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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花三娘     相公罩我去宅斗txt下载     相公罩我去宅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五十八章 默契

    吉祥却道:“难为胡妈妈报信,亲家老爷迎姨娘的事,夫人已经下了命,自当遵从。若是为别的事就罢了,为这事的话,我们二奶奶就不去了,让那人回去吧,只说二奶奶有事情,顾不得了。胡妈妈伺候了夫人这样久,居然还不明白,这样子不合规矩的事情,该是报也不该报来听的。”

    胡妈妈也愣住,她是刚才为宣竹的事情得了何家贤一个好处,此刻来还人情罢了,见是定不让见的,但是也得叫主子知道,她不是不知好歹欺上瞒主的人,便张口说:“吉祥姑娘这是什么话?见与不见该二奶奶做主罢。这哪里是咱们做下人能擅自就说的?老奴伺候二奶奶这段时间,有这种事,倒也不敢瞒的。”

    何家贤暗道你瞒的还少吗?雪梨进来后没少跟她告状,胡妈妈吃她的饭菜,贪汀兰院的银子,伺候的丫鬟比她还多……只是她撼动不了胡妈妈这棵大树,只能暂时装作不知道。

    此刻听来,越发觉得刺耳,正待出声讥讽两句,吉祥却已经抢先道:“瞒不瞒的,只有胡妈妈知道,二奶奶坐在屋子里,外院的事情看也看不见,听也听不着,还计较什么呢?胡妈妈自去打发了便是。”

    胡妈妈搓着手,皮笑肉不笑说道:“二奶奶怎么说。”

    何家贤心里一惊,连黄婶都来了,只怕没有等到晚间,而是现在就出了事。多半是徐氏受了委屈,来请自己回去掠阵镇场子呢。便直白说:“你去请她进来,我备好了礼,本来安排了春杏跑一趟送过去的,现在请她一并带回去就是了,免得还费事。”

    胡妈妈早上是跟何家贤一同去的陈氏那里,知道陈氏并不允许何家贤回娘家,礼物上却是备的丰厚,因此唤了个丫头去叫。

    不多时黄婶就进来,瞧着满屋子富丽堂皇有些瞠目结舌,不过片刻就转圜过来,对着何家贤行礼,只不等她说正事,吉祥就已经将何家贤备好的礼拿了过来,双手捧给黄婶:“上面这些给亲家老爷,是二爷的心意,下面这个给亲家太太,是二奶奶贺的。”

    黄婶听着像是不等叙旧便下逐客令,她在何家这许多年,别的不说,自尊心是极强的,瞧着胡妈妈狗眼看人低的模样,便又给何家贤福了福,说了些“二小姐保重身体”的话,眼睛先禁不住的红了,忙低了头由小丫头带出去了。

    何家贤知道胡妈妈不会退出去,也就不着跟黄婶说些没用的话,免得黄婶瞧出来她的处境,跟着白担心。

    只是瞧着吉祥一副送瘟神的模样,速战速决,又觉得黄婶受了委屈,心里很不舒服。

    胡妈妈瞧着这架势,知道防着她呢,也不多留免得尴尬,便借故要退出去。

    吉祥却突然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二奶奶,奴婢把给新姨娘的礼单独包着,忘了给了。”说着从梳妆台上捡了一个锦盒,递给胡妈妈:“不若您辛苦下送过去,赶紧的,还来得及。”

    胡妈妈一愣,脸色就不好看起来,怒道:“我一把老胳膊老腿,那里跑得动,既然是你忘记的,少不得你跑一趟。”

    吉祥面上一怒,很是不甘心:“我还要伺候夫人呢。”

    “院子里多的是丫头。”胡妈妈对吉祥敢调摆她很是生气,铁了心要辛苦她这一回:“越说话可越走远了……”

    吉祥愤恨地一跺脚,提起裙摆快步下了台阶跑了。胡妈妈得意的笑了一会儿,才对何家贤道:“二奶奶可有吩咐?”

    何家贤被吉祥这一溜烟的作为搞得说不出话来,径直摇摇头,胡妈妈便叫了一个小丫头到门外候着,便是红果。

    到底挂念徐氏,何家贤坐着看了一会儿书看不进去,对门口的红果招手:“你去瞧瞧厨房有栗子糕没?”她想着红果年纪小,好说话。

    红果却咬着嘴唇,想了想,大声朝着院子里打扫的婆子们喊:“二奶奶要吃栗子糕,袁妈妈你去厨房瞧瞧。”

    袁婆子往这边望了一眼,放下扫帚过去了。

    胡妈妈磕着瓜子儿从住的房间伸出个头,瞧了瞧就缩回去。

    红果飞快对何家贤福了一福:“二奶奶别怪奴婢,这不只是胡妈妈的令,也是夫人的令,得把您看好了。上次放了您单独在外院待了一会儿,奴婢回来就捱了胡妈妈四五个嘴巴子,现在还疼呢。”

    何家贤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些缘故,瞧着汀兰院被盯得铁桶一般,无人进出,来了这几日,拜访的人都不见一个,别说与姐妹们亲近,连说话的人都没有,愈发苦闷,今日黄婶又跟着受了委屈,想想难受地跟什么一样。

    此番又遭了红果一顿诉苦,虽没明着说,到底她听出来,也是因为红果对自己太纵容的缘故,才跟着倒了霉。

    只托着腮,坐在门槛上叹气。

    胡妈妈又探出头来瞧了几眼,一句话不说,仍旧回屋磕她的瓜子儿。红果到底于心不忍:“二奶奶还是回屋吧,仔细坐久了腰疼,若是被哪个有心的人瞧去,传到夫人耳朵里,又是好一顿风波。上回二奶奶给二爷做了个饭,不是都捱了顿编排。”

    何家贤虽不愿,到底听出来红果是好意,这院子里都是眼线,她放个屁都能有人乐滋滋的去报告,愈发觉得如坐针毡,回屋赌气躺在矮榻上。

    半睡半醒间,便听见吉祥叫她,迷蒙中睁开眼睛,便闻到一阵饭菜的香气,吉祥唠唠叨叨:“都快晚上了,居然没一个人给二奶奶传午饭。”何家贤起来去净房洗漱,发觉吉祥说的有些夸张,不过是下午三四点,哪里就到晚上了?

    洗完进来却听吉祥犹自大声对着外面:“夫人说要好生照顾二奶奶,就是这样照顾的,也不管主子吃没吃饭,只顾着自己吃了便算了,厨房也是,没人传饭也不派人来问问,还说什么怕是二奶奶在别处吃了,这院子水泼不进火烧不进的,二奶奶能去哪里的别处吃……”

    满院子只听她一个人的声音,连胡妈妈正在院子里分派活计,都没吭声。

    何家贤吃了一口菜,发觉的确是冷了,便放下筷子:“你别说了,我不饿。”

五十九章 计策

    “一个个就知道往嘴里送,成天惦记着那点儿吃喝,连伺候主子的本分都忘了。”吉祥声音很大,犹自愤愤,喋喋不休。

    胡妈妈终于忍耐不住,她没给何家贤传饭是理亏,因此听吉祥唠叨。却见她没完没了,也不会一直被数落,便怒道:“二奶奶不是睡着了吗?难道咱们做下人的,就该不管三七二十一吵了主子再说?若是二奶奶恼了,还不定把老奴怎么着呢?这传也是罪过,不传也是罪过,左右不过老奴是这院里的管事妈妈,担着干系便是,与你要那么大火气?”

