白色小瓷瓶,似乎永远都是这一瓶,这个小小的瓶子里的药永远都用不完。
“你这药瓶还是当年那个?”颜非谨问。
“嗯。”战冰头也不抬,就要去拉开颜非谨胸膛的衣服。
颜非谨也不阻止,甚至还一副任君采颉的模样。
战冰也没啥可矫情的,快速将他衣服剥开,指着伤口道:“伤口都裂开这么多了,你还到处乱跑。”
“不乱跑怎么能够见到你。”颜非谨微微弯下头,在战冰的头顶,说话喷出的气息落在战冰的头顶上,上面的头发颤颤巍巍地抖了抖。
“啧。”战冰道:“你再说这种话,老子保证让你再也见不到我,早知道就懒得管你,颜颂又没跟在你身后,我看你怎么办。”
颜非谨挑挑眉,原来战冰还没有发现契刀。
“我知道只要我受伤了,你肯定会来。”
颜非谨的语气笃定极了,就是因为他这份笃定,听得战冰牙痒痒,想直接一巴掌给他拍过去,但又不忍心,只得咬牙切齿道:“你就尽情的作吧,早晚有你受的。”
颜非谨听了之后只是笑笑,索性将下巴放在战冰头顶,能够感觉到战冰瞬间的僵硬,于是颜非谨又用下巴蹭了蹭。
战冰:“……你干嘛?”
“我好想你。”颜非谨又加了一句:“非常想,有时想得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他问:“以后能不能别再离开?”
战冰久久没有回应,只是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又低下头认真地给颜非谨上药。
颜非谨也没追问。
两本什么话也没说,但气氛并没有就此凝住。
药上好了,战冰收好药瓶,才抬起头,认真看着颜非谨的眼睛,郑重道:“我现在不能给你承诺什么,也承诺不了你什么,你有什么疑问,出去之后我会跟你说,但有些事情我还不能给你答案。”
颜非谨沉默,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吐出一个字:“好。”
“你衣服穿好吧。”
颜非谨没动。
战冰以为他没听到,又说了一遍:“好了,你衣服穿好。”
颜非谨依然没说话。
战冰不由得诧异,抬眼看他,又看看他松松垮垮的衣服,眯着眼睛,扬起一个似笑非笑地笑容:“难不成谨谨想要就这般模样在我面前晃荡?”
颜非谨:“嘶。”他夸张道:“疼,感觉手没力气,抬不起来。”
战冰:“……咳咳,我给你穿上吧。”
看着颜非谨一脸淡定地喊疼,战冰一时间之觉得想要吐槽,你说疼好歹要做做样子吧。
不过,战冰也只是在心里吐槽而已,实则这招对她很受用,这会儿就已经癫癫地去给颜非谨拉衣服了。
两人目光相撞,谁都没有移开视线,气氛瞬间变得暧昧极了。
“想让我给你穿衣服便直说。”战冰笑得揶揄:“不必说谎,即便说谎,该装的样子还是得装一装,看得我都替你尴尬。”
说到最后,战冰还摇了摇头。
颜非谨瞬间满脸通红,却还是忍住移开视线的冲动,认真道:“好啊,那下次我想要宽衣解带,阿冰可要记得你今日说的话。”
战冰:“?”
“我何时说过要给你宽衣解带了?”战冰又将她那小药瓶收进怀里,饶有兴趣地盯着颜非谨。
“你自己说的。”
战冰原本想反驳的,话到嘴边又将所有的话吞了回去,改口爽朗答道:“好啊,乐意之至。”
“那便如此说定了,不许反悔。”颜非谨道。
“要不要来和击掌为誓啊?”战冰揶揄。
没想到颜非谨竟然认真地点头,道:“确实是个好方法。”
说着就伸出手,示意战冰伸手击掌。
战冰没想到随口一说,颜非谨竟然如此当真,无奈一笑,摇摇头失笑道:“好吧,击掌为誓。”
待“啪”的一声响之后,颜非谨才算放了心。
“对了,你下来是要要找什么?”战冰问。
“你知道这下面都有什么。”颜非谨语气笃定。
战冰倒也没否认,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我想要四处看看,你带我去吧。”
“你现在身上有伤,你想要知道什么,跟我说,我都知道。”
颜非谨摇摇头:“你跟我身份不一样,目的不一样,我们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我想自己亲自去看看。”
战冰倒是想拒绝,但想到颜非谨的固执,便答应了下来。
由于血腥味过重,颜非谨鼻子都捂着两块手帕了,他依然觉得那味道令人作呕。
颜非谨没想到的是,在这里竟然碰到了熟人。
第80章 商人被杀案(十八)
两人刚走进一间密室,便听见前面不远处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近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这声音颜非谨很是熟悉,只不过他还是不敢相信。
刚刚一路走来,战冰跟他说了此处为何有如此重血腥味的原因。
前朝在这里用活人做实验。
至于是何试验,因为怕打草惊蛇,战冰还没有来得及查。
进来的时候战冰执意要捂住颜非谨的眼睛,颜非谨不让,战冰也不管他愿不愿意,仍然固执地给他捂眼睛。
颜非谨想说自己没那么弱,不过在无意间被他看到一个人之后,他再也没能说出口。
他看见有一个人被关在笼子里,肚子上面有一个洞,随着他缓缓爬动,那肠子也在跟着慢慢蠕动,他小心翼翼极了,就这样坐着挪动,好似怕肠子掉出来,他移动的地方,只剩下一大片鲜红的血液,那人却还在往笼子的光亮处爬去。
那人眼神空洞,脸上没有表情。
颜非谨不知道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被开肠破肚的情况下依然想要努力地活着。
画面很恶心,但颜非谨却吐不出来。
战冰赶紧重新捂住颜非谨的眼睛:“对不起,我走神了。”
战冰显然也被看到的画面震慑住了,捂着颜非谨的手都是颤抖的,她满目凄凉,又带着悲愤,随后眼里燃烧着熊熊火焰。
颜非谨缓慢而坚定地拉住战冰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我想要陪着你,无论何种境地,只愿执子之手。”
战冰张嘴,看着颜非谨满目坚定,还是闭了嘴,道:“好。”
想了想又补充道:“有任何不适的话记得跟我说。”
“放心吧。”颜非谨举起两人拉在一起的手:“我想陪你走下去。”
战冰也不再多说。
颜非谨强令自己不看那些更血腥的场面,同时脑子快速思考,若他是前朝那帮人,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这里最好的情况就是活剥人皮,也有一团血肉模糊还在地上蠕动,努力想要去够笼子,后一种场景,战冰及时将手给颜非谨挡住,但颜非谨已经将所有该看的都看了。
待那一个个笼子慢慢在身后走远,颜非谨恶心才姗姗来迟,只来得及跟战冰说“想吐”,便扶住手边的墙,结果摸到一个软软的,还冷冰冰的东西,颜非谨的手指都僵硬了。
“等一下。”战冰的声音此时才响起来。
正在颜非谨欲伸手去抓那软绵绵又冷冰冰的东西之时,战冰总算眼捷手快抓住了他的手。
“别碰。”战冰扶着颜非谨,用火折子快速看了一眼颜非谨苍白的脸色,快速小声道:“先别说话,尽量忍着别吐,到地方了我再告诉你。”
听战冰严肃的语气,颜非谨脑子里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此时也吐不出来了。
点点头,颜非谨“嗯”了一声。
等到两人来到一个水池边,战冰刚说完“可以吐了”,颜非谨便迫不及待地地弯下腰,对着水池吐得天昏地暗。
战冰只是沉默着,站在他身后给他拍背。
等颜非谨吐好了,战冰给他递过去自己的手帕。
她的手帕依旧很旧,看起来应该用了挺久,颜非谨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两年前看到的那块。
若换作任何一个人,将这么一块看起来黑不溜秋又遍布褶皱的手帕给他,他肯定看都不看对方一眼,不过这人是战冰,情况又完全不一样了。
颜非谨虽然极其嫌弃,倒是勉为其难地伸过头去,嘴正对着战冰的手,一丝很明显,你给我擦。
他这副模样,战冰怎么看怎么觉得傲娇极了,像一只慵懒骄傲的猫,战冰倒也笑眯眯地给他擦嘴,动作丝毫不生疏,好似这件事已经做过无数遍了。
“其实你可以不用陪我的。”战冰道:“你做你自己就好。”
战冰大概能猜到颜非谨非要陪着她的想法,只是不忍拒绝颜非谨,但她更不想看见他如此难受。
“可我想更靠近你一些。”颜非谨道。
说到此,战冰便接不下去了。
“尽力而为便好。”战冰故作轻松道:“你如此做,我也会有很大压力的,你如此聪明长得又好看,若我想向你靠近,这辈子大概都不可能了。”
战冰调侃道:“首先我生下来就注定只能有这么点脑子,其次,我也就长这般模样,以后也只会越变越丑,反正永远也不可能变好看,所以你不要追得太紧,我怕最后跟你站在一起我会自行惭愧。”
这还是颜非谨第一次听到战冰说自行惭愧这个词,觉得新鲜的同时,还有诧异。
他没想到向来大大咧咧的人竟然也会说自行惭愧。
“好,那我以后注意。”
两人刚说完话,便继续往前走,战冰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应该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东西?”
