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识破阴谋
从将人失踪案开始,再结合之前战坤战死,之后是莫振山被杀,到最后的刺杀战冰,可以看得出来,除掉北疆的舜国将领只是周人计划中的一小部分,在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那些发疯的周国人到底在酝酿着怎样的一场暴风雪。
若这场暴风雪飘下来,只怕整个舜国不死也伤。
按耐住心中的强烈不安,战冰问牟略:“董小青负责情报,她可有跟你说过是否找到当时假死实则逃跑的那两人下落?”
“没有,之前倒是跟她提起过一些,说老周那家伙太狡猾了,逮住了人最后又让人给跑了,之后也没有时间。”说完眼睛幽怨地看着战冰,道:“现在不知情况如何。”
牟略按压太阳穴,总觉得眼前迷雾重重,有一层雾,看向对面的视线异常模糊,胸中的那口气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去,道:“至于另一个我也不知道。”
“有没有水?”战冰问。
牟略思维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随后才道:“你等一下。”
军营向来管理很严,这个时候人都已经起了。所有人都在顶着风雪训练得满头大汗,牟略是自己去给战冰拿来的热水。
宿醉的后遗症就是整个人都没精神,口干舌燥不说,脑袋还痛得要死。
原本以为可以喝点热水缓一会儿,结果牟略给她拿来的不是白开水,而是解酒汤。
虽然这东西味道不怎么样,效果倒是很好,喝完之后果然感觉神清气爽。
“你对于这一系列事情怎么看?”战冰问。
“周人野心很大,应该是想从北疆的防卫着手,加之之前雨中山的谋逆,可以看出他们正在一步步侵蚀大舜内部。”牟略道。
“老子是问你对于周人在北疆做的破事怎么看,连北疆自己的这点破事都管不好,你还操心整个大舜的事。”战冰骂道。
牟略挑挑眉,诧异她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老将军的死虽说不能肯定与周人直接相关,但里面肯定有周人的参与,只要找到那天战场上的知情人,就能知道老将军的死因,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莫振山老将军的死,是周人做的。”
牟略观察战冰的脸色,发现她有在认真听,继续道:“可能之前他们对于你的存在没感到威胁,还想用你来暂时稳定朝廷,故而没有在那次战役中将你和老将军一起除掉。”
说到此,牟略顿住,将眉头皱得紧紧的,道:“现在派人来刺杀,只怕是因为你的存在让他们感到不安了。”
还有一点牟略没说,之前周人可能还知道当今皇帝与战冰的关系,故而想用战冰的存在来暂时蒙蔽朝廷对这边情况的认知,之后李识寒要纳战冰为妃,战冰不从,被李识寒赶回北疆,周人可能会以为这两人已经撕破脸皮,所以战冰的存在便没那么重要了。
“怎么,还有别的要说?”战冰问。
“没有。”牟略道。
以牟略对战冰的了解,最后这点战冰肯定也想到了,不过如果自己大大咧咧说出来,战冰肯定会发飙,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牟略决定装傻充愣。
战冰:“如果你是对方,接下来会怎么做?”
牟略倒是认真想了许久,道:“若是我,一举刺杀不成,肯定会想别的办法,或者让你在北疆待不下去,只要除掉你,就可以彻底控制北疆,之后以此为根据地,控制朝廷。”
战冰抬起头,面无表情道:“看不出来野心挺大的。”
牟略:“……”不是你让我说的吗?我野心不大你该又要说我没脑子。
“但还不够大。”战冰又道。
牟略忍不住泛着白眼,手中的羽扇恨不能直接拍在战冰那张脸上,不过还是问道:“那如何才算野心大?”
“暗地里控制北疆,从内部搞垮朝廷,随后直接杀到皇宫,逼皇帝退位。”战冰说得一脸云淡风轻。
虽说早就适应了战冰的大逆不道,可这样的大不敬她不仅敢想,还敢说出来,牟略一时间连自己的声音都忘了,只由衷地在心底里佩服战冰。
牟略找回自己的声音,干脆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们不是想要我死吗?”战冰敲着桌子,无所谓道:“如他们所愿。”
将之后的事情全都交给牟略,趁着大部分人还在训练,战冰快速离开了军营。
她刚走不到半个时辰,上到将领,下到伙夫,每一个人都知道了他们将军和颜二公子退婚之后思念难耐,就将他们军营里的那棵大槐树当做颜二公子,死活抱着人家大槐树不放手,谁来拉她就打谁,最后还抱着大槐树亲着睡了一晚上。
在军营这么个屁大点的地方,一群除了训练还是训练的汉子凑在一起,其八卦的程度连街头的大娘们看见估计都要甘拜下风,更别说还是战冰这么大的糗事。
还没踏进将军府,远远就看见战杨裹着小披风站在门口左顾右盼,白白的一团,差点儿就与冰雪融为一体了。
战冰却极其眼尖地锁定了那个小小的身影,顿时也顾不得别的,赶紧几大步走上前去。
“唉,这站在外面吹风吗?”战冰将战杨一把提了起来,随即快速塞进自己的怀里。
战杨的头被战冰埋在怀里,忍不住往战冰怀里缩了缩冷得发抖的身体,说话有些翁声翁气,道:“昨晚我了等你一整晚,你都没回来,之后就睡着了,我想你今早肯定会回家,就在此等着了。
说完,又将脖子伸长看战冰后面,问:“小青姐姐呢?”
这臭小子,还委屈上了,这小嘴瘪得。
“下次自己回屋待着,干染风寒了怎么办。”战冰揉着战杨的小脸,声音温和道:“你小青姐姐和你牟略哥哥在一起呢,不用管她。”
战杨懂事地“嗯”一声,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又受伤了?小青姐姐跟我说你没事,可是每次打仗你都会受伤。”说到最后,还带了点哭腔。
战冰叹了口气,无奈道:“这次真没有受伤,你看。”说着,将战杨放下来,转了个身,又迫不及待地将战杨抱进怀里。
“你看我都能抱起你,像受伤的样子吗?”战冰道,故意板起脸,问:“还是说你希望我受伤啊?”说完一张带着老茧的手掌糊在战杨的小脸上。
战杨赶紧歪脑袋。
战杨:“说话就说话,君子动口不动手。”
战冰理直气壮,“我是你姐,又不是君子。”
说完,一把揉在战杨脑袋上,战杨原本刚梳好的头发被她弄得乱糟糟。
“姐,你干嘛?”战杨抬起头,怒气冲冲瞪着战冰:“不许揉我的头,你看都被你揉乱了。”
“这怎么还急了?”战冰摸摸鼻子,自觉理亏,试探着问:“不然我给阿杨重新梳?”
战杨纠结着小脸,嘟着嘴想了一会儿,才勉勉强强答应:“好吧,不过不许梳得太难看。”说完眼睛一直瞪着战冰看,眼里对战冰的手艺半点儿信任都没有。
“好。”战冰想要再揉,被战杨嘟着小嘴恶狠狠地瞪着她的手,只好若无其事地放下手,低下头蹭了蹭战杨的脑袋,问:“我们现在去梳头?”
战杨点头,已经放弃知道为什么自家不靠谱的姐姐不是喜欢捏他脸就是喜欢揉他的头这种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了。
“娘可起床了?”战冰随口问道。
“起了。”战杨道。
战冰挑眉,“起这么早?”
战杨仰起小脸,道:“她说她要学医,自从上次从军营回来以后就一直如此,雷打不动,找许大夫和军医要了许多医书来看。”
战冰脚步停顿了一下,又恢复正常,将战杨的小脑袋按回去,问战杨:“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学医?”
战杨也懵懵懂懂,道:“娘说你经常受伤,她想要学会医术之后照顾你。”
“我也想跟娘一起学医照顾你,可娘说我们家她会就够了,让我好好读书,以后考取功名,让姐你可以不再上战场受伤。”战杨认真道:“我考虑了很久,觉得如此才能彻底以绝后患,姐你永远都不会再受伤了。”
战杨听得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只得又揉着战杨的脑袋,扬起笑容道:“那我等着阿杨考取功名那天。”
战杨仰着小脸点头,道:“姐,我们拉勾保证,等我考上功名以后,你不准再受伤。”
言罢,伸出那双白嫩嫩的小手,竖起小指头。
“好。”战冰道:“不过要换另一只手,我现在这只手抱着你不方便。”
“哦。”战杨换成另一只手,姐弟俩拉起了勾,说完誓言,战杨又赶紧将小手缩回怀里捂着,问战冰:“姐,你冷不冷?”
战冰看他一眼就知道这小屁孩在想什么,立刻夸张道:“冷,冷死了。”
见战冰喊得如此夸张,战杨将信就疑,反而有些怀疑她这话的真实性,不过还是道:“那我将我的披风脱给你?”
“不用。”战冰飞快回道:“只要抱着阿杨就不冷了。”
战杨有些不相信。
“难道阿杨没觉得被我抱着很暖吗?”战冰反问。
战杨点头,闷头“嗯”一声,却又觉得这说法不对,刚想说话,战冰又道:“你看吧,冷的时候只要我们姐弟俩抱在一起,就不会冷了。”
于是战杨的话没说出口,觉得挺有道理的,还跟着点头。
战冰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眼里都是笑意,忍不住低下头在战杨小小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我家阿杨真是全世界最好的弟弟了,软软的,香香的,还这么贴心。”
一语言罢,又用力将战杨抱得更紧,似乎怀中抱着的是自己的全世界。
战杨被战冰说得也挺开心的,但还是觉得原则绝对不能丢,坚决道:“说好的我长大了不亲脸,姐你又忘记了。”
战冰:“……”她转过脸去,故意将声音压低,道:“果然弟弟长大了就嫌弃我了。”
战杨:“……”就知道骗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第47章 被逼爬树
将军府中人也不多,战冰给战杨梳好头之后,战杨虽然很嫌弃战冰梳每次都只会梳这一个头式,但想着战冰一年也不见得有几次时间给他梳头,还是决定今日就先凑合,不出去见人就是了。
等姐弟俩来到战夫人的屋子里,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
“娘,我姐回来了。”战杨在丫鬟将厚重的披风脱下来递给丫鬟,就跑着去找战夫人了。
屏风后面的战夫人赶紧放下手中的书走出来,伸手拉着跑过来的战杨,朝战冰走来,将战冰上上下下都打量遍。
锦娘这个时候送上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指着后面道:“刚放在火上热的,快去去寒。”
说着,不动声色地嗅了一下战冰身上的气味,发现没血腥味,又神色自若地拉开距离,将手中的另一杯茶拿给战杨。
战冰大大方方地任由他们打量。
此次虽然带伤作战,不过许轻舟医术好,来的时候战冰还特意绕路去找许轻舟,让他再给她看一下伤口,不能让家里人察觉到她的伤口。
每次受伤回来,战冰最怕的就是她那哭包娘亲看着她身上的伤默默流泪的场面。
锦娘凑到战夫人耳边小声道:“夫人,似乎没受伤。”
听了这话,战夫人的目光才从战冰身上放下来,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小声问:“你确定了吗?”
锦娘无奈一笑,挑着眉,也跟着战夫人小声说话,反问:“夫人不信我?”
战夫人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尴尬道:“不是不信你,就是阿冰每次上战场没有一次不受伤的。”
战冰耳力好,听到这赶紧打断她们的话:“娘,我好饿。”
战夫人立刻柔柔笑道:“一会儿就可以吃了,先坐着等会儿吧。”
锦娘笑道:“那我再去厨房催催。”
锦娘说走就走,战冰赶紧伸手将人拉住,无奈道:“锦娘你还是坐着一起等吧,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倒是你,一年到头不停地忙,这都要过年了,赶紧坐下休息吧。”
坐下来这会儿,战夫人突然问:“小青可是与阿略在一起?”
战冰点头,顺势将战杨从战夫人面前提到自己的大腿上坐着。
战夫人重重叹气,跟战冰说:“你是姐姐,应该多关注一下小青。”
说到这,战夫人眨眨眼,道:“毕竟是女孩子家,这还没成亲便整日与男方在一起也不太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你去劝劝吧。”
战冰顺手拿起一个糕点给战杨,有些无奈地抬起头,“娘,你担心董小青做甚,你之前不是还说牟略挺好的吗?怎的现在又开始担心了?少操点心,不然脸上长皱纹就不好看了。”
战夫人赶紧摸着脸,转过脸问战冰:“我长皱纹了吗?锦娘,你快帮我看看。”说着也不管战冰了。
锦娘捂着嘴笑道:“没有,都是阿冰胡说的,夫人还跟以前一样好看,你跟阿冰走在一起,肯定会有人以为你是妹妹。”
锦娘说完,还揶揄地看着战冰。
战冰连忙点头道:“嗯,锦娘说得对,娘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
战冰摸着战杨在啃糕点的小脑袋,问:“是吧,阿杨?”
战杨抬起头来,嘴上沾了点糕点碎屑,认真想了想,倒是很认同战冰的观点,“我觉得娘是万岭关最好看的人。”
战夫人顿时被战杨的模样逗得乐不可支,不过笑完之后,又再次嘱咐战冰:“记得跟小青说一下,待会儿让人叫她赶紧回来。”
“我知道了,娘。”战冰道:“你放心吧,我过年之后就把董小青嫁出去,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
战夫人却被战冰的话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问:“我和如此着急要将小青嫁过去。”
战冰赶紧将战杨放回他的椅子上,动作利索地去给战夫人拍背,道:“所以我这不是来跟娘你商量吗?牟家那边牟略也会去跟军师商量,你就放心吧。”
战夫人这才坐下来,明显有些不情不愿,嘴都不自觉地嘟起来,抱怨道:“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为了撇清嫌疑,战冰连忙道:“不是,娘,我这也是刚刚才知道,牟略问我,我这不一回来就找您来商量了吗?”
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听到战冰如此说,战夫人倒没有怀疑,别看战冰平时对董小青爱搭不理还嫌弃,其实两人的关系反而是最好的,很多事情战冰都愿意跟董小青说,当然,董小青的事情更是屁大一点的全都往战冰这里捅。
“那我们应该做什么,可需要找人纳彩问吉?”战夫人明显的紧张,“要不要请人来给他们合八字,看日子。”
“哦,对,还有嫁衣。”说完,一拍大腿站起来,拉着锦娘也跟着她站起来,“锦娘,不都说这嫁衣要女方自己绣吗?可你看小青那样子,肯定也不能绣,而且……”
锦娘看她越说还越得劲,无奈地瞪一眼罪魁祸首战冰,又将战夫人拉着一起坐下来,道:“夫人,你先别着急,现在该着急的也不是咱们,除了嫁衣,我们啊,就什么都不需要准备。”
战夫人被锦娘这一番话说下来,有些懵懂地点头。
她其实不太清楚舜国这边的婚嫁习俗,当时嫁给战坤的时候她的国家已经破了,成亲的一应事宜都是战坤这边准备的,她从来没操过心,之后生了战冰,身体又不好,便很少出门,也不太懂这些。
随后锦娘将接下来董小青成亲需要什么讲了一遍,只见一家三口一个个点头那叫一个快,眼里不时地露出倾佩的神色,锦娘却没在这娘仨身上找到半分优越感。
这样的事情大部分妇人都知道,战杨是男孩子,加之年纪小不知道很正常,战冰……不提也罢,再就是这个金贵的夫人,她的脑子从来不是拿来记这些的。
锦娘发现,这三人其实很会给她添堵。
“姐,你要想好了,若你真不打算嫁人,我现在便要开始打算该怎么才能养你一辈子。”战杨一本正经地歪着脑袋思索着。
几人瞬间被他这小模样逗得直乐,战冰捏着他的小脸,乐得嘴角都快完弯成月亮了,笑道:“小鬼,你现在能够算明白吗?”
反正战冰这么大的时候是算不明白的。
不过战杨还没说自己算不算得明白,倒先被锦娘训了一顿。
“说什么呢,阿冰。”狠狠瞪完战冰一眼,转过头来双手合十,虔诚道:“我们家阿杨可是文曲星下凡,自带仙气,可不是什么小鬼。”
锦娘是土生土长的大舜人,自来多鬼神之说多有敬畏,觉得唤小孩子“小鬼”这话不吉利,容易招来阴曹地府的小鬼,小孩子魂魄不稳,很容易会被勾了魂。
战冰一时之间忘记了这一茬,白挨了一顿骂。
锦娘虽说是他们家当年买来的下人,可她当时为了照顾刚生下战冰身体还很虚弱的战夫人,这一照顾就是好几年,便未能在适合婚嫁的年龄找到好人家。
之后,将军府小宅院中的所有事情都被锦娘一个人揽下。
再之后,锦娘更是直接说她不嫁人了,想要留在府中,这么多年以来,府中一切都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根本没人当她是下人。
战冰和战杨原本要认锦娘作干娘的,结果她死活不同意,觉得自己身份配不上,姐弟俩却一直喊她锦娘,将她当做了半个娘亲看待。
要说战冰除了怕战夫人的眼泪,其次就是锦娘的训斥了。
战杨见战冰被训得都快抬不起头了,也不忍心战冰被骂得太惨,便扬起那张白嫩嫩的小脸道:“我听同窗说外面人都说我姐是'战场修罗',小鬼肯定打不过修罗的,我相信我姐能够保护我。”
对于战冰能够保护他这一点,战杨自小就对此坚信不疑,因为战冰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做的。
“那当然。”战冰此刻觉得弟弟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抱紧战杨道:“修罗比阎王还厉害,别说一个小鬼,就是一群小鬼来了,我也会将我们家阿杨保护得妥妥贴贴。”
最后说完讨好的一张脸对着锦娘,笑意盈盈。
知道战冰脾气向来如此,锦娘哪里能真的生她的气,不轻不重地瞪她一眼,嘴角的笑意倒是散开了。
索性很快饭菜上桌了,锦娘说得嘴有些干,便停下不说了。
倒是吃完饭之后,战夫人又小心翼翼地瞥几眼战冰,战冰最后实在受不住她的眼神,只能无奈问:“娘,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战夫人犹犹豫豫,问战冰:“你跟非谨是如何退婚的?是他提出退婚还是你提的?”战夫人觉得应该是颜非谨提的,毕竟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她还是挺喜欢颜非谨的。
“我提的。”战冰道。
“啊?”战夫人不解:“不是非谨要退婚的?”
