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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马蹄下     战神探txt下载     战神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 将军被杀案(十一)

    自从莫夫人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莫安便惊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莫安小时候便知道他娘极其恨他爹。后来长大了,才知道自己竟然非莫振山的亲生子,那时他虽然震惊和迷茫,倒没有别的感觉。

    他从来没想过,他娘为了报仇竟然可以如此轻易地放弃他,毁掉他,他甚至来不及为自己说一句辩解,便已经被押下去关在大牢里。

    而莫夫人似乎已经疯了,一路上疯疯癫癫,再不复往昔与世无争的虚伪模样,听到莫振山的名字,她也在没有之前的愤恨。

    少女时期,她也曾如寻常羞涩懵懂的少女一般,暗自躲在被窝里,幻想着自己的未婚夫长得如何,是个什么样的人。

    满怀期待嫁进莫府,幻想着婚后幸福生活,结果大婚当夜便独守空房,满怀期望落了空。

    刚开始她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为了讨得夫君欢喜,她甘愿收起所有小脾气,一心希望他能够看到她的真心。

    直到有一晚她暗夜给他送夜宵去书房,见他睡着了一直在喊着一个人的名字,一遍遍地诉说着对那个人的喜欢。

    那人的名字在北疆也算是有名,叫战坤,是个年少成名的将军,有一段时间她还尤其崇拜对方战场杀敌的勇猛,甚至将自己的未婚夫与战坤进行对比,想象着自己的未婚夫是否也是如战坤一般,英勇无双。

    然而,上天尤其喜爱捉弄人,当崇拜之人成为情敌时,以前的崇拜消失得干干净净,只感觉自己遭到了严重背叛,恨得眼睛发红,嘴角苦涩。

    随后她再也开始做尽各种出格之事,心底还是有所期待,期待她的夫君能够看出她的变化,随后转变心意,忘掉那个男人。

    最后期待成了空,爱意彻底变成了恨,为了曾经她喜爱和崇拜的两个男人,她做了这一生中最后悔的一个决定,之后一步错、步步错,再也回不了头。

    若有来生,只盼不复再见。

    直到将莫夫人和莫安押走,众人都感觉自己屁股底下似乎被人放了火热的铁烙,烫得人屁股生疼。

    在整个案件的结束之后,凶手被绳之以法,众人就迫不及待地走了。

    在走之前,这些人都被迫签了一个保密协议,不许将今日之事说出去,若消息泄露了,他们想到战冰当时地狱修罗的气息,发誓绝对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同时这些人心里都产生了一个共同的想法,以后娶媳妇一定要娶一个性情好的,若娶回莫夫人这样的,整个家族都毁于一旦,想想就令人难以接受,于是,之后的玄夜关,那些脾气稍微暴躁些的女子无论你身世如何富贵,再也没有人敢登门求娶。

    他们不知道的是,当年的莫夫人也只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想让家族兴旺,靠的从来不是批判别人,而是家人和睦,团结友爱。

    在除了此事之前,谁也没想到,整个莫府竟都被安插了奸细,大长老紧急召集开会,将莫振山的后事全权交给战冰负责他也放心。

    颜非谨原本还在想要如何安慰战冰,结果一个不留神,战冰已经走了,他想好的一箩筐安慰的话只能对着空气说,顿时只觉心情复杂难言。

    战冰在刻意冷落他,他几乎可以确定。

    可他从不曾惹到她。想到此,颜非谨也觉得有些生气,便赌气也不理战冰。

    得知莫府被安插奸细之后,走在莫府便感觉尤其不自在,似乎一举一动都被人暗中窥视了。

    不过战冰使唤起人来毫不客气,才一个下午不到,战冰就已经将莫振山的一应后事都打理好,穿着孝衣跪在灵堂,听着一群和尚敲敲打打,嘴里叽里咕噜说一大堆。

    此时天色已晚,夜色之中,只能听见远处灵堂前的僧人们敲击木鱼的声音。

    战冰磨磨蹭蹭地来到颜非谨院门前,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将脚抬起来,随后又放下,再吸气,却迟迟没有迈脚。

    牟略已经找了战冰一会儿了,看她在这边犹豫不决,一把将她拉走,道:“既然还没下定决心,那就先别管了,这边军营还有事需要你处理。”

    战冰象征性地挣扎一下,将自己的手臂从牟略的手中抽出来,淡定道:“男女授受不亲。”

    牟略:“……老大,你说什么?我好像听错了。”

    战冰回过头皮笑肉不笑,“再说废话这几日你就好好待在军营吧。”

    牟略立刻收起折扇,一脸正气,屁颠颠地跟在战冰身后,将事情大致跟战冰说了一遍。

    莫夫人说他在莫家安插了奸细,他们怀疑玄夜关的军营里可能也被安插-进来了奸细。

    军营之中,若想查出奸细是谁,只能私下慢慢查,稍有不慎,便会弄得人心惶惶,军心溃散。

    然而此事难就难在根本无从调查,因为根本没人知道这些奸细是何时被安插-进去的,更不知道他们目的为何,为何人做事。

    当然,此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去问莫夫人,在将她押进牢房之后,她竟然趁人不备一头撞在墙上以图自杀。

    但她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战冰又怎么可能让她轻易死掉,故而许轻舟和医官将人救了回来,现在人还在昏迷之中。

    到了军营之后,还没来得及将眼合上,战冰又开始与玄夜关的将领们商量之后的一系列防卫对策,总算连夜将军营防卫图画了出来。

    直到天光大亮,一缕缕阳光从懒洋洋地穿过窗户,将第一丝曙光徐徐照进房间。

    战冰抬起眼睛,用力揉着眉心,甩了甩使用过度的脑袋,眯起眼,打量着这冬日里罕见的太阳。

    面前这些人一个个没精打采,年纪大些的,战冰让他们回去休息了,年轻的还在这里陪着战冰继续熬,也没人敢提出先走的话。

    战冰时常出入玄夜关,玄夜关的军营她也如入无人之境,年少之时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账性子,军营里这些人可了解得一清二楚,知道战冰脾气不好,再加上今日是莫振山沉冤昭雪的日子,也没人敢招惹战冰。

    战冰敲着桌子,摇了摇头,又用力揉着眉心,道:“时间也不早了,按照之前所说,已经查出来的人先不要惊动,等着放长线钓大鱼,若无事,大家先回去吧。”

    众人听到能够回去了,立刻双眼放光,不一会儿全都跑得无影无踪。

    战冰看牟略还没走,斜着眼睛问:“你还不走?”

    牟略犹豫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问:“我还是觉得这样做的风险过大。”

    “要想有所得,必先有所失。”

    牟略听战冰这么说,便没有再说什么。

    对于战冰做的每一个决策,很少有人说风险不大的。

    只要能够减少士兵伤亡,她总是竭尽全力去想出各种怪招,冒着极大的风险,绝不轻易多一个人送死。

    那些风险在别人眼中是风险,可到了她这里,便成了扭转战局的机会,所以牟略见战冰如此坚决,倒是没有再说别的。

    见牟略算是认同了自己的作战方案,却还不走,他们一起长大,战冰看一眼便知道牟略在想什么。

    战冰不耐烦地挥手,“行了,还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老子还要回去睡觉。”

    牟略打了一个哈欠,手中的羽扇不知道被放在哪儿去了,习惯性地摇羽扇,这才发现手中空空如也,收回手放在身后,神神秘秘的,道:“那个,老大……”他将声音压得极低,问:“咱们将军跟莫将军真是那种关系?”

    战冰一脚踢在牟略膝盖上,怒骂道:“干你屁事。”

    牟略也不在意,笑嘻嘻地看着战冰,就想知道真相。

    战冰白他一眼,觉得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对牟略这八卦样颇为无语,反问:“你看我爹对我娘那殷勤宝贝的程度,你觉得呢?”

    牟略想起战坤对战夫人的紧张程度,便觉得战坤肯定不可能对其他人有别的心思。

    只见牟略点头道:“确实,将军对夫人的好全北疆都是有目共睹的,但这也不能说明莫将军就不能对咱们将军有别的心思啊。”

    战冰看牟略的模样,却没有反驳他的话。

    牟略顿时瞪大了眼睛,激动道:“果然,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我猜对了,在公堂的时候我还奇怪了,为何你当时的辩解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牟略神神秘秘问战冰:“老大,难道你一直都知道莫将军对将军的心思?”

    战冰没说话。

    牟略一拍手,肯定道:“那就是早就知道了。”

    对于这事,牟略只得感慨道:“可惜了,莫将军这份感情。”

    军营中两个男子在一起的事也并非没有,牟略倒是没什么歧视,只是觉得可惜。

    战冰懒得跟牟略多说。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

    爱一个人,怎能说可惜?

    刚开始知道莫振山对战坤心怀爱意之时,当时心情过于复杂,战冰已经忘了是什么心情,只记得她当时问莫振山:为何要爱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人。

    莫振山笑得一脸落寞,语气却还算温和:“喜欢一个人,只要喜欢着,一心一意即可,得不到回应,默默看着即可,若有一日不喜欢了,便算了。”

    战冰当时想:真是个固执的老头。

    现在想想,能够固执且一心一意地爱一个人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世间两情相悦本来就少,这世间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

    爱着,直到不爱,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吧。

    战冰会忍不住想:是否自己以后也会如此,只能默默看着颜非谨与别人相亲相爱,而自己却只能在一旁看着。

    但她没那么多时间来思考这些儿女情长,这些事,想一想,也就过了,待时间到了,再拿出来继续想,有朝一日总会有答案,又或许她会如莫振山一样,直到死都不知道答案。

    不过这又有何关系呢?

    牟略又问:“那老大你是何时知道莫将军对咱们将军有那等心思?似乎还因此与莫夫人有了嫌隙,我记得你十六岁之前犯了错就经常跑来玄夜关,之后却不怎么来了。”牟略好奇道:“莫非是那时候?”

    战冰已经没有了翻白眼的力气,没好气道:“知道了还问。”

    牟略立刻接话:“那你是如何知道的?将军他知道吗?夫人呢?”

    战冰实在受不了牟略这副八婆的嘴脸,直接甩开他,大步走了,回了一句:“少他娘的废话,赶紧回去睡觉。”

    牟略看着战冰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尽是得逞后的欢愉,他不这样问,恐怕战冰今日是不打算去睡觉了。

    “唉,老大,你走慢点,等等我。”牟略跟在战冰身后喊道。

    简单吃完饭睡了一觉,战冰醒来的时候掀开被子,看向外面,被金黄色的阳光刺得差点儿没眼瞎,连忙抬手挡在眼前。

    这也算是雪过天晴了吧,即便还在寒冬,总能等到雪融化的那一天。

    待收拾完毕,战冰来到关押莫安的牢狱。

    踏进里面,好似这一堵堵墙便将这里与外面的世界分隔开了,锁链发出沉闷的哗啦声,犯人的叫骂声、喊冤声,还能听到隔壁传来的皮鞭抽在皮肉上的“啪啪”声,老鼠爬过留下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对于战冰的到来,莫安似乎有所预料,这会儿他似乎已经从之前的打击中回过神来,盘着腿坐在狱中,脸上表情镇定,还跟战冰打了个招呼,平静道:“你来了。”

    战冰点头,问道:“昨晚可还适应?”

    奇妙的是,两人相处得还算平静,至少没有针锋相对。

    莫安答道:“尚可。”

    接下来,战冰便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十六岁之前,战冰时常会去莫府,她为人不拘小节,虽说做事总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奈何她那张嘴会说,脑子里的主意层出不穷,很容易令人信服,经常吸引一群跟屁虫跟在身后。

    即便莫夫人极其厌恶战冰,但莫安与战冰的关系其实还不错。

    “你想问什么便问吧,不过我能回答什么就不确定了。”莫安的声音打破了空气中的沉寂。

    战冰给狱卒使了个眼色,狱卒将牢门打开,她走进牢房里,地上蟑螂和老鼠正在抢着啃地上的稻草,发出细微的声响。

    战冰说:“那我便碰碰运气吧。”

    莫安抬起眼皮看一眼战冰,对于她进牢房这件事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毕竟就算战冰进来了,以她的武力,他是不可能挟持她逃出去的,显然战冰也如此认为。

    战冰也不管莫安想什么,她提着闻却,将几只老鼠和蟑螂赶走之后便一屁股坐在席地上,道:“我想知道当初你们杀害莫叔叔的原因。”

    莫安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后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何要杀他,毕竟这么多年他对我其实还不错,虽然他给你的什么都比我好,得到任何东西首先想到的是你,但终究也会想起我这个野种。”

    听莫安如此说,战冰发现原来莫安对这些事也并非他这些年来表现的,完全不在乎,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你谋害莫叔叔本就是不争的事实,我不会让你有借口逃脱内心的谴责。”

    莫安仰着头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战冰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莫安,直到他笑声停止才说话,“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莫安将脸上的笑容收得干干净净,道:“你不是知道了吗,他挡了别人的路。只要他在,无论我们安插多少奸细,总会被他找出来,然后杀掉,你以为他会任我们在玄夜关随便安插奸细吗?”

    战冰听到这话,心里顿时突然一阵松了口气,果然如她所想,其实莫夫人安插的奸细不会太多,前段时间哈赤人敢大摇大摆地出入玄夜关也只是暂时性的,就算她不采取行动,之后莫家也会将那些人赶出去。

    战冰又问:“你口中的'别人'是谁?”

第32章 一别两宽

    从牢房出来,战冰的脸色便极其难看。

    若此时出现一个人看到她的神色,只怕会以为自己遇见鬼了,只感觉这人像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修罗,她满身戾气,一双眼睛发红,双手鲜血淋漓,上面还沾满了灰。

    莫安跟战冰说了很多事情,但有用的消息很少。

    对于莫振山被杀一案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明白,比如莫安为什么要杀莫振山,莫夫人为什么一定要在玄夜关安插奸细。

    战冰直接向军营走去,被颜非谨在半路上堵住,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反应,将双手不动声色地放在身后。

    颜非谨看到战冰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此时此刻的战冰跟他印象中没脸没皮的人完全属于两人,整个人要吃人骨血似的,一个动作就让人胆战心寒。

    “你怎么了?”最近发生太多事情,颜非谨知道这些事情对战冰的打击很大,也顾不得与她置气了。

    战冰脸上狠厉的表情一时间难以变换,冷着一张脸问:“非谨找我有事吗?”

    对于颜非谨来找自己这事,战冰还是挺吃惊的,只不过她声音里还带着一股冰冷的肃杀之意,令人难以听出语气里的震惊。

    只见颜非谨眼神飘忽不定,又重重咳嗽一声,这才道:“听说你们昨夜一夜没睡?”

    战冰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颜非谨此来目的为何,便道:“是啊,这不今早天刚亮才睡下,醒来出去溜达了一圈。”

    颜非谨又怎会看不出来她去做什么了,恐怕是去牢里问莫安更多关于案件的情况,莫安又没有跟她说她想知道的,脸色才如此之差。

    “可问出有用的东西?”战冰能够看出来的问题莫振山之死的蹊跷,颜非谨自然也看出来了,只是目前那些疑虑只有一个莫安能回答,可惜莫安不配合。

    战冰愣了愣,不明白颜非谨什么时候说话这么直接,随后摇头,“说了半天,相当于什么都没说,完全狗屁不通。”

    她这屁不屁的,令颜非谨顿时咳嗽一声,脸微微泛红,道:“那我再进去问问?”

    战冰烦躁地摆摆手,揉着鼻梁,察觉到自己这模样太蠢,又放下手,道:“没用的,面对我时他什么都不说,更别说你了。”随即战冰看着他:“你可是也觉得此案蹊跷,故而想着能够从莫安这里找到答案?”

    颜非谨颔首。

    战冰想了想,她都能想到的事情颜非谨恐怕在她之前就想到了,在公堂上没问,怕是有别的考量。

    战冰笃定道:“你可是还知道些什么?”

    颜非谨眨眨眼,颇为无辜地看过去,“我知道的已经都告诉你了。”

    战冰明显不信。

    颜非谨失笑道:“不过我确实觉得很奇怪,莫安杀害莫将军的作案动机明显不足,我们只知道他和莫夫人联合外人杀害莫将军,更多的却一无所知。但我感觉除了漠北这只幕后黑手,还有一个隐藏得更深的敌人潜藏在暗中。”

    战冰突然挑眉,突然抬头看着颜非谨,笑着问:“那你可能查出对方的底细?”

    对于战冰的激动,颜非谨显然并没有惊讶,而是摇头,问战冰:“你可是觉得对方才是主导这一切的凶手,怀疑战老将军的死也跟这幕后黑手有关?”

    战冰点头。

    颜非谨摩擦着腰间的玉,这玉是战冰送给他的,今日心血来潮,便将它挂起来了,原本以为战冰会注意到这块玉,结果人家显然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颜非谨说不清心里是否失望,想了想,还是道:“你有没有想过,既然莫安并非莫将军的亲生儿子,那又是莫夫人和谁的孩子?”

    经过颜非谨这么一说,战冰顿时茅塞顿开,眼里都闪着光,用力握拳,忘记了手上还有伤,疼得嘴角抽搐,却不管不顾,高兴道:“像莫夫人那么高傲的人,肯定不会随便找一个男人来和自己生孩子,那么这个人就是目前的关键,只要找到这个人,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颜非谨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模样,同时她也注意到了刚才战冰的异常,便问:“你没事吧?”

    战冰莫名地看一眼颜非谨,还是摇头道:“没事。”

    颜非谨对她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真佩服。

    “你自己先去水池边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再来跟我说你没事。”颜非谨是真无奈。

    “那我去看看。”说罢,竟抬脚就走,完全不似说笑。

    颜非谨被战冰这耿直得过分的作为气得想发笑,顿时也顾不上许多,赶紧拉住战冰的手,不容拒绝道:“你必须休息了。”

    战冰答应得很快:“好。”随即将自己的手抽回。

    颜非谨:“……”这人答应得爽快,恐怕根本就没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颜非谨紧紧拽住战冰的手臂,道:“我陪你去。”

    战冰不动声色将双手放在背后,淡淡道:“非谨这是要和我睡?”

    颜非谨“……”顿时一阵咳嗽传来,他的脸通红,咬牙切齿道:“我是说我送你回去,亲自看着你休息,你脑子里一天到晚究竟都想些什么?”

    战冰唇角往上勾,“哦”一声算是回答。若在以往前,他肯定会来一句:想你。

    趁战冰不注意,颜非谨突然一个转身,紧紧拉住战冰的手,便看见了战冰双手全是血,血液顺着她的衣服往下流,因为她穿的衣服是黑色,便很难注意到血都流到衣服上面去了。

    手背上面皮肉翻滚,沾满了泥,泥和血肉合在一起,看起来触目惊心。

    颜非谨也不顾战冰的意愿,直接将那双手拉到面前,吼道:“你跟我说这叫没事?”说完放开战冰的手,从怀中迅速掏出两块手帕,快速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便不管不顾地拉着战冰的胳臂,不容置疑道:“先回去将伤口清理了再说。”

    一晚上没睡,才睡了两个多时辰便又起来去牢里从套莫安的话,战冰这会儿也不想说话,也懒得拒绝颜非谨难得的好意,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颜非谨原本想说什么的,他心中有许多疑虑,但看战冰的模样,又突然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或许他从来都不认识真正的战冰是何模样。

    一时之间,颜非谨觉得胸口有些闷,这些天他强行忽略的一些东西在此刻骤然席卷而来,有些情感似乎已经很明了,却又透着迷茫,隐隐约约叫人看不真切。

    最后两人一路无言,颜非谨将战冰拉到他现在住的屋子里,颜颂早已经准备好清水和伤药,还能闻到一股酒味。

    颜非谨先用清水给战冰将伤口擦干净,之后又用热酒擦了一遍才敷上药,细细将伤口包扎起来。

    见伤口已经包扎好了,看着颜非看那张好看的脸,战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说什么呢?

    既然决定放手,以前说的那些荤话浑话自然不能再顺便说了,可如何正正经经地与他说话呢?

    战冰心里苦笑,猛然发觉,至始至终都是她死缠烂打,致使相识良久,他们却还没有好好说过话。

    想了想,战冰道:“伤口便多谢了。”

    颜非谨抬起眼睛看着战冰,眼里有一瞬间的疑惑,同时心里还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乎是失望,又或是难受,颜非谨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战冰看颜非谨没反应,嘴角的苦涩终于藏不住,她深深地看一眼颜非谨,同时用力深吸一口气,抬高声音道:“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颜非谨被战冰唤回了神,看着战冰与往日不同的神情,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事,但他还是点头,道:“你说。”

    “这件事我考虑了很久,之前是我太自私了,你说欠了一个人一辈子,要与我解除婚约,那时候我与你说希望暂时不要解除婚约,怕皇上会招我进宫为妃,其实我骗了你。”

    战冰的声音顿了顿,道:“李识寒那人我了解,他知道我的性格不适合皇宫,无论他对我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们彼此都清楚,我是不可能进宫当所谓的贵妃。”

    说到这里,战冰笑了一下,“之前骗你,不过是希望能够以真心打动真心,但我发现我错了,感情之事,没感觉便是没感觉,所以我决定了。”

    战冰抬头,看见外面明晃晃的太阳,眯起了眼,她又低下头,道:“我们解除婚约吧,庚帖和订婚的信物我都带来了,之后恐怕也没时间,我们这便将事情办了吧。”

    战冰说的话太突然,颜非谨甚至不知道她何时存了退婚的心思,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他甚至不知道此时该有何反应。

    以前想退婚的是他,可现在如愿以偿了,他不仅没有感觉到高兴,反而还很烦躁。

    “此事……”颜非谨还没说完,只见战冰已经将庚帖和代表他们婚约的信物拿出来,他们婚约的信物其实就是一对很普通的被拿去寺庙开过光的锁扣,当两个锁扣放在一起时,是一个心形状,每个人手中的锁扣各自写着对方的名字。

    看见这个锁扣,颜非谨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为何突然想要解除婚约?”颜非谨的声音发紧,有些不太愿意正面回应。

    战冰还以为颜非谨听到这个消息会很高兴,然而颜非谨现在的反应却令她摸不着头脑,不由得猜想颜非谨到底想干什么。

    想好说辞,战冰这才道:“并非突然,而是经过深思熟虑。”有些话既然已经开口了,战冰更习惯于快刀斩乱麻,将所有的顾虑全都放下。

    颜非谨不由得皱着眉头,强制将内心的那股无力和烦躁压下,道:“我希望知道你解除婚约的原因。”

    颜非谨知道,提出解除婚约的是他,现如今解除婚约非要要一个理由的也是他,这听起来着实是无理取闹,可他内心深处总不愿意相信,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心底破土而出,却又被层层叠叠的障碍所阻,被硬生生压住,动弹不得。

    战冰的这些话,成功激发除了内心深处被层层束缚住的东西,若不问个清楚明白,他总感觉自己不会放过自己。

    战冰想要伸手去按额头,又看见手被颜非谨包得连手指头都没露个在外面,便强行忍住了,道:“原因有二,其一,我并非你欲与之度过余生之人,现如今你找到了那个人,我愿意祝福你们。”

    战冰笑笑:“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发现我们性格差异太大,可谓是南辕北辙,你有颜有才,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平日喜爱舞文弄墨,而我则不同,我喜欢舞刀弄枪,在屋子里坐不住,性格大大咧咧,行为举止粗鲁惯了,爱耍流氓,脏话连篇。”说到这,似乎意识到自己真的全是缺点,战冰便及时停住了自爆短处的傻缺行为。

    颜非谨张口想要说话,战冰立刻又道:“我想你之前肯定也没想过自己要娶一个五大三粗还不讲究的女子为妻吧。”

    她这最后一句话成功堵住颜非谨准备好的所有辩解,最后只化作一句:“你知道我跟郭小姐之前的事了?”