“届时你便知道了。”
颜非谨将便没再追问。
就在两人想要从拐角处走过去之时,就在此时,传来了“叮叮咚咚”的声音,以及佳音说话的声音。
“你们这都是第几次失败了?给你们弄来了这么多人,结果到现在还只给我这么个东西。”
只见佳音将什么东西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一看,地上躺着的是已经被摔得四分五裂的青涩小瓷瓶,一条条蠕动的蛆在地上挣扎着缓慢爬行。
不过眨眼间,那些蛆便迅速化为飞烟,消散在空气中。
只见其他人迅速退得远远的,条件反射地已经捂住了口鼻,脸上表情俱是又恐又怕,双腿不停打颤发抖,好似有什么恐怖东西来了。
而佳音依然稳稳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她只是不屑地看着那些退得远远的人,嗤骂一声:“废物。”
颜非谨看得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甚至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地上的那个虫子又是什么东西。
这时,战冰捏捏颜非谨的手指,转头示意得走了。
颜非谨点头,跟战冰迅速小心离开原地。
第81章 商人被杀案(十九)
“我适才摸到的那个又软又冰的东西?”颜非谨语气迟疑,并不确定。
战冰:“嗯。”
颜非谨强忍住的恶心感再次袭来,只不过现在他肚子里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他吐了,干呕两声之后什么也吐不出来。
“不过就是些虫子。”战冰很会安慰人。
颜非谨听到之后,呕得更厉害了。
战冰无辜地眨眨眼,最后只好闭嘴。
颜非谨吐完之后,看着战冰,缓缓说道:“那是用人皮来养的虫子,甚至还有可能是吃人肉长大的。”
“虫子”和“人肉”几个字被他咬的声音特别重。
战冰怔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起来,评价道:“谨谨你怎么如此可爱?”想起之前颜非谨不许她喊他谨谨的事情,又故意道:“不对,是非谨。”
颜非谨自然也想起了这茬,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战冰似乎从来不在乎之前他的不知趣,也不在乎他说过的那些混账话,做过的混账事,颜非谨对此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但又觉得自己矫情,认为战冰不计较是她大度,他一个男人,反而还追着问此种你为什么不计较我当时做的蠢事这种问题,便显得小家子气。
刚刚战冰这句话说出来,颜非谨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他苍白着一张俊脸,眯着眼看过去,笑道:“我更喜欢听你叫谨谨。”
战冰:“?”
战冰:“非谨,你变了。”
“你能够经常看到我,便知道我变了,我却不知阿冰是否依旧。”
战冰没及时反应过来,随后往前走进一步,“那谨谨你希望我变呢?还是希望我没变。”
颜非谨微微低头,看着战冰的眼睛:“只要你的心不变便好。”
战冰没想到听到的是这个答案,不由得一怔,随后突然哈哈大笑,拍着颜非谨的肩膀,还不忘调戏道:“谨谨你这分明就是在难为我,你说我要不要做些什么报复回来呢?”
颜非谨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角,问战冰:“你想报复什么呢?”
战冰索性爬在颜非谨肩膀上,整个人挂在上面笑个不停。
颜非谨依然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笑的,却没有推开战冰,反而将自己的身体微微往战冰那边移了一点,若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然而战冰是什么人,每日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她爬在颜非谨的身上,颜非谨的细小变化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因此笑得更厉害了,只觉得她家谨谨一如既往的可爱。
甚至可爱到想抛下一切,跟他找一处世外桃源,就此度过余生。
两人玩闹之后,才总算记起此次来的目的。
战冰说能找到颜非谨想要的东西的地方是一个看起来是书房的地方,只不过里面还有胭脂水粉,屏风叠帐,若非屋子里面有一排书架,前面还有书桌,肯定会以为这是女子的闺房。
战冰吩咐颜非谨:“你去书架那边,我在这边,我查出有人写出了需要杀掉的商人名单,这份名单大概率会在佳音姑娘或金夫人手中,我去欢意阁没发现,这才想着此地。”
“原来如此。”颜非谨点点头,他的脸色已经红润了不少,只是嘴唇实在干得紧,他们出来有没有带水,说话之时强忍住舔嘴的不雅举动,随后脑子极快反应过来:“你不是跟随我来的?”
“不是。”
“哦。”
这声“哦”里面,听得出有失望,战冰听得有些想笑,想着颜非谨脸皮薄,道:“那你克制佳音姑娘会在金府地下的密室,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此间屋子的风格与欢意阁中佳音姑娘的房间很像。”
颜非谨瞬间有些心虚,就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似的,低下头咳嗽一声,尴尬道:“确实有点。”
战冰翻找着面前的抽屉,发现什么都没有,转过头去看颜非谨,发现颜非谨找完东西之后,又将东西原封不动地放回原地,根本看不出来被人翻看过。
反观战冰这边,被她翻过的东西歪歪斜斜的,一看就是有人来过。
颜非谨注意到她的视线,也抬起头来,看到被战冰翻找过的地方乱糟糟的,有些无语:“你平时都是如此的?”
战冰明白他是问她难道每次去人家家里找(偷)东西都是这样的,战冰微微抬头,理所当然道:“反正他们也蹦哒不了多久,若如你这般,只怕找许久也未必能找到,你看你用来整理这些东西的时间都浪废掉了。”
“分明就是你自己懒。”颜非谨一语拆穿战冰:“分明是你为了省事,什么都不顾,恐怕此处很快就会不复存在,自然也就没人知道我们来过。”
若需要找的东西极其机密重要,战冰只怕会比他如今还小心,不会让人察觉到丝毫。
“你掌握了多少证据?”颜非谨直接问出口。
“谨谨为何如此笃定我掌握证据了?”
颜非谨微微抬起下巴:“看你手上的伤口,以及你身上比以前更重的血腥气、反应能力也比以前快乐许多,时时刻刻都处于紧绷状态。”我大概猜到了你这两年都在做什么。
后面一句话,虽然没说出来,但两人心知肚明。
“看来谨谨这两年虽然不再查案,但这观察的本领反而练得更加炉火纯青了。”
颜非谨回想起这两年,战冰不在的日子里,他总会幻想着战冰还在,有一段时间甚至会想,战冰会不会易容成别人的模样在他身边好好待着,因此他那段时间便会自此观察着跟他接触过的每一个人。
之后虽然这样的症状好了,但已经养成了时时刻刻会观察身边之人的习惯,能够从那些微小习惯之中,推测出很多东西。
“那是自然。”颜非谨故作骄傲。
战冰失笑,回过头继续翻。
颜非谨也学着战冰的模样,翻找过的地方是乱的,只不过战冰的乱是真的乱,颜非谨的乱只是微小的凌乱。
两人很快将整个房间都翻了一遍,只差床上没有找。
颜非谨自然是因为战冰在此,他绝不可能去别的女人床上四处摸索,等着战冰去找。
战冰则是一根筋,觉得床上那地方搜索不需要垫凳子,相对而言没那么危险,颜非谨不会蜈蚣,因此那中高的地方战冰都会搬一张太师椅过来,踩在上面。
两人都相互看了一眼对方。
战冰奇怪:“床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颜非谨道:“床上你来吧。”
战冰一头雾水,不知颜非谨将为何站了许久却不去床上找。
“你对床有何阴影吗?”战冰记得颜非谨没有这个毛病啊。
颜非谨瞥一眼战冰,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我是男人,你觉得我当着我家娘子的面去另一个女人床上摸来摸去合适吗?”