战冰实话实说:“他之前跟我说过要退婚,因为他有喜欢之人,而且那人还是飞飞的妹妹,所以我就主动提出退婚了。”
在场的三人却对她这话存在疑问。
“你不是说你们是因为性情不合才退婚的吗?”战夫人道。
锦娘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你之前不是挺喜欢颜二公子的吗?”怎么看你也不像是会为了成全别人而委屈自己之人。
战杨没有说话,但那张小脸上对自家姐姐也没有半点儿信任,还跟在锦娘的话之后重重点头。
战冰:“……最主要的原因确实是因为性情不和。”
战夫人看着战冰,又看看战杨,忍不住想起战坤在的时候,那时战坤总是催战冰赶紧成亲,现在人却被退婚了,于是悲从中来,眼泪在眼眶边使劲打转。
战冰身子前倾,小心翼翼道:“唉,娘你别哭啊,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战冰没说话还好,她这么一说,战夫人在眼眶边打转的眼珠子转了转,最后还是落下来了。
女儿都被人退婚了,还说不是什么大事。
战冰求助的眼神立即转向锦娘,可怜不已,锦娘瞪着战冰,最终还是点了头,算是答应了,战冰才松了口气。
锦娘将战夫人哄好之后,战冰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她娘说什么都是对的,多余的话也不敢再说,一心只想着说些开心的让她多笑笑,或者不哭也行。
战夫人说着说着,又说到了战冰的婚事上,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听来的,竟然知道李识寒想要纳她为妃之事,她娘还说颜非谨不行,问李识寒怎么样?
李识寒之前也经常跟着战冰出入将军府,战夫人当时对他的印象还不错,她还以为所有的皇宫都跟她以前住的那个小国皇宫一样简单干净。
战冰不敢再跟她说大舜皇宫里的肮脏事,将希望的眼神放在锦娘身上,最后借口去看董小青来了没有,抱着小小的战杨跑得无影无踪,就好像后面有豺狼虎豹追赶似的。
这边在如火如荼地讨论着董小青和战冰的婚事,那边董小青刚和牟略腻歪完,在战冰连番派人催促下,只得赶紧回将军府。
刚进府就听门卫说战冰让她回来直接去找战冰。
于是董小青来到战冰房中的时候,只见战冰抱着战杨在爬树。
战杨想要摘那朵最好看的梅花送给战夫人,奈何那梅花长得太高,他够不到,便让战冰给他摘。
战冰从小就人嫌狗憎,翻墙爬树的事情对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见自己的亲弟弟连那么矮的梅花都要人帮忙摘,只觉得男孩子不能如此娇气,无论如何不肯给战杨摘花,非要战杨自己爬到树上去摘。
战杨性子乖巧稳重,看到那树如此之高,还要在这大雪天爬上去,想想就觉得害怕,但又想到战夫人想要那花许久了,这几日一直念叨这话开得漂亮,战杨也不想放弃摘花,便一直缠着战冰。
若是别的事战杨如此缠着战冰,战冰早就给他拿来了,可爬树摘花这事,战冰觉得男孩子爬个树再正常不过,不爬树就不能锻炼胆子,那还叫什么男孩子?
所以坚决不给战杨去摘。
但其实只要她稍微用一点轻功,那多梅花便能轻易被摘下来。
当年牟略不也不喜欢爬树,最后被威逼利诱,还是跟着她和董小青一起爬得无比欢快。战冰觉得这事不能心软,于是非要战杨自己爬树去摘花。
若是牟略知道此时战冰心中所想,只怕会忍不住翻白眼,他何时爬得欢快了?
战杨看着脏兮兮的树,压根不想碰,奈何他姐天生有毒,最后硬是威逼利诱将他弄上了树。
刚开始爬之时,战冰用手托着战杨的身体,可战冰爬树的小腿丢不会蹬,树上又还有积雪,这一触碰就化成了水,立刻冰冰凉凉的,和着树皮上的灰尘粘在衣服上,战杨突然觉得受不了,衣服都弄脏了,于是哭兮兮地要下来。
董小青在旁边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越看越气,觉得战冰是疯了,直到战杨的哭声让她回过神来,实在气不过,几大步走过去将战杨抱了下来。
“阿杨还这么小,而且天气如此冷,你还让他爬树?”董小青凶狠地瞪着战冰,牛气哄哄地直接从战冰手中将战杨抢过来,心疼地将他放在地上,赶紧在他冰凉的小脸上擦干眼泪。
“阿杨,别哭了。”董小青细细哄着战杨,又从怀里掏出手帕给他擦眼泪鼻涕,看着原本白嫩嫩的小脸都被冻红了,心疼不已。
“阿杨是读书人,你那套翻墙爬树的本领我们阿杨才看不上。”董小青说。
直接将战杨抱起来,道:“阿杨,我们走,战冰要爬树便让她一个人爬,以后她再逼你爬树你别理她,她就是个人来疯。”
说完,转过头又瞪了一眼战冰。
战冰走过来想要看一下战杨情况如何,被董小青恶狠狠瞪着,又看着战杨哭得通红的小脸,还有那兔子似的眼睛,只得讪讪地收回了手,感觉她再敢碰一下战杨,董小青就会将她的手剁下来喂狗。
战冰此时也开始心虚起来,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不由得摸着鼻子,也不说话。
“青姐,我没事,我想要摘那几朵开得最好的梅花给娘插在花瓶里。”战杨道:“姐她说以前阿略哥哥和你都爬过树,我才答应姐爬树的,以后我一定不会了,你别生气。”
他小小的手被冻得通红,轻轻拉着董小青的衣袖,董小青见他白白胖胖的小手被冻得通红,赶紧将那双小手抓在手中,能感觉到那双小手似冰雪一般寒冷。
于是董小青没忍住,回过头咬着牙,瞪着战冰道:“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整个人都快被你弄成冰渣子了,梅花你自己摘好送到夫人房里。”
说完,抱着战杨就走了。
战杨看着战冰孤零零站在梅花树下,不由得有些同情战冰,却又想到刚刚被逼着爬树的经历,也不太想理她。
于是,战冰就只能看着董小青将自己的弟弟抱着,越走越远,再回头看着那几株开得极好的梅花叹气,终于知道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她一个飞身,轻轻一跃,不一会儿,手上便出现几朵开得又大又好的梅花。
第48章 莫名吃醋
将战杨捂得暖呼呼的,看战杨脸色好转了,董小青的气才算消了些,看见战冰的时候脸色依然很丑,对着战冰鼻子不是鼻子,眉毛不是眉毛的。
战冰自觉理亏,也低眉顺眼地任由董小青发脾气。
别看战冰平时对董小青爱搭不理各种嫌弃,这会儿却愿意伏低做小主动认错,哄得董小青开心了,这才算松了口气。
麦秆儿见了,心里直戏谑,以前这个家最没地位的就是老将军,现在最没地位的换成了眼前这位女将军。
难道将军在家里的地位都很低吗?
战杨知道战冰都是为了他好,只不过他不适合战冰让他做的那些。
为了缓和两个姐姐之间的气氛,战杨拉着战冰坐下来,未曾想又引得董小青阴阳怪气地“哼”一声,笑骂战杨小白眼狼,说什么自小就不与她亲,嫌弃她不是亲姐。
战杨也不与她争辩,乖乖过去坐在董小青腿上,将董小青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板着一张小脸道:“这下总行了吧。”
董小青“哼哼”两声,满足地眯着眼,还想去捏两把,战杨已经板着小脸离开了,董小青也没战冰那么厚脸皮,不敢在战杨不愿意的情况下去捏他的脸。
别看战杨人小,但却很有自己的主见,说了自己长大了不再让别人捏自己的脸就再也不准人捏,不然就直接翻脸。
至于战冰,那是一个没脸没皮的女人,董小青想,阿杨的功力不够,注定逃不脱战冰的手掌,所以也就只有一个战冰还敢时不时去捏战杨的脸。
战冰清了清嗓子,食指放在鼻子下面咳嗽了一声,战杨便很有眼力见地说要去看书,于是很快出去了。
“有什么事?”董小青脸还是很臭。
“我让你查那场战役幸存下来的人的消息,你查到了什么?”战冰早就将之前的神色收了个干干净净,脸上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提到这个,董小青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寒着一双眸子,咬着嘴皮道:“查到了,其中有两人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将军死的时候那两人就在将军不远处,因为这几日你都没得空,那两人又特别警惕,怕节外生枝,我直接将人抓来了,只可惜什么都没问出来,只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口咬定自己怕死从战场上逃跑,因此躲过了那场战役。”
董小青一双眼睛发着狠,磨着牙齿,似乎要将那两人碎尸万段。
战冰倒是出乎寻常的冷静,问董小青都问了那两人什么问题,说完之后也不说话,支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了许久,董小青都开始打哈欠了,战冰突然勾起嘴角,道:“你今晚再去审一遍,顺便告诉他们我明天会去审他们,让他们提前准备好说辞。”
董小青却没能明白战冰这么做的原因。
战冰也不解释,只道:“你明日自会明白。”
“对了,我之前不是要你查一下是谁动了郭镜心吗?说说吧。”战冰这话题快速来了个大转弯。
幸亏是常年跟在战冰身边的,虽然不能立刻恨上战冰的思路,却也能很快反应过来,并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董小青:“那个县令算是北盟的人,仗着有北盟撑腰,自然对你不是太待见,也不知是为了讨好上面的人,还是仅仅单纯看上了郭姑娘,期间发生的一切基本与郭姑娘说的一致。
“基本一致?”就像董小青懂战冰一样,战冰瞬间也听出了董小青话里的未尽之言。
“不一致的呢?”战冰问。
董小青犹豫,不知该如何说。
“根据查到的线索,推测可能是郭姑娘故意勾引的那人,甚至这还可能是她自己做的局。”董小青道。
“你说什么?”听到这样的结果,战冰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黑着脸道:“你确定?”
郭镜心为何要去勾引别人?她不知道如此做会带来什么吗?
董小青白她一眼,无语道:“不确定我敢来跟你说吗?”撇撇嘴道:“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还不得把我撕了。”
战冰没有理会董小青的话,冷静下来之后,又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重新坐回椅子上,一张脸面无表情。
董小青却知道,战冰这是在撇开个人情绪,想要冷静客观地分析这件事。
“唉,老大。”董小青凑上前来,问战冰:“你猜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不知道。”
“那是因为你脑子不够聪明。”
战冰:“……你找死是不是?”
董小青立刻举手,笑嘻嘻地道:“怎么会。”
完全看不出来一刻钟之前还对战冰怒目而视的模样。
“你查到她平时与她那个婢女小桃关系如何了吗?”战冰问。
董小青:“平时关系很好,估计她也没想到小桃会因此丧命,我还找到了当时埋葬小桃的那户人家,当时郭姑娘确实哭得很伤心。”
战冰摸着下巴,“如果是你,还搭进去一个小桃,会是因为什么事让你牺牲这么多?”
董小青沉吟片刻,“必定是影响我一生之大事。”董小青猛然抬起头来,瞪大了眼,“难道郭姑娘是因为……”
战冰叹着气摇头,道:“看来她还是没放弃。”
当年郭镜心一夜之间从千金大小姐沦落为青楼女子,不知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心里历程,但是她不仅没有从此一蹶不振,反而利用自己的身份,开始有目的地接触当年吴府一案的有关人物,倒还让她查出了不少线索。
直到郭新飞找到了她,并给她赎了身,郭镜心才从青楼赎身出来。
之后她还是会利用自己的身体去接近京都来的人,后来被战冰发现,战冰和郭新飞让她以后不许再干这种事,还答应她此事郭新飞和战冰会帮她查,郭镜心之后才没再干这种事。
战冰没想到,郭镜心执念竟然如此之深。
之前那么多年,她一直以洗清吴府冤屈为己任,骤然让她全然放下,这事放在谁身上大概也是做不到的。
“你还是派人去玄夜关将她接回来吧。”战冰揉着太阳穴,有些无奈。
郭镜心都跟着颜非谨去京都了,还怎么去玄夜关将人接回来,董小青耸拉着脸,期期艾艾地解释:“老大,郭姑娘跟颜二公子去京都了。”
听到这话,战冰说不出来心里的感受,不仅没有觉得惊讶,反而有一种释然。
人家郎有情妾有意,两人岁数也不小了,自然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地步,郭镜心跟着颜非谨去京都,自然没有任何不妥。
战冰紧紧握着拳头,只能看见手背上的青筋突突往外跳。
董小青眼看着战冰脸色越来越沉,眼里变幻莫测,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暴风雪,心想老大是不是误会了。
在玄夜关之时,董小青跟着保护郭镜心,郭镜心对颜非谨无意之事她也是知道的。
难不成老大不知道此事?
董小青脑子快速转动着,小心翼翼地看着战冰,刚在心中想此事是否要跟战冰说,就看见战冰突然一拳打在地面上,地上顿时抖了抖,将董小青吓得不轻。
“你发什么疯?”董小青吓得条件反射,窜起来猛地跳到一旁,还以为战冰要打自己,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猛地站起来。
只见战冰手中已经破了一层皮,血还在不停地往下流。
董小青顿时也顾不得骂人了,赶紧从怀里掏出手帕来给她包扎伤口,随即又吩咐外面经过的仆人去打热水。
“你就算再生气也不能砸地板啊,你看看,这地板若再被砸一次肯定就废了,换一块地板你不知道要多少钱吗?”董小青骂。
“知道了,平时看你花钱买这买那时也不见如此节省。”战冰任由董小青动作,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是在想你家谨谨?”董小青问。
“已经不是我家的了。”战冰道。
声音听不出喜悲。
不过自小与战冰一起长大,董小青怎会不知道每次只要遇到困难,战冰的第一反应就是面无表情,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你去追肯定就是你家的,不追那就是别人家的了。”董小青道:“你不会真的就因为那见鬼的退婚退缩了吧?”董小青在战冰手背上打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满意地拍着战冰的胳膊。
“好了。”董小青道。
战冰睁开眼,看到这熟悉的蝴蝶结,眉头皱得死死的,“不是跟你说过别搞这丑不拉几的蝴蝶结吗?要我说多少次?”
董小青才不管她,往身后一躺,“待会儿还要解下来清洗伤口。”
“你适才可是以为郭镜心跟着颜非谨私奔了?”董小青翘起二郎腿,大刺刺地躺在椅子上。
战冰将椅子拉过来坐下,道了声:“再废话给我滚出去。”
董小青撇撇嘴,大度地不与她计较,心想,不过是一个爱而不得的苦命女人罢了。
如此一想,不由得心情明亮,为何竟觉得这“苦命女人”的称号与战冰莫名般配呢?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战冰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蛋竟然也会与“苦命女人”这样的字眼联系在一起呢。
董小青越想越觉得有趣,只想仰天大笑,又不敢在战冰面前太过放肆,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她身下的椅子都被她笑得摇摇晃晃的。
见状,战冰不理解这货发的什么疯,也不跟她废话,直接一脚连人带椅子踢到门边去。
董小青才勉强止住笑,赶紧稳定身下的椅子,跳起来气势汹汹地指着战冰,又在战冰骇人的目光下慢慢将手收了回来。
看看屋顶看看地。
“我看你最近是皮痒了。”战冰道。
听到这话,董小青立刻转身将椅子搬回来,随即端端正正地坐好,无辜地看着战冰,问:“老大,你适才说什么?我好像没听到。”
战冰眼神都没施舍给她半个。
董小青此时也摸不清战冰在想什么,赶紧道:“老大,我有一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战冰依然没理她。
董小青也不管,撩开额前散开的头发,自顾自地说:“其实郭镜心与颜非谨去京都不是私奔。”
第49章 没有私情
听到董小青的话,战冰只是愣了一下,随后脸色恢复如初。
原本以为战冰听到这话好歹会给个反应,董小青都已经做好准备,就等着战冰激动地问她这是怎么回事,结果战冰只是眼神淡淡地看着外面,一个字都没问。
董小青诧异片刻,起身来到战冰身边,用手肘碰一下战冰,之后迅速坐回自己位置上。
战冰抬一下眼皮,不耐烦问:“你在干嘛?”
“不是,”董小青着急道:“你都不着急吗?”
战冰反问:“我着急什么?”
“你装。”董小青一副我早就看透你了的姿态,“昨晚还抱着人家无辜的大树喊谨谨,怎样都不肯撒手,现在却不敢承认在乎人家。”
“啧啧,这还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战冰吗?”