    战冰点头,回道:“知道。”

    “许轻舟说的。”

    战冰“嗯”一声以作应答。

    “他还跟你说了什么?”颜非谨说这话的时候脸超级臭,似乎是以为许轻舟说了他什么坏话。

    战冰:“我让他跟我说了你们之前的事。”

    颜非谨问:“他没有跟你说我坏话?”

    “我说没有你肯定不信,”战冰耸耸肩。

    颜非谨还想再说什么,战冰却道:“你是怎么想的?”

    颜非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即想到他们还在讨论退婚之事,心头一沉,问战冰:“你考虑好了?”

    “考虑好了。”战冰没有再说别的,这个时候也不适合说别的。

    颜非谨宽大的衣袖底下,衣袖只怕已经被他抓破了,他将那可怜的衣袖放开,淡淡道:“好。”

    “庚帖不方便带在身上,被我放家里了,我先将锁扣还给你,之后庚帖会派人送给你。”颜非谨起身,从随身物品里将那个锁扣翻了出来。

    战冰看到那锁扣被他翻了许久才找出来,可见平时他根本不在乎这个东西,于是,最后的那点庆幸也消失,她微微抬起下巴,自嘲地扯一下嘴角,内心劝自己别再泥足深陷了。

    于是,她拿着那个刻着她名字的锁扣,用指腹轻轻在上面摩擦,道:“那么我们……从此以后一别两宽,你应该快要回京了吧,你走的时候让颜颂来跟我说,我派人送你们回去,顺便劳烦你将那个哈赤将领也押回京去,我便不去送你了。”

    颜非谨手中的锁扣突然掉在地上,他弯下腰捡了起来,问道:“你不一起回京吗?”

    “我已经派人去京都请旨留在北疆,圣旨昨天刚到,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颜非谨颔首以示知道,想了想,还是抱着一丝不知名的心情问道:“那以后还会回京吗?”

    战冰摇头:“那边已经没有别的需要牵挂之事,若无事应该不会回去了。”

    直到此时此刻,颜非谨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其实这一切都有迹可循,或许从见到郭镜心那天,战冰就已经做好决定了。

    “其实……”他想跟战冰说他已经跟郭镜心解释清楚了,可看战冰的神情,他知道,她不是一个会因为别人的存在而放弃自己感情之人,终究是他令她失望了。

    战冰疑惑地看过了,“你刚刚说什么?”

    颜非谨摇头,道:“没什么。”

    战冰笑笑,道:“那我先走了。”

第33章 回家趣事

    原本以为会是颜非谨先离开玄夜关,最后反而是战冰先离开。

    战冰从颜非谨那里回来不一会儿,堪堪将玄夜关有关刺客之事安排好,便收到安插在北漠的探子传来的消息:北漠准备明日袭击万岭关。

    战冰只得连夜点兵,将一小队留下来护送颜非谨回京,便匆匆忙忙地派人将董小青从郭镜心那里喊回来,又让人抬着还在睡觉不肯起来的许轻舟,连夜出发。

    紧赶慢赶,到了天亮的时候,终于来到了万岭关。

    对于自小便调皮捣蛋,东跑西窜的战冰来说,万岭关的什么地方有个狗洞,什么地方可以避开守城之人进出城早就被她摸得一清二楚,既然北漠人准备今晚攻城,只怕这几日城门会被人暗中看住。

    将带来之人全都交给牟略和老吴,战冰跟董小青干净利落地进了城。

    等战冰偷偷摸摸地回到家,将董小青踹去她自己的房间,又将自己收拾得像个人样,这才敢出现在战夫人面前。

    战夫人听到侍女说战冰回来了,简单收拾一下就急急忙忙出来了。

    战夫人的脸部轮廓很鲜明,一双金黄色的眸子格外显眼,明显战冰的那双总是令颜非谨难以拒绝的眼睛就是遗传自战夫人。

    战夫人的长相与南方温婉娴静的女子完全不同,但她身上又有着南方女子的柔和宁静,她周身气质和长相原本很矛盾,但出现在她身上却又觉得恰到好处,在她身边会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看着战冰,战夫人眼泪簌簌往下掉。

    每次打仗回来,战夫人都会这样哭一下,战冰却没有因为次数多了而应对自如。

    战冰看她大冷天的穿这么少,赶紧将身上的衣服脱了披在战夫人身上。

    “娘,你急什么,这大冷天的不穿好衣服会着凉的。”战冰抱怨后面跟过来的锦娘,“锦娘,下次娘再在如此冷的天出来你给我将她拦住,可别着凉了。”

    锦娘含着笑应是,笑眯眯地打量着战冰,看她除了脸色不好些,身体看起来没什么事,摇头无奈道:“你也知道夫人什么性子,这不,听到你回来了便坐不住,我劝也不听。”

    这时的董小青眼里也有些湿润,大声喊道:“夫人,我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还未说完便直接给了战夫人一个大大的熊抱,得了战冰一个白眼。

    战夫人收住眼泪,止不住关心地问董小青:“在京都有没有被人欺负,那边的吃食还习惯吗?有没有受伤?”嗔怒地看了战冰一眼,转过头关切问董小青:“阿冰可欺负你了?”

    眼看战夫人还要接着问,董小青赶紧保证一切都好,还顺便将战冰这一路是如何欺负她的说得有理有据,委屈巴巴。

    战夫人明显被董小青说的那些事吸引了注意力,听着听着,在董小青的话语中会时不时回过头来幽幽看一眼战冰,又缓缓转过头去,心疼地听董小青说话。

    此时的战冰便只能装死,在战夫人看过来的时候做出反省的模样。

    战冰倒也对董小青那些加大了她罪行的告状没什么反应,只是戏谑地看着董小青,分明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完全没有被告状之后的担忧。

    听董小青叽里呱啦说一通,总算将这一路战冰的罪行说完,战夫人越发觉得董小青这一路受的苦太多,要在之后给她补回来。

    董小青自然咧着嘴高兴答应,还挑衅地仰着头,朝战冰吐舌头。

    对于这种幼稚的行为,战冰只是回以微微一笑。

    自以为董小青受苦了,战夫人将董小青拉着转了几圈,这时还不忘将战冰也拉去看一下,将人仔仔细细地检查完,看着战冰身上新添的伤口开始落泪,战冰手忙脚乱地安慰她,可战夫人却还在小声抽泣,战冰求助的眼神频频看向锦娘和董小青。

    锦娘先看了会儿热闹,这才将战夫人劝住。

    战冰顿时松了口气,她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娘的眼泪,只要她娘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整个将军府就会手忙脚乱,所有人都忙着战夫人转,直到最后往往被战坤逗得破涕为笑。

    然而如今那个能让她破涕为笑之人走了,再也不会出现。

    想到这里,战夫人差点又哭了,幸好这个时候战杨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大老远便喊:“姐,你终于回来了。”

    战冰立刻走出门去,远远地就一把就战杨整个人提起来,用力在那张白白嫩嫩的小脸上亲了几口,又觉得还不过瘾,抓着战杨的脑袋揉。

    战杨自小乖巧,性格清冷克制,想不到才出去这么点时间,竟然用了“终于回来”的字眼,战冰内心颇为诧异,忍不住捏了那张小脸。

    战杨乖巧地抱着战冰的脖子,将头埋在战冰肩膀上,呜咽着道:“姐,我还以为你不要我和娘了。”

    说着话,眼泪还跟着往下掉,战冰肩膀都被他的泪水打湿了。

    战冰忙将战杨放下来,蹲在地上,用手给他擦掉眼泪,不解地问:“阿杨怎会如此想,你和娘是我最重要之人,我怎会不要你们?”

    战杨虽然和战冰是一个爹一个娘生出来的,不过却与战冰那作天作地的性格完全不同,自小便懂事知礼,读书更是比战冰这个坐不住一刻钟的姐姐强。

    平时战冰都将他当个宝疼着,现在听他说出这话,只觉心都被揪起来了。

    “可是,”战杨皱着小脸,带着些哭腔道:“你不是要去找你的未婚夫吗?还要嫁给他,女子只要嫁了人就不会再回家了。”

    听到这里,战冰忍不住将小小的脑袋按在她的肩膀上,心里酸酸胀胀的,拍着战杨的小脑袋,哄道:“那姐不嫁了,以后你长大了挣钱养我好不好?”

    董小青这个时候又跑来凑热闹,用她的咸猪手捏着战杨白嫩嫩的脸蛋,还想再进一步做些别的,被战冰一个眼神给止住了,不自在地咳嗽一声,又揉了揉战杨的脑袋。

    董小青诱哄道:“阿杨,这么长时间不见,有没有想我?”

    战杨点头:“想了。”

    顿时将董小青高兴得用力捏了一把战杨的脸,挑衅地看着战冰。

    只听战杨又乖乖答道:“不过我还要去学堂读书,这几日牟先生安排的功课越发的多,也只会在无聊和饿的时候想起你,想着你会带我玩,还会带吃的给我。”

    战冰顿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果然是她的亲弟弟啊!

    董小青:“……”她得意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将掉未掉,这回轮到战冰嘲笑她了,不一会儿才道:“可我却是很想念阿杨的,但听到阿杨想我,我还是很开心,以后小青姐姐一定给你带更多好吃的。”

    战杨点头,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脆生生道:“谢谢小青姐姐,那你以后会嫁人吗?”

    董小青:“……阿杨怎么突然问到这个?”眼神躲躲闪闪,只盯着地面看。

    战夫人和锦娘在一旁看得了然,都捂着嘴眯着眼睛笑看着这两大一小说话。

    战杨不同于寻常九岁孩童懵懂,见到董小青的表情,便已经猜出了什么,于是放心地道:“看来小青姐姐以后会嫁人,不用我养了。”小胸脯顿时松一口气,仰着头认真道:“不然我怕会养不起你。”

    他这话说得一本正经,偏生那张小脸还太嫩,董小青看得手痒痒,顶着战冰骇人的视线,忍不住又去捏住那张小脸,同时故作委屈道:“阿杨可不能厚此薄彼,你刚刚可是答应要养战冰,现在却说不养我了。”

    战杨摇着头,一脸你为什么会如此想地认真道:“阿冰姐姐很好养,不仅不乱花钱,还会挣钱,可小青姐姐你花钱大手大脚不说,又不能挣钱,如果再加上一个你,我不确定我挣得钱能否够用,那时我怕我会为了养家耽误了学业。”

    于是,只听见院中爆发出一阵笑声,战冰毫不留情地怼董小青:“你以后花钱给我注意点,别到时候真嫁不出去,最后还要我家阿杨耽误学业来养你,不然你罪过可就大了。”

    战夫人和锦娘更是笑得东倒西歪,将军府没有大户人家那么多规矩,旁边等着服侍的几个丫鬟小厮也在一旁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董小青面如菜色,却又舍不得跟战杨生气,坚持道:“我觉得我花的钱其实不算多。”

    战杨撇撇嘴,想要列举董小青每次上街是如何花钱的,随后觉得这样的事太多,突然又不想说了,一张小脸纠结成一团。

    战冰揉着战杨的小脑袋,直接给董小青一个白眼,懒得理她。

    战杨不明白,这一大院子人大清早的不干活来这里笑得毫无形象是为何,他说的是实话,有何值得笑的?

    果然只有阿冰姐姐才不会随便笑话他。

    他不知道的是他阿冰姐姐在心里笑得比谁都大声。

    “姐,可是你不嫁人可以吗?”战杨不理这些笑点低的人,板着小脸转移话题。

    战冰毫不犹豫地点头,点着战杨的小鼻子,问:“为什么不可以?难道阿杨不想要养姐姐吗?”说着还故意作出伤心的模样。

    战杨还以为战冰真的伤心了,连忙拉着战冰的手,信誓旦旦地道:“我愿意,我养姐你一辈子。”

    战冰忍不住,又在那张小脸上用力“波”了一口。

    自从战坤死后,这个家的重担一夕之间全落在战冰身上,刚开始的时候,战夫人每天都在哭,她不仅要忙着战坤的丧事和军中之事,还要照顾战夫人的情绪,又要时刻注意着战杨,整晚睡不着,便将战杨拉来一起睡。

    那个时候,若非没有战杨,战冰想,她怕是撑不过去。

    那段时间,战杨成为她的救命稻草,每天只要看见战杨那张乖巧可爱的小脸,便觉得所有困难总有办法解决。

    离家的这些日子,战冰格外怀念战杨的那张总是故作老成的小脸。

    说起来家中对战杨的养育可比战冰轻松多了,然而战杨却自己长成了这严谨自律的模样,战冰有时候看到如此自律严谨的弟弟也会反省一下自己可是太闹腾了,不过目前还只停留在反省阶段。

    战夫人见到儿子脸上又沾上了战冰亮晶晶的口水,顿时笑了出来。

    将军府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轻松的氛围了,人的心情都开心许多,这一开心,眼泪差点又流出来,幸好在战坤去世后,她已经学会了控制自己的眼泪,不让别人担心。

    “锦娘已经去吩咐厨房做饭了,阿杨刚起来,快去洗漱,待会儿来吃饭。”

    战杨乖乖应是,行礼之后便带着贴身小厮迈着小短腿快速走了,看起来是急急忙忙地去洗漱了。

    看战杨走了,战夫人笑着唤战冰和董小青:“阿冰,小青,你们过来,我们先去等着,顺便说会儿话。”

    战夫人很少跟战冰谈话,在这个家,战冰完全被当做儿子来养,反而是董小青看起来更像是战夫人的亲生女儿,什么事情都跟董小青说。

    战冰知道,战夫人恐怕是要问她刚刚说不嫁人是什么意思了。

第34章 可爱弟弟

    将军府宅子并不大,只是一个三进的小院,因为家里人口少,还有一些地方被闲置。院子虽小,却看得出是主人家费尽心思来布置的,走在里面有一种家的温馨是那种高门大户没有的。

    随着战夫人坐下,战冰还在苦苦思索该怎样跟战夫人说她和颜非谨退婚之事。

    “这段时间在京都过得怎么样?”战夫人问。

    “甚好!”

    董小青也回答:“我觉得还行,但我还是更喜欢北疆。

    听到董小青的话,战夫人笑了起来,“还是小青会说话。”

    战冰:“……”在讨人欢喜这方面战冰向来是比不过董小青的,因此这个时候选择不说话是最正确的方式。

    眼见战冰沉默下来,战夫人眼神示意董小青,董小青抬着手,想了想,接话道:“夫人,你不知道,之前我只听说颜二公子长得好看,虽然也看过画像,不过在看了本人之后觉得本人可你画像上好看多了。”

    只可惜是个傻子,不负责任的烂人,董小青在心里默默补充,她还不知道战冰已经与颜非谨退婚了,心里还耿耿于怀于颜非谨竟然想要和自家老大解除婚约。

    在董小青眼里,战冰就算有千百万个不好,也轮不到别人来嫌弃。

    战夫人也很给面子,好奇凑到董小青前面去问:“是吗?”她看着战冰:“我也只是小时候见过那孩子,长得粉雕玉琢,怪惹人疼的,阿冰此次进京,觉得谨谨怎么样?”

    战冰还在想若她直接跟哭包娘亲说与颜非谨退婚之事,不知道她会不会立刻就哭给自己看。

    想了想,战冰还是选择委婉一点,笑着点头:“谨谨长得非常好看,娘你是不知道在京都他有多受欢迎,所有女子都将他当做梦中情人呢?”

    为了能够突出接下来要说的话,战冰接着又道:“他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很多文人以跟他见上一面为荣,如果将天底下好看之人比作一块玉,他肯定是这些玉中最好的一块,不仅颜色好,质地还是上乘,无一处不透着精致。”

    将颜非谨比做玉,实在是因为哭包娘亲最喜欢玉,这样说能让她更感同身受些,待会儿只希望不要哭得太伤心。

    战夫人来了兴趣,直接将战冰拉过来,将身子往前倾,睁大眼睛看看战冰:“真的么?能得阿冰如此夸奖,想必谨谨一定不会差。”想着接下来要说的话,战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假咳一声,又道:“你们目前发展到哪一步了?打算何时成亲?”

    战冰清清嗓子,看着战夫人期待的目光,将目光放到别处,道:“我们发展到……退婚了。”说完,战冰立刻朝董小青伸手,在董小青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直接从她怀里掏出手帕,准备接着哭包娘亲金豆般的眼泪。

    她这边都准备好了,结果战夫人只是抿着唇愣了一会儿,眼泪都已经出来了,又抬起头喝了一口茶,将眼泪逼回去。

    战冰担心地喊了一声:“娘?”

    董小青顿时从惊讶中惊醒,一屁股从凳子上跳起来,大叫道:“什么时候的事,老大你怎么没跟我说。”

    “瞎囔囔什么,”战冰警告地看了一眼董小青,道:“坐下。”

    董小青这才不情不愿地坐下,却没打算放过战冰:“老大,你什么时候跟颜二公子退婚的?之前不是还对人家死缠烂打吗?”

    战冰一个眼刀,董小青这才记起这里还有一个爱哭的战夫人,赶紧闭嘴,不过那眼睛一直黏在战冰身上。

    战冰也不管她,反而又担心地喊战夫人:“娘,没事吧?”说着,想拉战夫人的衣袖,但终究还是顾及面子,最终将手放在战夫人的胳膊上。

    在军中多年,她接触得最多的女性就是董小青,跟着军中那帮人混,很习惯又自然地会与普通女子保持距离,即便她本身也是个女子。

    只见哭包娘亲用力将眼泪憋回去,揉了揉鼻子,问:“为何突然退婚了?”

    战冰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之前那些谎话都抛之脑后,说了实话:“因为性情不和。”

    “还有别的吗?”哭包娘亲抽了抽鼻子问。

    战冰想,还是不要将颜非谨不喜欢她这事说出来了,不然她还真怕她爱哭的娘憋不住,她看小哭包娘亲已经憋得很辛苦了。

    以前老头子在的时候,哭包娘亲想哭就哭,现在却已经学会将眼泪憋回去了,也不知道老头子看到了会有多心疼。

    想到此,战冰抬头,“他就是一块玉,而我只是一摊泥,我们注定走不到一起,若硬要凑在一起,最后他那块玉只会被我这摊泥给遮住光芒。”

    战冰松一口气,故作轻松道:“我想好了,我自小在军中长大,还要带兵打仗,肯定不适合嫁人,以后就陪着你和阿杨吧,不过还是要先将董小青给嫁出去。”

    董小青听到事情还扯到自己身上来了,顿时脸也红了,梗着脖子道:“老大你说你的事,干嘛还扯上我?”

    战冰似笑非笑,道:“不若过了年我便去牟家提亲,看你这样,还是早些嫁过去为好,免得阿杨琢磨是否养得起你,我家阿杨的脑子是用来学孔孟之道,哪能成天操心你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董小青当即被气得跳起来,直接一巴掌拍在战冰胳膊上。

    经过这么打闹,战夫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来,突然站起来,握着一双秀气的拳头,用力点头道:“既然性格不和,退婚便退婚,娘决定了,以后无论你做任何事,娘都支持你。”

    “其实我也有认真想过,你爹不在了,既然我不能帮你们做些什么,那就全力支持你们,帮小青找到一个好婆家,将阿杨养育成才,咱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我绝对不能给你们拖后腿。”

    战夫人这一番豪言壮语整得在场的两人一愣一愣的,还有些不太明白之前还动不动就哭的小女子怎会突然豪爽坚强。

    战冰只觉得鼻子发酸,心口酸酸胀胀的。

    董小青楞过之后,随即应和着战夫人的话,大声道:“好,以后咱们一家人都要好好的。”

    老头子走之前,战夫人只要掉一滴眼泪,整个府里都立刻人荒马乱,忙着逗她笑。

    老头子死的时候,哭包娘亲哭得稀里哗啦,哭晕过去好几次,可这才过去没多久,她竟然已经学会了坚强,战冰只觉得是自己没有做好,不能给哭包娘亲安全感。

    果然,老头子,这个家没有你还真的不行。

    强行将心里的酸涩压下,战冰重新扬起笑容,跟着道:“我们一家人一定会好好的。”

    等战冰说完,哭包娘亲笑着拍拍战冰的肩膀,便将董小青拉到一边,两人说起了悄悄话。

    哭包娘亲看起来很高兴,兴致勃勃地样子,眼里闪着八卦的火焰,眯着眼睛跟董小青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

    不过对于耳力较好的战冰来说,只要他们还在一个房间,她们说的这些悄悄话她都能听到,那两人也心知肚明,却谁都没有赶她出去。

    显然是她的形象实在不适合做这种小女儿间互相咬耳朵之事,这两人从来都不会拉上她。

    战夫人正在问董小青是如何跟牟略走到一起去的,战冰还听到战夫人说其实当时她看好的反而是战冰和牟略,还以为董小青喜欢的是郭新飞。

    战冰顿时听得嘴角抽搐,突然不想再听下去。

    直到听到战杨已经洗漱好过来,战冰三步并作一步,走过去直接将战杨提起来,用力“啵”了一口。

    战杨对于自家亲姐的举动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很给面子地先擦一下自家姐姐的脸,犹犹豫豫地也在他姐的脸上啄了一小口。

    战冰:“……”她伸手去挠战杨的胳肢窝,惹得战杨笑得停不下来,偏又要维持他沉稳从容地模样,继续板着一张小脸,在战冰双手之间动来动去。

    看人笑得快傻了,战冰总算放过了已经被揉得不成样子的战杨,刮着战杨的鼻子故作生气道:“你个臭小子,什么时候还学会嫌弃你亲姐了,刚刚才说要养我一辈子,果然都是骗人的。”

    战杨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决定说实话:“姐,是你太不讲究了,指不定有多久没洗澡洗脸,若非你是我姐,我才不会让你抱,更不会让你亲。”

    说完,还摇摇头,老气横秋地学人家小老头叹气。

    战冰被他这模样逗笑了,虽然被自家弟弟嫌弃挺丢人的,奈何弟弟这模样太可爱。

    于是,战冰敲一下战杨的额头,笑骂道:“你这还是嫌弃我。”便故作失落地转过头,降低声音道:“我看我还是提前准备好养老的钱吧,我唯一的弟弟居然嫌弃我了。”

    战杨摸不清战冰是真的生气了还是装的,一时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贴身小厮麦秆儿忍不住笑出了声,提醒道:“少爷,将军是逗你玩的,你快跟上去吃饭吧。”

    战杨转过头,认真询问:“当真?”