第82章 商人被杀案(二十)
战冰想说我不介意,然而颜非谨正一脸警告地看着她,大有一股你若敢如此说我就敢揍你的姿势,战冰只好讪讪闭嘴,咧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
颜非谨内心复杂不已,只觉得这人可恨又可爱,一脸糟心的表情看着战冰,这人是真没有男女有别的意识,颜非谨再一次意识到。
战冰在床上摸索片刻,什么都没找到。
她索性将被子都掀开,在床板上敲敲打打,倒是被她敲打出来一个空格子,格子里面躺着一直红色小匣子,匣子里面装着很多东西,大概是一些重要物件都被放在此处了。
颜非谨总觉得不太对,以佳音的性子,应该不会将如此重要的东西都放在一起才对。
战冰看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便喊了他一声,发现颜非谨没有任何动作,战冰只得又加大声音喊了一声,颜非谨才终于回过神来。
“你快来看,这里有名单。”颜非谨正想走过去,身后便响起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两位公子,大晚上的来我一个女子的房间,似乎不太好吧。”
来人是佳音,她看着自己书房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脸上的笑容又褪了几分。
战冰很自然地将那张名单慢条斯理地收起来,这才抬眼看了一眼佳音,又慢条斯理地行礼:“抱歉,姑娘,在下就这点小爱好,姑娘你人美心善,就请多担待吧。”
颜非谨都尴尬死了,听了她这话更是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
佳音更没想到有人的脸皮能如此厚,用厚颜无耻来形容都是侮辱了这个词,一口老血闷在心头,差点儿没被逼死。
“公子的这点小爱好便是偷人东西吗?请恕佳音无礼。”佳音的脸迅速冷了下来,将“小爱好”几个字咬得极重,话刚说完,便突然向战冰袭去。
颜非谨不由得大喊一声:“小心。”
战冰反应速度更快,在佳音刚攻击过来之时便主动迎了上去。
战冰的闻却被颜非谨拿去每晚抱在怀里睡觉之后,战冰便没有了随身携带兵器的习惯,她什么兵器都会,以前带管了闻却,现在闻却没了,也不介意用什么兵器,就随便拿一样在身上防身。
今日她身上带的是一根皮鞭,战冰心道还好,这样就不会伤害到美人了。
佳音的速度很快,但战冰的速度更快,她鞭子一扫,佳音只感觉耳边“呼呼”的声音破空而来,直接向她的腰部袭来。
佳音见到是鞭子,丝毫不敢大意,快速闪到一边,于是快要得手的攻击被战冰躲了去。
战冰松了口气,道:“姑娘如此好看,幸好我今日带的是鞭子,否则让姑娘见了血,那可真是在下的罪过了。”
听到这话,颜非谨和佳音脸瞬间都黑了。
颜非谨只差将战冰抓来好好打屁股,竟然在他面前与别人勾勾搭搭。
佳音却是因为战冰的话,感觉自己被挑衅了,觉得这人不仅厚颜无耻,脑子还有病。
她一句话没说,直接提着剑径直刺向战冰。
战冰倒是从容不迫得很,在佳音的头发从她鼻子面前扫过的时候,她习惯性地夸了对方一句:“姑娘的香味很迷人。”
于是,佳音感觉自己被调戏了,本来她作为一个青楼卖艺的,被人调戏犹如家常便饭,但被战冰调戏,她便感觉自己控制不住想要对方闭嘴的欲-望,因此杀起人来更是毫不手软。
颜非谨更是被战冰说的话气得头顶冒烟,若非自己不会武功,只怕早就上去霸气一拉,将战冰扯回来,不让那两人再有打情骂俏的机会了。
不一会儿,佳音便被战冰擒住。
佳音这时才看向一旁的颜非谨,“颜公子是与这位公子一起的?”
颜非谨:“……”他想说这位不是公子,想了想,战冰的真实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便“嗯”了一声。
佳音只顾跟颜非谨说话,彻底无视了压着她的战冰。
“那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佳音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你过来吧。”
颜非谨将:“她押着你,你说什么她都能听见。”
意思就是我说什么她都能听见,此举完全没有必要。
佳音脸上的笑容一僵,差点儿将脸上的笑容连带着脾气一起破碎。
佳音嗤笑一声:“都说婊子无情,我倒觉得颜二公子比我这个婊子更无情。”
还未等颜非谨说话。
战冰一个用力,只听“咔嚓”一声,佳音的手臂被战冰暴力折脱臼了。
“我不喜欢你刚刚说的话,你若再说下去,我也不知道自己手会不会一个控制不住,直接将你这条胳膊废了。”战冰冰冷着一张脸说话。
她明明只是说了一句很普通的话,却让人如坠寒冰地狱,佳音突然打了一个寒颤,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最后勉强在战冰骇人的冰冷气息下维持住尊严,没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佳音扯出一个笑容,不屑道:“公子还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佳音这话再加上战冰简单寒碜的打扮,言下之意就是,战冰大老粗一个。
战冰没听出来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无奈道:“姑娘,在下都说了,在下不愿伤害姑娘,只是姑娘适才说的话让在下心情不太好,其实我平时最会怜香惜玉了。”
颜非谨本来准备看好戏的,结果听到后面这句,戏谑的表情彻底在脸上僵住,强逼着自己吸一口气,决定等回去了再好好跟战冰算账。
她一个有夫之妇,竟然在外面跟一个女人勾勾搭搭,当然,跟男人也不可以。
战冰若是知道颜非谨如此想她,只怕会大喊冤枉,她从来就没和男人勾勾搭搭过,除了颜非谨这一个,那还是勾搭了许久都没勾搭上呢。
佳音很不雅观地翻了个白眼,转过脸去不理战冰,跟颜非谨道:“颜公子就不想知道,那名单是怎么回事?”
颜非谨的视线看向她,反问:“我问你会说吗?”
佳音点头,抖动一下肩膀,“只要颜二公子能够让他放开我,我可以跟你说。”
颜非谨缓缓摇头,道:“我想要知道什么,自己自然会查明白,你给我的消息我也不敢相信。”
佳音愣了一下,深深看了颜非谨一眼,随后叹了口气,打着商量的语气与战冰说话:“这位公子,能否与你商量个事?”
战冰刚想说“你说”,便感觉胳臂被人扎了一针,随即整条手臂都麻木了,佳音随即快速挣脱开战冰的钳制,并化被动为主动,一掌拍在战冰的背上。
战冰反应极快,只有被针扎的那只手被打到。
佳音看战冰竟然躲开了她的掌力攻击,脸上快速闪过一抹不甘,随后又笑道:“公子便好好享受噬魂销骨的滋味吧,奴家先告辞了。”
说完便迅速消失不见。
第83章 商人被杀案(二十一)
听到噬魂销骨几个字,颜非谨脸色都变了,之前因为没武功,为了不拖累战冰,便很自觉地找了一处地方待着。
突然之间,他瞳孔微缩,脸色骤变,忙不迭地朝战冰大步走去,满心满眼再也容不下别的。
销魂蚀骨,那是世间最毒的东西,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刚开始的时候,会使人精神不振,慢慢的,整个人会迅速消瘦下来,此时每天需要忍受骨头里面好似千千万万只蚂蚁吞噬血肉的痛苦,这还不算。
这还不是销魂蚀骨的厉害之处,它最厉害的,是到了后期,会将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抽干似的,那个人会迅速变得痴痴傻傻的,同时每天又要忍受大于之前的十倍痛苦。
当然,传说中的销魂蚀骨,还能够快速治好最后的伤口,所以如果有人忍受不了这种痛楚想要寻死的话,你也死不了,因为你的伤口很快就会恢复。
到了最后,你每日都会听到自己骨头慢慢碎裂“咔擦”声,又每日数着自己骨头又碎了多少,直至死亡来临的那天,才得解脱。
但到了这个时候,基本没几个是正常人了。
销魂蚀骨据说是没有解药的。
传说制造出销魂蚀骨的那人因为被爱人背叛,为了报复爱人的背叛,那人将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炼成了世间最毒的毒,最后每天割去身上的一个部分,混合着其他药物,最后做成了这世间最毒的毒药,亲手将当年背叛他的爱人以及对方一家老小折磨至死。
之后,那人在他爱人死了之后,自己也服用了销魂蚀骨,想要求死。
那人根本就没想过让任何人活下去,所以销魂蚀骨从来没有解药。
而销魂蚀骨,也不过是存在于传说之中的东西,这世间毕竟也没多少人能够疯成那样,强到能够用自己的身体来练毒,自然只能成为传说。
颜非谨当时也是在无意中看到的杂书里面,才记载了销魂蚀骨。
彼时他觉得那人就是个活脱脱的疯子,将这当成了个漏洞百出的故事来看,他没想到,这世上真有人练出了销魂蚀骨。
看战冰的脸色,显然战冰也是知道销魂蚀骨的。
“你感觉如何?”颜非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
战冰却早早地往后退了几步,抬手制止颜非谨跟上来,道:“你先别过来,我没事。”
颜非谨没听她的,又要抬脚走上前去。
战冰举起手又退后几步,厉声道:“站住,不许靠近我半步。”
若颜非谨将是她手底下的兵,这会儿只怕就算再担心,也不敢再踏上前半步了。
但颜非谨不是战冰的兵,他是她的丈夫,虽然他们没有实际上拜过堂,但确确实实已经成了亲。
眼看颜非谨不听她的话,战冰只好道:“你若再向前走一步,我便立刻走了,我若想走,你无论如何都挡不住我。”她补充道:“无论皇上派给了你多少暗卫,我都能避开。”
听到这话,颜非谨果然再没有走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目光深沉地看着战冰。
战冰的话他相信,也知道战冰若想避开暗卫,即便他还有契刀在暗中跟着,只怕也不能悄无声息跟跟着战冰。
她若想躲他,他从来都找不到。
所以他从来都是吩咐契刀躲在暗中,不许有任何动作,只需要告诉他战冰有没有跟着他,或者是战冰来看他时都做了些什么。
他心里清楚,战冰能够活到现在,对于潜在的危险定会特别敏感,只要契刀在暗中有任何动作,她肯定就会知道契刀的存在。
契刀就算是暗杀榜排名第一,在战冰那里大概也是讨不了好的。
所以,他不能放战冰走。
“好。”颜非谨艰难地说出这个字,清了清嗓子,吞了一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几次,才让自己暂时平静下来,道:“销魂蚀骨并非寻常毒药,此事是我连累了你,你不能走。”
战冰无所谓地笑笑,轻轻摇了摇头,摆摆手道:“你也知道,销魂蚀骨根本没人做得出来,谁知道现在我身上有没有所谓的销魂蚀骨,你就别瞎操心了。”
颜非谨突然道:“我在跟你认真说事。”
战冰被吓了一跳,脸上笑容顿时收敛得干干净净,乖巧地将双手放在两侧,认真道:“我会认真跟你谈的,你也无需担心。”
看着战冰平静的脸,颜非谨甚至想西斯底里地摇着她的肩膀跟她说,想让他不要担心,下次就不要跟任何人勾勾搭搭。
若非跟佳音离得太近,又与对方废话那么多,或许这销魂蚀骨就不会在你身上了。
颜非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勉强发现了之前一些被忽略的东西。
他刚摸到的那个又冰又软的人皮养的虫子会是传说中的销魂蚀骨吗?