没理会董小青带着鄙视的眼神,外面飞来一只小鸟,正在雪地上捡东西吃,似乎是饿得极了,都没注意周围是否安全就开始慌不择手地啄着地上的菜。
不是不着急,只是着急本就是因为人自身过于无力而产生的情绪。
“唉,老大,你别不说话啊。”董小青喊道。
“既然我跟他已经退婚了,他的事情我又何必事事都知道,徒增烦恼。”战冰转过头,神色平静道。
这话会是以前那个嚣张跋扈的老大说出来的吗?董小青不由得开始担心,“老大,难道你真的因为和颜二公子退婚,就打算放弃了?颜二公子真的跟郭姑娘没有私情,我亲耳听到的。”
战冰没说话。
董小青恨铁不成钢地我这拳,道:“现在颜非谨身边还没有别的女人,就算他不喜欢你,你去将人绑回北疆来,日日围在他身边,你还怕他不会喜欢你吗?”
战冰的目光直直地看着董小青,无奈道:“我与他退婚,只是因为我们不合适,别的原因在我眼里并不重要。”
张着嘴还准备继续说下去的的董小青:“啊?”什么叫“我们不合适”?
“是我之前太自私了,我行军打仗,过的是有今日没明日的生活,何况以我们两人情况来看,若想要在一起,他肯定会成为迁就的哪一方,如此,他不仅成日还为我担惊受怕,还要在这段婚姻里委屈自己。”战冰道:“所以想想,退婚对我和他都是最好的。”
“不是,”董小青这会儿真急了,“你不会跟我说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要退婚的。”
“嗯。”战冰回答得挺快。
董小青直接坐不住了,觉得很不可思议,战冰何时学会照顾人的感受了?
想骂战冰脑子是不是坏掉了,但她目前还没这个胆量,只好站起来一脸便秘的模样,道:“老大,你真决定了?”
“决定了。”战冰是在回答董小青,同时也是在跟自己说。
既然决定了,又何必再留恋,多生是非,倒不如给双方留下安静的生活。
“可是,老大。”董小青还欲再说,却被战冰打断道:“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可你想想,你们尚且每日为我担惊受怕,更何况是我的夫君。”
“可他又不喜欢你。”或许不会替你担惊受怕呢?
战冰哪里听不出董小青的未尽之言,实在忍不住给董小青翻了个白眼:“重点是我喜欢他。”
战冰想跟董小青说:真正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了心坎里,就再也容不得他受半分委屈了。
可看着董小青那蠢样,觉得自己没法一本正经地跟这货讨论这个问题。
“算了,懒得跟你说。”战冰将话吞了下去,无语道:“我真怀疑你跟老妖是如何在一起的。”
竟然有人质疑她与牟略的感情,董小青立刻抬起下巴,反驳道:“你可别因为追不到颜二公子就拿我和阿略开刀啊,我告诉你,你说我什么都可以,绝对不能怀疑我对我家阿略的感情。”
董小青说得义正言辞,听在战冰耳里,却只觉得董小青故意在她面前秀恩爱。
以前董小青可是一口一个“老妖”,跟着大家喊得不亦乐乎,现在居然也叫“阿略”了,听起来恶心吧唧的。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挂满了喜庆的灯笼。
战冰一大早就被战夫人拉起来,兴致勃勃地说三十夜三十条工,不允许战冰睡懒觉。
被拉着起来的不仅有哈欠连天的董小青,就连年纪较小的战杨也没有放过。
“娘,这家中不是有仆人吗?”战冰眯着眼,打着哈欠,抬手顺便将打哈欠跑出来的眼泪擦掉,无精打采地跟在战夫人身后。
“今日是大年三十,不一样。”战夫人道:“今年你爹不在,我知道他肯定放心不下我们,我想要让他看到,即使他不在了,我们这个家也能好好的。”
战冰:“……娘你开心就好。”
“夫人,我觉得我再睡一会儿起来也是一样的,我一定能够做完三十件事。”董小青道,到现在眼睛都没睁开过。
“不行,今日谁都不能回去睡懒觉。”战夫人慈爱地拉着战杨的手,笑眯眯道:“还是阿杨最乖。”
战杨:“……”继续低着头打瞌睡。
现在不过是天边刚出现点霞光,今日应该会是个难得的好日子,于是战夫人迎着那点霞光,将所有人叫了起来,院中仆人都被她昨晚放了假,今日可以不做工。
战冰被战夫人推到马桶旁边的时候,被那味道一熏,才总算彻底清醒过来。
好不容易能够睡个懒觉,这会儿居然被拉来刷马桶了。
“娘,为什么是我刷马桶?”战冰指着前面的马桶,捂着鼻子问一句躲到一边去的战夫人。
战夫人眼神乱飘,支支吾吾道:“啊,是啊,我为何要叫你来刷马桶。”眼睛滴溜溜地转,捂着口鼻又站得远了些,“不过阿冰既然都来了,那刷马桶之事便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言罢,也不等战冰说话,平时娇滴滴的身子,这会儿跑起来迅速无比,看得战冰好笑不已。
抬着头看天空,若是老头子真的能够看到,想必这会儿应该会很开心吧。
再低头看眼前的马桶,一个个不仅颜色难看,还臭气熏天。
难道将军府从来都不刷马桶的吗?
好不容易刷完,战冰决定,以后一定要去雇一个人来定期清理马桶。
将军府目前只剩下战夫人、锦娘、战冰、董小青和战杨五个人。
战冰来到院子里的时候,四人正在洗碗。
看见她走过来,赶紧嫌弃地捂住鼻子,同时喊着:“你站住。”
战冰停住脚步。
没人说话。
战冰问:“有事吗?”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战夫人站出来道:“阿冰你先去洗澡再出来吧。”
战冰:“……”直接被气笑了,瞪着眼前还嫌弃地捂住口鼻的四人,最后一个个看过去,看到战杨的时候停下,道:“阿杨,你嫌弃我。”
战杨忙不迭地点头:“姐你真的很臭,我刚洗好的碗又要重新洗一遍了。”
战冰:“……”
听这语气,他自己倒还委屈上了。
被气得不想说话,只感觉这个家竟然容不下自己,故作生气转身就走,在拐角处,一个遛弯,很快消失不见。
等她稍微走远了,才听见院子里的四人都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董小青还抱怨道:“都怪老大,这碗又要重新洗了。”
战杨点头。
战夫人是长辈,不好直接责怪小辈,便道:“都怪锦娘,若非她说要将所有的碗拿出来洗,现在肯定还要再洗一遍了。”
战杨发出灵魂拷问:“为什么我们要洗如此多的碗,我们家平时能用如此多碗?”
战冰听见这几人的话,顿时无语到极致,一手撑在墙壁上,迅速翻墙走了。
战冰洗澡出来的时候,战夫人拉着战杨过来,一脸慈爱地看着战冰,道:“阿冰啊。”
每次她娘这样喊她准不会有好事。
“娘。”战冰硬着头皮应道。
“你可发现我和阿杨与早上之时有何不同?”战夫人转过身,又拉着战杨转了一圈。
战冰看着这娘俩,试探着问:“有何不同?”
战夫人指着战杨,又指着自己,道:“你再看看。”
战杨同时将两人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眼里还满是迷茫,不过嘴上却道:“我看出来了,娘你变漂亮了。”
战杨突然抬头诧异地看着战冰。
战冰悄悄朝他眨眨眼。
原来没看出来啊。战杨在心里叹了口气。
战夫人拉着战杨,激动地问:“真的吗?”
战冰立刻真诚地点头,严肃道:“真的,怎的一会儿没见,娘你就变漂亮了,若是越变越漂亮,我都不敢与你一起上街了。”
她不说这话还好,说了,战杨却摇着头,默默叹气,怜悯的目光看着战冰,心里默默为她即将到来的不幸感到悲哀。
对于漂亮话,那个女人不爱听,战夫人颇为受用的眯起了眼睛,乐得见牙不见眼。
见监护人哄住了,战冰刚想问还有什么事,战夫人就道:“没关系,阿冰若想与我一起上街,我带你去。”
说着就放下了战杨的手,拉着战冰风风火火就要走。
战杨被松了手,立刻离他娘离得远远的,看战冰的眼里,怜悯更甚。
我姐真可怜。
战杨目送着战冰被战夫人拉走的背影,总感觉姐姐的背影很悲壮。
战冰就知道肯定不会有好事,路上想要挣脱开战夫人的手掌,可是战夫人转过头委屈兮兮地耸拉着脸,说一句:“难道阿冰是讨厌为娘的接触吗?”
战冰一时无语,只得乖乖地任其拉着,颇有些壮士断腕的悲壮。
战冰没有被拉去逛街,倒是被拉到董小青房间来了,她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她娘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在看到董小青和锦娘笑得阴森森的脸时,战冰原本想第一时间逃跑的,不过被战夫人眼捷手快地用力抓住手腕没法强行挣开。
第50章 战冰女装
被拉进董小青的卧室以后,战冰还在猜想战夫人这激动又神秘的模样,是想做什么,不过在看到董小青和锦娘手中的大红色衣服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盒子首饰时,她内心就只浮现出一个想法:跑。
只见锦娘和董小青一人手拿红衣,一人手端托盘,还能看到上面瓶瓶罐罐的胭脂水粉,盒子看起来都价格不菲的模样。
战冰脑子里暗骂董小青败家。
战夫人早就料到战冰会逃,因此一直抓着战冰的手臂不放。
董小青笑得阴森森的,战冰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恐怖阴暗,只想赶紧将董小青拖到没人的角落揍一顿。
“老大,这可是夫人特意为你准备的,你快来看看怎么样?”董小青笑得花枝乱颤,道:“可还喜欢?”
战冰一个眼神看过去,董小青被吓得缩了缩脖子,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将那托盘放在战冰面前,笑眯眯道:“夫人,你快将老大带进去吧,待会儿跑了可就不好了。”
“说的是。”战夫人应道,硬拖着战冰的手往前走。
在战夫人转身的时候,战冰眼捷手快地重重一脚踩在董小青的脚上,董小青顿时疼得张大了嘴,发出了一声“嘶”。
听到动静,战夫人转过头来问:“小青怎么了?”
董小青速度变脸,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无辜反问:“什么怎么了?”
战夫人紧紧拽着战冰,道:“那便好。”随即眼神放在战冰身上,“我还以为阿冰又欺负你了。”
“没有。”董小青只得默默忍下脚上的疼痛,嘟着嘴看着站在一旁不说话的锦娘。
一般这个时候,锦娘是不会说话的,只是眯着一双已经开始爬上皱纹的眼睛笑看着他们不说话。
果然,锦娘仍然笑眯眯地看着董小青,却对她的委屈视而不见。
董小青再看战杨。
好吧。
战杨更是指望不上,这孩子从小就和战冰亲近,小的时候甚至还颇为嫌弃董小青。
小时候,董小青长得小小的,不仅瘦、还黑,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府没给她饭吃。她经常与战冰出入军营,平时不拘小节得很,身上臭烘烘的一身汗,也不洗,便要去抱当时还只有一岁多的战杨。
想当然的,被嫌弃了,战杨不要她抱,嫌他不仅黑,还瘦,战杨小小的身体被她骨头磕着,自然不愿意。
直到最近这几年年,董小青才开始从一个又黑又瘦的干姑娘变成如今这副美人样。
不过战杨已经习惯了接近战冰,董小青倒是牟足了劲要与战冰争宠,奈何现在战杨又嫌弃她花钱太凶。
想到此,董小青眼神突然直直看着战杨,觉得这小屁孩怎么如此可恨,忍不住也想学战冰那样,一巴掌揉在那小脑袋上。
冲动是魔鬼。
在魔爪快要伸到战杨头旋的时候,董小青理智回笼,想着还是算了,若因为揉一次脑袋导致以后战杨更不愿意与她亲近才是得不偿失,只得留恋又不舍地看着战杨的小脸。
战杨被看得浑身发毛,赶紧后退。
董小青:“……”突然想揪起这小屁孩的屁股狠狠打一顿。
“小青姐姐,你想干嘛?”战杨警惕往后退一小步。
董小青委屈兮兮地看着战杨,幽怨地跟在战夫人身后,临近屋前,又突然转头,朝战杨做出一个幽怨复杂的表情。
战杨又退后了一步。
小青姐姐今日大概脑子不正常吧,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战杨早就习惯了。
房间里,战冰被逼着穿上一身红衣女装。
衣服质感和款式都是极好,经过锦娘眼光的东西总是不差的,可战冰差点没被这层层叠叠的衣服折腾疯掉。
还是锦娘见她迟迟不出来,才敲门进来看,这才想起来战冰不会穿这衣服,只好任劳任怨地亲自给人穿好裙子。
战冰出来时,董小青漫不经心的眼睛看到她,随后一双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张大着嘴巴看着战冰,突然发出猪叫般的笑声,蹲到一边去,扶着墙指着战冰的笑得停不下来。
战杨严肃的小脸也绷不住故作老成的姿态了,扶着墙去笑一会儿,又悄悄抬头来看战冰,接着又低下头去继续笑,声音清脆干净,比董小青的魔音入耳好听多了。
至于锦娘,除了一直捂着嘴之外,能看见异常的就只有她一上一下耸动着的肩膀。
战夫人原也想努力憋着笑的,结果看见战冰这不伦不类的装扮,一时间也憋不住,当场就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都没停下。
锦娘给战冰选的颜色并非鲜艳的红色,而是有些暗沉的红,按照战夫人“必须要有女儿家样子”的要求,外面还罩了一层薄薄的纱。
不过战冰常年在外征战,北疆风沙大,冬天风雪猛,皮肤干裂粗糙,又因为连着几日没睡好觉,眼睛下面一片乌黑,她头上的发型还是男子款式。
一根簪子高高束起,而她那张脸又过于刚毅,原本该是张扬又性感的一件衣服,穿在战冰身上就变得极其怪异。
按照董小青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来说:像个变态。
一个偷穿女子衣裙的变态。
偏她那张脸这会儿还面无表情,看起来还挺吓人。
这件衣服不仅没能让她看起来更像个女儿家,反而衬托得她更像个男人了。
偷穿女人衣服的男人。
“娘,你也看到了,我实在不适合此类衣服,你放心,我现在就去将去年过年你给我买的那件大红色衣服拿出来,立刻穿上。”战冰说着,立刻抬腿就走。
战夫人哪里肯轻易放她走,立刻低着头,伤心道:“阿冰可是嫌弃为娘不会选衣服?连自己的女儿适合什么衣服都不知道。”
看战夫人说着说着有要哭起来的架势,战冰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脚步也不由自主的停在原地再也动不了了。
她还真分不出来战夫人这哭的架势有几分真假。
“绝对没有,娘。”战冰转过身来,道:“是你多想了。”
“夫人,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可还记得,那件大红色衣服可是你亲自给老大买的,老大这是想要在过年的时候穿你亲自给她买的衣服呢。”董小青回过头朝着战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道:“是吧,老大。”
战冰:“……小青说得对,娘,我正是此意。”
看着还在一旁笑得东倒西歪的战杨,战冰脸黑了下来,直接将人提了过来,捏着小脸,咬着牙齿问:“阿杨在笑什么呢?”
“你这身打扮难以令人不笑。”战杨说话太过实诚。
战冰:“……”以后还是要教教这小子说话委婉些,太欠揍了。
继战杨的笑声停下之后,突然,只听见另外三个女人齐刷刷的笑声,简直是魔音,战杨和战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捂住耳朵,远离那三人。
由于战冰的装扮实在是辣眼睛,战夫人死活不准战冰换别的衣服。
很快就被锦娘拉着去在脸上涂涂抹抹,刚开始战冰还反抗,结果战夫人柔柔一眼看过来,她那些小心思都只能偃旗息鼓,顿觉这样的折磨令人生无可恋。
等到两人终于弄好走出房间之时,看见外面这白茫茫的一片,战冰也觉得格外亲切,深深吸着冷空气,终于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老大,你出来了,我还从没见过老大你化妆呢,让我来看看老大你化妆之后会是怎样的绝世美女。”
董小青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绝世美女”四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感觉狗嘴里吐出了象牙,能直接将人吓死。
顺手折下手边的树枝,想也没想,那树枝转眼间就已经来到董小青的胳膊前。
“嘶。”已经竭力躲开袭来的树枝,董小青还是疼得叫出了声,跳到一边道:“老大,你干什么?”
这声音委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战冰欺负她了。
刚出来的战夫人和锦娘确实也是如此以为的,两人齐齐瞪着战冰,便移开视线看着董小青,战夫人关心道:“小青,可有哪里伤着了?”
“女孩子家,身上还是得紧着些,万不可留下痕迹,将胳膊露出来我们看看。”锦娘也跟着道。
不怪两人过分紧张,实在是因为战冰内力深厚,现在那根树枝直接将旁边的花盆都打碎了。
当然,里面种的不是什么花,而是战夫人为了学习医术中的草药。
战冰理亏,想着还是赶紧趁现在开溜吧。
如此想着,看了一眼一直盯着她看的战杨,不得不朝他点一下头,示意他别说话。
战杨暗自叹气,轻轻朝着战冰点头。
战冰便也不管别的了,据说那是战夫人花了好长时间去种的,平日里都要她还亲自浇水施肥,此时不走,只怕待会儿就走不了了。
于是,等董小青被战夫人和锦娘逼着露出胳臂上的被树枝划出了一条青色之时,战夫人看得目瞪口呆,怒气冲冲地转过头,面对的只有一脸无辜的战杨。
“你姐呢?”战夫人迷茫地看了看四周,还仰起头连屋顶都没有放过,问战杨。
“跳出去了。”战杨指着自己身后的墙,“从这里。”
战夫人:“……”几次张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腔怒气顿时泄了个空,问战杨:“你姐走了你怎么都不与娘说。”
“你就偏袒她吧。”战夫人叹了口气。
战杨眨眨眼,他何时偏袒战冰了?