    麦秆儿连连点头,“小的哪敢欺骗少爷啊。”

    战杨想了想,小跑着跟了上去。

    战冰见战杨跟了上来,又故意压低声音带着些失落,“阿杨不是嫌弃我吗?这会儿你跟着我做什么?”

    战杨:“我觉得你没有生气。”

    “什么意思?”战冰停下来,捏着战杨的脸,道:“你怎么这么不可爱。”

    战杨撇撇嘴,“那你还经常捏我的脸,动不动就要亲我一口。”

    似乎要做什么重大决定,战杨深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既然姐你说我不可爱,我决定,从今以后你都不能再亲我的脸,也不能再摸我的头,我已经长大了,你也得注意男女有别,别成天大大咧咧的,平白惹人笑话。”

    战冰:“……”我弟真了不起,说话如此有气势,这是战冰的第一反应,至于不要捏脸摸头什么的,战冰就当自己没听到。

    随即一把抱住战杨的小胳膊小腿,哀嚎道:“阿杨,你不能如此狠心,我可是你亲姐,你这要我以后怎么活呀?”

    声音大得整个院子都能听到了。

    院子里的人只是看着姐弟俩笑笑,显然这样的场景很常见,故而没有一个人露出惊讶的表情。

    表演完,战冰死皮赖脸抱着战杨小小的身子不放手,偏她又生得高大,蹲起来刚好跟战杨高。

    战杨嫌弃极了,抬起脚就走,战冰也不起来,直接抱着战杨鸭子似的在地上挪动,偏生这样又走不快,连带着战杨的步子也不得不被她拉着慢下来。

    战杨的嘴角抽搐,内心恼怒不已,战冰脑子没毛病吧。

    为何这样的人会是我亲姐?

    战杨伸出小手,无奈地捂住脸,他突然怀疑之前那么想念战冰的自己可是脑子坏掉了。

    战冰这流氓一样的做派跟他爹一个样,这两人都是拿脸皮当做地板来走的人。

    于是,麦秆儿只看见在外威名赫赫的女将军,在家时是蹲在地上被她弟拖着走的,而如此火爆的八卦他出去跟人说,却没有一个人相信他说的话。

    麦秆儿想:我家少爷不容易,我也不容易啊。

第35章 军中痞子

    在战冰的软磨硬泡之下,战杨终于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可以让战冰摸他的头。

    主要是战杨觉得战冰的形象太过不成体统,若有个人来将军府,恰好看到她这样子,只怕她以后在军中将会威严扫地。

    战杨松口之后,战冰面上表现得尤其开心,实则暗戳戳地想,这不过是哄小孩玩的把戏,我自己的弟弟,自然是想亲就亲,我又不是傻子,只给摸头就当真只会摸头啊。

    若是战杨知道他姐如此想,肯定会被气得暴走。

    在家匆匆吃了一顿饭,战冰原本因为与颜非谨退婚的事情一直心情沉闷,回家一趟从战杨和战夫人身上找回了力量,突然感觉失恋也没什么。

    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总事事放在心上还如何过日子?

    战冰吩咐董小青送战杨去读书之后,将胸口的浊气吐出来,意气风发地去了军营,刚回去就召集了所有将领来开会。

    每个人进门来都要笑嘻嘻地问一句:“将军回来了,军师没跟你一起回来吗?”胆子大又自觉皮够硬的会再问一句:“将军你去京都把自己嫁出去了吗?”

    战冰对于后一句的回答就是一个眼刀杀过去,迫于战冰强大的气场,对方或许会收起尾巴乖乖做人,当然,还有不愿意做人的。

    比如纪老三,在得到战冰的眼刀之后,不仅没有丝毫收敛,反而还嘿嘿一笑,梗着脖子道:“将军你瞅我干啥,难不成那颜二公子看不上你?”

    于是,战冰的脸色更黑了,纪老三还以为自己知道了真相,立刻露出袖子,气势汹汹地提着他那把大砍刀,他虽是北方人,也不知怎么回事,整个人瘦且不说,还矮,他身上的砍刀让人都在怀疑他那矮小的身子能否扛得住那把大刀。

    纪老三大声喊道:“他娘的个乖乖,他一个小白脸儿还敢嫌弃将军你,看我去给你把他给绑过来,立刻让你们拜堂成亲,送入洞房,眼下人应该还在玄夜关,将军你等着。”

    对于军中这帮粗鲁得干脆利落的糙汉子,战冰除了叹息就只剩叹息。

    这帮人天不怕地不怕,说干就干,战冰还真相信纪老三这混球能杀到玄夜关去将颜非谨给他抓来。

    “你给老子站住。”战冰忍住额头上暴跳的青筋,大骂道:“你他娘的这么能奈。敌人都杀到家门口了你还在跟个娘们儿似的只顾这些家长里短,赶紧给老子麻溜儿的滚回来。”

    军中的汉子脏话浑话一个比一个说得麻溜儿,对于战冰的这些话,纪老三只选择性地听见敌人杀到家门口了。

    于是撸起袖子的手也停了下来,眨着一双眼睛,一张被风沙日晒得黝黑的脸一脸惊愕,下巴差点儿掉在了地上,道:“将军你说清楚,谁打到家门后了?”

    战冰朝他点头,示意他赶紧入座,等人来齐了再说。

    于是便趁着这个时候闭着眼睛赶紧睡一小会儿,她算是怕了这群人了,为了不再被问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睡觉明显是最好的选择。

    战冰这一闭眼,底下的人虽然想要知道这个所谓“打到家门口的敌人”是谁,却也只敢相互之间小声讨论,不敢再大着嗓门说话。

    别看军中这些汉子看起来五大三粗的,这个时候却都看出了战冰身上的疲惫,所有人都贴心地给她创造一个安静休息的环境。

    待走都到齐了,战冰才慢悠悠地睁开眼,敲了敲桌子,所有人的目光皆看过来。

    战冰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道了一句:“给你们一刻钟时间,说清楚自己的所在岗位需要做哪些事情,目前还存在哪些问题。”

    底下的人顿时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所以这是要做什么?不是说敌人打到家门前了吗?

    不过没人敢问,因为战冰说完之后又撑着头休息了。

    知道战冰斌并没有真的休息,底下人开始小声地讨论,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大。

    军中这帮人嗓门儿就大,若非顾忌着看起来似乎真的很累的主帅还在上面睡觉,只怕这群人要吵翻天,将整个营帐连根拔起。

    时间到了,战冰连续敲了三下桌子,“咚咚咚”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一前一后的闭嘴,等着战冰说话。

    战冰将底下所有人的表情扫了一遍,随意道:“那就从纪老三开始吧。”

    瞬间成为众人的焦点,纪老三站上前一步,道:“我负责军中士兵的训练以及巡城任务,这训练的事儿也急不得,我应该只需要加强巡逻就可以了吧。”

    战冰轻飘飘地看他一眼,反问:“敌军已经准备偷袭了,你这个时候来跟我说训练这种事急不得。”

    战冰只感觉头更疼了,这群人嗓门儿一个比一个大,可那脑子也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

    装饰用的吗?

    “你所说的加强巡逻,要如何加强?具体需要做什么?是你自己亲自去,还是吩咐底下的人去?巡逻时可需要什么?”

    战冰用力吸一口气,烦躁地指着一旁的桌子,道:“现在去给我一一理出来,之前教过你们识字了,自己将想到的写出来,直到我满意了为之,不然,你们就继续给我写,若连这些最基本的都不知道如何做,我看这仗也别打了,现在就让你们前面的士兵去送死更爽快些。”

    纪老三舔着一张脸不说话,挠挠头觉得自己真是冤枉,他可看出来了,他就是被杀的鸡,被儆的猴,但也不敢说一句话反驳,只得灰溜溜地应着退下。

    底下人没一个敢说话,一个个如同鹌鹑般缩头缩脑的,低着头,相互之间交换一个眼神。

    难道这是因为没把自己嫁出去,心情不好?

    若是战冰知道他们如此想,只怕将这群人打死的心都有了。

    纪老三提着笔,抬头看了看战冰,发现战冰在极其认真地盯着正在发言的那个倒霉鬼,咬咬牙,又要咬着笔杆子,还是决定用自己狗爬字歪歪扭扭的在纸上写出来一句话。

    将这群没人管就无法无天军痞子收拾好之后,将已经写好了的人放出去,剩下的人还在咬着笔杆子,和地面上的纸面面相觑。

    战冰吩咐一直在她身后默不作声地副将老黄,“你亲自监督,若我发现有人敢偷奸耍滑……”后面的话战冰没有说出来,但所有人都后背一凉,立刻埋首写字。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群人正在参加科举考试呢?一个个奋笔疾书,看起来尤其认真。

    战冰暗自摇头,这群没文化的家伙,一个个做戏都做不全,还在这里装自己写得多认真。

    看着这群人令人闹心。

    黄副将低着头不去看坐在地上的这群二傻子,其中又属纪老三最傻,明明他是第一个写的,此时面前都被揉烂几张纸了,还在哪里咬着笔杆抓耳挠腮。

    听见战冰要走,纪老三眼睛发亮,嘴角都裂得大大的。

    “纪老三的我要亲自提问。”战冰脑袋后面好似长了眼睛,声音飘悠悠地传来。

    纪老三一张干瘦蜡黄的脸顿时吹了吹已经很久没剪的胡子,整个人突然坐在地上,大喊道:“将军,你就饶了我吧。”

    “那你以后每天给我写一篇三字经吧。”战冰的声音在营长外响起。

    纪老三立刻从地上跳起来,赶紧一嗓子朝着战冰的背影大吼:“不用,我这就写。”

    已经写好之人站在外面正等着战冰走过来。

    “将军。”一个个乖乖的喊着。

    “走吧。”战冰走在前面,没走几步,战冰跟走在他身后的人说:“你们认为我今日的安排如何?”

    众人一愣,立刻伸出大拇指肯定道:“非常好。”

    “将军英明。”

    “甚好。”

    一个个马屁拍得贼溜,哪里看得出这是一群天不怕地不怕发起浑来干群架的北方大老爷们,一个接一个脸上恨不能笑出多花儿来,一张张被风沙吹得满是褶皱的脸直接笑成了一朵菊花。

    听着这群人口不对心的恭维,战冰含着笑,眯着眼睛,笑得满面春风:“既然你们都说好,我决定了,以后咱们商讨事情的时候都采取这种对策。”她的话说得很快,让人连打断的机会都没有。

    这种将事情下放下去的做法还是颜非谨教给战冰的,果不其然,跟颜非谨说的一样,如此一来,她这个主帅轻松了不少。

    众人听到这里,一个个发出哀嚎,夸张的直接爬在身边人的肩膀上大喊道:“将军,不要啊。”

    “……”

    “将军,你这要我们以后怎么活啊!”

    这句话很熟悉,战冰想了想,这才想起今早她貌似也是如此抱着战杨说了这句话。

    战冰瞬间看向说这句话的人,蔡老干立刻热情地迎上来,看着战冰热泪盈眶,感动道:“将军,你是不是答应了……”

    战冰立刻掐断蔡老干后面的话:“没有。”

    在军营这么多年,如果还不知道这群人的脸皮有多厚,战冰就白混了,只要她说话慢了一点,蔡老干肯定后面接着就欢欢喜喜地说:“那我们先去备战去了。”然后还没等她说阻止的话,这群人早就跑得影儿都不见。

    蔡老干张着的嘴用力张大,耸拉着脸。咬咬牙,还有后面的人时不时戳一下他的后背骚扰一下,决定舍下这张老脸不要豁出去了。

    蔡老干一不做二不休,一把蹲下来抱住战冰的腿,哭喊道:“将军,我们就是一群粗人,你要我们去多杀几个敌人我们在行,要我们舞文弄墨,人家做不来啦。”

    最后那个“啦”被他拖出了惊悚的鬼音,听得一群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纷纷别过眼去,对眼前的场面不忍直视。

    蔡老干战甲上的硬铁片硌得人生疼,战冰却没什么反应,反而被他那拖得长长的“啦”恶心到了。

    一脚将蔡老干踹开,偏生蔡老干抱得贼紧,战冰甩了几下硬是没将人甩出去,拳头被捏得“嘎吱”响,直接气笑了。

    “你先起来。”战冰说。

    蔡老干不仅没起来,反而觉得这事有希望,立刻将战冰的大腿抱得更紧了。

    一时战冰忍着额头“突突”直往外冒的青筋,一字一顿:“起来。”

    其他人都能听到他们将军磨牙的声音了,顿时在心里给蔡老干喊着威武,同时不约而同地默默往后移了一小步。

    蔡老干顾不得跟这群薄情寡义的胆小鬼计较,突然抬起头,闭着眼睛大喊:“将军,你就饶了我们吧,你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战冰见蔡老干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模样,想要一个反手擒拿将他收扳开,想了想,这双手待会儿还要在敌人来袭时拿枪杀敌,终究是忍住了,准备等下次一起算账。

    “和着你们一个个都打算一辈子当甩手掌柜,事事要我帮你们扛是吗?”

    战冰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对面还在往后退的一群人,“看你们这怂样,老子还以为这次陛下的举动已经让你们明白了以后该怎么做,结果一个个的那脑子里是都装了豆浆吗?陛下随随便便将我召回京,这次我能回来,可谁能保证下次我还能回来?”

    说到这里,战冰叹了口气,这会儿一夜赶路没睡的后遗症来了,嗓子发干,说话声音都不利索了,她最后放柔了声音,显得语重心长:“上次被召回京没有丁点儿准备,打得措手不及,虽说你们一个个勇猛能战,可你们看看,我不在,你们一个个这懒散样,连敌人来了都不知道,若下次陛下直接不放我回来了,难不成我战家军便从此没落?”

    那边站着的人都同时停止了脚步,低着头看着鞋底,没有人说话。

    蔡老干抱着战冰大腿的手动了动,一个不察被战冰快速将腿抽走了,他还习惯性地伸手去抓,直接被战冰一脚踢来疼得“哇哇”叫。

    战冰原本暂时还不打算跟他们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不过这群人实在是太不知上进,再拖下去,她怕她整个战家军就被搞没了。

第36章 迟来之情

    战冰的一番话说了之后还是挺有作用的,之后蔡老干也灰头土脸地从地上起来了,毫不在意地将战甲整理了一下,闷声闷气地说:“将军,我知道了,你放心吧,”说到这里,他抬起了声音,嘿嘿一笑:“我一定给你写出一篇绝世佳作来,说不定到时候都可以去考个文状元来玩玩。”

    战冰白他一眼,到底是懒得理他。只听后面那帮人立刻异口同声地“切”一声,满嘴开始跑胡话。

    与此同时,颜非谨这边刚起床洗漱完,正在吃东西,并不知道战冰已经离开玄夜关,吃着饭都不忘琢磨昨天战冰跟他说的话。

    战冰说要退婚,颜非谨一晚上都没睡,尽在琢磨这事儿了,整个人心烦意乱,好不容易睡着了,结果连梦里做梦都有战冰。

    梦见战冰身边围绕着各式各样男人和女人,这些人有两个特点,第一是与战冰的关系都极其暧昧,第二个是都很好看。

    在梦里,颜非谨感觉自己都快气炸了,他想要将那些莺莺燕燕都轰走,奈何他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战冰不知检点,随便逮着个人便胡乱亲一通,还挑着眉头看着他说:“你这人除了好看也没别的优点了。”

    而战冰怀里搂着的那人貌若天仙。

    每次梦到这里,颜非谨就咬着牙醒了,之后好不容易睡着,又梦到战冰跟别人成亲,最后结尾又是一句“我不要你了”,于是颜非谨又被气醒。

    到了此时,就算对感情再迟钝,颜非谨也知道自己此时的状态极差,只要稍微用脑子想一想,就能知道他已经喜欢上战冰了。

    这本也是好事,郭镜心之前跟他说过她已有心上人,她因为家中之事,一直没答应人家的求亲,还跟颜非谨请教继续保持这段感情,她想等给吴家洗清罪名之后再给那人答复,但又怕那人因为长时间等不到答复转而和别的女子好上。

    郭镜心只说她跟董小青谈过,只不过董小青对于这些事也是一知半解,两人聊起来,这才想来问颜非谨的意见。

    其实颜非谨看出来了,郭镜心可能这些年应该都知道他为了找她做的那些事,却又不愿给他回应,才故意这么说。

    当时颜非谨听到的第一反应虽然很震惊,却是真心地祝福郭镜心。

    之后他也想明白了,他对郭镜心那种欠了一辈子的心态,最终不过是愧疚心作怪,他们之间更多的,也只有知己之情,别的却再无多一丝可能了。

    唯一没想到的是,战冰竟然主动提出退婚,着实将颜非谨打得措手不及,更没想到的是,战冰刚提出退婚,当天晚上他就发现他已经喜欢上战冰了。

    唯一让颜非谨感到欣慰的就是,在战冰将信物和庚帖拿出来交换之时,当时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撤了慌骗战冰庚帖没带出来,只将信物还给了战冰,只要庚帖还在,他们的婚约还是作数的。

    想到此,颜非谨的脸上总算露出些轻松的神色。

    要不待会儿吃完饭去军营看一看?

    只是想起之前在军营被喊“嫂子”的经历,颜非谨的脸色就不太好。

    那些人就跟战冰一个德行,都属不要脸的。

    起初颜非谨委婉地表示自己是个男人,嫂子这个称呼不适合用在男子身上,结果这些人表面答应得好好的,背地里嫂子嫂子喊得特欢快,紧接着下次见面该喊嫂子还是接着喊嫂子。

    纠正几遍无果后,将战冰的伤照顾得差不多痊愈之后,颜非谨便拒绝踏入战冰的军营。

    想着这些,颜非谨只感觉耳朵边上又出现了大嗓门们“嫂子”的声音,顿时将筷子放在桌上,直接双手捂脸。

    难道又要去听那群人喊他“嫂子”?

    颜颂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明所以地放下了碗筷,关心问:“公子,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没有。”颜非谨快速答道,将手收回来放在桌子底下。

    颜颂诧异地看着颜非谨,心想没有就没有吧,为何如此激动?

    “哦,那公子你可还要吃?”颜颂口含不清地道,说着又将一个肉包子塞进嘴里。

    颜家跟一般的高门大户不同,颜太师一辈子作风清廉,不参与党派之争,而且发家晚,只要无人之时,颜颂都会被颜非谨拉来一起同桌吃饭。

    看着颜颂吃得欢快,嘴都不见停歇,颜非谨犹豫几番,还是决定将战冰退婚的事情给颜颂说一下,顺便看颜颂能否给他点建议。

    毕竟在这里也没个熟人,这种事也不能与别人说,若跟颜颂说了也不丢人,颜颂也没胆嘲笑自己。

    颜非谨咳嗽一声以清嗓子,道:“我与战冰退婚了。”

    颜颂鼓鼓囊囊的嘴还在不停地动,不解地看着颜非谨,随后眨眨眼,咽一口口水,一不小心将嘴里还没嚼几口的肉整个吞进肚子里。

    “公子你说什么?”颜颂的声音瞬间提高几个声调,后面那个字直接破音了,显然被吓得不轻。

    颜非谨皱眉,呵斥道:“大早上的,小声些。”

    颜颂也顾不得许多,“公子你就算再不喜欢战将军,退婚这种事你也应该事先与老爷夫人商量,再不济过不了几日便要见到大公子了,你也应该与大公子讨论一下,怎的如此草率要求退婚?”

    “这桩婚事可是当年夫人与战夫人姐妹情谊的见证,回去你要怎么与夫人交代,而且前段时间不是还说陛下想要纳将军为妃吗?以将军的性格,只怕还没进皇宫,皇宫都要被拆了。再者你怎么忍心让将军一辈子深陷深宫无法脱身,这不是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吗?”

    说到底,颜颂抬头打量颜非谨,见颜非谨完全没有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一时间也猜不到颜非谨是什么意思。

    不过想到若将军因此将会进入暗无天日的深宫之中,颜颂决定无论公子对此时的态度为何,他都必须说下去。

    跟在公子身边,见过宫中的各种阴谋诡计,颜颂实在难以想象如战冰那样的人进去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这些时日将军对公子的心我也看到了,我觉得将军除了长相稍微……”颜颂想遍脑子,最后道:“英俊了些,其余的根本无可挑剔。古人不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吗?将军对公子你可谓是死心塌地,这世间有情人何其难寻,况且现在吴七小姐还有了心上人,你跟她便彻底不可能了,你有何必固执。”

    颜颂继续发挥话唠精神,语重心长道:“其实我觉得你心里还是有将军的,只是你自己没发现,你若与将军结为连理,以将军的脾气作风,肯定也不会过于干预你的事情,且她日日在军营,你若真不喜将军,她也不会日日在你面前晃悠惹人烦,而且将军还是个会疼人的,事事总先想到你,你即便与将军成了亲,也没有任何不好,你又何必急急地与将军退了婚呢?”

    说完这番长长的话,颜颂感觉自己嗓子都干了,喝了一口汤,等着颜非谨给个反应。

    结果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你继续。”颜非谨说。

    颜非谨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对战冰的态度给颜颂造成了如此大的误会。

    难道以前他对战冰的态度真的很差吗?