为什么那虫子会突然在空气中化为飞烟?
为什么当时那些人退避三舍,一个个脸上全是恐慌?
而佳音为何在所有人都退避三舍的情况下还能淡定自若地站在原地?
为什么佳音对一直阻扰她的战冰脸色尤其不好,甚至对战冰的敌意不加掩饰?
又为什么在被战冰抓住的时候,都还在想着跟他搭话。
因为,佳音一开始的目标是他,而不是战冰。
颜非谨想,恐怕之后也是见战冰武功高强,有战冰在,想要靠近自己很难,迫不得已才将销魂蚀骨下在战冰身上。
想到此,颜非谨只感觉手脚都是冰冷的,整个人好似被什么人迎面泼来一盆冷水,整张脸迅速惨白下来。
看到颜非谨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战冰还以为他也被下了销魂蚀骨,顿时直接爆了一句粗口,顿时眼冒金光,想要将佳音打死的心都有了。
但她又不敢贸然上前去查看颜非谨的状况。
她现在也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种销魂蚀骨之毒,看那些人在见到虫子飞出来的瞬间,全都捂住口鼻退避三舍的模样,便知道这东西或许闻一下便会中招。
她在这边干着急看着颜非谨,甚至干脆想,居然这玩意儿叫销魂蚀骨,你倒是赶紧将我的魂噬了,如此就能直接以魂魄的方式去看颜非谨是否也出了事。
虽然确认从头到尾颜非谨都没有与佳音有接触,且看佳音几次三番想要接近颜非谨,这销魂蚀骨应该是需要接近才能中招。
但战冰还是不放心,又不能过去看颜非谨的具体情况,一个人在原地转得团团转,也顾不得会不会引来别人,扯着嗓子喊了颜非谨几声,总算将人的魂儿喊回来了。
第84章 洗鸳鸯浴
颜非谨抬起头,眼眶发红,双拳捏得紧紧的,发出“嘎吱”的声音。
“我定会让那些人比你痛苦百倍千倍。”颜非谨一字一句,认真看着战冰道。
战冰是第一次看到颜非谨满身暴戾的模样,周身自带杀气,眼睛发红,嘴唇快要抿成一条线,倒像个杀神。
战冰心里挺不是滋味,颜非谨这样,多少多时她逼出来的,与此同时,她竟然还有种变态的骄傲。
“好了,我现在这不是还好好的?我之前都看到她们拿的那东虫消失在空气中,那些人又看起来很怕拿东西的样子,接近佳音我肯定会有所防备的,我觉得应该没有多大事。”
战冰调侃:“你这模样,不知道的看了,还以为你才是战场修罗。”
颜非谨没理战冰的调侃,指着一个方向道:“我记得那边有池子。”
战冰立刻接道:“你要与我洗鸳鸯浴?”
颜非谨:“……”
原本沉重的心情,因为战冰这句鸳鸯浴而好了些,颜非谨没忍住白了她一眼,反问:“那你想吗?”
战冰还真摸着下巴仔细想了一下,最后得出结论:“目前这地方貌似不太适合。”
颜非谨:“……你脑子有病。”才会跟一个女人拉拉扯扯,最后还被人家下了销魂蚀骨。
“我看你就是自找的,”颜非谨咬牙切齿,气得不行:“若佳音没有给你下销魂蚀骨,我都想给你下巴豆了。”
战冰往后跳了一下,瞪大眼睛,夸张道:“你这是要谋杀亲妻。”
颜非谨白了他一眼:“别贫了,赶紧去那边,那边空气应该会好些,身上抛点水,他们用的水应该都是在那里,洗一洗手,总不能一直离这么远。”
战冰也知道点到为止的道理,两人很快找到颜非谨说的池子,也不知道有用没有,试了一下水是干净的,战冰正准备伸手下去洗,又转过头问颜非谨:“谨谨真不跟我来个鸳鸯浴?”
颜非谨怔了一下,随即双颊挺红,耳朵根子更是烫得厉害,强自镇定着,瞪了一眼战冰,努力撑着场子:“你洗个手磨磨蹭蹭这么久,难不成还要我帮你洗不成,当然,你要与我担诚相待,我也不介意。”
他特意将坦诚相待几个字咬得极重。
“坦诚相见原来是如此用的。”战冰连连点头,一副学到了的模样:“看来以后得多跟着谨谨学些知识了。”
还未等颜非谨说别的,她自顾自地又道:“你如此说,我倒是真想在这里洗个澡了。”又问:“真不来鸳鸯浴吗?”
颜非谨牙齿咬得“咯咯”响:“……你少说点话会活得更长?”
“得嘞。”战冰长长一声吆喝:“洗鸳鸯浴喽”。
她如此自然大方,虽然并没有洗所谓的鸳鸯浴,颜非谨反而更窘迫了,脸都红到了脖子处。
战冰还没洗完手,颜非谨终于站不住,僵硬地转过身体,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同时心里暗自嘀咕,以后绝不能让战冰在别人面前也如此……如此口不择言。
战冰全部心神都注意着后面,猜到颜非谨可能脸皮还是太薄,不好意思看下去,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
果然,谨谨一如既往的可爱。
战冰洗好手,看颜非谨将脊背挺得直直的,好似要站成一尊雕像,轻手轻脚地向颜非谨走去,在靠进颜非谨之时,突然凑到颜非谨耳边说道:“我怎么感觉谨谨你在想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颜非谨被吓了一跳,差点儿扑在地上,幸好战冰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他的腰。
颜非谨被吓得不轻,脑子也不知在呢吗想的,一气之下用力一拉,战冰没提防颜非谨会来这一招,一个没站稳,两人便一上一下地摔在地上。
事情发生得太快,战冰没有任何准备,两人由于身高差的原因,颜非谨的下巴被战冰的头撞了一下,忍不住叫了一声“嘶”,直接将眼泪逼出来了。
战冰听到他的声音,想要抬起头来看他怎么样,由于抬起头来太着急,颜非谨又刚好低下头来,于是两人的下巴和头顶再次撞在一起。
颜非谨一声“啊”叫得极其销魂,眼珠子终于掉出来了。
看颜非谨眼泪都出来了,战冰着急得手脚都不知道如何安放,伸手去摸颜非谨的脸,另一只手还撑在颜非谨的胸上。
“谨谨你没事吧?”战冰就怕颜非谨被自己撞坏了,毕竟这人身娇肉贵的,忙着急给他擦眼泪,“我错了,你可别哭。”
眼泪?
什么眼泪?
颜非谨看傻子似的看着战冰,结果发现战冰手指擦过的地方,除了酥酥麻麻的感觉,竟还一点点凉意。
颜非谨将这才意识到自己掉眼泪了。
他居然掉眼泪了?
原本就觉得在战冰面前出丑很难堪,但却没想到居然还掉了眼泪,即便他并非他能控制住的,可颜非谨还是觉得他在战冰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在一个女人面前掉眼泪?
这笑话传出去只怕要被人笑掉大牙。
“今日之事绝对不能说出去。”颜非谨用力拉着战冰的手,恶狠狠的目光盯着战冰看,大有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松手的无赖架势
颜非谨推开战冰的手,快速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也不顾手上是否干净了。
若在以往,以他的洁癖程度,只怕打死也要先拿出干干净净的手帕来,再展开手帕,用手帕里层那一面擦拭,随手就抹眼泪这种事根本不会发生在颜二公子身上。
当然,以前他也从来没掉过眼泪。
再反观战冰,这人在战场上见惯了金戈铁马、马革裹尸的场面数不胜数,遇到过大大小小无数次敌人的威胁,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颜非谨这是在威胁她。
看着颜非谨瞪得凶狠又严肃的双眼,战冰总算说了回人话:“放心吧。”接着又道:“谨谨即便是哭,也只能我一个人看到,我一个人知道,岂能便宜了别人。”
所以说希望战冰会说人话,大概这人会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战冰说完这话,又伸手去捉住颜非谨的手,将脸往颜非谨面前凑去,笑嘻嘻地看着颜非谨。
颜非谨头痛得厉害,觉得自己这是替整个天下收了战冰这个妖孽,倒更像是大功一件。
“你赶紧从我身上下来。”颜非谨无力说道。
两人也没闹多久,很快便准备带着名单回去然而,就在两人刚走了不一会儿,便听到“嘭嘭”的声音。
战冰脸色突然冷了下来,蹙着眉道:“有人想要将这里堵死。”
第85章 出现分歧
战冰话刚说完,一个巨大的响声盖住了她后面的声音。
“捂住嘴和鼻子。”颜非谨脸色大变,朝着战冰焦急喊道。
战冰再顾不得其他,一手捂住鼻子嘴,一手拉着颜非谨的手往回去的路跑,就算佳音刚回去就将那些虫放了出来,可看她之前的模样,只怕培养这虫极不容易,她定不会全将虫子都放出来。
拉着颜非谨跑了一会儿,战冰记起来前面应该有一个小屋子,应该能够暂时与虫子隔离开来。
等进了屋关上门之后,战冰闻到了颜非谨身上又有了很浓的血腥味。
“你伤口又裂开了。”
“没事。”颜非谨弯着腰喘着粗气,战冰连忙去给他拍背。
缓了好一会儿,颜非谨才重新挺直腰背。
战冰也不说话,直接给他扒开衣服。
颜非谨却跟被受辱的黄花大闺女般,猛地拉紧衣服,还在喘着气,沙哑着嗓子,警惕问:“你干嘛?”