    吉祥被她一顶,倒是一下子噎了,片刻后抖落不出话来,只气冲冲地将冷饭冷菜往食盒里一收,对着门外的红果怒道:“拿去热热。”

    红果怯怯地看向胡妈妈,胡妈妈也怒道:“叫你去就去,主子说去哪里就去哪里,成天怯怯地像个什么样子?不过是跑趟厨房,像是要你下油锅一般!都是一样的下贱的丫头,作乔子拿筏子给谁看呢?”

    吉祥哪里听不出来这话是影射她,怒道:“含沙射影的说谁呢?有本事把话说到本姑娘面前来,说个明白!”气得将屋里的门一关,就埋头嘤嘤哭起来。

    胡妈妈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大声分派:“这衣裳谁洗的,裤脚的印子都没洗干净,拿去重洗!”

    何家贤听着她们成天为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烦都烦死了,却又懒得管,去惹这一身骚,只踌躇着方其瑞什么时候来,可否在他身上有一线指望,一天快过去也不见个影子,又连个打听的人都没有,愈发暴躁,对着吉祥怒道:“别哭了,吵死了,要哭外边哭去。”

    吉祥这被一吓,不由自主噤了声,片刻后顶撞道:“您心里烦,吼奴婢做什么?”只是到底有主仆之分,声音很小。

    胡妈妈在外院听着脸上就带了笑,嘴角扬起,渐渐没了声。

    旁边的袁婆子便拉扯她:“有什么好听的,二奶奶好性子,只怕不耐烦与她分辨,她虽伶俐,到底是个奴才,哪里有胆子真跟二奶奶吵,不过是各自赌气罢了,听不着的。这会子有空,摸把叶子牌去……”

    胡妈妈平素除了管些事,便是爱打叶子牌,每天这个时候都要打一会儿的。只要何家贤不出院子,不见外人,她就没什么大干系,因此也放了心。

    吉祥边哭边听着动静,此刻就止了声,悄悄儿靠近何家贤:“事儿都办妥了。”

    何家贤并不吭声,只等着她往下说。

    “黄婶说那春娇先是鼓动亲家老爷把晚上的吉时改到中午,待敬了茶又不安分,原来安排的西厢房不住,非要住到二奶奶您以前的闺房里去,亲家太太哪里肯,就吵了起来,把亲家太太气得直哭,老爷又恼火,又不敢朝她撒气,只宝贝着她肚子里面那个,便把一腔子火都朝亲家太太来。黄婶这才来找得您。”

    吉祥笑着道:“我还当二奶奶真是个泥性子的人呢,没料到还有这么一出。奴婢按照您教的话说了,那春娇才老实了些,只说西厢房晒人的很,住不惯,最后把东边一间耳房挪出来给她了,又说西厢房也随她的意,冬天搬到那边去住,倒是暖暖的。”

    何家贤眯着眼睛打量了吉祥一遍,见她是真心实意办好了差事,才起身拉着她的手道:“得了你,真是我的福气。”

    “奴婢哪里敢?”吉祥急忙跪了:“奴婢并不笨,知道谁是诚心待人的,跟着您这样的主子,奴婢才是有福气。”

    何家贤便从箱子里拿了匹进门时陈氏赏的衣料子,带着祥云绣纹,水波样的花色,递了她:“我虽然手上并不如他们阔绰,可我绝不会刻薄于人。”

    吉祥忙道不敢,并不接,反而说:“二奶奶还是把这些收起来,您是聪明人,虽许多规矩不懂,那是没人教您,可说到一点就透,再没谁比得过您了。”吉祥将缎子推回去:“这一见就是夫人赏的样子,若是您做了衣裳穿,那是没什么说的。可如今您身上穿的还没有这个成色好,再赏了人,必会被人耻笑的。说您果真是穷门小户,好东西舍不得吃穿,偏拿出来摆阔气赏给下人,糟蹋了心意。”

    她又指着箱子里的一些首饰:“像这些都是赏的,那就是有数的,您自己戴了,并没什么说的,若是哪日不见了,尤其是这些贵重的,夫人问起,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何家贤听了这些规矩,立时便想起之前她想拉拢宣竹和雪梨,分别给她们赏过一点子金银首饰,她们均是开心的接了,什么都没说。

    而今日她轻轻的一点拨,吉祥立刻当命令一样去办,立了功还不邀赏,高下立现。

    胡妈妈禀告黄婶来的之前,吉祥便已经得到消息,先来告诉了。何家贤便知道定然是春娇闹事,否则黄婶不会亲自找到方家来,因为自己是承诺了要回去的,她们只需要在家等一等便是。

    她当时急的眼泪都要下来,吉祥察言观色,大胆猜测,所言不差。何家贤便故意道:“法子是有,只没有个妥帖的人去办。”

    吉祥立时拍着胸脯表示自己可以被信赖,何家贤将这几日所思所想都说了出来,叫吉祥捏着厚礼,以贴身大丫鬟的名义径直去给春娇一个下马威,连威胁带利诱。

    威胁无非是你再作,老娘如今是方家二奶奶,杀人不过花点银子找个抵命的,多的是人上赶着接这买卖。

    利诱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家如今已经日薄西山,对你这个外乡逃命的自然是香饽饽,可以后你的儿子呢?只怕连重新立宅子娶媳妇都不能。若是听话,少不了挨着方家吃香喝辣,日后荣华富贵。待你儿子娶妻生子,你到时候另外跟着他们过活。

    这许诺的虽远,到底是有眉目的,春娇能搞定何儒年,自然不是笨人。

第六十章 言传

    先前何家贤这番说词打算亲自上阵,谁知道陈氏就是不愿意松口,她就想着雪梨去吧,雪梨又受了伤,且平日的表现小事还可以,大事就有点不爱上心的样子。唯有吉祥可以一试一用。

    谁知道,吉祥比她料想的还要灵活,还要能干。

    “二奶奶看重奴婢,奴婢自然要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给二奶奶。”吉祥扶着何家贤坐下:“二奶奶若是打算来方府当个泥胎木偶,浑噩着度日,那奴婢只保二奶奶不太受人欺凌便是,这是梅姨娘派奴婢来时交待的。”

    何家贤大骇!梅姨娘?

    吉祥对着她困惑的神情点点头:“可奴婢今日听二奶奶教奴婢说的话,虽然只能管一时之功,但是却恩威并施,有条有理,且奴婢照说了,那春娇果然买账。”吉祥跪下来磕头请罪:“奴婢便私下又回了梅姨娘,梅姨娘道,本以为您是个懦弱怕事,只会死读书的,没料到还有几分脑筋,叫奴婢一切听您的吩咐就是,日后不必事事问她了。”

    何家贤忍住心中的大惊,梅姨娘是方其瑞的生母,想方设法照看儿媳妇可以理解,只是她如何能瞒天过海,连一手遮天的陈氏也骗过,打发这么一个妥帖人到自己身边来?