    “继续什么?”颜颂问。

    “你适才所言之语。”颜非谨道。

    颜颂眨眨眼,越发不明白颜非谨是什么态度,只得诚实说道:“我说完了。”

    “你以前不是很能说吗?怎的今日让你说你反而就说了这么点?”颜非谨道。

    颜颂心里顿时更没低了,赶紧低下头不接话了。

    “我觉得你说得挺有道理的。”颜非谨说:“让你继续说你低着头干嘛?”

    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颜颂抬起头来,认真打量颜非谨的神色,想要知道他这话有几分真假。

    颜非谨白他一眼,无语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可我已经说完了。”颜颂道。

    颜非谨顿时有些一言难尽,他抬起手,想说些什么,又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说你看得出我心里有战冰。”好不容易将这话说出来,颜非谨顿时觉得接下来的话可以很容易说出来了。

    正要开口时,恰好莫府的小厮来报,郭镜心前来拜访。

    颜非谨只得咽下即将出口的话,请郭镜心进来。

    郭镜心过来行了见礼,也没有跟颜非谨客套,说了几句寒暄的话便直接说明来意,希望能够同颜非谨一起回京,想要查明当年吴家勾结外敌罪名的真相。

    对于这个请求,颜非谨没有道理不答应,之前他就已经与郭镜心商讨过这个案子,两人也相互交换自己掌握的信息。

    颜非谨这才知道战冰之前也因为郭新飞的关系在查这个案子。

    对于郭镜心想要一同进京查案的请求,颜非谨没有任何吃惊,很爽快地答应了。

    正事说完,两人顿时也不知道该聊什么,这会儿颜非谨也没有胃口,也不方便请郭镜心一个女子进屋坐,两人只能在这里坐下。

    郭镜心身边没有人跟着,因为之前都是董小青跟着她的,之前战冰说再给她找个丫鬟,郭镜心却说不用,故而到现在她孤身一个人,颜非谨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她名声不好。

    想到此,颜非谨随口问道:“今日小青姑娘怎的没跟在你身边了?”

    郭镜心却是一愣,明显十分诧异,问:“难不成战将军回万岭关没跟你说?”随后补充道:“昨晚大约子时,战将军便派人来将小青喊走了,说要连夜赶回万岭关,看起来还挺急的,应是有急事,或许才来不及与你说。”

第37章 求而不得

    很明显,郭镜心最后那句安慰的话并没有使颜非谨被安慰到,准确来说,是颜非谨根本没听到。

    大概真实情况也只有颜非谨自己清楚了。

    战冰不是没来得及与他说,怕是觉得已经没必要了。

    不然以那人的脸皮厚度来看,别说子时,就是丑时、寅时,只要她想,她总会挤出时间来跟他道别,若她脑子一发热,兴许还会毫不犹豫地掀开他的被窝,将他从被窝里揪出来,硬逼着他去送她。

    虽说与战冰正式相处的时间说起来也不过两个多月,颜非谨却莫名地肯定这种事战冰一定做得出来。

    从昨日的谈话中,颜非谨就察觉出战冰想与他彻底华清界限的决心,只不过以为时间还够,又或者是碍于情面,终究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

    彼时战冰说的话决绝坚定,似乎他们只见只要没了这一纸婚约,在她眼里,他颜非谨也不过就是个路人,连相见的必要都没有。

    当时颜非谨内心不是没有触动,却又有些受伤。

    直到此时,听见战冰招呼都不打便走了,颜非谨说不清楚此时心中的感受,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只能是糟糕至极。

    可造成他糟糕至极心情的人不是别人,是他自己所行导致之果,战冰不过是按照他之前的意愿与他彻底没了关系。

    “你可知道他们所为何事,如此着急回万岭关?”颜非谨猛地抬起头,突然问。

    之前是他没弄清楚自己的感情,差点错失良缘,幸好现在发现也为时未晚。

    郭镜心被吓了一跳,随后摇头:“不知道,不然你去军营问一问?”

    颜非谨立刻站起来,抬脚就要走,被颜颂眼疾手快地拉住。

    “公子,你还只穿着一件单衣呢,穿件衣服再出去吧?”说完就跑进屋去拿衣服。

    郭镜心见此,便起身告辞。

    颜非谨也没空招待她,只得客气又歉意地将她送出门,说改日登门谢罪。

    郭镜心只是笑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将郭镜心送出门,颜颂已经拿着衣服过来了,随后两人急急忙忙地坐着马车去了军营。

    到了军营转了一圈,最后终于找到了被战冰留下来保护他的一小队,队长告诉颜非谨不必担心,将军不会有事,却没有跟颜非谨说战冰匆忙回万岭关的缘由。

    即使颜非谨抓心挠肺的想知道发生了万岭关什么,却也明白军营有军营的规矩。

    知道战冰不会有事,他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公子,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颜颂偷偷瞅一眼颜非谨,问得有些不确定。

    “什么怎么办?”颜非谨莫名。

    颜颂赶紧解释:“将军走了,现在万岭关那边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我看你应该挺担心的。”

    颜非谨沉默半晌,道:“回京。”

    “啊?”颜颂有些迷茫。

    “我说回京。”颜非谨道。

    颜颂急忙答道:“好的,公子。”

    还以为颜非谨会跟着去万岭关,不过反应过来之后,也明白了颜非谨的心思,颜颂便赶紧下去准备了。

    与此同时,玄夜关的地牢之中,莫夫人依旧疯疯癫癫的,那张嘴从一开始就没停止过骂莫振山,好似要将这些年来受的委屈全都骂出来。

    于是,莫振山便成了被骂得最惨的人,其次自然就是战冰的亲爹战坤,战冰很荣幸,排在战坤之后,也被莫夫人骂了进来。

    她骂来骂去,将这年来所有的不开心都一一抖了出来,将莫振山骂成了一个丑陋肮脏,卑鄙窝囊的废人,说莫振山没种,这么多年了,却从来不敢坦露自己的心迹,从来只敢抱着他那把破剑每日擦洗,连睡觉也不闲着,硬是要抱着那把破剑才睡得着。

    不仅没种,还懦弱。

    娶了妻子居然还学着古代那些蠢得要死的女人一样,非要守着他那点破贞洁,既然不想娶妻,为何又要将她娶进府。

    ……

    一声声呜咽,道尽了这个女人求而不得的一生。

    奈何世间求而不得之人太多,他们这些人在牢狱之中见过各种各样之人,除了对她略有同情外,便再无其他情绪。

    莫夫人一句句念叨和辱骂,使得看守的狱卒不知不觉便知道了许多八卦。

    不过莫家世代守护玄夜关,玄夜关的人将他们看作了心中的神,何况现在还传出莫振山为了守住玄夜关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才帮他们守住了身后的那个小家。

    在他们这些人心里,莫振山就是他们的守护神,知道了这些之后,狱卒们一个个很自觉地守口如瓶,不将听到的这些消息往外透漏半个字。

    不仅没人看不起莫振山,反而因为莫夫人说的鸡毛蒜皮的事情,让他们能够更加了解心中的守护神,才知道他从来都不是神,也不过是一介凡人,一辈子守住一座城,一辈子只要一个人。

    对于他一辈子固执守着一个对他根本没有半分心思的男人那份心思,狱卒们除了钦佩,只剩钦佩。

    这年头,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尚且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放弃,更何况他们的将军爱着的是一个已有家室的男人。

    他将那个男人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将自己以为最好的都给他,默默守护着他,即便在睡觉的时候依然想着他,却也只能将他送的佩剑紧紧抱在怀中,只希望他平安喜乐,从来不敢将这份心意让他知道。

    为了守住心中最后的净土,最后让自己断子绝孙,再无后代,最终还落得个妻子红杏出墙的结果。

    因种种原因,迫于无奈还给别的男人养孩子,最后却被嫉妒心极强的妻子和不知道谁种的儿子用毒药毒死,最终安静地躺在小小的密室之中。

    生前为了身后的这片家国浴血奋战,可死后那么多天,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好不容易挣来一个忠君爱国的好名声,却因为自己的妻儿,连最后的名声都没落得好。

    大概所有的将军最光荣的事情就是能够战死沙场,可他却以自己最不屑的方式死去。

    狱卒们心中一个个心情复杂,听得越多,愤怒越多,到了后面,甚至没人再去怜悯莫夫人,也没人愿意去给那个疯疯癫癫的疯婆子送饭。

    求而不得是苦,可世间之事哪能事事如意。这茫茫苍生,谁没有经历过求而不得之苦,只不过有些人会将自己的苦缩小,再缩小,最后慢慢消化,有的人却习惯了放大一切苦难,最后害人害己。

    这会儿午饭刚过,狱卒们将饭菜送给犯人之后,便一个个精神懈怠,忙着去跟周公打太极。

    狱卒将莫夫人的饭菜随便一推,恶声恶气地喊了声:“别他娘的囔囔了,赶紧来吃饭。”说完便极其嫌弃地离开,好似多一刻钟都不愿意在此待。

    狱卒走后,便也跟着旁边的伙伴一起打起了瞌睡,正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感觉全身有点冷,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那点冷意又没了,于是他撇撇嘴,又继续睡过去。

    他们没发现的是,莫夫人的门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全头全面的黑衣人,那人将自己的身形藏在宽大的衣服之下,脸被围帽遮得严严实实。

    他面对着莫夫人,毫无情绪的声音响起:“父亲让我来告诉你,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掂量清楚,你若老老实实的,到了京都,莫安自会有人救下。”

    随即那人又低低笑了笑,道:“莫安是我弟弟,我们可以救他,可若让人知道些别的什么,想来父亲也不会舍不下这个儿子。”

    黑衣人的声音冰冷无情,犹如一把千年寒冰打造的剑,割在人身上时,锋利,但不会流血,只能眼睁睁看着血液被瞬间冻住,一瞬间冰彻入骨。

    莫夫人的眼神在看到黑衣人时总算清醒了,她没有回答黑衣人的话,只是认真仔细地打量黑衣人,随后扬起下巴,嘲讽道:“还轮不到你来如此跟我说话,战冰那个小贱人还想用莫安钓出我们身后的大鱼,自然不会轻易让他死,我又何须担心?”

    她这话一出口,只感觉黑衣人周身的温度冷了几分。

    “你若再多说一个字,我会让你求死无门。”这番冰冷的话从黑衣人嘴里说出来,好似阴间突然刮来的风,阴冷又血腥。

    莫夫人却无声大笑,眼神极其不屑,反问道:“难不成你这个情种连提你那小情人都不让人提了?”说完,她又忍不住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却还是无声大笑着。

    黑衣人似乎对于她的挑衅半点儿没放在心上,眼睛之死死盯着莫夫人,围帽下的嘴角扬起来,形成一个危险又极尽嘲讽的角度,随即没有半分犹豫地离开了。

    不过是一个疯癫的愚蠢妇人,黑衣人不再管她。

    路过的时候,看到莫安坐在阴冷潮湿的牢房里,看着牢房黑漆漆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莫安的眼神继而看到他,突然睁大眼睛看着黑衣人,随后又别过脸去,露出一个极尽讽刺的笑,复又抬头看天花板。

    黑衣人的眼神只是在莫安的身上一晃而过,将一个东西丢给莫安之后,便目不斜视,快速从牢房走出去。

    只是在他还没踏出牢房的门,一对训练有素的士兵便将他的退路全堵了去。

    为首之人是颜非谨,他那张白皙好看的脸上印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眼睛沉沉盯着牢房门口,双手放在背后,看起来应该是等在此处已有多时。

    黑衣人握紧手中的佩剑,不动声色地快速将这些人扫了一眼,道:“只听闻颜侍郎风流成性、断案入神,却不知颜侍郎还会算命,能算到在下何时来这玄夜关的地牢。”

    颜非谨走上前一步,颜颂赶紧拉住他,担心地喊:“公子?”

    颜非谨拂开颜颂的手,道了声“没事”,便走上前了几步。

    “看来阁下对非谨关心良多。”颜非谨道。

    黑衣人却只是道:“谈不上关心太多,只是极其讨厌你罢了。”他一句讨厌,说得云淡风轻。

    颜非谨快速将脑子中跟他有仇冤的人一个个列了出来,再跟眼前之人做对比,却还是没能将黑衣人的身份跟脑海中的那些人契合在一处。

    黑衣人极尽嘲讽地一笑,说完毫不犹豫地提着剑朝颜非谨袭来。

    颜非谨本就一直防着黑衣人,四周还有一小队的人将牢门包围着,他快速退到了颜颂身后。

    “只知道躲在别人身后,真是废物啊。”黑衣人的声音说道。

    颜非谨神色如常,对于这挑衅的话毫无所动,只是认真将黑衣人的声音和模糊的身形在脑海里快速搜索,抬眼漠视着一小队的人将黑衣人围在中间。

    黑衣人很快便见了血,鲜红的血液流到了地面上,因为他动作太快,在地上形成了淅淅沥沥的小红点,最后又慢慢浸到泥土里。

    一小队是战冰的亲卫队,日常跟着战冰,他们都是军营中万里挑一出来的,个个身手不凡,这么多人围着黑衣人,没多久黑衣人便被团团围住,地上的血液也越来越多。

    就在黑衣人明显已经精疲力竭之时,一小队迅速收起队伍,准备一举擒下黑衣人,未曾想就在此时横生变故,只见天上突然飘起了红色的粉末,众人迅速低下头捂住口鼻。

    不一会儿,只听见队伍中人一个个都在打喷嚏,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两个大字:辣椒。

    等从呛人的辣椒粉中反应过来,一群铁骨铮铮的汉子红着眼睛流着泪,快速在辣椒粉中寻找黑衣人。

    颜非谨站得远些,因此辣椒粉并没有沾在他身上,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另一个黑衣人将那个受了伤的黑衣人带走了,那人速度快得他只扯了一下颜颂的袖子,提醒颜颂追人,那人就已经带着的那个黑衣人快速跳到一棵树上。

    等颜颂反应过来要去追人的时候,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人已经走了,你们先去清理身上的辣椒粉吧。”颜非谨出声提醒还在辣椒粉里打呛的一小队。

    虽然没有从黑衣人嘴里套出什么东西,可他们在莫夫人牢房隔着两个房间的牢房里安排了人,那人耳力极好,就算黑衣人再聪明,也不会想到他们还留有一手。

    一小队对于没能抓住黑衣人的事情情绪都表现得有些自责。

    颜非谨知道军中人都有着脾气,也没有说什么,索性去将牢里那人放出来。

    黑衣人和莫夫人说的话被一字不漏地转述给了颜非谨。

    他们之前对莫夫人多番试探,莫夫人都表现得疯疯癫癫的,连战冰都以为她是真的疯了。

    不过颜非谨这些年跟不少犯人打交道,因为探案的关系,形成了职业病,平时都会有意无意地观察人,见过真正的疯子,通过观察一些细节便可以判断一个人是否真疯。

    之后颜非谨设下了这个局,只是还没来得及跟战冰说她便走了。

    对于黑衣人的身份,颜非谨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能够将与莫安那个神秘的亲爹直接有关的人引来,难道对方来这么一遭,只是为了跟战夫人说这些废话?

    颜非谨只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暂时也看不出黑衣人的来意,但真正让他在意的却是黑衣人对于莫夫人提到战冰时候的表现。

    而莫夫人甚至直接说战冰是黑衣人的小情人,颜非谨越想越气。

    颜颂一个眼神就知道颜非谨在气些什么,可他又能说什么呢?之前说不喜欢人的是他家公子,现在知道有人觊觎战将军,着急的也是他。

    颜颂只能在心里叹一句:造化弄人。

    “公子,接下来我们是否可以准备回京的事宜了?还要去大公子那边,早些出发为好。”颜颂为了转移颜非谨的注意力,只好强行转移话题。

    “现在就出发。”颜非谨道。

    颜颂一时没能缓过来,呆呆地瞪着颜非谨:“啊?”

    “赶紧去收拾。”颜非谨催促。

    颜颂:“这么急?公子可是有何要事?”

    “自然有要事?”颜非谨抬起头,揉着有些酸涩的双眼,突然咧着嘴笑道:“去给战冰送庚帖?”

第38章 冒险之战

    到了晚上的时候,城中一片寂静,偶尔能够听到孩子的哭声,母亲哄孩子的声音,还有男人的吵骂声,若用心去听,还能分辨出来所有声音都透着一股子压抑和沉闷。

    城中中军营帐之中,战冰拿出战烈,看着一群严肃以待的士兵,道:“今日我们将要打一场前所未有的仗,大家可有信心?”

    “有!”整齐划一的声音顿时响起来。

    战冰将这些士兵的脸一张张都记住,有些是她能叫得出名字的,有些甚至是她没见过的,但她丢努力将他们记在心中。

    因为,这可能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

    黑色的夜似乎长了眼,将帐中之人照得明亮夺目,一双双眼里装着沉甸甸的东西,他们用自己的身躯去守住身后的家园。

    战冰拿起一个碗,很快就有士兵来倒酒,底下的士兵们也抢着酒坛子,轮流倒酒。

    平时军营是不允许喝酒的,只有在将上战场之前才会喝一碗,尤其是在这样的大雪天,喝酒还可以暖暖身子。

    喝完了酒,战冰举起闻却剑,大声喊道:“出发。”

    她目送着一队队士兵走出去,最后回了营帐。

    “随时盯紧前方的情况,出现任何情况及时跟我说。”战冰对身后的副将老黄道,又忍不住叮嘱道:“记住,一定要守住城门。”

    老黄领了命,立刻带着命令去城墙上盯梢。

    只见在黑夜中,白茫茫的一片,这会儿天上又下起了大雪,将地上本就厚厚的一层涂抹得更厚。

    不一会儿,城墙下突然出现许多人,这些人好似凭空出现,身穿盔甲,手上拿着长长的弯刀,每一柄刀都锃亮光滑。

    他们一个个目标明确,迅速奔向城门。

    很快便有人抬着长长的云梯搭在城墙上,动作快捷利落地爬上城墙。

    城墙上守夜的士兵似乎才刚刚发现城下的情况,有人喊了一声:“有……有敌袭。”

    城下的士兵顿时很不屑,玄夜关这帮人,主将不在了,这会儿连话都说不明白。

    只见城墙下的人爬得更快了,等城墙上的人完全反应过来时,已经见哈赤人出现在了城墙上。

    那哈赤人得意地想他这可算是头功,大将军的赏赐肯定少不了,若是多给几个女人和一些粮食再好不过了。

    紧接着,更多的人爬上来。

    城墙上的人赶紧抽出手中的箭迎敌,守城的人虽然已经将箭源源不断地射出去,但上来的人还在增多。

    老黄站在一旁不说话,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他一个口哨,城墙上顿时从四面八方涌进来一大批人。

    已经来到城墙上的漠北士兵意识到这可能是个陷阱,他们刚想出声提醒下面的战友,却只感觉到脖子一凉。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抬手往脖子处摸去,发现脖子出涌出了一股温热的液体,黏黏的,眨眼之间不到鲜红的液体便喷涌而出。

    但他已经看不到了,掉落在地的头颅还睁着一双眼睛,眼里还有一丝未散尽的迷茫,想不通为什么他已经得到了头功,却如此快便死了。

    刚辛辛苦苦上来的漠北人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便看到自己同伴的尸体躺得满地都是,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有人已经捂住了他们的嘴。

    很快他们就被人拖着上来,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明晃晃的刀已经砍下来。

    是夜,玄夜关城内四处依然静悄悄的,滚烫的鲜血在黑夜中喷薄而出。

    这样的场景还在不断的发生,在城墙上不断攀爬的人以为前面的人已经被同伴拉上去了,还能听见他们在城墙上胜利的欢呼声,顿时爬得更起劲了。

    他们甚至还不知道,他们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被胜利的欲-望冲昏了头脑,因为己方的胜利而心中狂喜不已,故而忽略了些许不正常。

    这时,只听老黄站在原地四平八稳地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你们他娘的都在干些什么,箭没了去找啊,来跟老子说有个屁用,找不到老子看你也不用回来了。”

    老黄的声音听起来西斯底里,听起来愤怒非常,甚至想象力丰富地已经可以在脑海中勾勒出他此时急得快要跳起来的模样。

    老黄的声音继承了军中大半男人的声音特点,粗犷嗓门儿大,传播速度也快。

    甚至连城门下的漠北人都听到了,好似老黄的声音有什么魔力似的,让他们爬得更快了。

    带头的漠北先锋队队长听到这话,心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他还来不及抓住,紧接着便以为稳操胜券,被接踵而来的胜利冲昏了头。

    号称北疆最难攻克的万岭关就快被他们拿下了。

    于是,他吩咐人再去增加云梯,只见云梯上的人越来越多。

    此时舜国人手上已经没有可用之箭,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很快,大批的士兵爬上了云梯。

    上来的人很快便和城墙上为数不多的舜国士兵打了起来,双方战场越拉越大,就在他们以为胜利在即之时,突然从四面涌出来穿着盔甲的舜国士兵,此时战场上厮杀声和兵器碰撞声连绵不绝。

    有人想要张口提醒后来的战友这可能是陷阱,却在此时才发现,他么早已经走进了舜国人的圈套,这个时候无论他们喊得再大声,除了白费力气,什么也帮不了自己的族人。

    因为他们已经离城墙太远了,他们来时的路不知不觉间被堵了。

    直到上来的漠北人全被杀死,尸体上的盔甲被拔下来之后,地上的尸体被人快速清理,老黄再三确定没有漏网之鱼,赶紧给旁边的士兵一个眼色,世兵立刻往战冰的房间跑。

    “将军,一切按计划进行,偶有漏网之鱼,也被我们之前埋伏好的人解决了,目前并未发现异样。”

    战冰旁边是一张长凳,她一脚踩在上面,脚上搭着一张地图,旁边还站着几个将领,她头也不抬,道:“知道了,继续按照计划进行。”

    小兵很快退下去,战冰接着讲:“现在你们两人去西门,记住,演得像一些,谁演的最像,回来老子请他去一个月的怡春楼。”

    “将军说话算话?”一人眼冒绿光,立刻向战冰确认。

    战冰笑骂:“老子何时说话不算话了?”