“上药。”战冰尽可能地不废话。
她只觉得,自从遇到颜非谨,她的警惕性就快速降低,总是爱逗颜非谨说话,也爱极了看颜非谨对她无可奈何的模样,这才接二连三地出事。
美色误人啊!
听到是上药,颜非谨松了口气,又略微感到些许不自在。
他们是夫妻,无论做多亲密的事都是应该的,为何他会如此紧张?
大概是战冰看起来就很流氓,让人有一种被调戏的感觉。
颜非谨下定决心,以后必须扭转这种不利的局势。
随即颜非谨意识到自己现在在想什么,心里只想叹气,遇到战冰,他大概是疯了。
这种时候竟然还想这些事。
“可能我安排在外面接应的人已经没了。”战冰沉着声音道:“皇上给你的那些暗卫也不知还会不会守在外面,不过我看多半也被杀了,不然下面这么大动静,上面肯定能知道。”
战冰道:“要想出去,可能只得靠我们自己了。”
听到此,颜非谨也赶紧抛弃了别的思绪,脑子快速转动起来,随后坚定道:“我相信你,我的命,便托付给娘子了。”
这是他第一次叫娘子,声音轻轻柔柔的,好似这人是他捧在手里的珍宝,战冰刚听到时不由得愣住。
随后她笑了起来,也学着颜非谨柔柔的声音,道:“定不负夫君所托。”
虽然听起来不伦不类,但她一声夫君,颜非谨却感觉心都要化了,只感觉之前所受的一切苦都是值得的。
他是她的夫君。
若非现在情况不允许,颜非谨都想要拉着战冰好好再叫几句“夫君”来听。
战冰点亮屋中的蜡烛,将火折子吹掉。
屋子里面笔墨纸砚,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此处应该是一个大夫住的地方,里面充斥着一股草药的味道,地上还有些药渣子。
两人开始盘腿坐下来,将之前忽略的细节串连起来,很容易便想到,他们被人算计了。
那人特意引颜非谨过来,只怕是想要用销魂蚀骨来控制颜非谨,看当时加佳音并不怕消失在空气中的虫子,或许这所谓的“销魂蚀骨”并没有传说中的厉害。
不过战冰暂时顾不得什么销魂蚀骨,她更在意的是要怎么出去,不被困死在这里。
若他们埋在外面的暗卫全都被杀死了,在地下室所有通道都被堵死的情况下,想要出去会很难。
现在加上这看不见摸不着的销魂蚀骨,在这大晚上的,恐怕得救的希望并不大。恐怕还没等战冰销魂蚀骨发作,他们便先死在这里了。
颜非谨脑子里面则是在快速想该如何解决战冰的销魂蚀骨,看到这里大概是一个药房,便推测里面肯定有一些药或许能够帮助战冰除掉这销魂蚀骨。
无论能不能找到,他都不会让她有事。
想到此,他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那些散乱的书上,还将地上的药渣也捡起来,闻了闻,用手帕仔细包好。
他再没时间去想别的,趁着微弱的灯光专心致志地看书。
两人默契地都做着自己的事情。
最后,战冰觉得一直在这里待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喊颜非谨。
颜非谨可能是看书太入迷了,没听到,战冰只好去拍颜非谨,喊道:“谨谨?”
颜非谨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战冰。
战冰跟他说:“我们现在待在这里也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出去,你先看会儿书,我出去看一下能不能找到出去的方法。”
“你说什么?”因为太激动,刚刚又扯到伤口,同时嗓子有些干痒,不小心被口水呛着,咳得满脸通红。
颜非谨有些恼怒自己娇弱的身体了,什么忙都帮不到不说,一口口水竟能让他咳个半天,这会让他产生一种自己很没用的错觉。
幸好战冰在洗手之时装了点水,赶紧掏出来给颜非谨清洗伤口。
颜非谨却推开了战冰递过来的水,沉着脸,眼睛一直盯着战冰黄色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我不允许。”
战冰早知会如此,打算跟颜非谨分析自己的理由,结果她刚开口说了一个“我觉得”,颜非谨便打断了她的话。
“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的。”
这一刻,他就像油盐不进的老顽固,板着一张脸,死死盯着你,眼睛眨也不眨,用来表示他的立场。
战冰试图跟他讲道理:“谨谨,你也知道现在外面什么情况,如若现在出不去,我们便可能会被留在此地,时间拖得越长,对我们越不利。”
颜非谨眼皮都没抬,看着她也不说话。
战冰没想到颜非谨如此倔,绞尽脑汁想要如何说服颜非谨,颜非谨却好似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只见颜非谨张嘴,缓缓道:“你若要死,我绝不独活。”
战冰无奈扶额,试图解释:“我已经中了销魂蚀骨,现在石头应该不会再滚下来了,而且此处离出口很远,石头也滚不到这里来,相对会很安全,会没事的。”
颜非谨终于抬了一下眼睛,淡淡道:“我知道,可我再承受不起任何失去你的代价了。”
他这句话没有任何感情欺起伏,声调都是一条直线,战冰却在里面听出了一股浓得怎么也化不开的害怕,她只感觉心脏处,酸酸胀胀的,好似被人轻轻捏了捏,让人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
一个“再”字,战冰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
现在找路出去,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如果出去了,销魂蚀骨还可以想办法,还有些活路,但若出不去,他们两人只能死在这里,甚至都不用等到销魂蚀骨发作,他们自己就会先饿死。
第86章 地道寻生
“我答应你,会好好活着。”战冰道。
颜非谨盯着战冰,淡淡道:“好。”
显然并不打算相信战冰的话。
战冰也很无奈,颜非谨不相信她,她又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直接将人放晕过去。
看着已经晕过去的颜非谨,战冰心虚得不行,但是颜非谨不相信她,不愿意放她出去,她也只能如此做了,只是以后在颜非谨这里的信誉值可能会更低。
战冰没忍住,抹了一把脸,长长叹了一口气,看了颜非谨好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来,毫不留恋地转身。
保险起见,战冰出去时,还在脸上捂着两块湿手帕,既然答应了颜非谨会好好活着,她一定会想办法活下来。
屋子外面,黑漆漆的一片,战冰又拿出来火折子,找还有没有蜡烛或者是火把,在地上捡到一只已经被摔下去的蜡烛。
将蜡烛点上,又将火折子灭了。
跟着颜非谨下来之前,战冰让人去衙门找人来,直到外面的石头砸下来,她才意识到,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被人设计了。
既然这是被人苦心设计的一场计谋,目的就是要将他们困死在此地,只怕想要出去并不容易。
但那些人应该没想到,她之前来过此处,虽说不能将这里的情况都摸熟,至少也将这里的大致情况了解了个大概。
而且战冰第一次来之时,因为是误打误撞进来的,正好遇见一个被抓来的工人,那人想要逃出去,骤然见到战冰这么个突然闯进来的人,直接举起手中的木棍朝战冰砸来。
战冰常年征战沙场,那人自然不可能伤害到战冰,等心平气和地两人坐下来谈了之后,才知道战冰是贸然闯进来的,那人顿时高兴坏了,拉着战冰喝了他自己偷偷酿的酒,让战冰说出她进来的地方。
战冰倒是想跟他说,但是她自己也是误打误撞进来的,只知道自己进来的地方,其余的一概不知。
最后两人去到战冰进来的地方,却始终找不到出口。
战冰只想要去看一看能不能找到当初那人,佳音绝对会将那些被抓来之人与这里一起埋在地下,如果那人不在了,他挖的地道也还在。
整个地下室现在灰尘仆仆,地上一片狼藉,战冰常年在外打仗,方向感比一般人强了不知多少倍,却差点儿也迷了路。
战冰来到地方,推开一个最多只够四五个成年人站着的小房间,发现里面没人,房间里面乱糟糟的,也看不出来到底有多久没有住人了。
战冰熟门熟路地走到一块硬板子面前,那是睡觉的地方,乱糟糟的,上面随便铺了一些稻草。
战冰推开稻草,又移开那块床板子,上面有一块地砖,战冰用手指骨敲了敲,传来清脆的响声,她回头看了看周围,不远处能够听到无数人哀嚎叫唤的声音。
那些声音痛苦又压抑,绝望又哀恸。
这些人要么是被抓来当做人体实验的,要么是被抓来做一些打杂工作,解剖的也有。
各种各样哀嚎叫喊的声音令人很不适,给人一种身处地狱的感觉,这些叫喊哀嚎,更像是无辜惨死的冤魂在无边地狱的呐喊。
战冰深深看了一眼那些人,掀开地上一块地砖,露出一个足够一人通过的洞口,洞口黑漆漆的一片,好似张牙舞爪的猛兽张开大嘴,等着食物送上门来。
无论前方是龙潭虎穴,还是刀山火海,战冰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战冰长得人高马大,而她刚跳下去之时,一时没注意,起来过猛,而地道的高度过低,还没等她站稳,头上便撞上了一堵墙。
幸好墙并不硬,只被她撞下来了些石子和泥土。
随便拍了下头上的灰尘,战冰在狭窄的地下通道慢慢爬行前进。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终于听到前面有一个粗重的呼吸声,还有石头与铁器撞击发出的声音。
战冰仔细听了一会儿,对方似乎没有发现她,她试探着唤了一声:“老周?”