    陈氏对梅姨娘的忌惮,她这个被禁锢的人,都能偶尔从丫鬟婆子们的闲聊中得知只言片语。如若是方老爷歇在梅姨娘房中,翌日一早,陈氏必然是要称头疼,且不见四位姨娘请安的。刚开始还以为是巧合,时间长了连下人们都看出来,只要陈氏一头疼,便私下笑着道老爷定是昨日又歇在梅姨娘那里呢。又互相叮嘱这一日办事不能出差错,报喜不报忧,免得被迁怒,胡妈妈到这一天都乖觉许多。

    思忖间便问了出来,吉祥有些犹豫,片刻后才下定决心:“梅姨娘不让奴婢说,免得二奶奶不懂人情走漏了风声,只让奴婢好生伺候,连她都不要暴露半句。”她眼睛灼灼地盯着何家贤,颇为信赖:“奴婢今日既然表忠心,索性一并说了吧。奴婢小时候在勾栏院,梅姨娘还在时,奴婢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被伯娘卖到那等地方,只等长大了便……”她眼里有泪:“梅姨娘见奴婢年纪小,不忍心糟蹋,只说与院主妈妈听,叫奴婢在院里侍弄花草,等长大了再说。后来没等奴婢到接客那一天,梅姨娘就被老爷纳了进门,没过多久,奴婢就再被人买了去,那人把奴婢放到大街上,就跑了,奴婢却没有衣食之所,流浪了几日,后得了消息,叫在长街上惊了老爷的车架,只装死不起,说与家里人走失了。老爷派人寻了几日寻不着,就带奴婢回府做了个丫头,管园子里的事。”

    吉祥想起往事惆怅万分:“奴婢在园子里待了半年多,才偶然见了梅姨娘,心里恍然大悟,知道大概又是梅姨娘救了我。奴婢四下无人时,也问过她为何不让我贴身伺候,她对我的大恩大德,我便是舍了命也要报的。”

    何家贤听得入神:“然后呢?”

    “梅姨娘说,她家以前有个妹妹,与我有点子相像,不忍心我流落在那种地方,偏她一个女流之辈,身边有掣肘,自身难保,也无其他法子能安顿我,只能这样曲曲折折的想办法。她不求我报答,也不愿意让我卷入大家子的争斗中去,只想我好生当差,到了年纪她找个由头给我配个人家,放了出去,日后安稳过活。”

    想来是自己在陈氏面前太过怯懦,梅姨娘终于心疼儿媳妇,看不下去,才将吉祥送到自己身边来。

    “梅姨娘说,二奶奶您是个好的,即便性子软和些,跟着没有大福气,可也绝不会刻薄亏待我。还教我全了她一点儿私心,没能完成对我的承诺……”吉祥说着又抽泣起来:“奴婢这条命为梅姨娘舍了去都心甘情愿,什么承诺不承诺的,奴婢情愿一辈子伺候你们二位。”

    何家贤苦笑道:“我哪里有梅姨娘那样伟大的情怀,值得你舍命……”

    吉祥也知道这话如今何家贤信不着,便不再说,只直起身来抹泪:“即是梅姨娘嘱托,奴婢只知道遵从。”她顿一顿,破涕为笑:“梅姨娘大恩,没让奴婢在那地方接客……被人糟蹋……奴婢本以为遇上个笨的,跟着遭点儿罪也认了,只如今瞧着,却不是这样,奴婢倒比原先有指望多了。”

    何家贤点着她的额头:“方才是谁说舍了命去也不怕……”

    吉祥见她挪揄自己,忍不住笑得更欢:“舍命虽然心甘情愿,倒是没有活着好……”

    何家贤就拉她的手让她挨着自己坐,吉祥却一本正经推开:“虽奴婢和二奶奶表了忠心,可到底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才。二奶奶您聪慧有余,于这大宅院的人情世故却并不懂,难免不留神就着了道。比方这会子,你得永远记住,您不把自个儿当主子,哪有下人真心将您当主子?”

    何家贤听她说的在理,急忙求教。

    吉祥说:“您手上若是有权,不过被奴才们顾着情面,嘴上脸上尊敬,心里却并不,只想着从您身上讨好处,仗势欺人……若您连权都没有,您就得明白,主子落魄了,可就连奴才们都不如的。”

    她掰着手指头:“就拿我跟您来说,若是有个丫头跟着我,我落魄了,我本就没什么好处给她指望,她不过瞧不起我便是,可若是跟着您的丫头,您是她的指望,您落魄了,有良心的,另攀高枝就是,没有良心的,她指不定还怨恨您不争气,耽搁了她,背地里讥讽、记恨、使坏……”

    何家贤只听得胆战心惊,忙摆着手道:“那我可不敢用人了,还是一个人自在。”

    吉祥便道:“所以贴身服侍的人,忠心是一等一的,办不好事不要紧……其余的人,只要您顾好自己,她们就会掂量着办……”

    何家贤听了既觉得有道理,到底没亲身经历过,又有些难以理解,思忖后方道:“如你所说,现下该怎么办呢?”

六十一章 身教

    吉祥便道:“奴婢来时,梅姨娘说,二奶奶到底是正经主子,即便是不想欺压下人,也要学会立威,要找一件事情下手,让她们都认识您是主子!不如就从这件事情开始。”她眼光扫在那话本子上:“奴婢觉得,这话本子误人子弟,二奶奶先别看了。”

    何家贤一惊,吓得一哆嗦,陈氏也就罢了,梅姨娘怎么也能知道她一举一动,知道她看话本子,还特地交待?

    吉祥瞧着她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笑:“话本子这个是奴婢自己的主意。”她眼珠子一转“奴婢在原来的地方看过这种,要多少有多少,读得多了觉得没什么趣,您只怕弄到一本也不容易,偏当个宝贝似的。依奴婢看,您从小读的那些书才是极好的,教人做事做人的道理。”

    又附在何家贤耳边将立威的事情说了,何家贤蹙眉:“还有这一层缘故?”

    吉祥点头:“可不是,宅子里有些阅历和本事的人都看的明白呢,偏二爷自己无所谓,或许是真不懂,或许是乐在其中,谁知道呢,只梅姨娘偏看不过去,忍不住了,既然已成了亲,这件事二奶奶来办,拿来立威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

    “只是委屈二奶奶担了不好的名声了。”吉祥绞着手指头:“梅姨娘说,若是您实在不愿,只能在这深宅大院里籍籍无名的混个三餐温饱了。”

    何家贤点头:“若不是这样明说,你又打算用什么法子呢?”

    吉祥笑嘻嘻地道:“能用什么法子,总归不是那些挑拨离间的手段。”

    何家贤疑惑地望着她:“我又不笨……”意思是我总能看得出来,你还能保全你自己?