    挥挥手示意两人下去,又低着头看着面前的沙盘道:“老三,老猪,你们俩负责东门。”随即又抬起头,看着纪老三,不确定问:“我刚刚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纪老三立刻小鸡啄米地点头,兴奋道:“将军你就放心吧,就算我老纪记性再差,那也是记不住书上的知识,其余的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战冰懒得跟他打嘴仗,道:“若没有别的问题赶紧去吧。”

    “那怡春楼?”纪老三眯起小眼睛,期待地看着战冰。

    战冰大手一挥,豪气道:“只要你给我演得能将敌人唬住,里面的姑娘随你挑。”

    纪老三高声喊道:“好,”随即迫不及待地拉着老猪一起走了。

    战冰接下来又各派两人去南北两门。

    待人走完了,她一屁股坐在刚刚还被她踩在脚下的长凳上,迫不及待地灌了一口水,结果发现这水与外面的冰雪暖不了多少。

    但眼下也没办法,她只是略微停顿,又给自己灌了一口冰水,已经快要冒烟的嗓子才稍微缓过来。

    从午饭过后开始,战冰就一直布置作战计划,刚跟这个说完又跟那个讲,嘴巴一直就没歇下来过。

    她这里刚喝了两口水,这边斥候已经又进来了。

    战冰直接示意他说话,那斥候立刻道:“将军,西门已经打开。”顿了顿,他道:“还有一事,请将军定夺。”

    战冰吞下水,这才道:“你说。”

    “借着雪反射回来的光线,我们在城墙上发现漠北士兵中混入了别人,那些人是在混战中进来的,漠北那边似乎没有发现。”

    战冰毫不在意挥挥手:“暂时不用管。”

    此时的城中,因为提前有人打开了城门,漠北将领还以为是之前登云梯进城的人来开的城门,想都没想便指挥军队冲进去。

    漠北人最先从西门进来,紧接着是东门的大门打开,再之后是南门和北门,每一扇门刚打开不一会儿又被从里面关上了。

    漠北人此时才感到有些奇怪。

    直到城门上铺天盖地的辣椒面洒下来,还在城门边上的漠北士兵顿时眼泪鼻涕一块流,还有些人被辣椒辣得哇哇叫,若非这会儿还下着雪,指不定这辣椒粉会飘得多远。

    经过辣椒粉的攻击之后,漠北的队伍再难以维持队形,一个个忙着揉眼睛打喷嚏,就在此时,他们身边的同伴突然朝着他们举起了刀剑。

    整个队伍顿时慌乱了起来,连忙亮出手中的大弯刀,突然不知道该不该攻击自己的身边人,一时间人心惶惶。

    此次领军的漠北将领叫多野,当他听到西门的攻城计划出现了变故,自己队伍里竟然还混进了舜国的人,顿时气得将来报的人一脚踢在地上,那人连忙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说话。

    这时,军师克鲁兹笑着走上前来,给了地上那人一个眼色,那人立刻连滚带爬地跑了。

    “将军,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还是先派人去其他三个门看看再做决定。”

    就在克鲁兹刚过完这句话的时候,又相继有人来报东门、南门和北门均出现了相同的情况。

    这会儿就连克鲁兹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多野磨着牙问:“为什么这些舜国人能够这么快对我们的作战做出反应?还提前制定出了这么详细的计划?”

    最后他气得眼睛都红了,咬着牙道:“我们中间出现了内奸。”

    他的眼睛好似北漠草原上的孤狼,将底下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却什么都没发现,只身边也没个可以发泄的地方,整个人犹如被背叛了的孤狼,全身上下透着危险两个大字。

    他这话一出口,所有人没一个敢出声的,就连克鲁兹都闭了嘴,表情凝重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西门城门这边,整个前进的队伍很快便出现了断裂,之前趁乱在漠北士兵队伍中攻击漠北士兵的士兵连忙进了城。

    他们从腰间拿出一个木制的腰牌,守门的人立刻给他们放了行,这可是战将军手底下最勇猛的毅勇军,其中一小队可是许多人削破了脑袋都想挤进去的地方,可以说一小队是万岭关众士兵最向往的地方,但进一小队是不可能的,毅勇军便成为了许多人拼尽一生想去的地方,他们还有自己的腰牌。

    之后所有人一起用力,总算有惊无险地将城门给关上,同时身后已经进城的漠北士兵想要趁机偷袭,被迅速出现在街道周围的舜国士兵团团包围,箭矢很快便射过来。

    在城门口的人一边躲着箭雨,一边还要应付敌人,虽然城门口这边射过来的箭很少,却还是时不时有一两支射偏的。

    与此同时,其他三门进城的漠北士兵都被团团围住,三个城门也成功关上。

    而此时坐镇军中的战冰直到听到城中所有城门皆已关闭,才总算长长松了口气。

    虽然此次能够毫不费力地就打破漠北的阴谋,还让对方损失了不少人马,可这样的作战方式过于冒险。

    战冰想,这一生她肯定不敢再有第二次如此惊心动魄的作战策略了。

    这一战中,能够打胜仗最关键的一部分在于战冰之前留在城外的毅勇军,以及牟略跟她的常年生活征战形成的默契配合,若缺少了其中任何一个环节,此战不可能成功。

    这次的作战计划战冰甚至不敢跟以前跟着战坤的那些老将领们透漏,因为他们肯定不会同意她如此冒险的做法。

    此后,此战被载入史册,称为城诱之战,被后世的很多军事家、政治家拿来作参考,可真正能够做到如战冰这样,仅仅以一千多的伤亡,损耗敌军三万多人的战事很多,但没有人能够再现当时的场景。

    后人评价说:城诱之战,冰非谓将身之事战求尤高,又谓下之士有足之信与知,三军合契,战格胆狂,后人不能复矣。

第39章 相思成疾

    这一晚,万岭城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平民百姓一晚上哆哆嗦嗦不敢真睡过去,直到大半夜听到外面战胜的消息才敢躺成一个“大”字,终于可以放心躺在床上。

    鼻子边还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那味道长久不绝,那里面,或许有着他们亲人朋友的血液混在里面,没有一个人睡得安稳。

    军中将士更是各司其职,底下没什么官职的士兵便负责清洗街道上的血迹,有官职的,都在忙着统计伤亡人数,跑着去跟上司汇报情况。

    战冰的中军帐一晚上帘子都是开着的,并非不怕冷,而是因为这里的人进进出出,那帘子根本来不及合上就又被人拉开了。

    直到天微微亮起,帐中只剩下她和牟略,战冰才撑着头,不管不顾地直接就这样躺在了地上,也不管地上凉飕飕的冷意。

    牟略看了他一眼,也没精打采地跟着一屁股坐下来。

    “老大,你可真是太疯狂了。”生怕自己说的话不够有说服力,牟略声音铿锵有力,道:“这全天下大概也就只有你敢如此打仗。”

    说着,他又仰着头,大笑起来,“但是是真痛快。先将人围在城中,打完之后一个免战牌挂在城墙上,我都能想象多野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了。”

    战冰已经没有精力说话,闷着声沙哑着嗓子道:“你要出去吗?出去的话赶紧,顺便给我关上门帘,我要睡觉。”

    听到这话,牟略强行将内心的激动压下,看着已经躺着动都不想动的战冰,叹了口气,硬是将战冰喊起来去她临时搭建的那张小床上睡,硬逼着战冰将身上沉重的盔甲脱掉,才拖着步子走出去,顺便将帘子拉好。

    战冰多日以来都没有好好休息,自去到玄夜关次日开始,之后便是常常熬到天亮,中间只来得及休息一两个时辰,由于长时间的劳累,于是在打了胜仗的第二日,战冰很荣幸地病倒了。

    牟略原本是考虑到她多日不曾好好休息,想着等她休息好了再去叫她起床,还很好心地将战冰的一些工作都揽来,希望她能够休息,未曾想午时都过去了一大半,战冰还是躺在床上没什么动静。

    平时即便再累,战冰也不可能安心在白日里睡如此长时间,牟略去看的时候,喊了几声,战冰却只是翻了个身,没有回答,整个人被裹在被子里头都看不见。

    牟略过去将人拉起来,被战冰一巴掌打开,眼睛还闭着,有气无力地问:“干嘛?”

    牟略看战冰脸色发红,额头上还有一颗颗小汗珠,赶紧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发现额头的温度烫得吓人,顿时赶紧将人塞进薄薄的被子里,将人都裹紧了。

    做好这些,才喊外面守着的士兵:“将军生病了,快去请许轻舟许大夫来,那是陛下给将军御赐的大夫。”似乎想到别的事情,牟略喊道:“等等,此事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秘密进行。”

    说完,只听见一人应了一声,另一人听见赶紧进来,问:“那……军师,我现在去打热水?”

    牟略赶紧挥挥手,想了想,毫不犹豫地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盖在战冰身上。

    只见战冰整个人已经快缩成一团了,牟略觉得情况不太好,想着是否要让人去抬个火盆子来,可再看看这四面漏风的屋子,只得歇了这心思。

    董小青那臭丫头肯定又要骂他没有照顾好战冰了?

    牟略想到董小青届时肯定还会指着他的鼻子一番臭骂,不由得笑出了声。

    被人骂也能如此开心,可见牟略其实也是个没骨气的。

    别看董小青平时总是跟战冰吵,还爱与战冰抬杠,倘若战冰真出了什么事,她肯定会是最担心的,恨不得亲自上阵替战冰将一切苦难都扛去。

    如今战冰在他眼皮子底下生病了,还病得如此严重,董小青肯定不会放过念叨他的机会。

    随即又意识到现在似乎不适合笑,只得将笑意收敛,忍不住又给战冰将被角全都掖好,不敢放一丝风进去。

    牟略不过才刚想到董小青,一柱香时间未到,董小青自己先找来了。

    “老大,我给你带来了白斩鸡,水煮鱼,还有……”董小青掀开帘子,牟略竖着食指“嘘”了一声,跑过去拉着董小青,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给老大送吃的。”董小青眼神飘忽,小声道:“顺便看看你。”

    牟略嘴角的笑意顿时挂上了天,却还是道:“原来我只是顺带的。”

    董小青挑挑眉:“不然呢?”

    牟略宠溺的笑笑,指着缩成一团的战冰道:“老大感染风寒,这会儿还躺着呢。”

    “什么?”董小青大喊出声。

    牟略迅速捂住人的嘴,道:“小点声。”

    董小青毫不犹豫一巴掌拍掉牟略的手,手中的食盒丢给牟略,几步作一步跨到战冰床前去,试探着去摸战冰的头,被那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手指哆嗦一下没敢继续去试。

    “我还说平时就算被捅了一刀子都还面不改色跟我说没事,还要强撑着四处闲逛瞎溜达的人,如今怎的就因为一个小小的风寒乖乖躺在床上。”

    董小青气极反笑:“活该,如此躺在床上,等她醒了看她以后还怎么说自己没事,若她知道自己因为一个小小的风寒就躺在床上将自己缩成一团,我看她以后该怎么横。”

    牟略好笑地摇头,对董小青的口是心非再次有了新的了解。

    明明心里关心得不行,偏要作出我不仅不关心还幸灾乐祸的模样,这别扭的性格呦。

    不知不觉之间,牟略的咸猪手已经伸到董小青的脑袋上去,嘴角的宠溺怎么也压不下去。

    董小青抬起头,一脸莫名地看着牟略:“你笑如此恐怖干嘛?”

    牟略眨眨眼,又眨眨眼。

    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连忙将手缩回去,努力想着战冰遇到这种情况会如何做,结果想了一通,发现战冰的做法太流氓,连忙急中生智道:“想安慰安慰你。”

    董小青这会儿注意力压根不在这里,可有可无地点头,转过头去看战冰。

    于是发现战冰正瞪着一双眼睛干看着他俩。

    “你干嘛这个眼神看人?不声不响的。”董小青被吓得往后退,不由得往后走一步,一脚下去,恰好踩在牟略脚上。

    牟略下意识地将脚收回去却又在反应过来之前硬生生将脚定在原地,疼得龇牙咧嘴。

    “你干嘛不走开。”董小青拿开脚后不自觉地嘟着嘴追问。

    “我走开让你摔一跤吗?”牟略弯腰揉着脚,语气里全是不以为意。

    董小青顿时被他这话说得一怔,突然从后面一把抱住牟略,说:“阿略,你真好!”

    还没等牟略仔细体会一下温香软玉的感觉,战冰已经忍无可忍,命令道:“你们两个,现在立刻给我出门左转右转,或者向前走都行。”战冰伸出手指着外面,“别在我眼前出现。”

    董小青放开牟略,白了战冰一眼,抬着脖子道:“你如今这病秧子的模样倒还想命令我,你自己都不看看自己是何鬼样,而且声音如此哑你还是少说两句吧,您老就别操心我要出现在哪里了。”

    战冰:“……”她是真的感到头疼,这丫头牙尖嘴利不说,这会儿更是胆大包天敢跟她抬杠。

    睡得好好的被董小青吵醒不说,还敢公然违抗她的命令,现在竟直接跟她怼上了。

    若在平时,直接打一顿便好,如今却是不行了,战冰只好将视线移向牟略,大概此时董小青这狗蛋包天的丫头也只有牟略这般高人才能制得住。

    还是早点将人嫁出去吧。

    牟略耸耸肩,无奈的视线看向战冰,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正在三人僵持之际,许轻舟提着医药箱走了进来。

    看着他们三门模样,喊了一声:“哟,这是干嘛呢?不是说人都不行了吗?还有力气在此大眼瞪小眼?”

    董小青这才移开眼睛,走上前去殷勤地接过许轻舟手中的医药箱,笑道:“许大夫,劳烦你看的时候仔细些,她全身上下有什么毛病还希望您如实告知。”

    许轻舟看了牟略一眼,果然看见牟略很不爽的眼神,却也没拒绝董小青伸过来的手,便背着手走到了战冰床前。

    “伸出手。”许轻舟道。

    战冰想说没事,结果许轻舟不耐烦道:“赶紧的,你那侍卫硬是将我从暖和的被窝里揪出来,要我在这冰天雪地的日子里走一遭,来的时候恨不能将我扛起跑了。”

    许轻舟带着怨恨的声音诅咒道:“我还以为你快要死了,到底没死你也得让我看看,待我回京好有个交代。”

    许轻舟的语气很冲,战冰诧异地看着他,被烧糊涂的脑子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只奇怪这一个两个怎么脾气都这么大。

    她现在还是病人吧?

    战冰没有力气与他们争吵,只得闭着眼,将手伸向许轻舟。

    过了一会儿,董小青呼吸都恨不能就此屏住,许轻舟才收了手。

    “许大夫,怎么样?”董小青咽了口口水。

    牟略有些好笑地一直看着董小青,说来也好笑,对于战冰被捅几刀这样的事情,董小青反而没有任何感觉,反倒风寒这种小病她担心得很。

    大概是从前也没见战冰有过几次感染风寒的机会,故而小题大做了,但挨刀子的事对于战冰来说却像家常便饭,董小青早已能够熟练应对,自然不会慌张。

    “死不了。”许轻舟重重冷哼一声道。

    董小青顿时松了口气。

    许轻舟莫名其妙,一般风寒只要处理得好根本不会死人这不是常识吗?这姑娘难道不知道?

    “一般风寒不会死人。”许轻舟好心解释。

    “谢谢许大夫,我知道了。”董小青态度很好。

    牟略咳嗽一声,尴尬问道:“那许大夫,将军这个病是什么导致的?需要注意些什么?还请你帮忙开个药方,我们这就去抓药。

    董小青紧接着跟着点头。

    看了一眼战冰,许轻舟才道:“郁气淤积,忧思过重,劳累过度,加之突然受了凉才导致此次风寒。”

    许轻舟说得云淡风轻:“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需心胸开阔,少思多动,注意休息,待会儿我开个药房,再去抓药服用一日三次即可。”

    与许轻舟云淡风轻对比明显的是,另外两人一脸惊愕的模样,着实没想到战冰生病风原因竟是郁气淤积,忧思过度。

    董小青艰难点头,惊疑不定的目光在战冰全身上下到处游走。

    知道战冰这段时间跟许轻舟走得很近,一些话董小青便直接当着许轻舟也说出来了。

    董小青极其认真道:“若现在外面那帮人听到老大你生病的原因是这个,只怕整个军营会笑得三天三夜都睡不着觉的。”

    牟略努力憋住笑,轻轻扯了扯董小青的衣袖,没看见老大那又黑又红的脸吗。

    战冰瞥一眼这三人,恶狠狠道:“此事你们若说出去,自己知道结果。”

    董小青仰起头,不屑地“切”了一声:“你自己先看看你那鬼样子,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威胁别人。”

    许轻舟更是莫名了,怎么现在董小青对待战冰的态度与之前差了如此多。

    他可清除记得,之前相处的时候董小青可是挺怕战冰的。

    难道这就是另类的落井下石?

    好似是从他说了那句“死不了”开始,董小青对战冰的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弯。

    该不会他们这些人对战冰的要求只要是死不了就行?

    不得不说,许轻舟真相了。

    从小到大,董小青和牟略的要求还真的是只要死不了,随她怎么折腾都行。

    战冰小时候调皮捣蛋,混蛋事做得太多,好事也做了不少,什么不危险她不去做什么,久而久之,身上出现大大小小的伤都是家常便饭,家中之人对她最大的期待就是活着回来。

    即便爱哭如战夫人,在面对战冰血淋淋的伤口时也只会小声抽泣,随后锦娘会很快送来伤药,战坤便直接将战夫人带走了。

    也就是说,没人对她这些伤口过多关注。

    董小青拿着许轻舟开的药方去抓药,同时走得时候还语气不善地命令战冰:“赶紧吃饭,别风寒还没好又被饿晕过去,我都替你丢不起这人。”

    说完也不管在座的三人脸色如何变换,直接掀开帘子,留给三人一个干脆潇洒的身影。

    许轻舟想了想,道:“小青姑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牟略立刻道:“许大夫,既然是小青姑娘,你就永远记着是小青姑娘就好了。”别想当做小青妹妹。

    不过他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在座的两人都心知肚明。

    许轻舟无所谓一笑,无奈道:“牟兄,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所谓朋友妻不可欺,你既然喊战兄一身老大,你的心上人我自然不敢有半分非分之想,你何须时时刻刻防着我。”

    牟略扬起笑容,虚伪道:“许大夫哪里话。”

    “唉,”战冰跟着两位在她面前谈女人的家伙喊了一声:“你们两个,我现在是病人,需要休息。”

    言下之意就是赶紧滚吧。

    两人也没跟她计较,利索地离开了。

    牟略放心不下,走之前问战冰是否要命人送她回将军府休息,这里的房屋冰凉一片,将军府有地热,对战冰的病情恢复有帮助。

    战冰一口拒绝了,董小青都对她这小风寒如此紧张,只怕她那哭包娘亲又要哭了,想到此,战冰只感觉头更痛了,于是坚决地拒绝回将军府,并嘱咐牟略,绝对不能让将军府的人知道。

    交代好这些,战冰很快又陷入了睡眠。

    如今漠北国还在城外虎视眈眈,漠北人这会儿也知道了战冰就在城中的消息,自然也不会贸然开战,倘若真出现了战事,还有牟略在,战冰也不用担心。

    晚上的时候,战冰起来喝了一碗药,白日里睡得太多,喝完药之后便睡不着了,她只好一个人在黑暗中干瞪着眼睛,想着此一战的不足之处。

    就在战冰想得昏昏欲睡之时,她的房中突然出现十多个黑衣人。

第40章 生命垂危

    黑衣人的到来悄无声息,战冰依靠着她多年来对死亡敏锐的嗅觉,才在黑衣人的剑刺进来的刹那,凭借着本能躲过暗杀的。

    “有刺客。”战冰朝外大喊一声,随即拿起闻却,跟黑衣人打了起来。

    她这几日身体亏损严重,发烧刚退热不久,这会儿身体正虚,更何况这些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出手干脆利落,招招致命。

    短短时间之内,她便与黑衣人过手几十招,之后外面驻守的军队才哗啦啦冲进来。

    至此,黑衣人也不恋战,眼看刺杀不成功,干净利落地收手准备逃跑。

    老吴赶紧走过去扶住战冰,看着她手上的血在“噗呲噗呲”地往外流,大喊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许大夫来。”

    许轻舟是被硬拉着过来的,他来的时候,战冰的房间里站满了人,一个个看见他都眼冒金光,老吴几大步走上来,着急道:“许大夫,你快来看看将军身上的伤。”

    待看见战冰面色苍白,睁着一双眼睛飘飘悠悠的,就是不看他。

    许轻舟都被气笑了,这人怎么这么不省心?才刚刚感染风寒,这会儿又将自己弄成如此模样。

    还有那劳什子刺客也真是会挑时间,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来刺杀,许轻舟心里将那些刺客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心里才感觉舒坦些许,才开始任劳任怨地又给战冰看病。

    身上的伤口倒是被草草包扎了,可还有止不住的血在不停往外冒。

    才不一会儿,战冰就撑不住晕过去了。

    许轻舟额头都冒汗了,血依然在流,整个军营似乎弥漫在一种沉寂的氛围之中。

    董小青此时刚回到家,还没坐下一会儿,便听到战冰被刺杀的消息。

    她屁股还没坐热,又急急忙忙地跑去军营。

    为了不被漠北有机可乘,战冰受伤之事军中上下都被下了禁令,只有少数高层将领知道发生了什么,其余人只感到了军中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

    董小青到军营之时,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牟略,看许轻舟一个人在房间里面忙来忙去,一个军医在旁边打下手,两人忙得脚不沾地。

    隔得很远,董小青甚至还能看到战冰身上“噗呲”冒出来的血,包括血流出来的声音。

    见到大家都站得远远的,尽量不去打扰许轻舟二人,董小青走到牟略身边,捅一捅牟略的胳膊,凑在牟略耳朵边上,小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牟略差点就抬羽扇打人,听见是董小青的声音,耳朵红了个透,却没有旖旎心思想别的,他也刚到一会儿,只是将他知道的大致情况跟董小青说了一遍。

    董小青脸色沉沉,但看起来还挺沉得住气,至少比中午之时好上许多。

    “这血怎么一直止不住?”老军医看着,虽然在军中行医多年,可现在面对的是万岭关的守护神血流不止,都忙活了两刻钟了,血也没有彻底止下来。

    这时纪老三来报,说抓到两名刺客,一名已经服毒身亡,另一个还来不及服毒,就被卸了下巴,牟略闻言,沉着脸跟着纪老三走下去。

    “将军情况怎么样?”由于堵在屋子门外的人太多了,纪老三根本看不到战冰的情况。

    摇了摇头,牟略闷着声音道:“血还没止住。”

    “什么?”纪老三吼一嗓子,气势汹汹地道:“娘的个小瘪三,看老子不去弄死他个狗娘养的,居然刺杀到将军头上来了,当这十几万战家军是摆设?”