“娘你没让我与你说。”
战夫人:“……”
锦娘赶紧拉着战夫人,道:“夫人,还是先处理小青手上的伤吧,你这几日不是都在学习如何处理伤口吗?这会儿正好练练。”
董小青:“……”我这只是一点小擦伤。
早知道就不叫那么大声了。
“夫人,我没事。”董小青道:“刚才那个大美女真是老大?”语气里满满的不相信。
说到这,战夫人抬起了头,眼里闪着笑意,嘴角的弧度都不能控制住,得意道:“看不出来吧。”
确实看不出来。
第51章,强行认兄
若非那个背影熟悉得根本不会认错,以及那人深厚的内力,董小青肯定不会相信,刚刚看到的那个艳丽美人是她那个人嫌狗憎的老大。
刚刚只是匆匆一眼,董小青脑子里留下的惊艳却久久不绝。
比起去包扎所谓的伤口,董小青更想要去看自己的流氓老大是如何变成美艳动人的美人的。
战冰的脸型棱角分明,脂粉将脸上棱角柔化了之后,整个人看起来依然很不好惹,但却又给人一种冷艳的美感。
想到刚刚看大战冰的模样,董小青感觉屁股底下的椅子都各种不舒服。
然而,化妆似乎也会上瘾,给董小青上完药以后,战夫人和锦娘直接又拉着董小青去房间里折腾。
心里再着急,董小青也只得先让眼圈这两个人开心了,她是万万不敢惹战夫人哭的。
董小青与战冰不同,是个真真正正的女孩子,平时也会注意保养皮肤,只是没其他女子那么爱美,这一化妆出来,看起来与京都那些世家小姐也没差多少。
董小青有些沾沾自喜,臭美地欣赏完自己的妆容,心却已经早就飞到战冰那里去了。
比起看自己这张已经看惯了的脸,董小青对战冰冷艳的妆容更感兴趣。
想着战冰这会儿会去何处,董小青很快就摸着找过去了。
大年三十,大家都在忙碌着准备过年,而每年这个时候,却是战冰最为清闲之时。
这个时候她不用训练,不用打仗,也懒得去军营,故而喜欢找一家小店坐下来,点上一碗羊肉汤,再喝上几口酒,熬到天黑,这才会慢悠悠地回府。
很快董小青就找到了战冰,发现她正坐在一家小店喝酒,桌上还放着羊膻味极浓的一大碗羊肉。
店里面除了她一个人,连店家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此时她正一脚踏在长凳上,拿着酒坛的手搭在膝盖上,也没有喝酒吃肉,只是看着不远处发呆。
“老大,你在看什么?”董小青轻手轻脚地走过来,突然跳到战冰身边大声喊道。
战冰收回视线,将眉头拧在一起,淡淡道:“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这恶心吧唧的眼神赶紧给我收回去。”
董小青一屁股坐在另外一张长凳上,问:“那你在看什么?”
“你管我?”战冰道。
董小青:“……我还以为你会将妆容洗掉,没想到你直接就这般出来。”
“回去娘看见我脸上的这些东西不见了,肯定又要哭。”说到此,战冰按住额头,无奈地叹气。
战冰的眼神变得有些遥远,“以前她哭了,老头子总会第一时间跑来安慰,老头子一个人就能够吸引她所有注意力,就算哭也不会哭太久。”
“说起来,老头子走了不过几个月,却感觉已经过了好久。”战冰的目光又移向窗外,人生第一次感觉到迷茫。
原来时间过去也不过几个月啊。
平时战冰都不会跟董小青说这些话的,或者应该说她从不会对任何人说这些伤春悲秋的话,如今骤然听到,董小青也不知道接下去要怎么说。
正当董小青脑子快速转动思考要如何回答战冰的话之时,许轻舟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来,将思考入了神的董小青吓得跳起来。
“你干嘛?”董小青差点儿没从凳子上摔下来,声音自然喊得很大,语气也极其不友好。
许轻舟眨眨眼,无辜道:“我似乎什么都没做。”
董小青也跟着眨眨眼,才反应过来,顿时囧极了,摸着后脑勺尴尬道:“抱歉,刚才想事情。”董小青问:“你怎么来了?”
许轻舟:“老妖说战兄每年大年三十都会来这家店,我被你们这群没良心的扔在军营,军营又太过无趣,想找些乐子,便想着来问战兄,是否知道这万岭关都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许轻舟说着话,眼睛开始四处找战冰,问:“战兄呢?”
与此同时,许轻舟从进来到现在,视线就一直没从坐着董小青对面一直没说过话的战冰身上离开。
整个人已经沉浸在随随便便出个门竟然也能遇到美女的兴奋之中。
董小青看得直乐,捂着嘴问许轻舟:“许大夫怎的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看?”
说完她自己先笑得撑不住了,却还是咳嗽两声之后,捂着嘴继续道:“不过我们北疆女子豪迈,被男人看了也不会羞答答的非卿不嫁,许大夫放心看吧。”
许轻舟:“……不知这位妹妹是?”
许轻舟有一个臭毛病,只要看见好看的女子,他就能很自然地喊人家妹妹。
听着战冰被人喊妹妹,董小青笑得前合后仰,连埋在膝盖上,整个人抖成一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抖筛子。
战冰看着许轻舟,挑了挑眉,那双好看的眼睛被锦娘画了长长的眼尾,顿时看得许轻舟春心波动,心跳加速。
“在下许轻舟,乃京都人士,还未请教妹妹姓甚名谁,该如何称呼。”
许轻舟潇洒地打开折扇,不自觉地将腰杆挺直了,嘴角带着自信迷人的笑容,端的是一派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模样。
“既然许兄左一口妹妹,又一口妹妹地叫,那你这个兄长我认定了。”战冰转过身,笑眯眯地开口。
董小青在一旁笑到肚子抽筋,眼泪都笑出来了,听到这两人的对话,只感觉自己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
不过董小青笑的声音有些大,战冰觉得她在这里格外碍眼,于是一脚将人踢到门边去。
眯着眼睛站起来走到许轻舟面前,故作柔弱地学着以前看见的那些世家小姐行礼,道:“战冰见过兄长。”
许轻舟一口气在胸口翻滚,下不去也上不来,刚刚还含情脉脉的一双眼睛这会儿瞪得大大的,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战……战兄?”许轻舟不确定地喊。
眼前这个一袭红衣,容貌冷艳绝伦的女子是战冰?
许轻舟只想要天上赶紧劈一道雷来将自己劈醒,自己这是有多想不开,才将如此美丽冷艳的女子看作战冰。
然而,还没等许轻舟来得及等到雷将他劈醒,看见眼前女子故作女子柔弱姿态,反而看起来不伦不类。
从眼前冷艳绝伦的女子身上,自己竟然看到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胡子捏着嗓子扭扭捏捏地喊自己“哥哥”的模样,瞬间吓得鸡皮疙瘩掉一地,整个人身体不自觉地抖起来,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战冰。
战冰:“……”她这么吓人吗?
那些大家闺秀不都如此行礼的吗?
战冰自认为自己的动作不说有十分像,七分总是有的吧,怎的将人吓成这个样子,之前不是还亲热地喊着自己妹妹吗?
“兄长这是怎么了?”战冰上前一步,关切问道:“可需要妹妹我帮忙?”
许轻舟听到战冰特意加重的“妹妹”两个字的发音,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停。”许轻舟别过脸,用力咽下一口口水,道:“战兄……你……你怎的好好的穿成如此模样出来吓人?”
战冰:“……”
“我吓人吗?之前也不知道是谁一口一个妹妹地喊着,喊得可亲热了。”战冰道。
“你听错了。”许轻舟立刻肯定道。
战冰眼神往门边还捂着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的董小青问:“你听到了吗?”
董小青:“……”笑得说不出话来了怎么办?于是她只得用力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许兄这是敢叫不敢认?”战冰继续上前一步。
许轻舟心里发苦,只得又往后退一步。
战冰这话说得,好似他是个负心汉一样。
可负她的那个人远在京都,真不是他啊?
为什么他要在此遭受这些?
“你到底想干嘛?”许轻舟警惕地看着战冰。
战冰这人可是从来不吃丁点儿亏,许轻舟这些日子与她相处下来可是将她看得门儿清,不相信战冰会无缘无故喊自己兄长,这人肯定有求于己。
战冰这才站住没再往前走,“啧啧”两句,摇着头道:“瞧兄长这话说得,白得了个妹妹竟还不高兴。”
许轻舟面无表情收起折扇,咳嗽一声,道:“适才是许某轻浮了,还请战兄见谅。”许轻舟道:“我真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
战冰挑挑眉,颇为不解道:“兄长说的这是什么话。”战冰道:“兄长既然有意成为我义兄,战冰自然求之不得,怎能说是占便宜。”
“以后此类话莫要说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战冰拍着许轻舟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许轻舟莫名其妙,谁是你义兄了,还有谁与你是一家人?
这人脸皮也太厚了吧。
“战兄,我何时说我是你的义兄了。”许轻舟道。
“你刚才自己说的。”战冰偏着头,笑得一脸奸诈。
“我什么时候说的?我记得我从未说过。”许轻舟斩钉截铁。
“你叫了我妹妹,自然便是我义兄了。”战冰笑得一脸真诚。
许轻舟:“……我妹妹遍布整个大舜。”
“我不介意与别人有你这么个义兄。”战冰很是诚恳道。
董小青在一旁已经停止了毫无意义的笑,听着两人的谈话,反而越听越来劲,这两人的对话怎么还有一种打情骂俏的感觉。
好似两个闹别扭的小夫妻。
哦,不对,夫妻哪里会认义兄。
许轻舟更是没想到战冰会如此答,一时间愣是没说出话来,只觉得自己幻听了。
沉浮青楼数年,许轻舟的脑子里黄色颜料无数,战冰这话一说出来,加之战冰目前这么一副妖孽样,许轻舟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瞬间只感觉恐怖至极。
“战兄你直说吧。”许轻舟快要哭了,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语毕,又补充一句:“我只求你正常说话。”
战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许轻舟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还说还披褐怀玉的蠢话?她这样谨谨可都没看到,倒是先便宜了许轻舟这厮,结果这厮还嫌弃。
“成为我娘的干儿子。”战冰道。
“然后?”许轻舟问。
“没有了。”战冰道。
“没有了?”许轻舟明显不信。
“嗯。”战冰道:“干儿子为干娘做什么都是应该的,难道还要我教你?”
许轻舟:“……”
第52章 大年三十
尽管有千万个不愿意,许轻舟最后还是在战夫人都不知道的前提下,成为了战夫人的干儿子,战冰的义兄。
大年三十,被战冰拉着回了将军府,赶上大年三十这一天,战冰直接拉着人去上香跪拜,礼成,速度快得许轻舟脑子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便已经得了战冰这么个便宜义妹和战夫人这个便宜干娘。
哦,还有战杨这个便宜义弟。
年夜饭的桌子上,战夫人一个劲地给许轻舟夹菜,将他的小碗堆得高高的,嘴里时常请教许轻舟一些战冰听不懂的药理知识。
战杨看得目瞪口呆,觉得甚为恐怖,唯恐自己碗里突然多了那么多东西,默默将椅子挪得离战夫人远些,看得董小青和锦娘捂着嘴直乐。
许轻舟盛情难却,吃到最后实在吃不下了,求助地看着战冰。
战冰这才停止看好戏,跟战夫人道:“娘,你一直往义兄碗里夹菜,义兄都没能吃自己喜欢的菜,有些菜要自己夹着吃才有味道。”战冰问许轻舟:“是吧,兄长?”
这会儿只要能让自己碗里少些菜,无论战冰说什么,许轻舟都会说是,遂点头如捣蒜。
年夜饭过后,架不住战夫人的热情,许轻舟的行礼很快被打包到将军府,被安排住进了将军府。
大年初一,一切都是新气象,太阳早早地起来挂在天空之中,雪地上发出雪融化“咕咕”的细小声音。
战冰一大早起来训练,到了早饭时间一过,她那些朋友一个个登门拜年。
一群人一大早吵闹个不停,在约定好初三那日去九莲山探险之后,这些人才一个接着一个离开。
在董小青看来,这群人就是一群吃饱了饭没事干的无聊子弟,她简称这群人为“战冰的狐朋狗友”。
今日约着去看戏,明日一起逛青楼,之后又约着去爬山、钻鹰洞、打鱼……可谓是恶行磊磊,偏战冰还喜欢与这行人一起胡闹,小时候可没少带着这群人做尽各种恨得牙痒痒之事。
最重要的是,每次战冰做这些事情都会带着董小青一起。这群人一直嘲笑她小时候长得难看,还给她起了个绰号叫黑妹妹。而且这群人说话嘴又没个把风,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故而董小青对他们尤其不喜。
现如今好不容易长大不凑在一起了,没想到大年初一这些人又来了。
“老大,他们就是一群无聊至极之人,你好好的去探什么险,难道行军打仗还不够危险?你还想让大家为你担心?”董小青不满地朝战冰抱怨。
战冰敲着董小青的额头,不以为意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那群人说的探险就跟小孩儿玩过家家似的,你瞎操什么心?”
“你若是不想去就算了,千万不能与娘说这事。”战冰举起手来,警告道:“不然有你好看。”
董小青被她气个半死,对着战冰冷冷“哼”一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战冰也就随她去了。
战冰现在还真对于探险没什么兴趣,能答应跟着这帮人去,实则是想要放松一下心情。
在家中无所事事,颜非谨的一举一动便会一直盘桓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战冰自认为做事潇洒,不拖泥带水,既然已经跟人退婚了,就不应该还时时刻刻想着人,她强烈的自尊心受不了如此婆婆妈妈的自己,只得做些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战冰深知,爱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人,苦了自己,也为难了别人。
从今往后,她再也没有勇气毫无顾忌地跟人说,你若喜欢那人,绑我也要给你绑来的话。
相比战冰这边热热闹闹的过年气氛,颜非谨这个年过得可谓是冷冷清清。
大年三十,他不仅没有过年的自觉,又跑去刑部待了半天,最后是颜夫人将人叫回来的,不然只怕他在刑部一待就横跨两年。
他只想早日将事情做好,能够快些去北疆找战冰。
到了初一这日,颜夫人看不下去颜非谨不要命的工作方式,直接将人揪出书房,丢到冰天雪地的外面吹北风。
京都这会儿雪已经融化了,天上还挂着一个亮晶晶的太阳,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被北风一吹,暖意立刻消失。
此时的北疆应该还很冷吧!
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
应该会有许多朋友登门拜访,随后大家坐在一起喝酒聊天,说着这一年以来遇到的趣事。
想着想着,颜非谨不由得笑出了声,好似自己现在就能看到那副生动的场景。
回来之后他并没有将已经与战冰退婚之事说与家人听,目前也只有颜非清知道战冰与他退婚了,前不久颜夫人还准备了许多礼物送去北疆给战夫人拜年。
那些礼物是在他回来之前就已经送出去的,颜非谨只当做不知道这事。
再过些日子,待吴府当年的案子结案,他一定会亲自去向战冰赔罪,向战家赔罪。
正当颜非谨想该如何跟站战冰道歉之时,一个声音的出现打破了他的沉思。
抬头一看,罪魁祸首笑魇如花。
“叫你几声了都不应,我还以为你被哪个妖精勾了魂了。”李识博自顾自坐在凳子上,将颜非谨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德王殿下怎么来了?”颜非谨转头,看李识博的身后没人跟着。
这人是偷溜出来的。
“你何时到京都的?”颜非谨问,将人带到自己小院。
“昨晚。”
到了颜非谨小院之后,李识博颇有主人风范地直接坐在颜非谨对面,拍着底下的椅子,有些嫌弃道:“怎么你这躺椅还是一如既往地硬邦邦的?”
“德王殿下既然嫌弃微臣这书房简陋,便不留殿下了。”颜非谨道。
“唉。”李识博往后一靠,眯着眼睛笑问:“生气了?”
颜非谨给人倒茶,皮笑肉不笑地道:“殿下说笑了。”
李识博也习惯了颜非谨的说话方式,却还是道:“好歹自小一起长大的情意,你可知我刚回来便来找你?”
还未等颜非谨说什么,他又自顾自地道:“算了,我知道即便你对我甚为想念也定是不会说出来的,我也不难为你了。”
颜非谨:“……”
李识博自认为已经看透了颜非谨,一脸“你放心我都理解”的模样,颜非谨都不知道这人是如何在皇宫里安然长大的。
大概也只有当今皇帝李识寒才能养出这么个人才。
“对了。”李识博将脸凑到颜非谨面前来撑起脑袋问颜非谨:“我听说你这几日一直在查吴府旧案。可是查出了些什么?”
颜非谨颔首,“在过几日你自会知晓。”直接堵死了李识博接下来问“你都查到了些什么”的问题。
李识博撇撇嘴,显然并非那么想知道答案,反而凑得离颜非谨更近了些。
“听说战冰前段时间回来了,你还跟着人家回了趟家?”李识博沉着脸,兴致勃勃地问:“你们俩现在什么情况?你不是说要找到吴家七小姐并娶她吗?所以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颜非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无语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多吗?”李识博反问:“咱们兄弟之间问这些问题不算多吧?”