    吉祥捂着嘴笑着:“咱们做下人的,哪里像二奶奶这样出身书香世家,或者像方家这样高门大户,什么都不顾先管着名声体面再说。奴婢这等子人,为了一口吃食是能把脸当石子儿踩的。”

    “您自小衣食无忧,哪里能明白底层人民的辛苦。”吉祥苦笑:“你们做事,总是能全了里子,又要了面子,左不过有银子撑腰……奴婢们这样的,死要面子,那就只能活受罪了。”

    吉祥这几句话何家贤深以为然。

    想到上次梦里,那个何然然把何家一家子人哄得眉开眼笑,自己也是受尽优待,偏只把黄珊珊母子气得咬牙切齿,她就解恨。

    在何家,她还得尽量装作原主的性格,乖顺巧和,到方家,除了那个传说中的贤惠虚名,谁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样儿的性格。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不像何家贤原本的作风了,那也是方家这样像看着犯人一样把她逼急了的,不得已才转了性子。

    思及此,又细细想了一下梦里面那个何然然的作派和口吻,才悉悉索索脱了衣服睡去。

    夜里就被一个庞然大物压得喘不过气来,只在脖子处喷热气,吓得她几乎没张嘴惊叫,待看清楚是方其瑞,便伸手推她,嘴就被堵住,一股子酒味儿,她又恼又羞又气,卯足了力气将人从身上掀过去,那人便死猪一般酣睡过去,一动不动。

    她差点儿以为方其瑞被她暴力弄死了,又惴惴不安地叹了他的鼻息,才用脚又将他往边上踹了踹,自己腾了个暖被窝儿,睡过去。

    若是说新婚时她对这个相公还有些期待和憧憬,那这几天被压制和剥削时,他连影踪都不见一个,连素日里以为体贴恩爱的画眉,都只是勾栏院里待久了学会的花样儿,只教她心寒彻底,也不客气起来。

    翌日醒来,方其瑞却又比她起得早,早就梳洗好了,只拿眼睛勾魂似的瞧着她。何家贤瞧着眼前放大的俊脸,只强迫自己撇过头去,暗道谁上你的美人当,昨儿个轻薄了我,今儿个又出卖美色,不要脸。

    方其瑞带着讨好的笑容:“起来了,快把你那话本子给我看,我找不着了。”丝毫不提昨晚上的莽撞。

    那些何家贤昨日听了吉祥的话就烧掉了,她开始读还有些意思,特别是要避开何儒年和徐氏,偷偷摸摸地愈发别有趣味。

    到方家了没事时只能靠它们打发时间,读多了也腻烦,都是一个套路,因此处理起来也不心疼。

    没想到方其瑞几天不回来还惦记着,顿时没个好生气:“都烧了,以后不看了。不能总没有一点子长进。”

    也不知道在说谁,方其瑞面色就不好看了,错愕了半响,却又笑了,等着何家贤梳洗回来,自然而然地拿起胭脂,要替她上妆。

    何家贤下意识闪避,指着身后的梦梨道:“让她来吧,你总是这样,我已经被夫人训斥了。”

    方其瑞皱着眉头:“管她作甚,她说让她说去,爷若是怕人说,只怕今日早就死了,哪里还有脸活着。”

    何家贤难得听他说这样多的话,觉得有些反常,疑惑得看了他好几眼,才慢条斯理道:“你上的妆太丑了。”

    方其瑞脸色攸地好难看,又是直愣愣盯着她,何家贤生怕他扑上来咬自己一口,手中衣领子都竖起来挡了半边脸,他却又转过脸去,对着梦梨:“你来。”

    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走了。

    何家贤轻出了一口气,正待梳妆,纹桃红着眼眶有些怒气:“二奶奶何必这样不领情,二爷心里……本就不好受……”说着竟有些责怪地瞪了她几眼,跟着出去。

    何家贤错愕,怎么又成了自己的不是了,她不过是提了很小很小的一个要求,过分了吗?难道非得她一辈子逆来顺受,不说不提,由着他们搓圆捏扁,才叫领情?

    她切了一声,身后的梦梨却轻声接话道:“二爷昨儿个又受了老爷的斥责,说他连篇囫囵文章也作不会,这回下场又是名落孙山定了的,好生奚落了一番,您别瞧着他捱老爷的打不做声,嬉笑着没事儿人一般,心里堵着呢。”

    梦梨一番解说倒叫何家贤生出几分愧疚之心,但是想想今日要做的事情,又觉得也算有机会偿还吧。

六十二章 立威

    梦梨给她梳了个飞天髻,又上了薄薄俏俏的胭脂,只衬得人水灵明艳了好几分,才选了简单的翡翠珠钗插戴了,顿时又素净几分,既不过分招摇,却又禁得住细看。

    何家贤忍不住又赞她一双妙手,笑着说道:“居然有这样一双好手,把我拾掇的真好看。你可愿意来服侍我?”

    梦梨吃了一惊,她向来只接受方其瑞的指派,因此不敢乱答,只敷衍道:“奴婢不过是个下人,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听从主子们的吩咐罢了。”

    若是以前,这种不情不愿不清不楚的话,何家贤定然不会勉强,只昨日受了吉祥的点拨,下定决定要活出一个样子来,因此便强忍着“自由、民主”那些现代的礼貌与文明,狠着心道:“既如此,那我就当你愿意了。”

    说着也不看梦梨错愕别扭的目光,只硬着头皮起身,叫她跟着,自己由吉祥扶着,一径自往鹤寿堂去请安去了。

    周氏今儿个没来,说是大爷身子好些了,趁着赶早,陪着多睡会儿,免了这三五日的请安。何家贤见只有自己一个人,机会是极好的,极殷勤在陈氏面前服侍。

    陈氏笑着挪揄她几句,像是两个人从无间隙。

    何家贤便道:“往日大嫂伺候的周到,您眼睛里哪里还瞧得上我。”

    陈氏笑眯眯的打趣:“这丫头会说话,倒编排我的不是了。我偏不认这个,怎么叫看不见了你了,你且说说,今儿个这妆容,是不是比以往的费了心思。”

    陈氏只说费了心思,并不说早就知道这两日妆容不是方其瑞化的,她也就装作不懂,只顺着话头摆出一副得意的神情:“那是我错怪母亲了,母亲瞧着可还成器?”

    陈氏点头:“的确好看。”

    何家贤便笑着叫梦梨进来:“是这丫头的巧手。”

    陈氏便笑着回头,珊瑚在旁伺候,会意急忙拿了个银锞子给雪梨。

    雪梨急忙谢赏,陈氏接着道:“以后好生给你们奶奶梳头。”雪梨赶紧着答应了。

    何家贤便笑着说道:“以前母亲说我身边缺丫头伺候,可以自己将看中的提上来,如今我身边就吉祥一个,还是您昨儿个给的,我想提两个二等丫头,您瞧着……”

    陈氏满不在乎,“相中哪个,去管事那里报了,过来提卖身契便是,你作为方家二奶奶,可不能委屈了。我还就怕你不提呢,免得人说我刻薄了儿媳。”

    何家贤笑着道:“人我已经选好了,已经在屋里服侍的有雪梨和纹桃,一个就是她了。”她指指梦梨:“只是她们两个都是服侍二爷的,怕二爷不肯,因此只来求母亲做主。”

    陈氏顿时愣住了,她对何家贤面子上一概做的非常足,足到几乎不知情的人都要夸她宽厚的地步,区区几个丫头,她根本没放在心上,这本是何家贤应该享受到的权益。

    只是她没想到,何家贤有胆子提她送过去的三个人,还一次性全部要光了。

    何家贤见她不肯,攀上去给她捶腿:“母亲也知道,二爷潜心读书呢,眼见着还有三个月就要下场了……有和气生财两个小厮伺候也就够了……”

    陈氏暗地里思忖,珊瑚却接了外面丫头的眼神,悄悄走了出去,片刻后又回来,在陈氏耳边道“说是早上二爷跟二奶奶因为这个丫头起了龋齿。”

    陈氏恍然大悟,何家贤这哪里是要添丫鬟呢,这是在吃干醋呢。

    便笑着道:“我的儿,你若是喜欢,我亲自给你挑两个伶俐的人去,这几个丫头伺候老二惯了,只怕老二舍不得。”

    “他自然是舍不得,不然也不会早上就呛我……”何家贤气鼓鼓的,自己将话说了出来:“儿媳妇实在无法,才来求母亲做主,那个纹桃就罢了,说是房里人,我不好意思再要,这两个……”

    “母亲若不允,媳妇便也只能住在书房去,还让她几个伺候我。”何家贤堵了气,似乎真打翻了醋坛子。

    陈氏听了只觉得好笑,这番无赖的作为,只有何家那样的小户才使得出。又抬头让梦梨起身,细细打量了她两回,复转过来对何家贤道:“我瞧你呀,究竟跟不跟母亲说实话,吃醋便吃醋算了,还藏着掖着,怕我笑话你不成……”

    见何家贤果真一副被看破了心思的心虚表现,陈氏有些得意,指着雪梨道:“这丫头我瞧着便算了,老二为她和你吵架,可见是个重要的,何苦伤了你们夫妻情分?真要是意不平,就把那两个换了,也算是出了气,你瞧怎么样?”