    牟略最怕这帮莽夫鲁莽起来无法无天的臭脾气,赶紧拉住纪老三,道:“你下手注意些分寸。”

    纪老三一愣,“放心吧,军师,我保证不揍死丫的。”说完立刻大跨步走了。

    听他这语气,只怕那刺客有得受了,不过没人同情那刺客。

    中军帐中,许轻舟脸上的汗还在不停地流下,用衣袖去擦已经擦不完了。

    “来一个人给我擦汗。”许轻舟吩咐。

    董小青立刻挤开人群,道:“我来。”

    说完直接从怀里掏出手帕,跟身后的人吩咐,再去准备一盆水给许大夫擦脸。

    许轻舟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忘了中午跟牟略的那番话,整个脑子里只有战冰身上的伤。

    忙活了大半天,战冰大腿处似乎被割到了经脉,血怎么也止不住,最后还是老军医发了恨,直接将手上面的位置紧紧缠住,血流得才慢了些。

    如此也仅仅是有些许缓解血流速度,战冰身上的血已流失许多,若任由血继续流下去,这人只怕也就没了。

    奈何许轻舟和老军医一起采用了很多办法,硬是没能将大腿处的血止住。

    整个房间里以及房门外都弥漫着死一般的沉默。

    记得第一次跟战冰见面时也是如此,许轻舟想,只不过此时的情况比雨中山那次还要严重。

    许轻舟眉间的褶皱已经足以夹死一只蚊子了,只可惜现在是冬天,也没有蚊子给他夹。

    他看着床上昏迷不醒地战冰,终于出声打破了空气中的安静。

    “外面这些人全都可信吗?”许轻舟问。

    老军医和董小青一时间还没能反应过来许轻舟什么意思,随后老军医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此事应该问小青姑娘和军师。”

    老军医的目光看向董小青,董小青才反应过来许轻舟是什么意思,她也不太确定,道:“平时没听老大说怀疑谁,也没说军中有内鬼,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我总觉得这些刺客来的时机太好了,战冰刚生病,当晚就有如此多刺客来行刺。”许轻舟道。

    董小青和老军医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知道战冰感染风寒的人就那么几个,这些人都是战冰身边最亲近信任之人,董小青实在不愿随意揣测这些人。

    但这世间任何事都比不得战冰的安危重要,这是董小青的信念。

    “许大夫,你既然如此说,可是想要做什么?”董小青沉着一张漂亮的脸问。

    “原本此事与我无关,不过在耽搁下去时间便来不及了,为了不耽误治疗,此事行或不行你自己决定。”许轻舟快速说完。

    随即招呼董小青过去,老军医很自觉地离得远了些。

    董小青抓紧了袖子,在脑子里快速将许轻舟说的事情想了一遍遍,又看到脸色苍白得鬼似的战冰,捏紧了拳头,道:“好,就按许大夫说的办。”

    “你们大家都进来吧。”许轻舟跟外面的人说。

    屋子里面原先只有许轻舟和老军医,以及一个董小青和牟略,牟略这会儿还没回来。

    站在外面的所有人都涌进来以后,这个看起来原本还很大的屋子瞬间感觉小了很多。

    一个个都嚷嚷着问战冰伤情如何。

    许轻舟想要说的话顿时被卡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出去这些人的声音就自个儿形成了回音。

    老军医对这种情况已经见得多了,吼了一嗓子,这些人瞬间安静。

    令许轻舟不得不多看几眼老军医,老军医笑着解释:“这种情况我遇得多了,他们这群人,你就不能跟他们轻声细语的说话。”

    许轻舟点着头,大致将战冰的病情说了一下,又说若再不止血,只怕战冰撑不了多久。

    所有人的反应都被董小青快速扫了一遍,却没有一个人的表现有疑点。

    董小青暗中给许轻舟摇头。

    许轻舟的话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下来,老吴闷着声音问:“许大夫,那你可有什么办法?”

    他这话说出来,他自己大气也不敢出,眼睛一直盯着许轻舟看。

    其他人的目光也全都放在许轻舟身上,一个个目含期待。

    “我和军医该用的办法都用了,目前倒是还有一个办法,故而才请你们进来。”许轻舟道:“那就是输血。”

    顿时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是听明白了,又好像没有听明白。

    输血?

    这跟妖怪吸血有什么区别?

    只听许轻舟继续道:“此法我也只是从一本古书上偶然看到的,并不敢保证能成功,不过眼前的情况确实只有这一种方法了,你们若同意,最好赶紧准备起来,小腿处的血应该又要裂开了。”

    “我虽不能保证能成功,但会竭尽全力救下战冰。”许轻舟最后保证道。

    多数人此时都还有些懵,他们以为他们的将军还是那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人,很多人甚至发出了为什么此次刺杀居然会令将军病情如此凶险的疑问,以前就算再凶险的战役,似乎咬牙扛一扛也就过去了。

    若在平时,他们肯定已经吵起来了,讨论得热火朝天,现在的他们却好似一头头没有首领的狼,迷茫又无助。

    “小青姑娘,你怎么看?”纪老三最后被一群人推出来问。

    他们这么一帮大老爷们,最后却要将压力推给一个小姑娘,自然脸上也挂不住面子,一个个都没脸出来将董小青拿主意的话说出来。

    但董小青也算是将军的家人,不说来不来得及通知将军府的人做决定,单论动不动就哭的战夫人和还年幼的战杨就没有办法做这个决定,此时也就只有董小青有这个权利了。

    之前许轻舟跟董小青已经说过了,她也考虑了很久,她想,若是老大的话,肯定会选择冒这个险,而不会躺着等死。

    “那就按许大夫说的办法来吧。”董小青捂住脸,仰着头,来来回回用力吸气,最后放下手,一片平静道:“许大夫,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你尽管吩咐。”

    底下一群人忙不急地点头。

    虽说输血听起来怪诞荒谬,但设涉及到战冰身家性命,即便再怪诞荒谬,在场之人也会竭尽全力去做。

    “现在给我找来一些干净的碗和凉的清水,随后你们排着队,我需要你们的血。”许轻舟道。

    很快有人就拿来了碗和一桶清水。

    董小青第一个站上前来,道:“我和将军都是女子,我先来吧,若我的血用不上再用大家的。”

    老吴赶紧排在第二个,“我是将军的副将,我排第二个。”

    老黄也站出来:“那我排第三个。”

    后面之人排第四,第五,第六……牟略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一对人在排队,于是他插在了老吴的前面,成了第二个。

    许轻舟将董小青和战冰的血放在同一个碗中,两滴血飘飘悠悠的,看得一群大老爷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最后却没有融在一起。

    见自己的血与战冰的血没有融在一起,董小青苦顿时大仇深,直到看到牟略在她身后,她才整个人都慢慢放松下来。

    牟略冲她点头,走上前去将自己的血滴入碗中。

    只见在众目睽睽之下,两滴血慢慢融合在一起。

    “还请军师先站在一旁,下一位。”许轻舟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最后找出来的人是牟略、老黄、纪老三三个人。

    很快东西也准备好了,在老军医的帮忙之下,许轻舟开始了他人生当中的第一次输血试验。

    主要用的还是牟略的血,另外两人只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作顶替之用。

    除了被选中的牟略三人和老中医,还有董小青和两个军中的医官,其他人都被全部请出去。

第41章 入骨相思

    与此同时,在林间暂时扎营休息的颜非谨睡觉睡到一半被噩梦惊醒,喊了一声:“战冰。”

    再睁开眼睛,眼里只剩下满满的慌乱和不安。

    醒来之后便再也睡不着。

    这行军营帐虽说方便,但着实是冷,他捂在被窝里面的身体发了一身的冷汗,心脏剧烈不安地跳动着。

    梦中的战冰全身是血,走在他前面,他在后面一路走,一路追,却总是追不上战冰,直到看见两个手拿铁链的人将战冰拴住,他看见了战冰满脸的血,红得吓人,却对他笑得灿烂。

    白日里,颜非谨就开始感觉胸口闷疼,胸口沉闷得快要踹不上气来,做任何事都不能集中精神,右眼皮还一直在不停地跳。

    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平时颜非谨是不太信这些老一辈的说辞的,可直到这会儿,他不由自主地开始胡思乱想,心里的不安越扩越大。

    战冰现在在干什么?她还好吗?

    之前在一起之时没发现,原来他心里已经有了她。

    待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便觉得分开的每一刹那呼吸似乎都在思念着对方。

    相思入骨,颜非谨首先想到了这四个字,再然后,便将“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的滋味体会了个遍。

    以前读到这里的时候不明白是何意思,可现在知道这滋味了,才明白当时作者的心情。

    他想,他最后是否也会因为思念过度而像作者一般后来所说的气若游丝?

    想到此,颜非谨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一个激动,在黑暗中头便磕到什么东西,发出“咚”一声响。

    巡逻的士兵听到动静,问道:“颜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总不能说我想你家将军了。

    听颜非谨说没事,巡逻的士兵道:“既然没事,那颜大人早些休息吧。”

    颜非谨赶紧道:“请等一下。”他走出营帐,几个巡逻的士兵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有什么事。

    “咳。”颜非谨颇为不自在道:“我想问一下,你们平时都是如何联系你家将军的?”

    “我们会定期向将军报告近段时间的行程,不过这都是队长要操心的事,至于如何联系将军,也有专门的人负责。”说话的士兵也知道颜非谨和战冰的关系,又问:“颜大人可是需要带什么话给将军?”

    “没有。”我要说的话在信上也说不完,颜非谨心想,又道:“你们先去忙吧,我就是随便问问。”

    几个士兵点头,相互之间看了一眼,转过身,相互对视一眼,笑得一脸暧昧。

    再次闭上眼,又会被战冰那鲜血淋漓的脸吓醒,颜非谨索性抱着被子坐到了天亮。

    听到外面军营有动静了,他快速收拾一番,便朝着一小队队长的营帐走去。

    钟何正准备出去,掀开帘子看见颜非谨恰好走过来,原本还以为颜非谨是有什么事,没想到这位被他家将军日日提在嘴上的颜大人只是来问战冰是否平安。

    分开不到三日时间,钟何还没有来得及与战冰互通书信。

    想到今日便是汇报行程的时间,钟何贴心地问颜非谨可要带信给战冰。

    颜非谨却只说不用。

    钟何挠挠头,有些不明白。

    这颜大人脸上明明白白写满了担心战冰安危,怎的让他写一封信去问是否平安又不愿意了?

    难不成颜大人还跟军中这些没知识文化的大老粗一样,提笔写个字就能要了他的命?

    颜非谨也不解释,交代钟何一定要记得问战冰是否安好,在收到消息的时候务必通知他一声后,便施施然转身离开。

    从钟何那里得知,原本到万岭关的信最多一日时间便可得到回复,结果已经三日过去了,却没有收到万岭关送回来的任何消息。

    第四日之时,才收到牟略写来的一封信,只说一切尚好,让钟何一定要注意安全,多加注意囚犯周围,务必将其安全押回京。

    字面上的笔迹看起来像是匆匆而作,能想象得出当时牟略写信时的匆忙。

    看到这番话,心头的不安彻底坐实,颜非谨只感觉每一刻钟都是如此难熬,呼吸似乎都带着冰冷刺骨的寒意。

    从钟何那里匆匆出来以后,颜非谨立刻执笔写信。

    颜颂不知他急急忙忙要干嘛,问也不说话,看见颜非谨拿起笔,便熟门熟路地给颜非谨磨墨。

    颜颂也懒得问,等颜非谨写完,这才窥见是写给许轻舟的信,心里顿时惊讶不已,嘴巴张得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这两人不是一向不喜对方吗?

    每次颜非谨提到许轻舟的时候就一脸轻蔑,觉得这人不学无术不说,整日闲得没事干还只会找他麻烦,只要有许轻舟在的地方,颜非谨一般不会凑上去。

    这倒不是说颜非谨怕了许轻舟,而是懒得与许轻舟耍猴似的在别人面前比来比去,平白成为他人谈资。

    不过现在他怎么会主动写信去给许轻舟?

    颜颂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很容易就想到了缘由。

    这两日他可注意到了,他家公子尤其不正常。

    有时会独自一人坐着坐着便无缘无故发笑,有时却又愁眉苦脸,不知在想些什么,问发生了什么也不说,随后,不一会儿,他自己就又笑起来了。

    颜颂都怀疑颜非谨可是撞上邪了,暗自决定,若在路上遇到一个什么庙一定要拉着公子进去拜一拜。

    颜颂刚想起了要拉颜非谨去拜佛,颜非谨便毫不留情地将他的思绪打断,道:“你现在去最近的一个驿站,无比给我将这封信送到许轻舟手上,之后到下一个驿站跟我们汇合。”说着,就怀中拿出一块玉一块塞给颜颂。

    “公子,你不是一直不喜欢许大夫吗?为何?”颜颂后面的话没说出来,颜非谨本就着急,看颜颂还问,眉间的褶皱都能夹死一只蚊子了。

    “事态紧急,别的先别问,回来我跟你说。”颜非谨道。

    颜颂看颜非谨神态着急,再也不敢耽搁,立刻告罪一声便拿着信以及那块玉跑了。

    颜非谨心中已经猜到战冰出事,然而此时,除了求助许轻舟便再无办法。

    等许轻舟消息的时间里,总会忍不住想战冰,时常神思恍惚,之后每晚都会梦到战冰满脸是血的模样,脸色渐渐憔悴不少。

    到了怀中城,见到颜非清,许轻舟的信才姗姗来迟,颜非谨这才知道战冰被刺杀而命悬一线的事,看完信后,他的后背都出了一身冷汗。

    战冰被刺杀当晚,经过一番忙活,总算将战冰的小命救了回来。

    到输血结束之后,许轻舟已经顾不得什么贵公子形象,直接就这样坐在了地上。

    手上、衣服上,甚至脸上还沾满了血,董小青看着他的样子都觉得恐怖。

    不过刺客的董小青心里那还管什么恐怖,在她眼里,许轻舟就是战冰的救命恩人,自然也是她的救命恩人。

    战冰一时还醒不过来,董小青虽然也跟着忙活了许久,却还是在第一时间给许轻舟拿了座椅。

    牟略看着这一幕,满嘴酸涩的同时又很无奈,董小青这怕是看上许轻舟了,指不定这会儿在心里在琢磨要怎么将许轻舟永远留在战冰身边。

    平时若有这么一个人在战冰身边,战冰可就相当于多了一个保命符。

    不过像许轻舟这样的世家子弟,恐怕没那么好忽悠。牟略下结论。

    人家为何要放着好好的闲散人不做,偏要来你这穷苦的军营给你做一个行脚大夫?

    除非这里有什么能够吸引他。

    然而许轻舟此人,似乎除了对漂亮的姑娘感兴趣之外,也就只有医术能引起他的兴趣。

    京都的漂亮姑娘多的是,北疆的姑娘虽然有京都女子没有的风韵,看的时间久了也会腻,医术的话,他们除了能够提供给许轻舟源源不断的病人,别的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

    只有病人却无法留住许轻舟的,只要许轻舟愿意,想必他也不会缺病人。

    不知不觉,牟略也跟着思考起来,抬起头,看见董小青又殷勤地给许轻舟倒水,心中顿时有些不快了。

    凭什么就只给许轻舟一个人倒水?他也忙到现在,怎么不知道先给他倒一杯水?

    “唉,忙了这么久,感觉口好渴。”牟略道。

    董小青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牟略气得吐血,又道:“我好渴。”

    董小青只留给他一个背影,满脸笑容地问许轻舟:“许大夫,你觉得这水的温度怎么样?会不会太烫或太凉?”

    “嗯……”许轻舟摸着下巴想了想,含着笑看着牟略,随即无辜一笑,意思是这可不怪我,是她自己要凑上来的。

    “我觉得温度刚刚好,有劳小青姑娘了。”许轻舟道。

    “哪里,许大夫在万岭关若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跟我说,可千万别跟我客气。”董小青立刻道。

    许轻舟还真认真想了想,最后道:“经小青姑娘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一事需要请小青姑娘帮忙。”

    董小青忙不迭道:“许大夫请讲。”

    “我才来这里一天就被拉着去治病救人,以后我看病的人数可不可以给我减少一些啊?”

    董小青这会儿只希望许轻舟能够留下来,军营里这么多军医,反正也不差许轻舟这一个,于是爽快地答应了,问许轻舟:“不知许大夫希望减少到什么程度?”

    许轻舟:“一个都没有。”

    “好。”董小青答应之后才反应过来,一个都没有这还叫减少吗?

    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立刻道:“不过小青也有个请求,若是遇到棘手的情况,比如今日我家将军这种情况,希望许大夫能够帮忙,毕竟这对您的医术提高也有帮助不是吗?”

    许轻舟想了想,倒是没有异议,于是点了头,接着又说:“我还有一件事。”

    董小青暗自咬咬牙,道:“您请讲。”

    “我这人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喜欢跟美丽又可爱的妹妹们一起吟诗论酒,这不,自从离开京都之后便再也没有找这些妹妹们一起玩,不知道小青姑娘可否?”

    许轻舟话还没说完,牟略就道:“唉,许大夫你想去勾栏院就直说,大家都是男人,我懂。”说完就拍着许轻舟的肩膀。又转身对董小青道:“你忙活了如此之久也累了,先去休息吧,你放心,我会帮你好好照顾许大夫的。”

    随即将董小青拉开,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什么,就将董小青推走了。

    董小青听牟略要去青楼,那还了得,顿时横眉竖眼,牟略连忙将董小青拉到一旁说了一会儿话,董小青才半信半疑地信了他。

    将董小青送出门之后,牟略回来,摇着他那破羽扇道:“许大夫若是要去那种地方,我们老大懂。”

    将羽扇遮住嘴,轻声道:“我们老大不止懂,还超会玩,尤其是在整个北疆,就没有她不知道的玩法,待她醒来,你可以让她带你去玩个够。”

    许轻舟只是像狐狸一样眯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等着牟略继续编。

    末了,评价一句:“我发现军师尤其适合去做使节。”说着,还觉得自己说得颇有道理,问牟略:“不知军师可有这方面的意向,我看军师文笔功夫也不错,随随便便应该也能考个文状元,不若去试一试?”

    牟略:“……”这人还会不会聊天了?

    “不过军师的提议似乎不错,之前战将军就跟我说过她以前的趣事,听起来还挺有趣的,到时候定要让她待我去玩一玩。”许轻舟道

    听他如此说,牟略松了口气,心想幸好许轻舟上道。

    两人这才继续说下去,说到最后,牟略已经将战冰那些年做的蠢事都一骨碌地说给许轻舟听,许轻舟听得津津有味,精神抖擞得根本看不出前一刻钟前还虚弱得站都站不住的样子。

    就这样,牟略算是以战冰的陈年旧事,再加上一些别的,让许轻舟答应三年以内都会留在战冰身边,在她受伤的情况下保她小命。

    主要是许轻舟没有任何理由不答应,且不说他本就是李识寒派来给战冰疗伤的,什么时候能够回去也不知道,而且这三年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能够摆脱家中束缚在北疆玩三年,简直是人间幸事。

    如此一来,这三年间就不用再担心被逼婚了!

第42章 打嘴仗?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话对于战冰来说,简直是莫大的折磨。

    她的忍痛能力极强,刚醒之时还没有力气折腾,故而能够乖乖躺在床上做一个合格的病人,等稍微好了些,就开始不安分了,整个将工作都搬来了。

    现在漠北人就围在万岭关外,多野虎视眈眈地盯着城内的一举一动,很多事情都要战冰来抉择,许轻舟对于战冰刚踏出阎王殿就开始工作的找死行为也没有过多苛责,毕竟人还好好躺在床上。

    不过在床上将养了两日不到,战冰既然偷偷摸摸跑下床开始蹦哒。

    偏她大腿处的经脉受了伤,只能一只脚蹦哒,在房间里蹦蹦跳跳,一个人也跳得不亦说乎。

    许轻舟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脸顿时黑得不行。

    战冰绝对是他见过最能折腾的病人。

    这样的一个人还是颜非谨的未婚妻,以后肯定有颜非谨好果子吃。

    想到此,许轻舟胸中的郁气才稍微得到缓解。

    “你在干嘛?”许轻舟恶声恶气地吼。

    战冰做贼心虚,吓得差点没站稳,幸好常年习武身体平衡能力比一般人要强,就算一只脚也能快速平衡身体。

    战冰:“许兄,你吓死我了。”

    “那你是要将我害死。”许轻舟语气不善道。

    “此话从何说起?”战冰只作不懂,道:“我可从来不做谋财害命之事。”

    许轻舟白她一眼:“若是因为你不听医嘱,将自己作死,砸了我的招牌,这也等于谋财害命。”

    “没这么严重吧。”战冰一副你小题大做的模样。

    许轻舟懒得跟她废话,问:“你还要站那里多久?”嗤笑道:“还是你这腿真不打算要了?”

    以战冰的狗脾气,许轻舟觉得自己这个没什么脾气的医者都能给她气成这样,顿时内心对军中一众医者表达了他崇高的敬意。

    “那哪能啊,这腿我还指望着许大夫你呢!”战冰嬉皮笑脸:“我这双腿可金贵着呢,还指望它能够上阵杀敌,许兄你说是吧?”

    许轻舟直接无视她故意讨好的脸,将药重重放在桌子上,道:“吃药。”

    战冰眨眨眼,模样极其无辜,自己蹦哒着跳过去,拿起那黑乎乎的碗,眼里都不带眨地就一口闷了。

    喝到一半的时候,战冰眼睛睁得大大的,快速将一碗药全喝完。

    喝完以后张着嘴,闭着眼,半晌才睁开眼,委屈道:“许兄,你这是放了多少黄连?”

    见战冰这副吃瘪模样,许轻舟整个人心中的气总算出得差不多了,“哼”了一声,没理她。

    要说战冰作为一个病人,哪里最让身为大夫的许轻舟欣慰,大概也就只有喝药爽快这么一个优点。

    无论多苦的药,只要端来,战冰总是很快一口闷掉,药碗里能够保证一滴不剩,不似京中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喝个药慢慢吞吞就算了,有时候一个看不严了,在你还没转身的时候药就已经进了不知哪盆花的花盆里。

    “这黄连挺贵的,许兄你节省着点用吧,我一个人养活这么多人不容易。”战冰继续叨叨。

    “你还是赶紧闭嘴吧,不然下次我直接将药房所有黄连放进来。”许轻舟冷笑。

    战冰立刻低着头捂嘴,装作害怕模样。

    虽知道这人是在故意耍宝,许轻舟还是乐了一下,随后拿着药碗飘飘然地走了。

    待许轻舟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战冰赶紧在桌子上给自己胡乱灌了一口水。

    这东西真的是给人喝的吗?