言罢,一巴掌拍在颜非谨肩膀上。
“你快些跟我说说。”李识博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颜非谨别过脸,知道李识博这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节奏,只好如实道:“我们退婚了。”
“什么?”李识博皱着眉头,随即将颜非谨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看得颜非谨直发毛。
“你要做什么?”颜非谨问。
“以我对你这么多年的了解,你应该会喜欢上战冰才对。”李识博拧着眉,不解道:“定是哪个地方出错了,亦或是战冰与传闻中的不一样,不然你俩应该能相互吸引才是。”
颜非谨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自己会喜欢上战冰的话,这说法还挺新鲜,想知道李识博为何如此断言,不动声色问:“你哪里看出来我会喜欢战冰?我看起来像是喜欢那种高高大大的吗?”
李识博白了他一眼,肯定道:“你是。”
颜非谨:“……我是问你为何说我会喜欢战冰那种人。”
“你们性格互补,自然会相互吸引。”李识博颇有经验地看着颜非谨,“而且你们还有婚约,两个人在一起应该很容易,不应该会出现退婚这种情况。”
“你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李识博虽然努力克制,但脸上的八卦味道依然很浓。
颜非谨想了想,瞥了一眼李识博,觉得或许这家伙真能给出些意见,之前给颜非清说,颜非清也没能给出什么好的建议。
尤其是这段时间,只要空下来,战冰的一举一动好似在脑子里生了根,此时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满脑子只剩下了战冰。
所谓病急乱投医,颜非谨想了一下,便道:“她提出的。”
“真的?”李识博显然不信,“我可是特意了解过战冰的,此事她绝不会做。”
李识博还欲再说什么,被颜非谨打断了,越想越不对劲,李识博没事还特意了解战冰?
“不知殿下特意了解阿冰做甚?”颜非谨警惕问,心里顿时后悔如此刚刚与李识博说的所有话。
这人该不会对战冰存有别的心思吧?
李识博正欲说话的嘴张着,被打断了还有些诧异,何时颜非谨会无礼地打断人说话了?
太反常了。
第53章 彻底栽了
看颜非谨这戒备的模样,李识博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颜非谨怕是误会什么了。
不过颜非谨此种模样实属罕见,总觉得这是一个嘲弄颜非谨的机会,顺便还能测一测颜非谨对于战冰到底什么想法。
“这你就不用管了。”李识博只当不知道。
“无论从你我关系出发,还是从我与战冰未婚夫妻的关系考虑,此事都与我有关,我自然得管。”颜非谨道。
若在平时,颜非谨一眼便能看出李识博与战冰不可能有什么,所谓关心则乱,涉及到心上人被人觊觎的事情,颜非谨便失了平常心。
“你们不是已经退婚了吗?”李识博像是刚认识颜非谨似的,啧啧啧道:“难不成你打算死缠烂打?”
颜非谨却因为这话严重怀疑李识博对战冰居心不良。
“非也。”颜非谨慢条斯理,似笑非笑道:“我们只是口头上退婚,庚帖还没交出去,又何来的退婚之说。”
他这副自信满满、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看得李识博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弯。
评价道:“你心机如此深沉,战冰知道吗?”
“她无须知道。”颜非谨道。
“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在庚帖没交出去的情况下,让堂堂大舜战神以为你们已经退婚了。”李识博眼中的八卦之火越烧越烈。
颜非谨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被李识博捉弄了。
脸上不显,心里却是大大松了口气。
没有回答李识博的问题,反问道:“你还没说你为何会特意关注战冰。”
李识博颇为无语,“小肚鸡肠的男人。”李识博都在怀疑之前认识的颜非谨是否被人掉包了,眼前这人不仅斤斤计较,还小肚鸡肠。
“每个闯荡江湖之人心中都有一个崇拜之人,你不知道战冰是我所崇拜之人吗?”李识博颇为受伤。
颜非谨忍不住翻白眼,讥讽道:“你崇拜之人太多了,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了。”
“你不觉得他们都很厉害吗。”李识博反问,眼看又要跟一样一样给他介绍他那些崇拜之人。
“不觉得。”颜非谨想也没想立刻便道。
“那你也觉得战冰不厉害吗?”李识博也不恼要说的话被打断,他扬起声音,一脸欠扁地看着颜非谨。
颜非谨:“……”自己智商何时如此低了,竟然接连被李识博套路。
颜非谨低头咳嗽一声,复又抬起头来,骄傲道:“阿冰保家卫国,自然厉害。”
看到颜非谨这与有荣焉的模样,李识博终于确定颜非谨是陷进去了。
他就说,这两人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看颜非谨模样,这两人最后肯定会结为夫妻的。
李识博撇撇嘴,就是不知颜非谨用了何种方法,让擅长诡战之术的战冰没拿到庚帖便以为已经与颜非谨退婚了。
战冰在北疆的一些趣事李识博也听说过,包括在开会之时偷偷看颜非谨的画像,还被抓了个正着之事,故而还是想不通战冰为何会主动提出跟颜非谨解除婚约。
“那吴七小姐你不管了?”李识博知道从颜非谨这里再问不出别的来,索性说起另外一个人,不过下意识地将声音降低了。
颜非谨是李识博的伴读,李识博又是当时皇后所生的小儿子。
加之有李识寒这个亲兄长事事为他谋划,随着年纪的增长,这人不但对朝堂之事毫无兴趣,反而一心向往江湖,为人洒脱,说话做事多了些江湖气。
他将颜非谨当做兄弟看待,两人之间向来没什么秘密,自然知道颜非谨跟吴府的渊源。
颜非谨下意识看了一眼四周,起身将打开的窗户关闭,这才坐回来,沉着声音道:“我找到她了。”
“你有何打算?”李识博的神色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帮她推翻吴府冤屈。”
李识博无语片刻,翻着白眼道:“我是问你跟她以后如何打算,你以前不是要对人家负责吗?”
“德王殿下请慎言。”颜非谨拧起眉头,语气不善道:“我未曾对她做过什么,她有心悦之人,我亦有未婚妻,何来负责之说。”
李识博:“……你变脸竟如此快!也不知此前是谁魔怔了似的满清楼找人。”
如此明显的鄙视,颜非谨只当做听不到。
“我是一个有未婚妻之人,以后德王殿下说话还是注意些好。”颜非谨老神在在道。
李识博:“……”
无语片刻,第一次知道颜非谨还能有如此无赖的模样。
“准备来说,你应该是一个已经被未婚妻退婚之人。”李识博见不得颜非谨这无赖又嚣张的模样,总觉得让他吃瘪更令人心情舒畅。
颜非谨果真被李识博这话噎了回去。
想着目前除了李识博,颜非谨也想不到还能有谁能给自己出主意,毕竟认识的那些京都世家子们实在太无聊,若将此事说出来,指不定会惹来怎样的嘲笑。
为了能够让战冰回心转意,颜非谨决定不顾李识博的嘲讽,不耻下问。
“那你觉得我该当如何?”
不过几个月未见,李识博只觉得颜非谨变得他都快不认识了。
这若是放在以前,以他那心高气傲的脾气,此时无论如何是不会问他“该当如何”的。
看得出来,这人是彻彻底底栽在战冰身上来了。
有些幸灾乐祸是怎么回事?
内心虽然雀跃不已,李识博到底还是给颜非谨留了些面子,免得颜非谨待会儿恼羞成怒报复。
“你可知战冰缘何要与你退婚?”李识博问他。
“她说主要因为性情不合。”
“那次要的呢?”不得不说,李识博很会抓重点。
颜非谨看李识博神情,犹豫要不要跟他说实话,李识博连忙表示:“你若不说实话我也帮不了你,况且以咋俩的关系,你犯得着如此防备我吗?”
颜非谨不理他,犹豫再三,还是如实说道:“她以为我已经心有所属。”
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李识博猛地跳起来,手指着颜非谨,恨铁不成钢地晃动着手指,无语极了。
“你不会解释吗?”李识博半天憋出一句。
颜非谨眼神飘忽,摸着鼻子,道:“没来得及。”主要是他那时也不确定自己的心意,还愚蠢地以为如此也好。
现在回想,颜非谨只想抽当时的自己几个耳光,可惜时光一去不回。
一句没来得及却让李识博再一次怀疑以前认识的颜非谨与现在这人是否是同一人,连无语的表情都做不出来了。
“你若真想解释,没机会也能创造机会吧。”李识博直接一语拆穿颜非谨。
正因为两人对对方都太了解了,许多事情不用说出来对方也能明白。
见颜非谨没反驳,李识博瞬间懂了,只怕这人当时还没发现已经喜欢上了战冰,只怕还因为战冰提出退婚而暗戳戳地傻乐着呢。
“你那是什么眼神?”颜非谨有些受不住李识博看傻子一眼的眼神,当即脸也有些挂不住了。
“你继续吧。”颜非谨道。
“退婚之前你们相处如何?”李识博算是怕了颜非谨,又解释道:“能看出战冰对你的心思吗?”
颜非谨颔首。
战冰根本就没想藏着掖着,刚出现便将自己的心意坦露得明明白白。
也是因为李识博在蜀地,且这人对政务完全不上心,每日只想着闯荡江湖行侠仗义,或许并不知道战冰刚回朝便要被封妃之事。
李识寒毕竟是李识博的亲兄长,颜非谨可不愿意主动跟李识博说这事。
“那便好办了。”李识博道:“如此说来,你只需要说明你的心意,我觉得此事没那么复杂。”
颜非谨却总是觉得心里没底,那日战冰语气之坚决,令颜非谨不安。
他能肯定战冰心里有他,却也看得出来战冰退婚之决绝,并非儿戏。
他猜测战冰退婚的原因定不止她说的那些,以他对战冰的了解,性情不合又或者别的原因根本不足以让她放弃自己的感情。
对于战冰退婚的真正原因,根据战冰的脾性,颜非谨做出过许多猜测,却拿不准她因何退婚,越想只觉越不安。
“我觉得她退婚应该还有别的原因。”颜非谨道。
“你总算开窍了。”李识博一副早就预料到的模样,“那你可知真实原因为何?”
颜非谨摇头,眉头已经不自觉地形成一个“川”字。
看颜非谨这为情所困的模样,李识博总觉得很奇怪。
大概是还未适应吧。
“既然想不出来就别想了。”李识博道:“你说要为吴府翻案,难不成你已经找到重要证据了?”
思维从被战冰退婚上面移到别的事情上来,颜非谨眉间的褶皱自然而然地松开,道:“嗯,届时你便知晓了。”
李识博:“……你这是卸磨杀驴,我刚帮你解决了心头病,你竟连这都要瞒着我。”
未及颜非谨出口解释,他又摆摆手道:“罢了,这些事情我原也没兴趣,你与我说我还不一定能记住。”
“嗯。”颜非谨道:“另外,我找到吴七小姐一事,还得保密,现如今她已经改名换姓,此事最好不要牵扯到她。”
李识博撇撇嘴,指着自己的嘴,问颜非谨:“你看我嘴巴很大吗?”又问:“你看我很闲吗?”
颜非谨:“我看你很闲。”
李识博:“……你还有没有良心,我这是忙里偷闲来找你的。”李识博都想用力摇着颜非谨的肩膀叫他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颜非谨从善如流,答道:“非谨并无此意。”
李识博一脸我信你才有鬼了。
“你此次会在京都呆多久?”颜非谨问了另一个问题。
说到此,李识博顿时生无可恋,一脸愁容,有气无力道:“暂时回不去了。”
“为何如此之说?”颜非谨有些诧异。
“皇兄说要给我选妃。”说完这话,李识博直接爬在身前的桌子上,不满道:“我今年才不过二十,他却说再不选就来不及了,还说如果我不娶妃他便无颜再见地底下的母后。”
李识博指着皇宫的方向,气呼呼道:“你说,我母后都死那么多年了,若是运气好的话早就已经去投胎了,只怕母后现在在他面前他都不认识,还跟我说无颜见母后。”
对于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颜非谨选择沉默不言。
妄议皇族可是杀头的大罪,颜非谨可还想留着脑袋去见战冰。
听李识博抱怨李识寒有多不讲理,如何逼着他选妃,颜非谨既不附和,也不反对,只是在李识博说完之后,顺便将之前匠人失踪案中出现的蜀州丝线一事与李识博说了。
当时出现的蜀州丝线,现在想来,对方只怕还打着别的算盘,想要让李识寒对李识博产生猜忌,从而也能让朝廷内部自相残杀。
只是前朝那些人如意算盘打错了,李识博与一般皇家人不同,这人对皇位没任何想法,而且李识寒跟李识博的情意,也是那些满眼只有复仇的前朝之人所想不明白的,故而他们的阴谋才未得逞。
若皇位上的人或李识博只要换了一个,只怕前朝的阴谋诡计还真得逞了。
颜非谨将自己的猜测与李识博说了,至于李识博要不要将此事拿去跟李识寒说,颜非谨便管不着了。
作为朋友,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
当然,当今皇帝李识寒肯定也想到了这一层,只是由李识博去说,可以避免君臣之间产生不必要的猜忌。
李识博向来不喜这些勾心斗角,听到颜非看说的这些,只感觉更烦了,只想赶紧远远离了这京都,一张俊脸顿时跟吞了黄连似的,苦哈哈的。
因为过年的缘故,京都的大街上四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李识博已经拉着颜非谨逛遍了京都大大小小的宴会,这会儿颜非谨见到他第一反应就是躲远些。
趁着逢年过节,李识寒竟然丧心病狂地给李识博安排了各家小姐的相亲,借着宴会之名,将各家小姐往李识博眼前送。
李识博虽与颜非谨交好,却从来不耐烦应付女人,用他的话来说是好男儿当志在四方,且能整日沉溺于儿女之情。
每当这时,颜非谨只是扯着嘴角笑而不语,因为在还没遇到战冰之前他也是这么想的。
当颜非谨没日没夜在青楼找人那段时日,刚开始李识博还会陪着颜非谨一起,时间长了,李识博怕了这些热情似火的姑娘,之后再也不敢走在女人多的地方。
见推脱不掉自家兄长安排的宴会,李识寒便带着颜非谨这个在京都风流成性的刑部侍郎出来,只要颜非谨往哪儿一站,那些世家小姐的目光基本也不会往他身上瞅了,偶有那么一两个,也被李识博打着哈哈应付过去。
每次被一群含羞带怯的京都贵女围在中间,颜非谨看起来虽游刃有余,却也厌烦了。
之前经常逛青楼不过是想要打听郭镜心的消息,现在郭镜心已经寻到,更何况他已经心有所属,就再也不想踏足这种女人多的地方。
被逼无奈跟着李识博赴宴了三日,到第四日之时,在李识博来颜府之前,颜非谨提前偷溜出去。
为兄弟两肋插刀是一回事,若因此将此事传到战冰耳朵里,白白让战冰误会,耽误了终生大事便不值当了。
此时的颜非谨,满心满眼都是战冰。自认为之前所为颇多对不起战冰,现在更不希望传出什么谣言让战冰伤心误会。
他现在只盼着时间能够过得再快一些,将吴府当年的案子查清,赶紧去北疆找战冰解释清楚。
到颜府找颜非谨,结果扑了个空,李识博顿时焉巴巴的,独自一人去赴宴。
心想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宴会刚结束,李识博便赶回皇宫,与李识寒聊了很久,才总算让李识寒答应取消之后的宴会。
在颜非谨的盼望之下,终于到了上朝的那天,颜非谨将当年吴府一案的证据重新整理好放在李识寒面前,将当年吴府一案重新陈述。
当年吴府一案的相关人证物证一一被摆在朝堂之上。
原本颜非谨以为在证据如此充足的情况下翻案很容易,未曾想到案情突然脱离控制。
当所有证据都摆上来之后,之前审理吴府一案的刑部尚书陈大人,现如今已是官居一品,对方也是一个脾气火爆的,直接站出来指着颜非谨鼻子骂,说一群卖国贼也值得他如此费尽心力为其翻案,还指着颜非谨鼻子他这么做出于什么目的。
就差没指着颜非谨骂他也是卖国贼了。
对方在朝中也算是德高望重,颜非谨显然没料到还会有此等情况,一时间差点儿没反应过来。
又耐心将自己得到的证据说了一遍,证明吴府当年确实被冤枉。
陈大人恨铁不成钢摇了摇头,随即将当年他查到的有关吴府谋逆的证据说出来,而那些证据正是吴彬与前朝之人往来信件。
只不过当时吴彬行事极为小心,很多事情都处理得不留痕迹,在外人看来便是证据不足吴府便被判了死刑。
后来陈大人继续暗中搜找证据,确实证明吴府与前朝有所关联。
之后陈大人将他找到的证据拿出来,那封信似乎被谁浸湿过,加之世间过长,上面的字已经看不清楚了。
陈大人也没管这些,只是让人准备了一盆绿色的水,随后便看见水中信纸上慢慢出现了一个个清晰的字,甚至还盖着两个大红章。
颜非谨查吴府一案多年,自然知道那是当年吴彬的私章。
顿时只觉得有些迷茫。
上面清清楚楚写了吴彬是如何将当年朝廷之事泄露出去的。
原本一封信还不足以推翻之前颜非谨为吴府翻案所寻证据,结果在陈大人将郭镜心和郭新飞带到大殿上之时,郭新飞亲口承认自己吴氏一族的身份,颜非谨瞪大了眼睛,突然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有些虚幻。
直到李识博穿着一身朝服出现在大殿之上,用力拧了一下颜非谨的胳膊,颜非谨才回过神来。
那边郭新飞已经将吴府当年如何勾结前朝之事得差不多了。
对上颜非谨的眼睛,郭新飞只是苦涩一笑,向他表示歉意。
颜非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神问郭新飞,郭新飞却只是微微摇头,眼神看向身旁一言不发的郭镜心。
不明白之前还说得好好的,甚至昨日他还去与郭镜心再对了一遍证据,如今郭新飞为何又要亲口承认吴府的谋逆之罪。
难道当年一案吴府确实没有被冤枉?