    何家贤不知道陈氏为何不肯让梦梨,却不好得寸进尺,点头道谢不迭。

    陈氏受了她的谢,点着她额头道:“活该我惯着你,谁叫咱们都是女人呢。旁的不说,只看后院住的那几个,母亲不怕你笑话,那些乖巧的便罢了,可对那些刁钻的,你父亲护着,母亲只能装出一个贤惠大方的样子,心里的苦谁知道呢。”

    珊瑚就接口说道:“夫人您别往心里去,那样地方出来的人,能有什么好呢?左右不过是习惯了她不懂规矩丢人现眼罢了……”

    又对何家贤说:“二奶奶不知道,昨儿个老爷在她房里歇了一会儿,要到上房来,她就扶着头说胸口不舒服,老爷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似的……”

    “住口,那也是你能浑说的?”陈氏呵斥珊瑚:“什么当讲不当讲的都乱说,仔细拔了你的舌头。”说着对何家贤道:“母亲知道你知书达理的,必不会学那些子狐媚招数……”

    “母亲……”何家贤恰到好处的泫然欲泣,像是受了委屈口不能言:“儿媳自然不会那些,可架不住有人会,儿媳只想防着一二……”

    这便是跟陈氏交心了。陈氏不动声色笑着:“老二是个风流的,又偏爱在那烟花之地流连,苦了你了……你且告诉母亲实话,他是不是还未与你……”言语闪烁。

六十三章 调摆

    何家贤一愣,片刻后就明白她指的什么,不由得顿时羞红了脸:“母亲……”干脆哭了出来:“若不是如此,儿媳那里会出此下策……还望母亲给儿媳妇做主……”她瞧一眼雪梨:“这丫头生的弱不禁风我见犹怜,又一双巧手会打扮……儿媳实在不放心。”

    陈氏早知道个中情由,越发觉得自己神机妙算,挥挥手道:“你也知道,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前年防贼的,老二那边,若是一次逼急了,难保不让你夫妻二人离心,那更是我的罪过了。只是身为女人,难保母亲不偏爱着你些……”

    话说到这里,何家贤便知道该见好就收,因此千恩万谢,又命吉祥将压箱底的一支五十年的人参拿出来献给陈氏。

    陈氏本待推辞,何家贤言辞恳切,便命珊瑚收了,自回去吃早饭不提。

    一会儿功夫,纹桃和雪梨进来请安,纹桃仍旧是一等大丫鬟,吉祥和雪梨领二等丫鬟的缺,如此屋里便补齐了人手。

    何家贤既有意振作,自然强制装作镇定,一句解释的话也不说,只指着陈氏命人送来的挑选出来的布匹:“我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听说纹桃针线不错,便给二爷做一身中衣,并一双鞋。”

    雪梨喜滋滋的乜了纹桃一眼,如此便是架空了她?急忙上前给何家贤捶胳膊揉腿:“奴婢伺候着您。”又冲吉祥说:“去给二奶奶泡杯茶来。”

    吉祥微微一笑,领命而去。

    雪梨愈发得意洋洋,这几日她顾着养伤,听着宣竹走了很是高兴,可又来了一个吉祥。

    论忠心,她可是头一个纳的投名状,从二爷那里过来的。

    偏此刻瞧见吉祥不争不抢,又有些过意不去,纹桃领了布匹出去,她就有些讪讪的不得劲,笑着道:“吉祥倒挺乖觉。”

    她一向喜欢背后说人,何家贤笑笑,认真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心里藏不住事……”雪梨知道这是实情,便不再作声,只默默给何家贤按摩。

    何家贤今日出师有利,心情也好许多,连带着看雪梨和吉祥等人都恨不得推心置腹,只内心有一个角落,惴惴不安。

    那就是方其瑞。

    梅姨娘的嘱托,便是让她把这些莺莺燕燕从方其瑞身边拿开。

    据吉祥说,方其瑞不过十来岁,陈氏就把这些丫头们赏了他,开始是些俏丽的大丫鬟,说是比他的奶妈妈伺候得精心些,硬是把方其瑞的奶妈妈从家里赶了出去。

    得过两年,个别丫头大了,便放了出去,换了两个来,最后兜兜转转,剩了她们三个,纹桃是一直跟着伺候了八年,雪梨近六年,梦梨最后来的,不过两三年。

    “有她们在,二爷哪里能读的下书。”梅姨娘着急并不是没有道理。

    何家贤也明白,她之所以同意这样做,并不是真的多相信没见几面的梅姨娘,而是这件事本就对方其瑞有利,她愿意去担了这个不好的名声。

    她与夫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更何况,方其瑞以前送来的一封信,上面几个字“我取定你了。”显露出来的狂妄与自信,她怎么也与进门后,成天被老爷呵斥,被陈氏不齿,被下人们挟制,喜怒无常花天酒地出言不逊的方家老二对不上号。

    她的心里,自还有一片地方留给他,里面很多问号。

    喝了几口茶,何家贤下意识伸手去拿话本子,摸了个空,才发觉习惯已经养成,没那么容易改掉。只是已经烧掉,少不得找点别的事情做,凝神片刻,她想到纹桃早上说方其瑞因为作不好策论而被训斥,心里一动。

    三朝回门时何儒年曾说过,方老爷之所以瞧着何家贤满意,很大程度是想这位满腹经纶的儿媳妇,能带着儿子进步。

    便从带来的札记中,选了几篇原主作的文章,又结合上次那一篇,花了大半天的功夫,先是将中心思想提炼出来,迎合当权者的逻辑,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片白话,又逐字逐句译成文言文,直累得头昏眼花。

    她突然庆幸自己是高三穿越过来,据网上的段子说,高三是人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候,高考前几个月,这时你上知天体运行原理,下知有机无机反应,前有椭圆双曲线,后有杂交生物圈,外可说英语,内可修古文,求得了数列,说得了马哲,溯源中华上下五千年,延推赤州陆海百千万,既知音乐美术计算机,兼修武术民俗老虎钳……

    若不是她因为方老师的缘故喜欢文言文,这个原主身份所具备的本领,她还真的没办法get到。

    眼见着要吃晚饭了,方其瑞还没回来,何家贤吩咐雪梨去叫一声,只说自己有事。

    一会儿雪梨单独回来:“二爷出去喝酒去了,跟着的小厮才抬回来,歇在书房里头的隔间……”