    最毒不过医者心!

    叹了口气,看着丝毫不能用力的左腿,战冰感觉有些心酸。

    你若问战冰,最不能忍受身体什么部位受伤,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第一绝对是腿受伤,第二就是脑子。

    脑子受伤变成傻子了,那么这个人也就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活着也等于死了。

    但若是腿受伤,那绝对是生不如死,只能每天清醒着看着外面的花花世界,却都与自己无关。

    所以这世界上,战冰最敬畏那些腿脚行动不便之人。在她的军营里,若有因为上战场而腿脚受伤之人,受到的待遇一定是最好的。

    城外的多野带着漠北人已经围城有七日了。

    战冰日日挂着免战牌,无论多野在城外叫得多么嚣张,城内的人都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多野就想出了将人困死在城中的想法。

    万岭关是攻进舜国的第一道防线,而万岭城是万岭关最坚不可摧也是最难攻克的第一座城。

    在这寒冷的冬日,此时双方对战,拼的就是谁先撑不住。

    距离万岭关最近的就是玄夜关,然而玄夜关刚刚经历过一次大战,内部又人心惶惶,缺少主帅,向玄夜关求助的想法根本不在战冰的考虑之内。

    另外隔得近的就是北盟,然而北盟那帮人比起目标明确的漠北人,才最可怕。

    这群人屁大点的事就喜欢上报朝廷,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给他们这些上阵杀敌之人揪小辫子,跟苍蝇一样,只要你还是个军人,走到哪里,这群人就会跟到那里。

    战冰向来讨厌北盟的人,若无必要,他基本都是避着这群人走的,更别说跟这群人扯上关系了。

    所以不到最后关头,战冰就不会去北盟求救。

    战冰的伤势终究还是没能瞒过家里的人,毕竟每天董小青都要从家中带东西来给战冰补身体,也根本瞒不住。

    战冰倒想让董小青别折腾了,可董小青这几天不知道是跟谁卯足了劲,战冰越不要她做什么,她反而越要去做,考虑到董小青因为她受伤接连受了两次打击,只好顺着她。

    女子是不能进军营的,军营也根本没人将战冰当女人看,所以她不算女人。

    董小青名义上是战冰的侍女,也算例外,不过还有一个人,若她真要进军营,这些士兵也不太敢拦。

    战夫人在营外一阵哭哭啼啼的,守营的士兵根本没多做考虑,就立刻将她放了进来。

    这可是战家最碰不得的人,听说平时只要这位夫人流了一滴泪,他们凶神恶煞的老将军和女将军比自己挨了一刀还要难过,现在老将军走了,女将军可还在呢,这样的金贵人儿,哪敢让她在他们面前落泪。

    若是消息传到了将军的耳朵里,只怕他们这一年都要继续在这大雪天里守营了。

    战夫人来的时候还带上了战杨。

    这会儿快要过年了,学堂都已经休学,在过年之前战杨都不用上学,裹着一件白色毛绒绒的大氅跟着战夫人过来了。

    他一张小脸白白嫩嫩,白色柔软的毛将他小脸围起来,便显得格外逗人疼,惹得军中这些空有爱心却没处发的汉子们一个个爱心泛滥,有手贱的,还大着胆子上去捏了捏,气得战杨还没到战冰的房间就已经小脸通红。

    战冰看到的时候还以为他是被冻坏了,赶紧放让外面守营的两人去搬了火盆来。

    “娘,这大雪天的你们怎么来了?”战冰一边说着,一边将战杨扯过来捂在怀里,还顺手捏了捏小脸,强忍着再亲一口那张软糯小脸的想法。

    战杨一巴掌拍开战冰的手,问:“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乱动?”

    “没事,都好得差不多了。”战冰没忍住,快速凑在战杨小脸上“啵啵”两口,死皮赖脸道:“如今见到阿杨,我感觉自己又能蹦会跳了,还能再上战场多杀几个敌人。”

    战杨嫌弃地擦掉脸上的口水,愤怒地指责战冰:“你之前明明答应我以后不再这样对我了。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

    战冰眨眨眼,无辜说道:“我答应过你吗?没有吧。我弟弟这么可爱,我怎么可能答应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战冰厚颜无耻,理直气壮道:“再说了,你是我弟,在我这里永远都是小孩子,哪来狗屁不通的男女授受不亲。”说完,又快速在战杨脸上“啵”了一口。

    战杨气极了,这军营里的人是不是就没个正常人?一个个看着他的眼神都如狼似虎。

    “娘,你看我姐。”战杨制服不了战冰,于是立刻决定告状。

    看到战冰坐在床上,看起来比上一次见面又瘦了不少,战夫人眼中就已经有了泪意,不过是强撑着,告暗暗诉自己不要再那么没出息,结果让这姐弟俩闹这一出一搅和,很快情绪就平复了。

    战冰看到战夫人没掉眼泪,着实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战夫人默摸着战杨的小脸,柔声道:“你姐那是想你呢。你看她都受伤了还要抱着你,等我们阿杨长大了,就算你姐想抱也抱不动了,你便可怜你姐当下生病,让她多抱一会儿吧。”

    战冰立刻给自己的娘亲送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又伸出咸猪手,肆无忌惮地再去捏战杨的小脸。

    战杨郁闷地叹了口气,不想说话。

    他想长大,想让战冰以后都不再受伤,可他们都还只当他是小孩。

    “娘,你还没说你们怎么来了?董小青呢?”战冰追问。

    “我们是趁小青出门给你卖补品之时偷偷来的。”战夫人小小声道,还眨着眼:“你可不要告诉她,她还以为我们不知道呢,但其实我昨日就知道你受伤了。”

    战冰暗骂董小青做事不靠谱,忙问一旁的锦娘,“那娘没事吧?”

    肯定哭过了。

    锦娘确实笑着开口,故意带着骄傲的口吻道:“夫人可厉害了,听到你受伤了,原本眼泪都在眼睛里打转了,可夫人说了,以后她要坚强起来,成为你和少爷的依靠,所以硬是没哭出来。”

    战冰却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自己都有些不认识她的哭包娘亲了。

    爹走了,终究是她没能保护好娘亲,不过想必娘亲想要依靠的也就只有战坤那个老头子,她就不跟着凑热闹了。

    战夫人害羞地拉锦娘的衣袖,小声道:“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干什么?怪丢人的。”

    “一点都不丢人。”战冰赶紧道:“我娘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娘亲,就算哭起来也是最美的,哪里丢人?”

    说到最后还志得意满,语气抑扬顿挫,好似会哭真是一件多了不得的事,惹得战夫人哭笑不得。

    战夫人和战杨来没多长时间便回去了,直到护送他们回家的人来说人已经安安全全地回到家,战冰才总算放了心。

    在此关键时期,将军府的小院子被战冰里三层外三层守得密不透风,敌人没有机会以她的家人做要挟,可他们只要离开了将军府,战冰便要提心吊胆。

    现在董小青出门身边都带着一队人马,确保万无一失。

    多野想要跟他玩拖延战,战冰可不准备真的就这样跟多野耗着。

    再过十多日就过年了,就算城中存粮足够,战冰还是希望能够跟漠北人尽快有个了结。

    万岭关是大舜北疆第一道防线,这里的人时时刻刻都要有会打仗的准备,但每年过年,无论之前怎么样,这几日他们总能够安安心心地过年。

    并不是说过年的时候那些对舜国虎视眈眈的国家就不来攻打万岭关了,相反,这个时候,对于那些没有过年传统的国家,这可是一个偷袭的好机会,之前万岭关的每一任将领都会竭尽全力,让关内之人在这几日能够安心过年。

    第八日的时候,战冰撤下免战牌,公然跟多野叫战。

    此时她的脚还是一瘸一拐的,可这丝毫奈何不了她骂人,她说一句,后面的将士们跟着说一句。

    一瞬间,好好的一场大战变成了说脏话浑话的撕逼大战。

    作为一个文人,还是一个有风度有情趣的文人,许轻舟原想趁着机会,来看一看书中描写的那些宏大悲壮的战场是何模样。

    令人绝望的是,刚来就听见战冰大嗓子喊了一句:“多野,你他娘的就是个怂蛋,长得再高有屁用,娘们唧唧地还戴什么耳坠,你他娘的该不会是个女人吧?整天就只知道躲在男人堆里不出来,这是去干什么好事了?”

    许轻舟顿时一个踉跄,差点栽了个跟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后面的将领士兵有样学样,将撒泼无赖学了个十成十,将不要脸的境界完完全全地发挥出来,向对面的漠北人实实在在地阐述了一个真理:人不要脸则无敌。

    许轻舟第一次知道,原来打仗还能这样打。

    这叫什么?

    打嘴仗?

    越来越多不堪入耳的话一个劲地飘过来,许轻舟自诩也不是那些古板严肃的老学究,下九流的地方也去过见过,却还是被这些话吓得拔腿就跑。

    之后,许轻舟知道了一个真理:所有人和事,只要跟战冰两个字沾上关系,正常的也会变得极为不正常。

    反正许轻舟是从来没有在任何史书上读到过那个将军因为骂脏话浑话打赢一场仗的。

    这和幻想中的战场极度相悖的大战方式,令许轻舟多年以后想起,仍然哑口无言。

第43章 战胜漠北

    带着整个军营骂了整整一日,嗓子都快冒烟了,漠北大营那边却没有任何动静,多野跟耳聋了似的。

    眼见效果已经达到了,战冰带着人快速收工。

    回去,牟略正和许轻舟在营中坐着慢悠悠地喝茶,看起来好不悠闲自在。

    战冰蹦哒着一条腿跳过去,从牟略手中一举夺下茶杯,仰起头就往嘴里送。

    随即被滚烫的茶水烫得眼泪直冒,差点一口水喷出来洒在许轻舟脸上。

    幸好她还记得现在小命还掌握在许轻舟手上,于是硬生生将那滚烫的茶水吞了下去。

    “你们俩这是干什么?”战冰问。

    “品味人生。”许轻舟答。

    “你呢?”战冰抬胳膊肘碰牟略。

    “思考此战该如何打?”牟略说得又快又稳,一看就是被训练出来的,求生欲爆棚。

    战冰在他们面前坐下来,头也不抬地随意问牟略:“那你觉得该如何打?”

    “老大你不是都已经想好了吗?”牟略道:“我猜你是通过在阵前辱骂敌人,想要敌人失去判断力,从而达到激怒对方的目的,再趁机将敌人一举赶回老家。”

    牟略之前还真没有想过,现在也就是随口一答。

    战冰点头,倒是没有在乎牟略说的废话。

    许轻舟却颇为不解:“那些漠北人又不是傻子,既然都知道你们这么骂目的是为了激怒他们,他们怎么可能还会中圈套。”

    战冰神秘莫测地笑:“要的就是他们不信。”

    许轻舟一时被她绕糊涂了,身子不自觉地前倾,兴致勃勃道:“这是何说法?”

    战冰给牟略一个眼神。

    牟略收到,不由得坐直身子,稍微清了清嗓子,道:“骂人的本意并非骂人,而是给对方一种我方开始沉不住气了的错觉,这个时候敌方将领就会猜测可是城中粮食不够,亦或者是年关将至,我们这边开始着急了,接下来多野和克鲁兹就会猜测我们会有何动作。”

    牟略偷偷观察战冰的神色,战冰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异样,又接着往下讲:“无论多野怎么想,他都会开始行动起来。”

    牟略总结道:“只要敌人行动了,就能找到敌人的破绽,一举破敌。”

    对于这些军事牟略,听起来挺简单的,可许轻舟还真不能想象,战冰要如何通过牟略说的短短几句话,解除眼下万岭关的困境。

    “那你们平时打仗前可是都会将对方骂一顿,从而达到激怒对方的目的?”许轻舟还是问出了这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之前战冰带领着万岭关全体将士,将他心中威风凛凛的将士英雄梦打破得连渣渣都不剩。

    许轻舟还想再补救一下,实在不愿以后想起打仗的场景,出现的第一反应都是战冰带着一群穿着威风凛凛的战甲,却各种脏话浑话骂人的场面。

    战冰被许轻舟的问题问得莫名其妙,纠正道:“说什么呢?什么叫骂一顿?我这叫做作战策略,再说了,作战也是要讲究策略的,现在是因为敌人一直没动作,这才作此战术布局,一般情况下,上战场之前士兵的情绪会被带得比较高涨,便不宜用此战术。”

    索性骂人并非完全的制敌之策。

    听到如此解释,许轻舟松了口气,也不在意战冰非要强行将骂人作为一种战术的这种小细节,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就是万幸。

    仔细想想,恐怕这世间能够将骂人作为一种战术的,也就只有战冰这么个奇葩。

    翌日凌晨,战冰带着另一波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骂战。

    会漠北话的就用漠北话骂,不会的就专挑里面懂大舜话的将领骂。

    中午时分,收兵迅速。

    原想漠北人会再等个两三日才会有所动作,结果派出去的探子在第二日便带来了消息,多野正在转移粮草。

    战冰立刻召集所有将领,也不说废话,直接给已经跃跃欲试的一群人分配任务。

    有人不由得发出疑问:不是说以后的作战都要自己想出作战方案、还要写出来吗?

    不过很快就有人将这个发问的人嘴捂住了,一个个都正直无私地站着,显得温和无害。

    战冰只是微笑,说此次情况紧急,顺便古怪地看着某些人,说也指望不上某些人,便快速将人物分配下去。

    纪老三之类的朝着战冰嘿嘿一笑,看起来极傻。

    等人都走完了,牟略沉着脸道:“老大,你可是还在怀疑军中有内鬼?”

    战冰反问:“难道你就没察觉吗?”

    牟略点头:“将你感染风寒的消息是于兵传出去的,只可惜那天晚上就被刺客给杀死了,被抓住的刺客身上,我发现了这个图案,但也没能从其身上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说完,牟略从怀里拿出一张纸给战冰。

    上面画着一个图案,战冰总觉得这图案很熟悉,仔细回想,却又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

    那张图被战冰暂时收起来,总觉得这图案她是见过的。

    于兵是负责守护战冰中军帐安全的士兵,能够做到这一层的,基本都是战冰的亲信,敌人既然能够随便动她身边的人,所以现在战冰不得不多防备着一些。

    之前许轻舟跟她说过,他是被于兵直接从被窝里硬拉来的,再之后知道了于兵是那个背叛的人,便觉得很不可思议。

    她更倾向于于兵是被胁迫的。

    可是于兵的家在京都不远的一个小村子里,漠北人的手能伸那么长?

    那么这个藏着的幕后黑手究竟想要做什么?

    战冰感觉自己已经有了一些眉目,却还没有一条线能将所有事情窜起来,将所有事情串起来。

    从表面看,漠北人没有任何动作。暗地里,多野以为此时的万岭关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因此又运来了很多粮草,想要将他们困死。

    只要发现多野运来粮草,战冰就能肯定多野现在的作战策略,最后放手一搏。

    接下来的几天,城中渐渐变得安静。

    战冰暗中命人将城中百姓带到地下躲起来,城中大门紧闭,除了偶尔能听到一两声咳嗽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为了防止奸细将城中情况透漏出去,战冰还命人时刻注意着上空的情况,城的上空不允许任何能够送信的东西存在,若发现,一律交由军中保管。

    如此过了十日,只有三日便是大年三十,战冰的腿此时已经能够下地行走,只是还不能正常行走,但对于战冰来说也没有多大影响,平时该如何现在也不会变。

    当舜国的士兵杀进漠北大营时,漠北人还来不及反应,只得仓促应战。

    双方随之展开了厮杀。

    这夜无星无月,整个人间被雪白的光辉映得全体发白,一眼望去,圣洁无瑕。

    一场大战过后,留给这个世间的就是血流成河,人间地狱。

    多野自然也知道万岭关每年的传统是让老百姓过一个安稳的年,在过年之前战冰一定有所动作。

    尤其是临近过年这几日,目前战冰还没作出任何反应,多野和克鲁兹商量,觉得战冰肯定酝酿着更大的阴谋,安排守营的守卫都比以往多了两倍,晚上的时候守卫会更多。

    不过战冰派去偷袭的这些士兵个个滑不溜秋,似乎只是形式上的骚扰一下,刚将漠北士兵全惊动以后,那些士兵就一个个的跑了。

    这些士兵对此处的地形尤其熟悉,漠北兵紧紧跟在其身后追击,却还是将人追丢了。

    经过这一夜的偷袭,多野和克鲁兹不得不重新思考战冰到底要干什么。

    战冰此人诡计多端,最擅长的就是五花八门的偷袭,阴谋诡计更是数不胜数,于是商量了许久,也不确定战冰在搞什么。

    多野和克鲁兹一夜没睡,也没商量出个结果,正想着去休息,外面进又传来号角声。

    两人忙着跑出去,看到浩浩荡荡的一群舜国士兵正靠着他们这边走来,于是赶紧下令备战。

    结果不知怎么回事,舜国的军队只扛着军旗,却不再前进。

    多野和克鲁兹都不由得想到:战冰一定是在引他们去攻城,城中肯定设下了埋伏。

    众所周知,万岭关易守难攻,万岭城的城墙更是难以攀爬,若是在对方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去攻城,还能来个出其不意。

    可他们的第一次偷袭失败后就已失去先机,现在再强攻城,舜国有了主将,又有防备,想要强行攻城不说有没有可能成功,就算不幸成功了,只怕最后也会落得个两败俱伤。

    此法过于凶险,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用。

    两人想到一处,便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多野很快吩咐下去,注意防戒,原地驻守。

    就在多野下令不久之后,漠北军后方竟然响起了战斗力声音,而且来偷袭的人数还不少。

    号角声再次响起。

    多野和克鲁兹不由得一愣,多野顿时怒火中烧,操着一句漠北话骂了战冰。

    克鲁兹则是再去观察前方的舜国士兵,发现这些人虽然在移动,可还是发现了问题,立刻喊道:“将军,我们被骗了,前面那些人都是障眼法,可能是稻草人,真正的士兵正在我们后方偷袭。”

    两人脸色都很不好。

    舜国多数将领打仗都主张光明磊落,可也不知是不是这些人太过光明磊落了,于是就出现了战冰这么个无耻至极的流氓,能搞偷袭的战役就绝不会正正经经地打,能正正经经去打的战役她也会想方设法地搞突击。

    战冰这个名字,和她交战过的人对她的评价都只有两个字:流氓。

    很多人想到这个名字,就会联想到自己是如何被稀奇古怪折腾。

    多野自然也听过战冰的名声,以前都不以为意,交手这么多次,多野却一次次地刷新对无耻的认知。

    漠北人打仗本来就挺随心所欲的,战冰却比他们还随心所欲。

    他们这边刚准备好迎战,那边杀了他们的人便跑得无影无踪。

    一天一夜不到,他们已经损失了将近一万将士。

    漠北军中,许多人都要求主动攻击,一个个脸红脖子粗地要去报仇,多野却觉得如此正中战冰下怀,厉声呵斥不能主动攻击。

    最后是多野一个人顶住所有压力,坚持留守原地。

    他们这边刚争论完,号角声又响起来了。

    此时只见前方舜国的军队又多了很多,整支军队正在向这边走进,在一片白茫茫的雪中又为显眼。

    多野下令准备防御攻击之后,再也没有了跟战冰玩猫捉老鼠游戏的兴致。

    果然,这次又是一次假进攻,前面那么多人,其实有很多都是稻草人,只不过隔的距离较远,军队前方又确确实实是人,他们射箭攻击之后,还有很多人是站着的。

    如此,又过了一个时辰,号角再次响起。

    多野都开始烦躁了。

    这群舜国人到底烦不烦?