只见那边的声音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喊了一声:“战冰?”
地道挖得实在是太低,战冰赶紧爬上去,激动道:“哎,是我。”
说着话,战冰将火折子点燃了,便看见老周全身都是污泥,手上脏兮兮的,还拿着一个很尖锐的铁锥,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来的。
老周见到战冰明显也很惊讶,手中的铁锥也放了下来,诧异道:“你怎会来了,你不是都出去了吗?”
“抱歉,中间发生了些事情,原本是打算救你们出去,未曾想我如今自身难保了。”
老周抬眼看了一眼战冰,又转过身去挖泥土,边挖边问:“此话从何说起?”
“我出去之后,因为遇到了一个故人,他正在查这个案子,故而便想着帮他一把,如此或许便能够直接将你们光明正大地救出去,也能为大家申冤。”
说到此处,战冰停顿下来,又道:“我那朋友不小心竟闯进来了,我只好再跟着走一趟了,未曾想发生了接下来的事情,我那朋友受伤了,现如今我们也被困在此处,便想着你这通道,希望能够尽快出去。”
老周挥动的手一刻也不停歇,对于战冰说的话,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问:“你那朋友现在还在外面?”
战冰道:“他伤得严重,只得我先来探路。”
老周背对着战冰的背影点点头,道:“那他可能活不下来了。”
战冰抓紧手指,问:“此话怎讲。”
“上面几乎都是都弥漫着销魂蚀骨,只要还要在这里呼吸空气,无论能不能出去,你那朋友都活不下来了。”
“销魂蚀骨?”战冰故作不解:“这是何药物?活不下来如何说?”
老周倒是仔细跟战冰解释了一遍销魂蚀骨是什么,跟战冰和颜非谨推测的差不多,只不过这销魂蚀骨有解药,但解药只有周朝的太子殿下才有。
战冰第一次听说前朝竟然还有一个太子殿下,不由得很震惊。
第87章 我也一样
之前前朝的皇帝已经被处死了,也没有任何线索来证明前朝皇帝还有个儿子,而他们查到的案卷中,并没有发现周朝这最后一位皇帝有儿子,自然更不可能冒出个太子来。
那这个太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若老周没有说谎,那肯定是他们当初的情报还不够准,竟然没有任何有关周朝还有个太子殿下的消息。
“我怎么从未听过这前朝皇帝还有个太子?”战冰状若无意地跟老周拉扯起来,还顺手接过了老周手中的铁锥。
老周也乐得清闲,此处位置太窄,老周和他的位置换了一下,才道:“这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这也是有一次佳音姑娘跟金夫人的谈话被我听了去,这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位太子殿下。”
“据我观察,那位太子殿下应该很恐怖。”
战冰故意将声音提高了些,问老周:“这从何说起?”
老周道:“我看佳音姑娘和金夫人提到他都一脸害怕,不敢惹的模样,我看此事八九不离十。”
战冰笑笑,道:“如此说来,也不知这位太子殿下是何人物。”
老周立刻“呸”了一声,不屑道:“能是什么人物,反正就是个坏到骨子里的混蛋。”
战冰又跟他拉扯,问他这地道还有多久才能挖通。
老周说这地道若要挖通的话至少还得要四五日,这还是换了个铁锥来挖的情况。
战冰听了心头一凉,随即将颜非谨的情况又仔细与老周说了,说明他想带颜非谨来地道里避难。
老周听了只是沉默,随后慢悠悠地道:“那便带来吧。”
战冰:“多谢。”
等战冰回到颜非谨在的屋子之时,颜非谨已经醒了,只是满脸冰霜地正在翻着一本书,听见脚步声,猛然抬头,看到战冰的那一刻,眼里多了些东西。
很快,他眼里的各种情绪又被隐藏在一双好看的漆黑眼珠里。
颜非谨没有跟战冰说话,见到战冰全须全尾地回来,便转过身去背对着战冰。
战冰理亏,摸摸鼻子毫无底气。
“谨谨醒了?”战冰觍着脸凑上前去,试图讨好颜非谨。
颜非谨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好似没听见般,低下头缓缓翻开一页书。
战冰也不气馁,从身后拿了一个饼放在颜非谨面前:“饿了吧,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颜非谨缓缓摇头,头也没抬道:“气饱了。”
战冰顿时松了口气,还说话就好,她最怕别人在她面前一声不吭生闷气了。
还愿意说话,证明人没事。
“这气哪能吃饱了。”战冰从容装傻道:“要吃也吃些别的,你说你吃气做什么呢?”
战冰直接将饼刚在颜非谨嘴边去。
“啊。”战冰道:“张嘴。”
颜非谨瞥了她一眼,又低眉看被强硬塞到自己嘴里的饼,到底没跟自己的胃过不去,就着战冰的手咬了一口。
饼很干,里面有一些肉,已经变成了肉干,吃起来要费好大一番牙口才能将饼嚼碎咽下去。
剑颜非谨吞得有点困难,战冰赶紧将饼放在一旁,从后面将水壶拿出来,还贴心地将盖子拧开,笑得一脸灿烂,道:“喝些水。”
颜非谨的视线却是放在了被战冰放在那块看起来脏极了的手帕上,许久才将视线移回来,看着面前的水,有些艰难地问战冰:“这水没有被放在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过吧。”
战冰刚才没看到颜非谨的眼神,他这话战冰完全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我一直都带在身上。”战冰凑到颜非谨耳边,暧昧道:“谨谨觉得我身上是奇奇怪怪的地方吗?”
颜非谨伸手推开战冰的脸,眼下确实是渴得紧,加上这饼是真的干,咽都咽不下去那种干,令人完全没有食欲。
看到那块饼被随随便便就放在了脏兮兮的手帕上,颜非谨更想将口中的饼一起吐出来,还是在想到他们也不知要多久才能从这里出去,绝对不能浪费食物,这才忍着恶心,将壶口用他的手帕仔细擦过一遍遍,才勉强喝了两口。
战冰倒是不在意颜非谨这明显嫌弃她的行为,等颜非谨喝完,她大咧咧地从颜非谨手中接过水壶,“咕噜噜”地就是一口。
然后又将那块饼拿起来,放在颜非谨面前。
颜非谨却再也吃不下去了。
他能够将水喝下去,是因为水有水壶装着,没将之前吃进去的饼吐出来,是因为没看到这饼被放在那脏兮兮的手帕上,且当前环境特殊,不能浪费食物。
亲眼看到那饼被放在手帕上,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吃了。
战冰见劝不动他,她性格有着寻常武将的粗枝大叶,也没注意到颜非谨的不对,只是以为颜非谨吃不惯这粗糙的干粮,想了想,道:“我待会儿去给你找些吃的,现在地底下应该还有别的吃的。”
颜非谨一听这话,便将战冰手中的饼抢过来,冷冷清清地看了战冰一眼:“不用了。”
也不再嫌这饼曾经被放在汗津津的手帕里了。
战冰起初确实是一头雾水,将颜非谨的前后动作联系在一起一想,便知道颜非谨不想吃干饼,只不过他更不想让她出去,这才勉强将饼拿了过去吃起来。
看他艰难下咽的模样,战冰问:“若吃不下便不吃了。”
颜非谨淡淡斜着看了一眼战冰,没搭理她,咬完了一口饼,将饼递到战冰嘴边。
战冰一愣,随即突然笑的傻不拉几的,就着颜非谨的手吃饼,用力一咬,便咬下来一大块,颜非谨手都往前移了不少。
她边吃边问:“对了,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颜非谨:“死不了。”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战冰心想。
“我看看?”
颜非谨没理她,低着头又咬了一口饼,将饼放到战冰嘴巴面前。
看颜非谨明显不愿意,加上适才她自己做错了事,这会儿也不敢放肆,况且有心爱之人喂食,战冰也乐得享受。
“我已经找到出去的地方了,那是个地道,只是如今还没挖通,大概还要四五日才能出去,你跟我下去,那里能够避开销魂蚀骨。”
颜非谨:“我还以为你完全不怕销魂蚀骨呢?”