    何家贤一整天的劳累辛苦,本来还是兴致勃勃,想他看了文章会怎么说,没料到是这样一个局面,只将满腔的失望与怒火都化作食欲,好好的大吃了一顿,剩下的吩咐雪梨她们几个吃了,胡妈妈照例又端了阿胶固元膏进来。

    何家贤摸着肚儿圆,便让她放着待会儿再喝,只瞧着胡妈妈要张嘴,还未说话,自己先明白过来,这是陈氏赏的,必须要盯着喝完,因此伸手接碗:“拿过来吧,少不得把肚皮撑破算了。”

    胡妈妈急忙递了过来,何家贤吃得太油腻,一口放了冰糖甜的腻人的阿胶固元膏下去,顿时一阵恶心,就往外作呕。

    雪梨忙心疼道:“不若等会儿再喝,瞧把二奶奶逼成什么样子。”

    胡妈妈见这情况的确不能再逼,便将阿胶固元膏碗端出去:“那老奴拿去炉子上温着,睡前再伺候二奶奶吃。”

    雪梨斜着眼瞪她的背影,嘟哝道:“生怕咱们喝了的样子……防贼似的,自己也不知道偷吃了多少去了。”

    等睡前,胡妈妈果然端进来,何家贤少不得喝了,又漱口,正换了中衣往床上爬呢,方其瑞醉醺醺进来,搓着手:“天气要转凉了……”

六十四掌 亲热

    何家贤莫名其妙:“这才八月不到,暑气正热呢……”

    方其瑞却不理,只叫吉祥她们退出去了,一把从背后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冷。”何家贤冷不丁被他这么一抱,脊背都是麻的,心里小鹿乱撞,无法思考。

    方其瑞自顾自在她身上闻闻蹭蹭的,暧昧缠绵,何家贤不知道该怎么办。推开吧,怕他再或是因什么缘故受了委屈,到她这里来汲取温暖;由他这么抱着亲昵?自己浑身不自在,难受得紧。

    只觉得方其瑞的胳膊箍得越来越紧,她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砰砰砰的要蹦出胸腔,脸热的几乎要烧起来——她还从来没与男人这样亲热过。

    急忙一把推开他,立时低了头用头发遮住红扑扑的脸颊:“我有东西给你。”

    方其瑞有些不满,却在瞧着她局促不安时有些明白,带了三分笑,眼睛眯眯。

    待把笺纸上的文章读过一遍后,三分笑变成了十分,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缝:“娘子心疼我?”

    何家贤只扭头向里躺床上睡了,并不答话,这种话,他说的那样轻佻,必然是越说越燃起来的。

    方其瑞却脱了外衣上床来躺着,伸出胳膊从后面揽着何家贤:“娘子若是真心心疼我,何不多疼些?”

    便稍微立起身来,悉悉索索得换了姿势,俯身去亲她的耳朵。

    何家贤浑身像触电一样弹跳起来,嗖一下窜到床尾,像是被猛兽咬了一口,满脸酡红,粉面含春,眼睛警惕得瞧着方其瑞,却在他看来潭水深幽,里面波光潋滟。

    他当然不会解读成欲拒还迎,他的小娘子还没这个经验和手段。可是却又别有一番风情,令他欲罢不能。

    他上午就听说何家贤找陈氏把他身边丫头都要要走了的事,阖府上下都议论,说何家小姐不是知书达理,贤惠淑良么?怎么醋坛子这么多,一点儿也不大度宽厚。

    便又有人说:贤良淑德也要看什么事,若是新婚之夜碰都不碰自己一下,偏身边带着三个妙龄丫头,任谁也咽不下这口气的。

    ……一时之间各种说辞都有。

    又听说纹桃虽还是大丫鬟的份例,却坐了冷板凳——单独在房间里做针线,却不许进屋伺候。

    越发觉得他的娘子,恩,比他看上她的时候,更加有趣。

    一直被强压的躁动,便蠢蠢欲动起来,径直来找她,却又白得了一篇文章,不用问,也知道她该殚精竭虑,苦思冥想——作的那样精彩,上位者的思想揣摩地很精准,估计连先生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

    亏他先前还小瞧了她。

    她只是不懂,并不是不会。她需要时间学习。

    再看时,他的小娘子已经下了床,穿着单薄的中衣立在矮榻边上,旁边是一个簸箕框子,里面装着做针线的活计,挨着她手最近的,是一把剪刀。

    他蓦地想起掉在方香铺门口的那把剪刀,忍不住便笑了起来。

    带着剪刀去找他,她意欲何为?

    是要杀他,还是在她面前自杀?

    庆幸那日没见到,否则,她还真不一定会嫁过来。

    万幸万幸。

    抿嘴而笑,他迈出长腿下床,靠近再靠近,贪婪得闻嗅着何家贤身上不施脂粉清爽的味道,何家贤早已经把剪刀拿在手中,哆嗦地抵着他的胸口:“……我要……急……急了……”

    方其瑞越发觉得好笑,话都说不稳当还敢威胁人,便伸出手捏住剪刀,轻轻一带就到了自己手中,扔到一边:“……碍事的很……”瞧着何家贤眼光不由自主的瞥到一边,规避着他的亲热,又调笑着:“别心疼,你要是缺,我那里还有一把……”

    何家贤哪里知道这其中的隐意,她不习惯与人距离这样近,除了徐氏。

    两个人正纠葛间,门突然被砰砰敲起来,外间传来纹桃急促的叫声:“二爷,不好了,大爷发病了。”

    方其瑞一把放开何家贤,不管她重心不稳一屁股跌坐在矮榻上,急忙披上外衣,边走边穿。却又回头对何家贤:“赶紧!”

    何家贤无暇去计较他好端端的说话怎滴又变回了两个字,知道大局为重,急忙穿衣服鞋袜,又将头发梳弄,保持基本整洁,就急急跟着出去。

    胡妈妈在外院还待说什么,方其瑞已经一脚踹在她心窝子上:“再阻拦,小爷要你的命……”如此凶神恶煞到底吓着胡妈妈,只敢倒在地上叫唤,看着何家贤跟着出门,虽心有不甘,却再不敢言语一声。

    沁心院早已经慌乱成一团,唯有陈氏的呵斥声陆续传出来:“慌什么?都杵在这里作死?还不赶紧着备热水,请大夫!”

    便有一个惊慌的小厮声音带着哭腔:“大爷这几日大好了,本来昨儿个早上韩大夫要来请脉的,大奶奶说省了这一日的功夫,不必麻烦,韩大夫便出城去山里采药去了,说是要两三天,可见是回不来的……”

    这一下连陈氏也慌了:“还不派人去找?”

    小厮哭得更大声,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怕的:“夫人,那韩大夫采药的山脚下,距离城里少说也有二十里地,你叫小的这会子功夫去哪里找啊?”