颜非谨整个人彻底陷入了迷茫。
办案这么多年,时时刻刻关注着吴府一案,在他看来,吴府确实是被冤枉的,可如今连郭新飞都亲口承认吴府当年并无冤情,颜非谨便不知翻案一事该如何进行下去。
郭镜心从进来开始便一言不发,颜非谨便感觉到一丝异样。
难不成自己真的被骗了?
那他是如何断定吴府是被冤枉的?并且这么多年以来坚信不疑。
回想一番,颜非谨记得,当时是还年小的郭镜心请求他帮忙,还给了他许多当年吴府没有谋逆的证据。
当时吴府被抄家,他就在现场,因为人是他带去的,举报之人又是他的同窗。当时仅仅通过几封书信,官府便判定了吴府谋逆通敌。
在他看来,这确实是证据不足的表现,或许还因为自责心作怪,他买通狱卒,找到了当时被关在牢中的郭镜心,郭镜心拉着他的手请求他帮吴府翻案。
之后郭镜心处理,被下旨送进青楼,而他只觉得吴府一案是自己造成的,怀着对郭镜心的愧疚,开始寻找吴府一案的真相。
查到最后,各种证据都指明吴府确实是被冤枉的,他不明白,为何陈大人说的这些证据他却始终没查到。
看着郭镜心,郭镜心却只是歉意一笑,别过眼去再不看他。
颜非谨当即心头一凉,如同被人当头抛下一盆冷水。
难不成这些事情全都是郭镜心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那她做了这么多,目的为何?
又或者说她也不知道吴府一案的真相,只是本能地想要保住吴府?
任颜非谨如何想,这些问题他暂时也找不到答案。
很快,陈大人解释了为何这些年来,颜非谨都找不到吴府谋逆的证据。
因为除了陈大人手中的证据,别的证据一直都被郭镜心藏着,若非郭新飞发现之后及时将通知陈大人,仅凭陈大人手中的几封书信根本不足以扳倒颜非谨手中证明吴府无罪的证据。
“你怎么样?”李识博看见颜非谨皱着眉头后退了一步,差点儿没站稳摔在地上,赶紧走过去扶好他。
颜非谨缓缓摇头,突然觉得胸口闷闷地疼,这是被背叛的感觉。
“没事。”颜非谨挣脱开李识博的手,将脊背挺直。
颜非清这个时候也走到他旁边,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心里懊恼不已,想着若他能够坚决地阻止颜非谨替吴府翻案,应该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之后无论如何,颜非谨肯定会因此获罪降职。
正当堂上闹哄哄的一片,端坐上方的李识寒突然咳嗽一声,他身边太监尖尖的嗓子一声“肃静”,所有人顿时安静下来。
“吴七小姐是吧?”李识寒目光看向跪在堂上的郭镜心,道:“不若你来解释解释为何要如此做吧。”
郭镜心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整个人脊背挺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道:“回禀陛下,陈大人手中证据确是真的,吴彬也确实与前朝之人有所勾结,民女无从辩解。不过……”
第54章 战冰被杀
郭镜心当朝直呼其父之名,众人都惊讶不已,不约而同,都对她“不过”后面的话更感兴趣。
“不过勾结前朝谋逆之事乃吴彬一人所为,吴府其他几百条人命并不知情,何以需要赶尽杀绝,甚至连刚出生不过两三日的婴儿也不放过。”说到此,郭镜心猛然抬头,直直逼视着坐在龙椅的李识寒。
那目光阴冷深寒,还带着不甘和委屈,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直视当朝皇帝。
李识寒并不在意她的目光,反问道:“你说此事吴府其他人并不知晓,朕相信,可你若与朕说,谋逆一事除了吴彬再无人知晓,你觉得这满朝文武,谁信?”
“朕知道你的悲伤,但自古以来,个人与家族本就紧密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先帝当年的做法比起其他君王已经够仁慈了,这才有你如今能够站在此与朕说话的机会。”
郭镜心笑了,仰起头笑得疯狂,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一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便是陛下给那些冤死之人的答复吗?”郭镜心突然站起来,殿中众人立刻警惕地看着她。
她嗤笑一声:“就因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区区几百人的性命在陛下口中,便如此轻易没了,可他们也是大舜子民,难道不应该得到大舜善待吗?”
郭镜心平时看起来温柔恭顺,可此时的她周身却似长满了刺,每个靠近的人都会被刺伤。
郭新飞轻声喊道:“镜心,你先别激动。”
郭镜心却不看郭新飞,反而约架挑衅地看着坐在龙椅上的李识寒。
“那你倒是说说要朕给一个什么样的答复。”李识寒不轻不重地说道。
“民女惟愿便是为冤死之人平冤,吴府无罪,罪在吴彬一人而已。”郭镜心高声道。
李识寒脸上表情未变,只是眼神越加幽深,道:“吴小姐,那你想要朕如何为吴府平冤呢?如你所说,将所有罪行推给吴彬一人,然后忏悔当年先帝误杀了这几百人?再来个罪己诏,昭告天下,皇室无能?”李识寒将微微前倾的身体坐直,冷哼一声:“那这天下不如换你吴家来坐更好?”
郭镜心连忙跪下,脊背依然挺直,不疾不徐道:“陛下说笑,民女未曾有此野心,民女所欲不过是为无辜之人平冤而已。”
李识寒看了一眼陈大人,陈大人立刻接话,问:“那么吴小姐,我想问你,你现在算是在状告亲生父亲?”
郭镜心坚定道:“是。”
她回答得如此坚定,状告亲生父亲,似乎并不算什么大事。
陈大人:“你这些年来频繁与前朝勾结,是为不忠,状告亲生父亲是为不孝,当堂顶撞陛下是为不仁,利用朋友,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你凭什么认为你能给吴府之人平冤?”
“你都如此行径,这天下之人有怎知吴府其他人真是冤枉的?”
陈大人最后这句话成功让郭镜心的视线转移,眼神直视陈大人,面露嘲讽,轻笑道:“民女不过区区弱女子一个,却有幸被陈大人灌以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名。”
“若真如陈大人所言,民女为家人平冤举生父罪名便是不孝,为自证清白孤身如敌营是为不忠,当堂请求陛下还有冤之人一个清白便是不仁。”
说到此,她目光在颜非谨身上停留一下,接着又移开目光,道:“那这罪名我认了也无妨。”
她反驳了自己不忠不孝不仁三个罪名,却没有反驳自己不义的罪名。
此时颜非谨却是震惊无比,郭镜心勾结前朝余孽?
她一个弱女子,是如何成功与前朝之人勾搭上的?
难道这些年来自己都被利用了?
陈大人既然如此说了,那便是有证据证明,根本由不得颜非谨不相信,到现在,颜非谨都还觉得难以接受。
若只是相遇之后被骗,颜非谨尚能安慰自己郭镜心是迫不得已,可若是从始至终,郭镜心一直都在骗自己呢?
妄他自诩聪明,最后才发现被人耍了这么多年。
战冰肯定也不知道郭镜心与前朝勾结之事。
她若知道自己护着之人一直骗她,还与前朝之人有勾结,心里肯定不好受。
战冰那人,只要是她认定了的人,她会竭力去护,若知道被人背叛,心里的滋味定不会好受。
且不论郭镜心为何要与前朝之人勾结,单说她是如何取得这些人信任便足以令人深思。
最终李识寒算是全了郭镜心的意,令人彻查当年吴府一案,颜非谨停薪一年,停职三个月。
颜非谨正愁找不到理由给李识寒请假,结果现在不用再发愁了。
想着立刻就能见到战冰,所有的事情都被抛到一边,颜非谨只感觉心花怒放,心情轻松得差点飞上天。
李识寒假咳一声,冷哼道:“看来颜侍郎是觉得朕的惩罚太轻了,还能笑得出来。”
颜非谨:“……”得意忘形过头了。
朝堂上众人也是从来没见过颜非谨笑得一脸傻样,这会儿看见了还以为他发生了什么喜事。
颜非谨恭敬行礼,“陛下圣明,微臣笑是因为大舜有陛下这么位明君坐镇,何愁没有河清海晏、天下太平之盛世。”
即便说着如此谄媚恭维的话,他的语气也不卑不亢,因长着一张过分好看的脸,周身气质卓尔不群,压根看不出他此刻正在讨好李识寒。
李识寒却颇为受用,但总觉得自己这惩罚正和颜非谨心意,一时又颇为不爽,改口道:“既然颜侍郎如此称赞朕,朕便允你停职两个月,两个月以后按时复职。”
原本还想给他放三个月假的,不过颜非谨那笑容太过毁人心情,李识寒决定假期缩短一个月。
李识寒很快就猜想颜非谨是否是去找战冰,战冰与颜非谨退婚的消息李识寒已经知道了,虽然知道颜非谨对战冰无意,李识寒还是不放心。
于是颜非谨三个月的假期因为自己的一个笑容硬生生缩成了两个月。
停职对于一般人来说确实算是惩罚,毕竟停职之后就不能再参与朝中事务,到复职之时,甚至因为停职导致不能很快衔接接下来的工作。
对于那些有野心之人来说,这也可以算是仕途上的一个污点。
不过对于颜非谨来说,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见到战冰,而且他也没想将自己官位坐得有多高,故而丝毫不担心仕途有无污点。
由此可见,伴君如伴虎这话并非说说而已。
颜非谨低垂的嘴角有一瞬间的扭曲,随后恭敬道:“谢陛下,微臣令旨。”
至于如何处置郭镜心,李识寒并没有当朝做出决断,只是将人押去天牢。
而郭新飞官降一级,须即刻前往万岭关。
之后一段时间,李识寒下令彻查吴府一案,发现当年确实有无数人无罪,却因为吴彬也跟着整个吴府被惩罚。
因为吴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惨案,李识寒下令,从今以后,家族之中若有人犯了罪,若能证明其无罪,可不用受家族之累。
这个政策颁布之后,无形之中也算削弱了些世族大家的权势。
下朝之后,李识博看到颜非谨暗自后悔的脸色,顿时乐得不行。
未曾想到颜非谨有朝一日也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竟然因为一个笑容硬生生将原本的停职两个月缩短成两个月。
这对于别人来说是好事,或许之后有人真被停职了还有人模仿颜非谨的做法呢,李识博毫无同情心地想:不过对于颜非谨来说,便只剩郁闷了。
听着耳边连续不断的哈哈声,颜非谨皮笑肉不笑地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若非这家伙是皇室中人,颜非谨真想给他一拳,堵住他那张嘴。
幸好无需多久便可以见到战冰了。
即便只有区区两个月时间也足够了,他之前请假最多也只敢请两个月。
想到此,倒再没那么多可惜。
李识博见颜非谨又笑得一脸春心荡漾,顿时无语。
用脚趾头想就知道肯定是想起战冰了。
虽对战冰崇拜无比,却从未有相处的时间,李识博突然很想知道战冰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竟然能够引得向来不懂情-欲的颜非谨如此反常。
就在颜非谨回到家收拾好东西,准备第二日离开京都去北疆之事,李识博大晚上地突然来颜府,说有关于战冰的紧急之事告知颜非谨。
李识博被李识寒留在宫中住,过了子时,平时若无紧急之事,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颜非谨被颜颂喊醒之后说李识博有战冰的消息传来之时,顾不得身上没穿多少衣物,颜非谨以最快的速度走到李识博面前。
颜颂也跟颜非谨一样急匆匆跑出来,顺手在屏风上给抓了一件颜非谨的衣服拿在手中。
直觉定是出了事。
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异于寻常的心跳声在一下一下敲击着胸口。
能够让李识博不顾宫禁之令出宫,又是关于身处前线的战冰的消息,直觉可能是出事了。
但颜非谨依然暗自告诉自己,李识博向来喜欢大惊小怪,此时并非自己吓自己之时。
即便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颜非谨依然坚定以为是李识博大惊小怪。
“你……你大晚上不睡觉来颜府有何事?”猛一开口,颜非谨自己却先皱了眉头,惊诧于自己的声音竟如此沙哑难听。
李识博却没有时间欣赏颜非谨难得一见的狼狈,在门口转来转去的身影,听到颜非谨的声音之后立刻停下来。
看到颜非谨一脸慌张,却还在强装镇定,李识博犹豫刹那,只是觉得恍惚,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真是许久没见了,向来总是进退有度的颜非谨与以前相去甚远了。
“我接下来所说之事,你先有个心理准备吧。”李识博好心提醒。
“你说吧,我已经准备好了。”颜非谨快速说完。
见颜非谨的冷静分明就是装出来的,李识博也没有拆穿。
“前方传来急报,战冰……被人刺杀,死于将军府内。”
第55章 我喜欢你
战冰被人刺杀?
死于将军府内?
为何这些字他都认识,也能听懂,但放在一起之后便都不认识、也听不懂了?
战冰怎么可能会死?
颜非谨第一反应只觉得想笑,他也笑了,嘴唇却是抖索的,想说战冰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死。
只不过刚张嘴,便发现喉咙无论如何,竟不能发出半点声音。
颜非谨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公子?”颜颂试探着喊。
颜非谨却跟没听到似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李识博,要李识博说清楚怎么回事。
若不知情的,定会以为李识博才是杀害战冰的凶手,才引来颜非谨的怒目而视。
“你说清除。”颜非谨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吐出来。
他抬脚向前走一步,未曾想差点儿跌倒在地,幸亏站在一旁的颜颂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公子,你没事吧?”颜颂担心不已,伸手想要再去扶颜非谨,被颜非谨避开了,看着颜非谨的模样,颜颂心存侥幸:公子应该不会摔倒的吧。眼睛到底一直放在颜非谨身上。
“我没事。”颜非谨的声音虽然听起来有些沙哑,语气之中却透着肯定。
颜颂看一眼李识博,道:“德王殿下,您看?”
李识博摆摆手,道:“不用担心,他肯定会没事的,我相信他。”
两人的声音都很坚定,颜颂也没办法,只好默默退到一边。
虽然不忍心,李识博还是看着颜非谨道:“北疆传来消息,战冰被刺客所杀,初七那日死于将军府内。”
随着李识博的话音落下,颜非谨眼眶开始渐渐发红,眉头似乎被人打了结,等李识博说完,他突然抬起头,冲上来揪着李识博的衣领,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李识博。
“你没有开玩笑?”若仔细听,还能听见他强硬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令人察觉的乞求。
还未等李识博说话,颜非谨便又松开了李识博的手,道:“抱歉,刚刚是我情绪太激动了,即便你是骗我的也没关系,我倒是不知你何时也学会撒谎了。”
李识博:“……”
言外之意,我其实一点儿也不在乎被骗,你只要告诉我你是骗我的就好了。
看见如此不理智的颜非谨,李识博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若说适才不过都是骗你的,你会信吗?”面对此时的颜非谨,李识博心里挺不是滋味,但也不忍心见他自欺欺人的模样。
来时他确实犹豫过,想过是否要明日再与颜非谨说战冰之死。
不过将心比心,若此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肯定也希望能够早些知道消息,之后,李识博便打算还是尽早让颜非谨知道。
眼见颜非谨的模样,李识博猜测颜非谨比想象中的陷得更深,便开始后悔了,应该让他今晚睡个好觉的。
主要是他也没想到战冰之死对于颜非谨的打击如此大。
短短几个月,原本提起对方就没什么好脸色的颜非谨会迅速喜欢上对方?
照颜非谨的反应来看,只怕这喜欢已经深入骨髓。
李识博如此一说,颜非谨最后的那点希望彻底破灭,这比李识博直接跟他说战冰死了对他的打击更大。
因为他明白,李识博如此说,便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战冰死了。
颜非谨脑子慢慢回过神来,一点、一点,将这个消息消化掉,消化得胃疼、肝疼、心更疼,甚至开始反胃。
压抑住想要呕吐的感觉,颜非谨用力闭着眼,脸色煞白,好似在承受着人世间最大的痛苦。
睁开眼,颜非谨跟李识博道:“多谢你大晚上还特意跑一趟。”
声音比往常多了一份冷漠和克制。
李识博知道他这是用力压抑的效果,倒也没放在心上。
颜非谨喊颜颂:“颜颂,今日天色已晚,出入宫廷多有不便,你带德王殿下下去休息吧。”
李识博想再说什么,可颜非谨却已经转过了脸,想来颜非谨此时也需要时间来整理心情,李识博只好叹了口气,走上前来拍着颜非谨的肩膀,道:“若有事情我随时都在。”
颜非谨只是点头,思绪却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李识博张了张嘴,原本来时的路上准备好的一箩筐话,此刻倒是全都说不出来了,只好转身出去。
待颜颂和李识博走后,颜非谨再也顾不得形象,直接跌坐在冷冰冰的地上呕吐不止。
几番呕吐,却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感觉胃里更难受了。
地上冰凉,却不及心中万之一二。
世间最无可奈何之事,莫过于自以为是的还有时间。
犹记得刚发现对战冰感情的那日,他原本打算第二日就去找战冰说明感情,未曾想战冰当晚便回了万岭关,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作一个告别。
之后他又愚蠢的自以为是,想着先为吴府翻案,随后再去万岭关找战冰,届时说清楚自己的心意也不迟。
始料未及的是,他刚高高兴兴地准备去见战冰,结果听到了战冰被人刺杀死于非命的消息。
他总觉得时间还够,奈何天意弄人,一步迟,步步迟。
想到此,颜非谨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痛恨自己当初为何不能及时发现对战冰的感情,更恼恨自己偏要为吴府翻案而选择先回京都。
因为这些不重要的原因,生生错过一次次与战冰坦露心意的机会。
“你怎么可能会死呢。”颜非谨对着空气喃喃道:“对吧?”