战冰:“……自然是怕的,但我更怕你出去了。”
“我也一样。”颜非谨用力一吼,吓得战冰差点儿将嘴边的饼撞掉在地上。
第88章 不会独活
战冰被颜非谨一嗓子吼得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不由得往后退了下。
战冰这下算是装在枪口上了,原本她不提这事,颜非谨便也忍下去了,结果她来了一句“我更怕你出去”,彻底将颜非谨惹毛了。
最后在战冰的一再道歉之下,颜非谨都没有理她,只是冷冰冰地说了一句:“我说过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的话,并非说说而已。”
一时间,战冰所有的话都被锁在了喉咙里,嗓子发痒,再没有说话。
两人来到地道里,由于这地道本身就很窄,不一会儿就会蹭得一身泥,颜非谨看着黑漆漆的地道,没说话。
战冰也知道颜非谨爱干净,可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们脸上还捂着湿的手帕,战冰道:“眼下这里是安全的。”
而在他们的不远处,现在已经有人吵起来了,似乎是在商量要如何出去,然后分成了两拨人,现在两拨人出现了分歧。
颜非谨朝声音出现的方向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战冰主动解释:“原本是打算将他们救出去的,但是不知道那些人当中有没有遗留下来的奸细,等出去之后,再将这些人救出。”
颜非谨“嗯”了一声,对于战冰的话没发表任何意见。
战冰道:“那我先下去了,你跟好我。”
颜非谨这才将目光放在战冰身上,深深看了一眼战冰,轻轻颔首。
战冰被看得莫名其妙。
地道里黑漆漆的,时间好似忘记了在这里流逝,让人完全找不到时间的概念。
三人轮流昼夜不听地挖通地道,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能够看到从地面上透进来的缕缕刺眼的光芒。
当时战冰已经用铁锥挖了将近两个时辰了,此时的她只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挖土的动作,手臂僵了也不知道,直到见到那丝丝缕缕的阳光,她的动作才停顿了一下,随后动作更快。
然而,就在她挖得起劲之时,后面一只手快速朝着她的脖子袭来。
战冰反应极快,当即往旁边闪了一下,颜非谨的一句“小心”才着急地喊出来,声音沙哑极了,好似一条被人用泥沙堵塞了的水管,说话声音都不清晰。
战冰想要回头看颜非谨,示意他放心,发现地道太窄,转不过身,只能高喊一句:“我没事。”
因为地道实在是狭窄,猛然转动身体肯定不行,战冰一只脚直接往后踢去。
也不管踢到老周的哪里,在老周一声尖叫声传来之时,战冰双手加快了速度。
老周在第一反应是下身很痛,快速反应过来,立刻举起手再次朝战冰袭来。
颜非谨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地道里面微微闪烁的灯光,将人影拉得很长很长。
一切事物好似都被这小小的灯光扭曲了,颜非谨只能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老周的背影看,在老周快要靠近战冰的时候,他已经拿起手边的铁锥朝着老周后脑勺刺下去了。
老周反应没战冰那么快,更不会后脚踢人。
很快,他的身子便软了下去,同时眼睛睁得大大的,想要转过头去看那看起来就弱不禁风的贵公子。
刚开始老周根本没将颜非谨这么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贵公子放在眼里,更何况对方还受了伤,一张脸看起来与地下的野鬼有得一拼,他至始至终都想的是,只要杀了战冰,他就可以将那些人永远埋在地下了。
“为何要如此做?”战冰冷冷地看着老周。
听到战冰的问话,老周突然大笑起来,“我要让他们都去死。”他双手紧紧捂住后脑勺流血不止的伤口,笑的疯狂又恐怖。
“对,他们都该死,我不能让你把他们救出来。”老周一张脸逐渐扭曲。
老周的面相看起来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儿,一双眼睛看起来总是笑着的,况且之前战冰第一次误闯此处,也是老周帮他逃出去的。
虽然几次在老周身上感觉到一闪而过的杀气,但战冰从来都没当回事。
老周年轻的时候应该是练过武的,但他已经老了,根本比不上还身强体健的战冰,更何况战冰压根没将老周那点微末功夫放在眼里,每次在老周控制不住杀气之时,她只当不知道。
若非怀疑老周是佳音留下来的奸细,加上挖通地道还需要人手,按照战冰以前的性子,只怕也不会忍受对方三番四次在他面前放杀气。
听老周一直念叨:“他们都该死。”
那边颜非谨却整个人突然倒在地上,砸出一声很大的声响。
战冰顿时急了,喊道:“谨谨。”
“我没事。”颜非谨虚弱的声音传来:“先解决了他,赶紧出去吧。”
战冰还想再说什么,颜非谨好似已经猜到她会说的话,只听颜非谨咳嗽一声,又将剩余的咳嗽声压抑着:“出去能够快些恢复。”
于是,战冰再不敢继续耽搁。
她什么话也没说,手起刀落,一个手刀便将老周劈晕过去。
待终于走在铺满绿草的地上之时,战冰背着颜非谨,将他放在一棵树下面靠着。
看了一眼那边还后脑勺还流着血的老周,在给颜非谨包扎好已经流脓的伤口之后,战冰到底还是走过去给他随便包扎了一下。
一直待在底下,每天都要蹭到泥巴,颜非谨的伤势加重,能够在那个时间撑着将老周打翻在地,战冰其实是很诧异的。
颜非谨那个时候连站着都需要扶着墙,若非太着急,他是根本没有力气在短时间内站起来去拿铁锥,再用铁锥打伤老周的。
老周的后脑勺只是破了个洞,颜非谨那一下很荣幸地并没有砸在要害处。
颜非谨在战冰的摆弄下,脑子终于清醒了些,道:“这是何处?”
战冰:“不知道。”
之前战冰便观察过此处地形,四周宽广,还有很多耸立起来的石头,旁边还有一条小河在流淌。
这两年,战冰基本上将京都所有地方都走了一遍,对于行军打仗之人来说,记住地形是最重要的,凡是她走过的地形,肯定不会没印象,但是这里她是真没见过。
颜非谨看向一边的老周,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第89章 危在旦夕
“杀了?”
颜非谨:“好好说话。”
“谨谨怎的不相信我要将他杀了,他可是害你晕倒的罪魁祸首。”
颜非谨淡淡看了一眼战冰:“一副懒得说的模样。”
战冰感觉到了,颜非谨对她的容忍程度正在越来越高,不由得翘起嘴角,笑了起来。
颜非谨看不得她这副傻样,看着糟心不已。
仔细观察四周地形,颜非谨道:“此处并非京都地界,赶紧将他弄醒,想问的问了,抓紧时间回去,现在京都恐怕已经是人心惶惶了。”
战冰倒是没再贫,装了一壶水,直接站着将水洒在老周的脸上。
一壶水洒完,老周毫无反应,看着还是一动不动。
等战冰去接了第二壶水来之时,便看见颜非谨倒在地上,脸色痛苦,捂着肚子的手都在哆嗦,冷汗顺着额头缓缓流下来。
战冰手指用力捏紧水壶,赶紧跑上前去扶着颜非谨。
颜非谨用另一只手指着一个方向,战冰顺着他手指的那个方向,发现了正在跌跌撞撞逃跑的老周。
“你先别动。”战冰只看了一眼老周,视线迅速放回颜非谨的身上。
“竟然敢动好的人,果然就该直接杀了他。”
颜非谨却满脸是汗的一个字一个字艰难道:“有重要线索。”
战冰:“任何线索都不及你重要。”
颜非谨的视线看着战冰,眉心紧紧拢在一起,闭上了眼,他算是知道战冰有多倔了。
随后,便晕了过去。
战冰顿时吓得扔掉手中的水壶,赶紧接住颜非谨已经软下来的身体,一遍遍拍着颜非谨的脸,让他醒过来别睡。
颜非谨被她不胜其烦地拍醒了。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战冰便自顾自地将他背了起来,嘴里一直不停说话,跟他说他们相识以来的种种,让他千万不能睡。
战冰背着颜非谨终于看到一个破破烂烂的小茅屋,忙不迭加快了脚步,嘴里喊道:“谨谨,你再坚持一会儿,前面有个小茅屋,我们去看看是否有人。”
她这么说只是安慰悲伤已经快要昏迷过去的颜非谨。
若是再见到老周,战冰相信她会杀了那人。
她不过离开一会儿的功夫,竟然让颜非谨变成如今这样。
战冰其实没抱任何希望,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周围全是尖尖耸立的岩石,连见到这么个小茅屋都觉得是上天怜悯,更别说这破破烂烂的小茅屋里面会有人。
战冰一脚踢开门,背着颜非谨直往屋子里面冲。
将颜非谨放下后,战冰用力摇着颜非谨的肩膀,手忙脚乱道:“非谨,我们到了,你看,此处有人住,你一定撑住的。”
此时颜非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额头上的汗跟不要钱的水似的,争先恐后地顺着下巴流向脖颈处,再被脖颈以下的衣服吸收。
颜非谨被老周捅了一刀子,他原本身上就有伤,加上老周那一下直接捅在了颜非谨的要害之处。
战冰当时直接将颜非谨背到河边去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发现那些伤口血流不止。
带来的药早就没了,颜非谨的伤口这会儿还在流血,也幸亏战冰之前受伤太多,包扎手法娴熟,快速点了颜非谨几个穴道,那血才流得没那么快。
两人全身都脏兮兮的,从脸到脚,身上全是泥,血液和泥土的两股腥味混在一起,使得两人臭烘烘的。
颜非谨昔日的贵公子形象此时此刻荡然无存,看起来比乞丐更像乞丐。
行军打仗这么多年,战冰自己也懂些药理,有时受伤了身上药不够,一般都会自己采草药对付过去。
战冰也庆幸颜非谨受的是刀伤,若是其他的,她也只能束手无策。
战冰深吸了口气,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在这个破烂小屋里想找个锅烧点水给颜非谨喝,原本也没抱多大希望,就想找个破锅也行,没想到却看到厨房竟意外地……热闹,里面什么都有。
厨房里面什么菜都有,但是乱七八糟的,砧板上面还放着一条鲜血淋漓的鱼,竹笋被切得很细,但是根据战冰对武器多年来的研究,那更像是被人在空中用剑所切而成。
这也证明,此人剑法了得,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虽然没有试过用剑切竹笋,但战冰清楚知道自己切下来竹笋片,定不如这般薄,她已经在心里想以后或许可以在切菜的时候练习剑术,用刀应该会更容易切下来。
随后又将这些想法全都抛出脑外,当务之急是给颜非谨止血,保住他的命。
走到灶台边上,看到角落里堆了一小堆切得大小不同,形状不一的土豆片时,又转头看了眼地上的竹笋,难道这小破屋子还有两个人住?