    方其瑞已经冲了进去:“我去!”大声唤刚才来报信的和气:“快去牵爷的马来,再另备上两匹……”

    方老爷正由梅姨娘扶着赶过来,一脸大汗淋漓,听见方其瑞的声音,便道:“还不伺候你们爷换衣服,赶紧去。”又对外院不知道何时被罚跪的一个小厮:“还跪着干什么,去请别的大夫,不拘是哪一个,越快越好,先来瞧一瞧。”

    陈氏在里屋听见方老爷的声音,像是此刻才找到主心骨,“老爷啊,宗儿他……”急忙出来哭着迎,“啪”一下打掉梅姨娘的手,抢着搀扶着方老爷进去。

    何家贤瞧着方其瑞风一样出去,一时也不好立时回去,只能跟着几位小姐站在院子里,熙熙攘攘一大片,唯独方玉露,方玉静没来。

六十五章 发病

    只听见里面的惊呼声时不时传来,嘈杂得听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片刻后,方玉露被人从门里推了出来,双眼肿得像核桃一样:“上午还好好的跟我说典故讲故事呢,怎么突然又发病了……”双手合十不住地念阿弥陀佛,祖宗保佑之类。

    方玉烟和方玉婷急忙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否则她估计连站也站不稳,轻声问道里面怎么回事。

    方玉露虽然急,大家闺秀的品质此刻却显露无疑,听见有人问话,便淡定下来,努力让声音正常一些:“看那光景,大概是急症又犯了,只腹痛如绞,舌头发麻不能说话,又一直用手锤头,说是头疼的厉害……”方玉露强忍着难过说完这几句话,便静静的站在下面,望向门口:“只盼二哥早些把韩大夫请过来。”

    便有门外急急的命令:“快让开,大夫来了!”一个提着药箱的老头子并一个小厮快步跑进来,冲进房中。

    片刻后又灰溜溜出来:“大爷这是癫疾发作,老朽并无良方,只能防着他咬到舌头,熬过这一阵子就好了……”话音未落,方老爷已经大怒道:“赶出去赶出去,没办法滚来作什么……”

    一时满院子的人又急得油锅上的蚂蚁一般,就有丫头的声音:“啊……大爷吐白沫了……”

    “……腿也抽筋了,大奶奶快来,给大爷捋捋,奴婢做不好……”

    “……宗儿头上好多汗……好儿子,快别打了,打了也痛啊……”

    “老二呢,老二去请韩大夫,怎么还不回来?”是方老爷的声音。

    “谁知道呢……我的儿,都是娘不好,教你受苦了,也没教好你弟弟,你们兄弟来往太少,只怕你受的苦,他无法体会……”陈氏大声哭道:“平素就该叫你们一块儿多玩些的……偏你身子不好,你弟弟又顽劣……”

    ……里面的声音一壁高过一壁,乱糟糟的惹人心急,这边方玉露和方玉婷又静默着流起眼泪来。

    连何家贤都忍不住替方其瑞辩驳,刚才一听大哥犯病,方其瑞眼神中的慌乱急难可不是装的,偏陈氏还当着方老爷的面这样含沙射影,她心里抱屈。

    便斜着眼去看梅姨娘,只见她立在一旁,像是没听见屋里陈氏的诛心之言,面上波澜不惊。似乎觉察到何家贤的目光,她转过脸来,恬静的神色一片祥和,冲她娴美一笑,便有立得笔直,似乎什么事情都扰乱不了她的心智。

    何家贤顿时对梅姨娘好感倍增,若说以前就不讨厌的话,现下简直被她的人格魅力折服。想到还待字闺中时说的那些轻蔑姨娘的话,何家贤不由得暗想,这世间上就有一种人,天生是自带光环的,无论她做什么,都值得尊崇。

    自己,能不能也成为这种人呢?

    凝神细想间,犹如天籁之音的哒哒马蹄由远及近,顷刻间就响在耳边,方其瑞骑在马上,怀里用绳索绑着一个身形矮小的老头子,到停下来,马还嘶嘶得直喘气。

    “解开!”方其瑞一声大喝,才有小厮上前解绳索,又有人冲进屋里报喜:“韩大夫来了,韩大夫来了……大爷有救了……”

    便簇拥着大夫进去,只留下方其瑞一人,瘫倒着勉强扶着马的身躯大喘气,纹桃见状急忙快步过去扶着,何家贤本待也正要去,见此有些犹豫不决,梅姨娘却嗔道:“纹桃,去拿个凳子给二爷……”又对何家贤瞄了一眼。

    何家贤若是还不明白,就真是蠢货了,赶紧快步上前从纹桃手中接过方其瑞,就听他闷哼一声,脸色顿时苍白如纸,只狠狠咬牙强忍着。

    何家贤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扶着的那只胳膊弯折的弧度诡异,应该是骨折了。

    一时心疼不已,冲纹桃大吼道:“还杵着,没听见吗,去拿凳子!二爷的胳膊折了!”

    她是有意拔高了音量,最好让方老爷和陈氏都听见,没得又红口白牙冤枉方其瑞。只是这一喊,院子里的人齐刷刷都回过头来,片刻一涌而至,全部围在方其瑞身边,关心的也有,要瞧伤势的也有,胡乱出主意的也有。

    纹桃拿了椅子来,早已经挤不进去,椅子被人传进去给方其瑞坐了,何家贤大喊:“方才那个大夫呢,想必还没走远,叫回来给二爷接胳膊……”又有小厮一阵风似的去。

    何家贤知道骨折了不能动,不动就没那么疼,便不再吭声,只默默扶着方其瑞,让他喘匀了气,又叫雪梨她们去拿水来喝,方缓过神来。

    不多时先前那大夫被叫回来,就在外面给方其瑞瞧了,才道:“要接骨,待老朽回去拿些工具来……”

    “回去只怕二爷又要多受苦楚。”何家贤诚恳道:“您要什么,咱们派人去拿就是,您写一张单子……当务之急是要把骨头接起来……”

    那大夫听了倒也明白,便点了几样,请两个识字的小厮一溜烟去了,又让众人扶着方其瑞回自己屋子:“接完要躺着休息,可不能在这里……再说也要上药固定,这里什么家什都没有称手用的……”

    “就在这里……”方其瑞闷声:“大哥没事了再说……”

    何家贤见他神情坚毅,知道他关切太甚,却又明白大夫说的没错,若是这里接了,回头腾挪只怕移位,又白受一番痛楚,当机立断,对和气道:“去找个软兜来抬二爷回汀兰院。”

    方其瑞怒道:“不回!”犹如雷霆震怒。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倒是方玉露开口轻声安慰道:“二哥还是回院子去接骨吧,再拖久了只怕更痛的……”

    方其瑞怒瞪着她,半点颜面也不给:“谁敢动我!”

    方玉露在府里,从来跟谁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大家也都喜欢这个娴静温柔的四小姐。陡然挨了这一下,眼圈立时委屈的红了,低着头只不说话。

    和气已经张罗着两个粗壮的家丁抬了软兜来,见此情形一时犹豫不敢轻举妄动,只顾着干着急。

六十六章 强硬

    场面僵持了一会儿,方其瑞犹怒目圆瞪,大有一副谁动他谁死的态势。

    大夫瞧着他斗鸡似的模样更加着急:“二爷可不敢生气,气急攻心,到时候接了血流不畅,只怕也有碍复原……”

    “狗屁!”方其瑞爆粗口:“滚!”

    大夫哪里受过这等气,他给人瞧病素来就是被人尊重有加的,先来就被方老爷骂,现在又被方小爷骂,便也不敢了:“既二爷不肯配合,老朽也束手无策……先告辞了……”

    “慢着!”何家贤也怒了,怎么有如此冥顽不灵之人,她怒目而向方其瑞,丝毫不怵,对着和气一字一句:“把二爷抬回去,请大夫诊治!”