好似心中所念之人就在他面前的空气中,他脸上毫无保留地露出了自己全部的温柔,宠溺道:“你是在与我玩闹的,对吧?你在惩罚我没有早日认清自己心意,惩罚我总是因为别的事情无视你,是吗?”
颜非谨伸出手,恍惚中,似乎真的看见了战冰那张无所顾忌的脸,在痞痞地对他一笑,好似在心疼。
心疼他的愚蠢。
隔空一抓,才猛然惊醒,空气里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好似不曾出现过。
“不是都说你多次与死神打交道从没输过吗?”
颜非谨看着窗外,黑漆漆的一片,此时,只听见寒风剧烈拍打着窗户,发出“呼呼呼”的响声。
“你怎么能死?”颜非谨朝着窗外喊道,好似疯魔了一般。
末了,从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轻轻道:“你都还没亲耳听到我说,我喜欢你。”
过了许久,寂静的黑夜中轻轻飘过一句:“我喜欢你。”
此时窗外风儿吹过的呼啸声还在不停拍打着门窗,这句极轻的“我喜欢你”,很快被风儿的呼啸声盖过去,在寂静的空气中了无痕迹。
正如他对她的感情,从一开始的不以为意,再到后来的悔不当初,恰好是因为那句“我喜欢你”说的时机不对。
但这世上又何来绝佳的时机,那些等时机之人,不过是没有达到非要不可的地步。
第56章 前往北疆
翌日早朝,朝野上下已经知道战冰被人刺杀而亡的消息。朝堂上,李识寒脸色极差,却对战冰后事一概不提,似乎这件事不曾发生。
众人想到前段时间的封妃事件,一个个顿时三缄其言,也不敢再提战冰被刺一事。
朝堂外面,战冰被人刺杀而亡的消息犹如长了翅膀般,飞快在全国各地开始传播开来。
所有人都哀叹,战将军一家四口,老将军和女将军接连死亡,只留下一对孤儿寡母还在北疆那苦寒之地。
同时身在繁华京都的定国公府也被人提及。
自己的儿子和孙女接连死于非命,定国公府却一直毫无反应,,听说前段时间定国公公子在北疆军营里出了事,定国公府老夫人直接表示再也没有战冰这个孙女。
此事也令许多人议论纷纷。
郭新飞听到战冰被杀而亡的消息之后,一张腮络胡子的脸抖了抖,也不再管别的事,急急忙忙地告别已经急得如热锅上蚂蚁的管家,一拍身下战马,马儿瞬间冲出去老远。
原本定于元宵过后再去北疆的计划,也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断。
颜非谨将自己关在房门内一天一夜之后,翌日打开房门,匆匆让人收拾好东西,便独自奔赴北疆。
战冰是死是活,只有亲自去北疆看了才知道。
颜夫人和颜太师并没有拦着他,只是又默默地给他的行礼增加更多的东西,很多都是带去给远在北疆的战夫人之物。
颜夫人的眼眶发红,看着颜非谨孤傲憔悴的脸,忍不住靠在颜太师胳膊上。
“这战家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战夫人小声抽泣,“战将军刚出事,阿冰又接着出事,你说战夫人她那水似的泪人儿,怎能经受得住如此打击?”
颜太师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得拍着颜夫人的后背没说话。
出了城门,看见李识博站在城门口伸长了脖子一直往城中看去,脖子上黑色的毛让他的脸看起来惨白惨白的,也不知在此站了多久。
“你怎么来了?”颜非谨掀开帘子,只见李识博已经迫不及待地搓着手爬上来了。
将口中的热气往嘴上“呼呼”吹了几口,才打着牙颤道:“放心不下你便来了。”
颜非谨的目光往李识博身上快速扫过一圈,只是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随即眼神又放空了。
李识博看着颜非谨,没忍住,叹了口气。
若在以前,颜非谨肯定会直接戳穿自己。
为了打消李识寒突然又心血来潮给他安排相亲,李识博趁着颜非谨要去北疆的机会,悄无声息地留了一封信便来城门口堵颜非谨。
“你这都带了些什么东西?怎的用了足足两个马车来装?”李识博转过头,看着装得满满当当的马车瞪大了眼睛。
颜非谨:“我娘安排的。”
“那你呢?”李识博问。
颜非谨不太想理他,也不管这人是当朝无数人追捧的德王。
“你不会什么都没准备吧?”李识博完全不在意颜非谨的沉默,脸上慢慢都是震惊和嫌弃,问颜非谨:“你此去北疆,难道没有给战夫人准备些礼物吗?亲手准备的那种?”
颜非谨原本放空的脑子这才重新有了点儿东西,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才道:“我忘记了。”
“如此低级的错误你也会犯?”李识博说这话时什么情绪都有。
唏嘘、感叹、嘲笑、惊讶、还有同情。
原本好好的一个人,竟然因为另一个人将自己变成如此模样,以前的矜贵自持,现如今再也看不到半分。
李识博更加坚定了不娶妃的想法。
颜非谨哪里知道李识博如此想他,他只是在脑子里一遍遍地想:战冰或许根本没死,那人性格如此恶劣,怎么可能轻易就见了阎王呢?
她还被称为战场修罗,修罗不可能会死。
他去北疆,与其说是去确定战冰的生死,不如说是在麻痹自己。
即便给自己一遍遍洗脑,剩余的理智却在告诉他,战冰不在的可能比他安慰自己的这套说辞可能性大。
无论战冰死没死,从今以后,战冰都已经死了,这天下不可能接受一个死而复生的将军。
每每想到此,颜非谨便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他怕想得越深入,留给他的希望越渺茫。
若他自己都相信战冰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只怕再也没有人觉得战冰还活着。
紧赶慢赶之下,终于赶到了万岭关。
颜非谨甚至等不及修整一番,直接风尘仆仆地来到将军府门前。
看着写着“将军府”三个字的小院子,他难得地怔了一下,难以想象,堂堂大舜三品大将,竟然住在如此小的宅子里。
不,这都不能称为宅子,就是几间普普通通的屋子合在一起而已。
此时将军府周围一片寂静,周围一丝嘈杂声也没有。
李识博直接惊呼出声,左右看看,不确定道:“这真的是将军府吗?我们没走错吧?”
颜颂也跟着四处看,之前那人指引的路确实是这里没错,而且上面明明白白写了“将军府”三个大字,只不过颜颂觉得自己这个侍卫写的字都比屋子牌匾上面好看。
颜颂猜想,大概是战老将军写的,战冰写的字他看过,比这更狂放。
颜颂主动走上前去敲门,前来开门的是一个穿着极为普通的男子,看不出到底是何身份,那人脸上溢满悲伤,看到眼前三个衣着华贵的人,眼神瞥一眼,警惕道:“你们有事?”同时手已经放在剑柄上紧紧握着。
颜颂赶紧上前表明身份,那人却还是犹豫,道:“现在非常时期,三位还是在此等一等,我去请示一下。”
说完也不等外面三人有何反应,立刻关上门走了。
颜颂:“……”幸好头没伸进去,不然要被拍成制片人了。
这会儿颜非谨和李识博的脸色都开始凝重起来。
将军府肯定是出了事情,在他们已经表明身份的情况下,这小小的将军府依然如此难进,只怕是出大事了。
“颜颂,你去看一下将军府周围有多少人。”颜非谨的眉头皱得死死的,眉宇间少见的有些凌厉。
颜颂去察看情况的时间,李识博安慰道:“先别急,战冰出事,肯定会有多方势力来打探消息,对于将军府的保护定会不同于常,先别多想。”
颜非谨只是不轻不重地“嗯”一声,神色依旧没见好转。
李识博拍拍颜非谨的肩膀,到底是没能说什么。
颜非谨此时的心情并非他这个局外人能懂的,安慰的话已经说了太多,李识博甚至不顾自己王爷的身份,自降身份做各种搞怪动作,说笑话来开导颜非谨,可惜效果见微。
第57章 祭拜战冰
将军府的大门很快再次打开,这次出来的是两个妇人,一个看起来容貌迤逦,有着北方女子特有的深眼窝、高鼻梁,只是一张嘴小小的,令人难以忽视的一双金黄色熟悉的眼睛泛着红,温温柔柔地看着颜非谨三人。
另一个妇人打扮得中规中矩,一双眼睛却克制地在打量他们三人,随后又将目光放在他们身后的两车行礼上,她微微走在后面,却能感觉到前面妇人对她的依恋。
颜非谨立刻恭恭敬敬地对着战夫人行大礼。
“侄儿颜非谨,见过战夫人。”随即又介绍李识博:“这位是当今德王殿下。”又指着颜颂道:“这是颜颂。”
战夫人明显有些诧异,眨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克制住想要转头问锦娘的念想,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阿瑾是何时到的万岭关,此前怎没有派人来通知?”
颜非谨丝毫不敢怠慢,依旧恭敬道:“回夫人话,此行来得匆忙,未曾写信告知便突然拜访,还望夫人恕罪。”他的目光看向府内,只一瞬便将所有的悲痛收起来,弯着腰向战夫人请罪。
李识博也在一旁笑笑,表示歉意,解释道:“夫人见谅,实在是因战将军之事震惊朝野,非谨在京也放心不下,便匆忙赶来拜见,若有唐突之处,还望夫人海涵。”
锦娘打量的目光收回来,咳嗽一声,战夫人忙将两人请进府。
刚走进门,颜非谨没忍住,低声问道:“夫人,战冰她……”
战夫人听到颜非谨这一问,眼泪又在眼眶中不停打转,那双金黄色的眼睛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
锦娘暗恼颜非谨没眼色,漫不经心地撇了一眼颜非谨。
只见颜非谨看着战夫人的眼睛一动不动,锦娘还注意到他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在大弧度地颤抖。
精神高度紧张的颜非谨却没注意到锦娘那一撇,反而一脸急切地看着战夫人。
自从看到战夫人,她脸上的悲伤不似作伪,颜非谨的一颗心便一直往下沉,直到感觉已经快要呼吸不过来了,颜非谨才想起来要换气。
“夫人?”颜非谨的嘴唇都是颤抖的,声音听起来虽然极为镇定,但熟悉他的颜颂和李识博却能听到那细微的哭腔。
同时也注意到,颜非谨整个身体都绷紧了,似乎只要一根针,就能将他绷得极其紧张地身体戳破。
“夫人身体不好,还是奴婢带几位去给阿冰上柱香吧。”
只见颜非谨的身体绷得更紧,一个没坚持住,差点跌倒在地。
好在他自己反应快,自己重新站稳。
“上香?”
颜非谨张着嘴,最后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
锦娘看他模样,终究还是不忍心,看在他对于战冰并非无情无义的份上,倒是暂时对颜非谨放下了偏见。
之前战冰的那套说辞锦娘是不相信的。战冰是她看着长大的,自然知道她什么性子,觉得退婚这事不可能是战冰自己提出来的,倒有可能是颜非谨看不上战冰,战冰出于某些原因,自己傻乎乎地先提出退婚。
战冰向来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着,跟他们说话时,便成了是她自己要与颜非谨退婚的。
“殿下和颜大人请。”锦娘走在前面,强忍住满心苦涩,随后默默站在一旁,看着那个写着战冰名字的牌位,难受地别过了头,将视线移向外面。
颜非谨看着还很崭新的牌位,神色倒是没有了之前的临近绝望崩溃的模样。
战冰的棺椁已经从灵堂抬出去,再过十多日便会下葬,所以现在来祭奠,也只是对着战冰的牌位拜一拜。
李识博松了口气,祭奠牌位总部直接祭奠棺椁好。
李识博一直偷偷打量颜非谨,原本又在绞尽脑汁想接下来要怎么安慰颜非谨,看见颜非谨没有反应,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却无比诧异,转过头用眼神询问颜颂,颜颂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颜非谨是怎么回事。
于是,李识博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总觉得颜非谨的状态不对,沉着脸思考颜非谨这是又怎么了。
想着想着,突然觉得自己最近状态也很不对劲。
颜非谨没了未婚妻,他作为朋友安慰一下就行了,怎的每日还老妈子似的变着法子讨颜非谨开心,怕是颜颂都没自己这般费心吧。
李识博转头幽幽看了一眼颜颂,随即转过头,决定将脑子里这些东西甩出去。
颜颂:“……”这一个两个都是怎么了?
这时,旁边的小厮拿着香来分别递给三人。
颜非谨停顿一下,下意识不想接过这实际意义上祭奠战冰的东西。
小厮也被他的不配合弄得有些迷茫,试探道:“颜大人?”
不论内心如何拒绝,颜非谨还是硬着头皮接过小厮手中的香,却迟迟没有弯腰行礼,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牌位上战冰的名字。
她不可能死!颜非谨告诉自己。
将军府的祠堂总共也就只有战冰和战坤两个人的牌位,看起来空空荡荡的。另外一个房间倒是还有一些别的牌位,不过姓什么的都有,应该是战场上战死的将士牌位。
从祠堂出来以后,颜非谨问锦娘:“不知我可否去看一看她最后一面?”
虽说是请求,但锦娘感觉自己在眼前这个看起来优雅高贵的年轻人面前,很难说出拒绝的话来。
并非不忍心之类的,而是在他眼神下,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已经很自觉地点头了,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答应人了。
锦娘倒也没生气,很爽快地带着颜非谨去战冰的棺材旁。
刚走进,便听到一个声音在小声地喊“姐”。
声音稚嫩悲伤,透着迷茫和无助,只能一遍遍地对着棺材喊着句句“姐”。
锦娘听到声音,歉意跟颜非谨三人一笑,迫不及待地几个大步走过去,声音都提高了不少,极其诧异道:“阿杨,你怎的在此?”
锦娘说完,那小声啜泣的稚嫩声音已经能够听到有些沙哑,锦娘忍不住心疼,一把抱住战杨小小的身体,强忍住眼泪,哽咽道:“麦芽儿呢?”
战杨一张小脸看起来可怜巴巴的,眼泪鼻涕全糊在脸上,抽抽搭搭地上下耸动着小小的身体,“我,我想我姐了,便不让他跟着。”
“姐与我约好了,待我考取功名,她便不会再受伤了。”战杨抓住锦娘的手,越说哭得越伤心:“锦娘,我姐说话不算话,她现在受伤起不来了,是不是只要我考取功名了,她就会起来了?她是嫌我长大得太慢了吗?”
战杨现在的年纪,该懂得基本都懂了,在短短时间之内接连失去两个亲人,对于小小年纪的战杨来说,受到的打击可想而知,无论平时战表现得多像个小大人,终究也不过还只是个孩子。
锦娘再也没忍住,眼泪很快也从眼眶流出来,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即便再心疼战杨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么多,但除了将人抱得更紧,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第58章 最后一面
站在远处的颜非谨只是远远看着,却不敢再靠进棺材半步。
他眼中能看到那个装着战冰的黑棺材,耳边还能听到战杨稚嫩伤心的抽泣声,他脚底下好似生了根,再也挪不动半分。
心里的侥幸彻底被打破,他想,若他也能如战杨那般,伤心了就哭出来,想念战冰了,到她面前来哭丧一顿,是否心中的悲痛就会减少一分呢?
他整个人好似被分成了两个,一人会不由自主的想要减少之前留下的遗憾,一人却牢牢抓住那点悲痛不放。
战冰留给他的,似乎除了这无穷无尽的悲痛,再也没有了其他,若连这些悲痛都没有了,他对她的感情又该何去何从?
颜非谨只感觉到周身都是白茫茫一片,看不到未来与现在,不知将要如何。
之前一直在骗自己,战冰不会死。
这是第一次,他感觉自己骗自己的谎言被人明晃晃的戳穿,他甚至还不如战杨这个小孩子,一直自己跟自己闹着脾气,不愿意承认战冰已死的事实。
这样的感觉令人恐慌,他明明很想要抓住战冰,未曾想如今竟阴阳相隔。
整个人痛苦得好似心肝脾肺都碎了,却连一个哭泣的声音都发不出。
颜颂发现颜非谨眼神明显不对劲,那里面的悲伤快要化为实质从眼眶里溢出来了,看得颜颂心里难受,心情沉闷地移开眼,闷声闷气地小声喊道:“公子,我们上前去看战将军最后一面吧。”
最后一面?
颜非谨回过神来,他与战冰之间,真的只有最后一面了?
刚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防一瞬间土崩瓦解,他再也没有勇气抬起脚,朝她走去。
若真的只能阴阳相隔,为什么不能让她永远活在自己心中呢?