伸手进灶台里面摸了一下,将灶台里的灰扒开,还能感受到里面尚有余温。
此时已经正午时分,正好是吃午饭的时候,所以这小破屋子的主人应该是早上便出去还没回来。
战冰快速生火,烧水,动作熟练,很快便捧着一碗水来到颜非谨面前,时间加起来大概也就一刻钟。
放在嘴边吹了吹碗里的还在冒着热气的水,扶着颜非谨靠在墙上。
“谨谨,来喝点水。”
颜非谨此时在撑着最后一点离职,模模糊糊看到战冰全是泥土的脸,顺着战冰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战冰放在嘴边的水喝进去。
喝完了水,战冰立刻又去捧着一盆冒着热气腾腾的水走进来,同时还找到了主人家留在卧室里的一坛酒。
给颜非谨清理好伤口之后,颜非谨此时脸色苍白,却不再冒冷汗了,眼睛再也睁不开,也不知道是不是还醒着。
“忍着点,一会儿就好。”
战冰说完,将一坛烧酒倒在了些在碗中,用她那块之前被颜非谨嫌弃的手帕沾上酒精,小心翼翼地给颜非谨又清理了一边伤口。
等一切都做完之时,战冰自己也出了一身的汗,汗水将头上、脸上的污泥顺着下巴留下来,滴在颜非谨已经被擦干净的苍白俊脸上。
浑浊的汗水滴在如玉的脸上,好似一块上好的白玉被地上的污泥玷污了,战冰下意识地伸手去给颜非谨擦脸。
她刚将滴在颜非谨脸上的汗水擦干净,又有别的汗水流下来。
战冰继续擦,终于想起要把头从颜非谨上面挪开,不然擦再多次也没用。
战冰原本打算去给颜非谨采草药,在见识了这小破屋的主人能够将竹笋切得比指甲还薄,战冰便不敢走远,只在小破屋附近找能够用到的草药。
或许是因为此处太过人迹罕至,又或许是别的原因,战冰走着走着,竟然发现此处有很多草药。
甚至有一味药在外面很难遇到,但对刀伤一类的伤口却极其友好,只需要将其与另外一种药砸碎敷在伤口上,便能立刻止血,并且伤口恢复得比其他药快。
这还是当年战坤受伤,老军医才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么一株药给战坤用上。
采到了药材,战冰回去之时脚步都轻快不少,推来小破屋的院门,就跟里面正站在架子边的一个男人面面相觑。
第90章 我能救他
那人一身灰衣,衣摆下面还有着未干透的泥土沾在上面,眉目间透着一股肃杀冷冽的感觉,光是转过头轻飘飘地看一眼战冰,战冰差点儿以为此时已经身处冰冷刺骨的寒冬腊月。
回过神来,战冰不自觉间挑挑眉,来了些兴致。
这人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但绝对是个狠角色。
“在下与朋友身受重伤,路过此地,以为这屋子没主人,便进来养伤,未曾想冲撞前辈,还请前辈见谅。”
战冰该认怂时就认怂,丝毫不拖拉,态度恭敬得若是战坤还在世,看到这一幕,肯定会怀疑这不是自己亲生了,反正战冰从来没有对他如此恭敬过。
那人慢悠悠地转过头,看都没看战冰一眼。
等那人转过身去,战冰在犹豫还要说什么,正想抬脚再上前去套套近乎,如若不能讨好这人,恐怕他和颜非谨都得交代在这里,未曾想她脚还没抬出去,那人便道:“确实活不长了。”
战冰眼里快速闪过什么,随后又放低身段,道:“前辈说什么呢?晚辈对前辈一见如故,见到前辈便觉得前辈风光霁月,本领高强,在前辈的地盘上,晚辈与朋友住得异常开心,这还得多谢前辈。”
瞧瞧,这人脸皮多厚。
跟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战冰已经很自觉地将自己当作人家晚辈了,顺便还吹捧了对方,拍马屁拍得不仅溜,还十分有技巧,在对方还什么都没说的情况下,便已经抱住人家大腿,话里行间,丝毫不为自己的不请自来感到丝毫惭愧,反而还理所当然让人来保护自己。
常树活了这么多年,生平第一次见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直接被气笑了。
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停下手中的动作,作出一个悠闲随意的模样:“倒是一个有趣之人。”
战冰刚想趁机感谢一番,顺便套套近乎,又听道:“厚颜无耻的程度令人惭愧。”
战冰:“……”
她觍着脸,只当对方实在夸自己,受宠若惊笑道:“多谢前辈夸奖,晚辈愧不敢当。”
常树这下直接笑出了声音,笑声还未结束,战冰便感到手臂一疼,只见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胳膊飘过去,速度快得战冰甚至来不及看清那是什么。
这点小痛小伤,对战冰来说犹如家常便饭,但她立刻捂住胳臂,眉眼都皱在一起,蹲在地上哀嚎叫唤:“啊。”
那声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受了多大的酷刑,令人心头下意识地一震。
“前辈你可曾看见是谁打伤了晚辈,晚辈刚到此处,未曾得罪任何人啊。”战冰苦着脸悲痛欲绝:“不知哪位高人在暗中指点晚辈,晚辈愿意受教,只求前辈能够放过这位前辈和我那性命垂危的朋友,晚辈定不胜感谢。”
常树嘴角没忍住抽搐了几下,再次对这人的厚颜无耻程度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我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厚颜无耻的女子。”常树客官评价,同时又道:“是我打的。”
战冰愣了一下,有些意外,未曾想这人能够在她蓬头垢面之时能够一眼就看出她是个女子。
战冰平时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女儿身份,因为常年征战沙场,加之行事作风、穿着打扮比男人更像个男人,见到她的人无论知不知道她是女子,都会下意识地将她当做男子看待,这还是有人第一次一眼就认出了她是女子。
战冰不过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真诚道:“前辈慧眼识人,难道前辈还见过更厚颜无耻之人?且对方是个男人?
常树:“……不,平生第一次见到,如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战冰抬起头,点点头,看起来还有些骄傲。
常树补充道:“男人女人,此前皆未有之。”
战冰放开了捂着的胳臂,也不疼了,认认真真道:“那前辈应该是许久不曾见过人了。
常树没理她。
战冰又道:“前辈,晚辈朋友现下还在您住处,不知前辈可有看到?”
常树冷漠道:“看到了,快要死了。”
战冰:“……”
战冰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一双金黄色的眼珠似乎更加深邃了些,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颜色,好似天边明亮的太阳。
“前辈说话还请注意,他不会有事。”战冰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抬脚从常树身边走过:“晚辈告辞。”
说完,战冰加快了脚步。
常树却脸色都没变,看着战冰的身影,悠悠道:“你适才在干什么?”
战冰转过头,不明所以望着常树。
“你给我行的是拜师礼。”常树道:“我叫常树。”
战冰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战冰虽说自小在北疆长大,但拜师礼还是认识的,她刚刚行的礼不过是晚辈对长辈的一种敬礼罢了。
既然对方对于他们暂住于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证明并没有赶他们走的意思,救颜非谨要紧,战冰不欲再与对方纠缠。
战冰一路小跑着找到颜非谨,发现人已经晕过去了,那张脸因为失血过多,已经看不见任何血色。
快速将草药在嘴里嚼碎,草药苦涩难闻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战冰却面不改色,扶起颜非谨的身体,从嘴里吐出已经被嚼碎的草药给颜非谨敷上。
“你这些药救不了他的命。”
战冰将草药敷在颜非谨伤口上之时,冷不丁一个声音从不远处冒出来。
战冰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之前那个叫常树的灰衣毒舌之人,战冰感慨,这人几十岁了,嘴如此毒竟然还没被人打死,可见功夫之高。
战冰盯着多方看了一下,脸上的诧异一时间没能收住。
她自诩功夫不错,可这人何时跟在他身后的,她竟然毫无所觉。
见对方没有恶意,战冰也不管他,继续低头给颜非谨敷药。
“我能救他。”
听到这话,战冰终于抬起头,脸上却没有出现常树预料中的惊喜,只是眼神亮了一下,随即一脸平静:“你说你能救他?”
常树没搞明白她突然问做什么,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跟他求救吗?
不过常树还是颔首,肯定道:“我不仅能救他,我也能救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
“爱信不信。”
“你有什么条件?”
“你相信我了?”
“不相信。”战冰回答得尤其快。
常树脸上平淡的表情这才被诧异所取代,一时间没有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