    他下令只说注意防御,便去研究,若战冰这三日内都不打算有所动作,作战计划该如何调整。

    还没等多野想明白,便发觉外面声音的不对劲。

    出去一看,一大批舜国军队已经进了漠北大营,明显是全员出动,漠北士兵虽说有防御,却几近于无。

    漠北士兵经过前几次玩儿似的防御抗敌策略,积极性本就不高,这会儿又突遇敌袭,没有组织作战,与骁勇善战的战家军相比,便不够看了。

    多野此刻也顾不得生气了,赶紧指挥作战。

    若此战输了,回去会有无数麻烦在等着他,所以今日这一战,他必须赢。

    虽说多野对赢的信心很强烈,战冰却不管,漠北人定会以为她拿稻草人只是用作掩护趁机偷袭,却万万没想到,稻草人里也有人,当初周朝山洞里的兵器全都被赏给了战家军,其中里面就有软甲,能够抵御强烈攻击,战冰就让士兵们穿上软甲。

    奈何这软甲数量不多,而且这软甲也不知如何制成,战冰找人研究了很久,甚至还找到了当时被掳去的匠人,结果这些人也只知道有这么个东西,每个人负责的部分不一样,所以也没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制成的。

    战冰做这些事是偷偷进行的,她倒是考虑过找李识寒说,将那些匠人召回,专门制作这种软甲,随后想到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带来的后果,战冰还是将这个想法放下了。

    若这些士兵真被聚集在了一起,只怕会生出更多乱子。

    舜国士兵正是借着稻草人和软甲的掩护,在漠北人的箭矢“嗖嗖”射过来之时,每个人也只受了些伤。

    行军打仗之人,对于这些小伤小痛也不在意,该杀敌的时候杀得比谁都猛。

    此战一直进行了将近两个时辰,最后以舜国取得胜利结束。

    多野见势不对,早就已经带着人跑了。

    想到接下来就是大年三十,追了一阵没追到,考虑到穷寇莫追,于是下令停止追击。

第44章 颜府危机

    临近大年三十,京都一片热闹,四处张灯结彩,不管这一年有多少苦难,到最后这一天,人们脸上都带着欢笑。

    在这满是欢声笑语的日子里,郭新飞原本以为这个年会是他一个人随便在将军府应付过去就好了,他之前早早就离开吴府出去闯荡江湖。

    对于京都就没几个熟人的他来说,也没准备个年货,老管家劳心劳力地买了一些,但也不多,就只是送去定国公府和颜府,其他府上也都没考虑在内,将军府的人际关系简单得可谓是令人咋舌。

    老管家还不知道战冰已经和颜非谨退婚的事情,备给颜府的礼品很足。

    战冰也忙得根本没时间写信特意通知老管家这些,于是老管家心里便将颜府算在了自己人这边。

    别人家过年热热闹闹,将军府却冷冷清清,府中剩下的也没有几个人,直到郭镜心来了,在知道这是郭新飞的妹妹,而且人姑娘性格温和有礼,深得老管家喜爱。

    因为府中来了这么个客人,老管家顿时兴致勃勃,每天都在琢磨这个年要怎么过才有意义。

    郭新飞对于郭镜心的到来也很高兴,同时却对她的到来充满疑虑,只不过没表现出来。

    郭镜心简单交代了自己是怎样遇到战冰,之后战冰回到了万岭关,颜非谨要回京,她想要回来调查当年吴府旧案。

    郭新飞却是反对郭镜心掺合到为吴府翻案之中来,但郭镜心主意已定,郭新飞眼见劝不动她,只好退而求其次,让郭镜心做什么事情都必须跟他说,两人商量之后再行动。

    郭新飞总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自己这个堂妹,在对于给吴府翻案这件事上,他总觉得郭镜心投入太多,不想让她将一生都投进去。

    颜府中,颜非谨已经坐在桌前冥思苦想一整日。

    之前在路上被刺杀,虽说伤得不重,但对于一个不怎么受伤的人来说,手臂上那条长长的口子足以让人痛晕过去。

    那时颜非谨刚到怀中城,第二天启程回京城,一个黑衣人突然从街道上跑出来,动作快速地给了颜非谨一刀。

    一小队也没料到在颜非清的地盘上,竟还有人当街对颜非谨不利,想着人家兄弟两好不容易见了面,一些话肯定不方便让别人听到,便离得远了些,未曾想被人钻了空子,幸好反应及时,押解的犯人被时时刻刻看守着没出什么大事。

    那人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似乎就是为了给颜非谨手臂上来上这么一道口子,他甚至可以直接取下颜非谨的性命,却只是伤了颜非谨的胳膊。

    当日因为颜非谨受伤没走成,又回到了怀中城包扎伤口。

    颜非清的意思是让颜非谨再将伤口养得好些了再回京,不会耽误回京回年,可颜非谨也不知道着急什么,无论如何硬撑着要回京。

    颜非清拗不过他,只好带着妻儿跟着颜非谨一起回京,一路上颜非谨都有些心不在焉。

    颜非清多次询问,最后颜非谨才将他与战冰退婚了的事情说出来,还说了曾经他和战冰的事情。

    颜非清是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风流成性的名声虽早已传遍整个大舜,可人却纯情得很,跟那些姑娘在一起,除了弹琴作赋也不会做其他的。

    现如今知道他因为感情迟钝而痛苦不已,顿时很是无语。

    之后手把手教颜非谨该如何去道歉,又要如何将人重新哄到手,还找了几本小册子给颜非谨看,颜非谨顿时也顾不得手疼,傻傻地拿着那些小人儿的书,呆呆地看着一派风光霁月的兄长,一时间竟没能说出话来。

    于是,颜非谨就这样被颜非清往着一个越来越诡异的方向带跑偏。

    到了京都,距离大年三十还剩五日,颜非谨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他回家以后第一件事就是风风火火赶往刑部,随后从刑部搬来一大堆书,看得废寝忘食。

    朝廷有七十五日的年休,从小年这一天一直到正月初六这一众朝臣一年中终于可以不用每日造成盯着太阳去上早朝,一个个安安心心地抱着暖和的被窝睡到日上三竿。

    因为不用上早朝,颜非谨回京第二日进宫跟李识寒说了莫振山被杀一案的具体情况,便再也没有从他那个小书房出来过。

    颜非清实在看不过去,将颜非谨从书房里逮了出来。

    将自己女儿丢给颜非谨,只说让他帮忙看着小侄女,随后就带着妻子出去踏雪赏梅。

    颜非谨和年幼的小侄女大眼瞪小眼,叹了口气,只觉得兄长成亲之后怎么也没见变得稳重些?反而与从前靠谱的性子相去甚远。

    兄长看起来也算是风度翩翩,不顾女儿独自带着妻子去游玩之事是如何做出来的?

    颜非谨想了想,哄着颜兰君,小姑娘不过三岁大小,有些话都还说不清楚,却跑得极快,颜非谨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时常看不住这小小一个人。

    颜夫人一年才能见一次孙女,很快就找了过来,将颜兰君带走,于是颜非谨又继续埋首看书,顺便思考自己的事情。

    待看得废寝忘食之时,郭镜心来颜府找他。

    颜非谨还以为是郭镜心有了当年吴家一案的线索,不曾想郭镜心却是来给他送嫁衣的。

    郭镜心说这是送给战冰的,嫁衣是当年她娘为她将来出嫁准备的,可这嫁衣太过华丽,她受战冰照拂良多,希望颜非谨与战冰成婚那天,战冰能够穿上它。

    郭镜心看着这件嫁衣的眼神令颜非谨觉得很怪异,却又说不上来,只能感觉到这件嫁衣对于她来说意义非凡。

    但郭镜心的表情很平和,颜非谨一时间竟没能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这嫁衣对郭镜心如此重要,为何又轻易送人?

    直到郭镜心走了,他还是不明白郭镜心为什么要送战冰一件嫁衣。

    总觉得事有蹊跷,可将那件嫁衣撑起来看,除了发现嫁衣过于华丽,布料是早些年京都流行的料子,一匹可谓是千金难求,除此之外,他也看不出这嫁衣有什么特别的。

    既然嫁衣没问题,为何偏要专门来送,而且送什么不好,为何偏要送嫁衣?

    左思右想,颜非谨也没想明白。

    吴府勾结前朝余孽一案,目前颜非谨已经结合郭镜心、郭新飞两人查到的案情,加之他这些年在京城的努力,能够证明当年吴府清白的证据基本已经找齐。

    但是当年陷害吴府的具体人员有哪些,颜非谨查了许久,却始终查不到,便暂时不想管此事。

    为当年吴家洗清冤屈是他为自己的过错做出的补偿,但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件案子结束,他想亲自去北疆,告诉战冰,他喜欢她。

    颜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吃饭之时,颜夫人逗着小小的颜兰君,问颜非谨:“哎,非谨你打算何时与阿冰成亲啊?你看兰君都长这么大了,你和阿冰的事情也该考虑了。”

    颜夫人只是随口一问,颜非谨顿时却哑口无言,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低着头闷声“嗯”了一声。

    这时颜太师还加了一句:“你娘说的是,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赶紧成亲,别一天到晚不是去烟花柳巷就是泡在刑部。”

    颜非清赶紧接话,道:“爹,娘,你们也别逼太紧,此事急也急不来。”

    颜非谨只得笑笑,突然连反驳他爹的心思都没有,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道:“我会尽快的。”

    颜非谨如此说了,二老也放心了。

    不过此时的话题已经从颜非谨成亲,转变成小兰君是如何将“我要尿尿”说成是“我要鸟鸟”,又是怎么欺负别人家比她还大的孩子的,他突然来这么一句,一家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小兰君的母亲袁氏原本只是一个七品芝麻官的女儿,但她性情直爽,之后与颜非清相识。

    颜夫人本也是个性情直爽之人,颜太师又是一个只要夫人说的,都会点头笑着说道“夫人说得有理”的三好丈夫,于是颜非清与袁氏的婚事很容易便结成了。

    袁氏也知道颜非谨跟战冰的情况,便道:“我相信非谨,你可一定要赶紧,到时候嫂子可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听说战将军英勇不输男儿,我很早之前便想见她了,原本就一直盼着你们成亲以后与她成为妯娌,奈何非谨你一直不给我们个准信。”

    袁氏转头,问颜非清:“你说是吧?非清。”

    颜非清与袁氏相视,嘴角的弧度都爬到耳根子去了,自然毫不犹豫地点头说是。

    这模样突然与颜太师的重合。

    难怪京都如此多的女子想要嫁入颜府,因为颜家人宠妻的传统,便足以令无数媒人将颜府的门槛踏破。

    当年颜非清娶了袁氏,甚至有人还因此恨上了袁氏,觉得是她抢走了原本属于自己颜夫人的位置。

    晚饭过后,颜非谨头也不回地往书房走,袁氏带着小兰君去逛园子消食。

    其余的三人很默契地进了书房。

    “我觉得此事我们还是需要尽快禀明皇上吧。”颜夫人道。

    “可是,娘你……”颜非清还没说完,颜夫人就打算他:“我现在只是颜夫人,当年得先皇信赖,愿意成全我和你爹,那时我便只是颜夫人,现在他们竟然动了非谨,便是在给我们警告,若想颜家安然无虞,就必须得向皇上表明我们的态度,不能因为我之前的身份让颜府蒙难。”

    “可现在非谨一心想要还吴府清白,若再任由他查下去,无论有没有娘你这层关系,他们都不会轻易放过非谨的。”

    说到此,颜非清也不由得皱眉,“我时常劝他不要再查了,可他那性子,根本不听劝,还直接端了周人的窝,又查出莫振山将军的死因,若非他们想要从娘你这里得知那样东西的消息,只怕非谨早就性命不保,若将此事告诉皇上,我们便彻底得罪了那边,非谨定会成为他们第一个想要除掉之人。”

    说到此,三人的表情都十分凝重。

    要想说服颜非谨放弃吴府的案子,简直是痴人说梦。若非要逼他放弃,以颜非谨的聪明程度,怕也多少能猜出些颜夫人与周人的关系。

    在这个节骨眼上,颜夫人却不想要颜非谨知道这些,不然颜非谨只会陷得越深。

    颜太师叹着气,道:“查案本就是他职责之内的事,他想查便去查吧。给他暗中多派几个人守着,就以他此次被刺杀为由,我现在就进宫将此事禀明皇上,希望皇上不要因此对颜家怀有猜忌,至于那边,得罪便得罪吧,我还不一定怕了他。”

    于是,此事一锤定音。

    大年三十,颜非谨也不得闲,在刑部坐了一日,踏着月色回家之时,被颜夫人训斥了几句,若非小兰君非要祖母抱,只怕还要再训一会儿才能吃到年夜饭。

第45章 另类谨谨

    万岭关这边。

    战冰刚打赢仗,因临近年关的缘故,晚上庆祝之时也热闹了许多。

    为了庆祝胜利,战冰还专门从怡春楼请来了人演奏。

    即使只能看不能摸,这在只有男人的军营里可是一件值得高兴个几天几夜的事。

    很久都没有回家的战冰和董小青喝得醉醺醺,原本想少喝些回将军府,奈何来敬酒的人太多。

    这些天经历了太多事情,闻着酒香,战冰也就将回将军府的打算往后挪了挪主要来敬酒之人,战冰来者不拒。

    喝到最后,战冰直接抱着旁边的一颗大树,用手指戳着那棵树道:“谨谨,你为何不喜欢我,我其实不想跟你退婚的,但是我不知道我那天就会死在战场上,我不想让你伤心。”随后嘟囔着:“你太瘦了,怎么这么硬?”

    她脑袋靠着那棵树,然后朝那树伸手:“我现在后悔了,你还我刻有'颜非谨'的小锁扣。”

    所有人都醉醺醺的,却还是在第一时间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刻在脑子里,一瞬间整个军营都处于狂笑状态。

    “将军你居然被人退婚了。”

    “哪个混账居然敢他娘的退将军的婚,老子去跟他拼命。”人还没走几步,就直接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了。

    董小青默默地远离战冰,紧紧挨着牟略坐着。

    也不知道战冰醒来之后想起这一幕,会不会羞愤欲死?

    随即又想起战冰脸皮有多厚,董小青觉得自己大概也醉了,老大不会羞愤欲死,只会将今晚听到这些话的人杀人灭口。

    牟略喝的酒不多,毕竟他一个文人,对如此粗鲁地饮酒方式并不喜欢,且他还担任军中夫子,这些军痞子也不敢给他多敬酒。

    听到战冰的话之后,他脑子无比清醒,砖头立刻问董小青是怎么回事。

    董小青脑子有些迷糊,但还是将事情经过大致跟牟略说了出来。

    喝到最后,战冰已经抱着那棵树又亲又抱,嘴里一直不停地说话,声音忽高忽低,别的人暂时不敢靠近她,于是在一旁吹着口哨,大着嗓门儿,起哄声传出去老远。

    牟略看着这场景,破觉有趣,眼珠子转了转,麻利地去找来笔墨纸砚。

    恰好这时许轻舟从怡春楼回来,直到牟略要干什么事之后,两人一经合谋,一拍即合,各自拿着纸笔,刷刷几笔就将战冰现在的模样画了下来。

    想着明日看到战冰脸上的表情,两人画得手都酸了却还是停不下来。

    庆功宴结束,战冰紧紧抱着那棵树,无论如何都拉不走,非要抱着那棵被他成为“谨谨”的大树睡觉,谁拉都不行,稍微靠近,她一个过肩摔,快速将人摔在地上,那人半晌没起来,哀嚎的声音合着旁边已经醉得不轻还在起哄的大嗓门儿。

    军营里面都是一群糙汉子,行军打仗条件艰难,想着抱着一棵树谁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吧?反正最后再也没人敢上前去将战冰与她家“谨谨”分开,就只有纪老三大着胆子给她搭了一件毯子,就让她与她的“谨谨”相拥而眠去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翌日醒来时,战冰只感觉全身冷得快要掉冰渣子,刚一睁眼,顿时被强烈的阳光刺得赶紧偏过头去闭上眼,一只手忙不迭地抬起来挡住双眼。

    待过了一会儿才放下手,这才发现自己另一只手还抱着一颗大树,身下还散着一条毯子,自己正面对面跟大树来了个拥抱。

    战冰也顾不得自己这怪异的姿势,这会儿已经冷得手脚生冷,赶紧跳起来蹦哒,还一边哈着热气吹已经被冻得通红的双手。

    同时昨晚的记忆一股脑的蹦出来,记起自己昨晚都干了些什么蠢事。

    这会儿不仅面子没了,连里子都被自己弄跑了,还跑得无影无踪。

    战冰突然觉得没了捂脸的必要。

    抬头一看,之前还没注意,此时却看到眼前的大树上还写着大大的两个字:谨谨。

    这笔锋走势,一看就是出自牟略和许轻舟之手。

    瞪着这棵名为“谨谨”的树,一人一树相顾无言。

    战冰轻轻拍了拍眼前的大树,道:“实在对不住了,树老兄,我昨日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家谨谨可比你好看多了,我昨日喝花了眼,怎么就将你认作他了呢,你跟他比可差远了。”说完还一脸嫌弃地摇头

    大树谨谨:“……”

    若它会说话,只怕此时会高喊一声:你个无情无义的负心女。

    随后战冰快速将四周情景看了一眼,幸好此时时候还早,大多数人都还没起床,她迅速冲出去。

    不过刹那,人却又跑了回来。

    再次与“谨谨”面面相觑,匆匆忙忙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毯子,抬脚将远处的雪踹了一些过来,眼看自己在这里睡的证据马上就要没了,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只要没证据,谁敢说她昨天晚上抱着一棵树做尽各种非礼之事?

    然而她这边刚忙完,还没转过身,只见牟略和许轻舟两人正打着哈欠,斜斜地靠在旁边的柱子上看着她。

    两人勾肩搭背,姿态万千。

    这两人关系何时变得如此好了?

    战冰艰难地转动着身体,想问他们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结果刚说出“你们”,就听到自己声音沙哑难听极了,冷风不小心被吸进嗓子里,赶紧弯下腰一顿猛咳。

    等战冰这边咳嗽好,那边的两人已经走到她面前来。

    “战兄可得注意身体了。”许轻舟说:“可别因为与谨谨昨晚整夜温存而伤了身子。”

    战冰刚好的咳嗽差点儿又咳起来了。

    还没说完,他整个人就已经笑得前俯后仰,还边拍着旁边的“谨谨”边道:“谨谨。”

    这都笑成这样了,怎么没将这人给笑岔气了呢?战冰瞪着许轻舟,一张脸面无表情。

    牟略被许轻舟的一句话同样被逼得破了功,不过他长期跟在战冰身边,知道不能笑得太过,只是背过身去蹲在地上耸动着肩膀,偶尔发出一点声音。

    “笑个屁,再笑眼珠子都被抖出来了,到时候按不回去就瞎了。”

    “我是大夫,谁说……说我按不回去的?”许轻舟立刻笑得脸都抽搐了,依然对自己的医术十分有信心。

    战冰一脸讽刺,指着自己的脸,道:“谁给你的脸?我看你还是先把你脑袋和舌头装上去再说吧。”

    “我爹娘给的,生来就是为了迷惑大舜万千少女的俊脸。”或许是跟战冰相处的时间长了,许轻舟将不要脸发挥了十成十。

    “对了,我来主要是有事情找你。”许轻舟一瞬恢复正经,只是脸还在抽搐。

    战冰可有可无地点头,将身上的毯子裹得紧了些,显然不相信许轻舟说的有事。就算有事,也用不着大早上太阳刚升起就来说。

    知道许轻舟拿给她一封信,上面“许轻舟亲启”五个大字尤其熟悉。

    “他何时联系你的?”战冰脸上神情没了之前那悠闲自在的模样。

    “大概是十天前收到的,你的大致情况我已经跟他说了,而且我们的通信方式绝对安全,所以信绝对不会落到别人手中。”许轻舟特意解释。

    此时战冰满脑子就只剩颜非谨来信了。

    压根忘了颜非谨这信根本不是写给她的。

    最近这段时间,她的时间好似都是被压缩了,每日忙着各种各样的事情,根本没有时间去特意思念一个人。

    战冰以为自己没想象中的那么在意颜非谨,未曾想颜非谨一封信,便将她之前辛苦装饰幻境瓦解得支离破碎。

    人要怎样才会爱上另一个人?爱上一个人需要多少时间?

    以前,战冰觉得他们相处的时间太短,根本不足以让她爱上颜非谨,所以即使难受,她还是选择了退婚。

    可如今呢?

    稳住激动得快要跳出心口的心脏,那双常年持冰冷兵器的双手却还在微微颤抖。

    许轻舟张了张嘴,眼神看向牟略,两人无声交流。

    第一次见到如此失态的战冰,许轻舟很想说颜非谨写的信里没有提到你。

    可这话卡在喉咙里,反倒说不出口了。

    牟略更是看得心里有些难受,北疆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战场修罗,即便面对战场上几十万的大军压境,照样能够冷静自若,将敌人耍得团团转,即使无数次倒在血泊的战场上,她的手永远都能稳稳地握住手中的武器。

    现如今,因为一封信,她的手竟然抖了。

    若在平时,牟略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嘲笑战冰,但此时他却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想要说些什么安慰战冰,却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言语。

    将信打开,总共有两张纸。

    一张纸上只是简单地询问战冰的安全,强调让许轻舟务必跟他说明真实情况,另一张纸上则是战冰离开玄夜关后,颜非谨设计听到的莫夫人和那个黑衣人的对话。

    颜非谨只是将当晚那两人的对话内容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其余的只字未提。

    说不清楚心里什么感受,失望肯定是有的,但好似早有预料,倒没有太多,至于别的,战冰摸着那张纸,无论之前有什么不该有的情绪,现在都没有了。

    将信全都读完之后,战冰发热的头脑终于冷静下来,看着手中薄薄的两张纸,身上披着的毯子掉了,她看一眼,弯下身去将毯子捡了起来。

    “注意别又感染风寒了。”牟略赶紧给她披好毯子。

    “他终究对我无意。”战冰道。

    语气听不出来失落,也听不出来悲伤,倒好像突然间大彻大悟的僧人。

    “老大。”

    “战兄。”

    在场的两人同时喊道,喊了一声,结果又不知道说什么。

    “老大,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看开些。”牟略安慰得狗屁不通。

    “嗯,深以为然,颜非谨也不过是一个薄情寡性的风流公子,你就当自己从此脱离苦海。”许轻舟道:“你若有什么想不开的,待年后,我带你去怡春楼,一醉解千愁,和着那些漂亮妹妹送来的酒,什么颜非谨,谨非颜皆是虚妄。”

    战冰:“……”

    许轻舟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咽下口中口水,将胸中的那口郁气吐出来,道:“你们两个最好还是别说话了。”随后皱着眉头,道:“这封信对我们的作用极大,无论如何,都应该感谢他,牟略,你跟我来,许兄若有时间……”

    “唉,别,”许轻舟抬起手,拉了拉衣领,道:“我没时间,我一大早起来,这天寒地冻的,我再回去睡个回笼觉,你们俩继续。”

    说完便裹紧他那貂毛大氅走了。

    看着许轻舟的轻快的背影,战冰突然想要一拳给他打去。

    这人太欠揍了。

    牟略也有同样的想法。

    从颜非谨的信中所写对话来看,莫振山的死显然就是这个黑衣人以及他背后之人一手促成的。

    这个黑衣人应该是莫安的同父异母的兄长,而且还有可能与战冰是认识的,并且关系不错,至少能够通过他维护战冰的举动看出,他对战冰并无敌意。

    颜非谨后面还描述了黑衣人的一些特征,但战冰以前结交之人太多,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能听过颜非谨短短几句描述便将人找出来。

    更何况维护她的也不一定是她认识之人,之前的欧阳询她就不认识,但这人却对战冰推崇至极。

    结合莫振山的死因,再想到之前战坤的死,两个戍边大将接连死亡,虽然情况不一样,而再结合前些日子对战冰的刺杀,一切线索便开始变得清晰。

    之前抓到的刺客身上图案,战冰终于想起来为什么看到之时觉得眼熟,当初与颜非谨查匠人失踪案时,她从乞丐那里得来的那张据说是鞋印上的图案的画,跟那个刺客身上的很像。

    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是因为当时从乞丐那里拿到的画,画工与刺客身上那个比起来差得太多,才一时间没能将两张图联系起来。

    至此,线索的指向才清晰明确。

    顿时一股寒意从后背袭来,战冰和牟略两人脸上表情都格外凝重。

    这一切竟然是周人布下的一个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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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神探介绍:
女将军死皮赖脸赖着有颜有才的颜侍郎,人人都说将军厚颜无耻之时,竟然传出了这两人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一群等着看好戏的吃瓜群众瓜还没吃完,女将军居然死了?颜侍郎要娶一个死人为妻?颜非谨:“娘子,他们都说你死了。”战冰:“夫君,别听他们胡说,我活得好好的呢。”颜非谨:“是吗?”战神探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战神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战神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