在他的心中,他们还有无数个朝朝暮暮,这所谓的“最后一面”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还想着得到她的谅解之后,他们便成亲,可以生一两个孩子,等老了,两人一起携手,逛一逛烟雨朦胧的江南,走一走有着无边草原的北疆。
若战冰想,他们还可以留在北疆,两人携手在通红的夕阳下,一起走向生命的尽头。
“你们去吧,我在此就行。”颜非谨摇头,站在原地道。
颜颂张张嘴,被李识博一把拉着走了,轻声道:“好了,多给他些时间,让他自己想清楚。”
那边的战杨哭得小小的身子一耸一耸的,眼泪鼻子都往锦娘身上蹭,一双眼睛跟小兔子眼睛似的,红红的,白嫩的小脸蛋也红扑扑的,睫毛上挂着还没干透的泪水。
在看到颜颂和李识博走过来之时,他还在擦眼泪,闷声闷气地小声问锦娘,“锦娘,他们是谁?”
锦娘看了一眼远远站着的颜非谨,在与颜非谨的视线撞在一起时,只是轻轻点头,便自然地移开视线,摸着怀中战杨耸动着的身躯。
颜非谨的心情她能懂,心里依然对他有着埋怨,当初他不愿意与战冰成亲是事实。
即便能够看出颜非谨的悲痛,锦娘能做到的,也就只有理解,却不愿意再多费心思来揣测颜非谨此时来万岭关的目的。
“这位是德王殿下,这位是颜二公子以及颜颂。”锦娘又指着对面的颜非谨道:“那位便是颜二公子。”
战杨仔细观察这三个人,很有礼貌地跟人打了招呼。
颜颂没想到战冰的弟弟竟如此乖巧懂礼貌,与战冰的性子可谓是南辕北辙,不由得多看了战杨几眼,只觉得这孩子越看越好看。
战杨的目光却一直放在颜非谨身上,想了想,跟锦娘说:“锦娘,你放我下来。”
这话说得很小声,语气里怎么都掩盖不住的羞怯,可见脸皮之薄。
与战冰相处了那么久,颜颂已经领教过战冰的厚颜无耻,看到战杨害羞的脸,又将战杨的脸代入战冰的,神色有些怪异。
锦娘将战杨放下来之后,战杨想了想,朝着颜非谨走去。
“战杨见过颜二公子。”战杨年纪虽小,但经过这件事之后,只感觉看起来更像个小大人了,一套行礼动作也被他做得有模有样的。
颜非谨对于他这个名义上的小舅子,罕见地感觉到了一丝紧张。
之前在战夫人和锦娘面前,虽说也感到些许不自在,但那时他该处在对战冰的死自欺欺人中,倒没有那许多不自在。
“战小公子多礼,冒昧打扰,还望见谅。”颜非谨道。
“你来万岭关,是因为我姐吗。”战杨说话特意压低了声音,好似这是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
颜非谨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点头,道:“嗯。”
“可你跟我姐已经退婚了,我姐说你们是因为性情不合而导致退婚,但我了解我姐,原因定不止于此。”战杨说的极其肯定。
颜非谨这才开始正视眼前这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战杨,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一丝战冰的影子。
颜非谨收回目光,低声道:“不怪她,是我先有退婚的念头,是我对不起她。”
战杨点头,道:“原来如此。”
颜非谨:“……”
“所以你不喜欢我姐,才想要与她退婚吗?那你此时来此又是何意?”战杨毕竟年纪还小,生活环境单纯,说话便比较直接。
对于这个问题,颜非谨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道他要跟这么个小孩子说:因为我太迟钝了,迟钝到一直没发现对你姐的感情,故而才产生了退婚的年头,还强行忽视每次因为她心中的阵阵悸动。
颜非谨觉得自己还没勇气到跟一个小孩子说这些的地步。
“不是。”颜非谨只能咽下满嘴苦涩,轻轻道。
战杨的目光仔细看颜非谨,随即又很快离开,道:“哦,听说你要来看我姐最后一面?我带你过去吧”
说到此,战杨的声音带着我明显的伤心,只感觉鼻子发痒,眼睛涩涩的。
见战杨又要开始哭了,颜非谨便没有说话,脑海里两股思想作着争斗。
战杨到底还是个孩子,也看不懂颜非谨复杂的心思,只是看着颜非谨等待他的答案。
他若是想他姐了或者没事干,都会忍不住一个人偷偷来此,忍不住想着战冰突然从棺材里面爬出来。
战杨甚至天真地想:姐她可能只是睡着了,她若要起来,那棺材板太重了,她肯定掀不开那盖子,只要她在里面敲一下,他就能立刻听到声音,将她放出来。
面对如此纯真的眼神,颜非谨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懦弱,连一个孩子都不如。
之前一直因为各种理由与战冰错过最佳告白机会,难道现在又要因为自己的软弱,失去再见她最后一次的机会吗?
颜非谨只感觉心都被揪起来了,胸口被密密麻麻的蚂蚁啃噬着,心脏在瞬间好似被谁挖空吞噬。
第59章 他的战冰
想到之前因着种种原因与战冰错过,悔恨瞬间占据了颜非谨的头脑。
他的脑海之中两股意志在不停拉扯割据,一股是被悔恨悔得肠子都青了的,另一股却始终不愿意放弃心底战冰还活着的最后一丝希望。
只要看不见战冰已经冰冷的身体,他至少还可以骗骗自己,战冰可能还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她并没有死。
原本他一直都能够自欺欺人,告诉自己战冰没有死,但到了现在,他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世间最大的悲哀,大概是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的时候吧。
之前两股意志相争,想要再看看战冰不愿后悔的年头占了上风,可到了之后,看见那口黑漆漆的棺材,颜非谨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害怕,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感觉,害怕见到面容模糊的战冰。
看着战杨还在等着他的答案,颜非谨扯着嘴角挤出一个笑容,暗中深吸一口气,道:“之前没准备好,现在可以了。”
战杨似懂非懂地点头,不明白都走到这里了还需要准备什么。
想了想,战杨觉得自己现在是家中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这些接待客人之事这几日他已经做了不少,便道:“那你跟我来吧。”
随即一派自然地在前面带路。
颜非谨抬起一只脚,复又放了下去。
只觉得脚下重若千斤,这短短一段距离,却感觉是他这一生走过最长的路。
不由得讽刺自己,这是怎么了,何时他颜非谨做事也如此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了?
既然决定了,又何必再犹豫呢?
颜非谨重新抬起脚,跟在战杨身后。
战杨个子小,走得也不快,可颜非谨总觉得自己跟不上战杨的脚步,脚下的步子迈得一步比一步艰难。
棺材盖子并没有彻底合上,颜颂和李识博已经在锦娘的吩咐下将盖子打开。
还未走进,颜非谨就闻到了一股极其刺鼻的味道。
常年与各种案子打交道,颜非谨自然知道这是尸臭味。
以前办案之时,他肯定没有想到,有一日他竟然也会闻到自己心爱之人的尸臭味。
颜非谨被“心爱之人”这个称呼慌了神。
在不知不觉中,原来战冰在他心里的位置已经如此重要了吗?
为何就不能再早些发现呢。
战杨走在前面,用袖子捂着脸,脸上又无声无息地流着眼泪。
睡着了的人身上不会发出这种味道,战冰睡着了,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战杨知道,会跟当初爹一样。
走到棺材旁边,锦娘赶紧走过来递给战杨手帕给他捂住鼻子。
战杨只是愣了愣,锦娘垂着眼道:“小心些总是好的。”随后又将一块带着些香味的手帕递给颜非谨。
颜非谨拿在手上,却没有带上,眼睛一直盯着棺材看。
他现在的位置是看不到棺材里之人的,可他好似被钉在了原地,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棺材,也不说话。
战杨小声喊了一句:“颜二公子?”见颜非谨没有理他,他还想再叫,锦娘朝他摇了摇头,过来拉着战杨小手,道:“阿杨下次若想去哪里,记得要跟家里人说一声,或者让麦秆儿跟着。”
战杨懂事地点头。
锦娘原本不想让战杨再待在此处,奈何战杨有自己的主见,非要再看一眼战冰。
锦娘想跟他说就算想看你也看不到你姐原来的面貌了,可是这话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过于残忍,锦娘见劝不动,只好匆匆让战杨看一眼。
颜非谨看着那口棺材,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只是缓缓地朝着棺材走去。
颜颂和李识博只感觉他这个模样非常不对劲,两人眼中的担忧都快化为了实质。
他想再将棺材推开些,让她能够多呼吸些新鲜空气。
他告诉自己,或许她只是因为没有呼吸到新鲜空气才睡过去了。
颜非谨想要推开棺材盖子,停在半空中的手像抖摆子似的拼命颤抖,迟迟不敢去碰那块黑漆漆的棺木。
好久,他的手才触摸到那冰凉得犹如千年寒铁的棺木,却再也没有力气去推动棺木。
颜颂有些着急地看着颜非谨,直到颜非谨走进,发现他眼神清明,虽然动作僵硬地如同僵尸,却和李识博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颜非谨看着棺材里面血肉模糊的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棺材里躺着的是战冰,那个不知脸皮为何物的战冰,嬉皮笑脸、嚣张放肆的战冰,也是、他的战冰。
对,是他的。
颜颂担心地喊了一声:“公子。”
颜非谨转过头来看他,似乎在问:什么事?
颜颂看着他眼眶里浸出来的泪水,嘴巴张了张,最后向颜非谨示意指着自己的眼睛。
颜非谨问:“你眼睛怎么了?”
颜颂:“……”李识博是想笑的,但想到现在的场景不合适,只好咳嗽一声,将笑意逼回去,道:“颜颂的意思是让你擦擦你眼睛里的眼泪。”
颜非谨眨眼,发现有冰冷的液体从脸上滑过。
他淡定地抬手将眼泪擦了,若无其事道:“适才风太大,没有注意到眼睛里有沙子。”
颜颂:“……”公子这随口撒谎的本领是从哪里学来的?
李识博:“……”咳嗽一声,故意打着趣儿道:“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见涨啊。”
锦娘将脸别到一边,没有说话,而战杨则是仰着一张迷惑的小脸,对于这冰天雪地的日子竟然有沙子感到诧异。
“颜二公子,眼睛可要紧?”战杨关切问道,尽显主人家的关怀。
颜非谨:“……”硬着头皮道:“多谢战公子关心,过会儿便好了。”
李识博这会儿真憋不住笑了,爬在颜颂肩膀处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偏又不能笑出声来,也算是为难堂堂德王殿下了。
战杨了然点头,认真思考道:“按理说这是在室内,没有风沙才是,不过颜二公子被风沙迷了眼,我待会儿还是让人来打扫一下。”
不明白李识博是怎么了,为何要躲在颜颂的身后,但这是人家的事,战杨没有多想,转过头,仰起头问锦娘:“锦娘你觉得呢?”
锦娘笑得一脸慈爱,沉重的心情奇迹般地因为战杨一番话而好了不少,弯着嘴角道:“阿杨说得对,此处也许久没有打扫了。”
颜非谨尴尬得脚趾头都缩起来了,感觉脸快要挂不住了,忍不住又再看了战冰几眼,才离开了这里。
回去以后,战杨当真叫了几个人去打扫战冰停放棺材的地方。
第60章 娶她为妻
战冰的死,带来的是整个北疆的动荡不安,漠北人暗地里虎视眈眈,无数次派人来打探情况,若非都被牟略挡了去,只怕万岭关如今已经成为漠北人的了。
牟略与董小青成亲当天,战冰高兴多喝了几杯,刺客便趁着这个机会刺杀。
若平常时候,战冰身边肯定会有很多人,只是那日她喝得多了,在牟略家的偏房稍作休息,其余人都在前厅喝喜酒,偏房与前厅隔得远,这才让刺客的刺杀得逞。
董小青因此每日都活在自责之中,只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战冰,发誓要查出那些刺客的身份,这几日一直在追查刺客,为此一度顾不得吃喝,如今看起来憔悴不已。
牟略刚与董小青从外面走进将军府,便看到颜非谨和颜颂站在大门边,他们身边还跟着一个男子。
“颜二公子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董小青阴阳怪气的语气里还夹带了一个“哼”。
颜非谨倒是不在乎董小青不善的语气。
自从知道了他想与战冰退婚的事情之后,董小青对他就没什么好脸色。
“原来是小青姑娘。”颜非谨行了礼。
李识博对于颜非谨对待董小青的态度倒是很诧异,略微挑挑眉,没有说话。
别看颜非谨混迹青楼多年,可却是极其不解风情的,对他态度不友善之人,他向来眼神都不会给对方半个,何曾如此好脾气。
李识博不由得多看了董小青几眼。
董小青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转过身狠狠瞪了一眼李识博,觉得跟颜非谨在一起的人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李识博眨眨眼,只觉得莫名其妙,自己这是被怒火波及了?
牟略看到李识博的衣着举止已经周身气度,忙将董小青拉到背后,这人看起来官位只怕比颜非谨还高。
“内子性子莽撞,说话耿直,还望二位莫怪。”牟略道。
董小青转过头,不满地看着牟略,牟略无奈地拉紧她的手,道:“别闹,颜二公子也是一番好意。”牟略的目光看向李识寒,“不知这位是?”
颜非谨这才想起来介绍李识博。
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有几分潇洒豪爽的男子竟然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弟弟,牟略心中庆幸不已,幸好刚才拉住董小青了,如若对方因此记恨上,那便得不偿失了。
随后颜非谨找到牟略,希望牟略能将当日战冰被杀过程详细跟他说一遍。
看到颜非谨之时,牟略极其诧异,他甚至都有些不敢确认他眼前之人是那之前认识的那个气度非凡的贵公子。
曾经风华绝代、风度翩翩的世家子,如今看起来一脸落寞悲痛,眼中除了无边无尽的伤痛再无其他,脸上的笑容彻底不见,眼圈下面一圈黑黝黝的,再看不到曾经的风华气度。
站在旁观者清的角度,牟略以前也能看出些颜非谨跟战冰之间的感情,也看出些颜非谨对战冰并非无情,只不过他自己还没意识到。
这话他倒是跟董小青说过,惹来董小青骂他,说他们男人都是一样的薄情寡义,想着说了也肯定没人相信颜非谨喜欢战冰,便将话憋回肚子里。
牟略觉得这是颜非谨和战冰之间的私事,感情的事情最忌讳别人插手,所以选择等他们自己去揭开彼此的心结,未曾想这两人耽搁至今,直至不复再见。
正月初八,是牟略与董小青成亲的日子,早上将董小青送到牟家,在万岭关,只要是性格稍微跳脱些的,基本上都能跟战冰成为朋友。
于是,跟众人喝了一圈下来,她说要出去歇歇,便自行去了偏房。
当时前厅人来人往,人声嘈杂,根本没人想到有人会趁此时机来刺杀人,而且还是在偏房那个不引人注意的小屋子。
当偏房的声音大得足够引起人注意之时,只见战冰跌跌撞撞地拄着剑走过来。
为了庆祝牟略与董小青成亲的大好日子,她还勉为其难地穿了一身暗红色衣裳,众人只见她脚下走过的地方形成一条长长的血线。
在所有人还来不及反应之时,后面两个黑衣人追了上来,眼里好似看不见眼前这些人,直觉从战冰背后给了她一剑。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那剑就这样刺入战冰的身体,耳边甚至隐隐还能听见刀剑穿过皮肉发出的声音。
那两个刺客将剑捅入战冰身体之后,快速将剑拔出来,毫不留恋地转过身,速度极快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许轻舟拿着医药箱赶到之时,战冰刚刚噎下最后一口气。
董小青不顾身上红艳华贵的喜服,呆滞地看着怀中之人渐渐冰冷的身躯,嚎啕大哭,破口大骂,怀中之人却再也不会起来瞪着她,说她没大没小,或者咬牙切齿地说她胆子肥了,欠打。
最后董小青哭晕了过去,战夫人与战杨在得知消息之后急急忙忙赶过来,随后战夫人也哭晕了过去。战杨一双眼睛通红,却硬是一滴泪水都没流。
之后战冰被刺杀身亡的消息迅速被北疆各大势力知道,战家军可是块香饽饽,或者说是肉中刺更确切些。
一时间,万岭关形势严峻,各方势力派了不少人来刺探情况,都眼红着战家军这块肉。
为了稳定情况,牟略的新婚之夜甚至都是在军营度过的。
待安顿好军中之事,天亮之后,将军府的事情也需要他来接手。
接连遭受丧夫丧女之痛,战夫人从不一蹶不振,若非还有一个年级极小的战杨,只怕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直到将所有事情打理好,漠北那边又蠢蠢欲动,城中来打探消息之人变得越发多了,同时将军府也被各方势力盯着。
有一晚,战夫人站在窗边看月亮,突然看到一个人影,当即吓晕过去。牟略知道之后,调出很多兵力来保护将军府的安全,就怕战夫人或战冰再有个万一。
从此,凡是进出将军府之人,只要是不熟悉的,一律不见。
颜非谨这才想明白,为什么他们来到将军府门前,那人对他们是那种态度。
将军府目前危险重重,颜非谨却非得坚持要留在将军府借宿,同时将李识博赶出了将军府。
李识博身为皇家人,自然有皇家影卫暗中跟随,颜非谨也不担心他在北疆的安危。
牟略倒是想将颜非谨送走,就怕他住在将军府出了事,但颜非谨执意留下,说想要看一看战冰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地方,想要对战冰多一些了解。
听他如此说,再也没有人想再劝他搬出将军府。
这日,他将所有人找来,说他想娶战冰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