    和气正等着这句话,他知道主子在去的路上就受伤了,却一直强忍着到现在,再拖下去定然是不妥的,便要去扶方其瑞,被他一把甩开:“滚开!”

    如此剧烈一下,便又牵动伤口,立时疼的呲牙咧嘴,面上却不松动一分,眼神锋利如刀,对何家贤怒目而视。

    何家贤既然做了决定,就绝不会退缩,她上前一步,蹲下身一把抱住方其瑞的双腿,对他道:“要么你今天一脚踢死我,要么就抬回去。”

    方其瑞正待一脚将她踢开,陡然听了这一句,便停止动作。何家贤的意思他听得明白,即便把她踢开,她还是会上来,除非踢得她无法动弹,他却又下不了那个狠心。

    一愣神思索间,和气已经会意,跟两个家丁从腋下,抱身子抱脚,要抬他上软兜,方其瑞怒道:“放开,爷腿又没断,自己能走!”又冲何家贤一瞪。

    何家贤见他妥协,将双手放开,方其瑞起身坐进软兜,面有不悦,神色凝重。

    何家贤站在软兜一侧,对正要跟着走的和气并雪梨几个道:“和气在这里,每数600个数,就派个人到汀兰院,告知大爷的情况……”

    方其瑞听见她如此安排,神色稍霁。

    软兜刚到汀兰院,便有一个丫鬟跑过来:“二爷二奶奶,大爷在韩大夫施针之后,抽搐停了,只说腹痛……”

    大夫还在给方其瑞摸骨,又一个小厮跑进来:“二爷二奶奶,大爷不疼了,只身子有些麻木……”

    待去领家什的小厮回来,接上骨头,又有小厮跑来:“……大爷恢复了知觉,喝了几口参茶……”

    方其瑞面露喜色,总算松了口气,那大夫见机会好,趁此一错手,将他骨折的地方寻摸着接合,又上了药再用夹板固定,绑起来缠得密密麻麻,挂在脖子上:“二爷这几日不要妄动,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好的。”

    这会儿功夫间,便又有人来报了两次信:“……大爷长出了几口气,能说话了……”“大爷喝了小米粥睡了……”

    方其瑞大汗淋漓,倚靠在床头,闻言才松了一口气,浑身瘫软,顺着床头溜躺在床上,半响无话,只愣愣出神。

    吉祥进来,靠近何家贤耳边轻声道:“……如今跪在院子里,求情的人都没有……”

    何家贤一愣,正待要告诉方其瑞,弯腰却见他已经呼吸绵长,一声不吭睡着了。

    心下一动,有一股别样的情愫弥漫心间,只无暇细想,身子已经被大掌一探,拉进一个滚烫的胸膛。

    何家贤急忙挣扎,便听他一声闷声,只怕碰到他的伤口,便乖巧的躺着不动,只把大部分重量提着,免得压到方其瑞。

    “上来陪我睡会儿。”方其瑞轻声道,大抵是用尽了力气,他累得很。

    何家贤也轻声道:“……说是母亲动了怒,怪大嫂擅自让韩大夫停诊,差点误了大哥,这会子在院子里跪着呢……”

    “这不是你该管的。”方其瑞闷哼:“上来!”

    何家贤心有不忍,可方其瑞不出面,她只怕连走出汀兰院的本事都没有,心下难受的紧:“大嫂对我不错!”

    “上来!”方其瑞有些不耐烦:“听话!”

    何家贤不敢挨着他,只不住的嘟哝:“大嫂人很好的。”

    方其瑞听她翻来覆去念叨了这几句,似乎也怕自己生气,换着音调念,有些蛮夷腔,忍不住笑了:“大哥是夫人的嫡亲儿子,大嫂也一向很受宠,无非是气头上的火罢了,放心吧,不出一时三刻就好了的。”

    何家贤想想也是这个理,周氏与陈氏婆媳和谐她是看得见的,顿时松快许多。不多时吉祥又进来报说周氏已经回房休息了,陈氏还送了药来,心下大定,就合衣挨着方其瑞躺着,只离得远远的,怕弄到他的胳膊。

    干巴巴的躺着有些尴尬,何家贤没话找话:“大哥的病应该无碍吧。”提亲的时候何音兰说病的下不来床,没几年好活的。

    “这不是你关心的事。”方其瑞感受着耳边散发着书墨香的呼吸气,内心一派祥和与宁静:“不若说说你。”

    “我啊……我……”何家贤转换话题:“新来的那个吉祥不错。”她有什么好说的,一个穿越而来的异类。

    “说说你。”方其瑞不依不饶。

    “说起来真是好运气,吉祥本在花园子里伺候,父亲见母亲把身边的大丫头宣竹给了我,心疼她,就随手点了吉祥去伺候。大概母亲不喜欢吉祥,就随手指派给了我。”何家贤说到这里觉得有点嘚瑟:“吉祥向我表了忠心。”

    方其瑞只觉得耳朵的呵气声绵绵软软,暖暖痒痒,只挠得他心里缭乱渴望,想扭过头去,偏断胳膊包裹紧了压在胸膛上,脖子要转过去累得很,只能强生生压住欲望,任由耳畔的气息扰乱他的心神,偏吃不到口,直恨得牙痒痒。

    何家贤哪里想得到他思维发散到别处,还在东拉西扯:“今日真是好险,还好你跑得快……”

    方其瑞憋得满头大汗,只觉得耳边灼热滚烫的感觉一冷,身上麻麻痒痒酥酥的折磨瞬间烟消云散,理智回来,不由得恨死自己当初干嘛强行拘着自己,干看着不能吃的感觉可真难受。就顺着她的话无意识接道:“憋屈的慌……”

六十七章 心声

    何家贤顺口说:“你救了大哥憋屈什么……”

    “当然憋屈,一个个暗藏祸水,包藏祸心的,不过一个牢笼罢了。”方其瑞冷声冷语转移话题,语气说不出来的凄凉。

    房间内一时便安静下来。

    方其瑞来吹了灯,把帐子放下,闭上眼睛,不欲多说。何家贤感到他的抑郁,心里有些难受,只不吭声,呼吸可闻。

    方其瑞攸地睁开眼睛,只是方才吹了灯,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一具温热馨香的躯体挨着自己,鼻尖是女人香,耳边是呵气如兰,顿时心猿意马,刚刚强压下去的意念又冒出头来,因为何家贤渐渐的,在自己也没觉察到的情况下,将头也挨着靠近方其瑞,因着黑暗,她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念书时,有男同学跟她讲解题目,胳膊挨着碰个头并不算稀奇。一门心思都扑在学习上的何然然,还是纯净的小白纸一张。

    方其瑞却没有那么纯净,如此暧昧良辰,他的那点子心思辗转起伏,只恨为啥今日胳膊折了不能动弹,又后悔当初的愚蠢决定,毁的肠子都青了。

    耳边又传来痒痒的一句话:“……的确是牢笼……夫人对我好吧,是因为想把我当摆设……梅姨娘对我也还可以,可平素半句话都不跟我说……”

    方其瑞因为这句话分了神,不由自主道:“顾好自己就行了……”顿一顿又接着道:“多学多看少说话。”

    何家贤困惑不解:“怎么和姑姑说的一样?”说完又自顾自笑了:“这句话有些多余了。”

    便岔开话题,将今日要纹桃和雪梨的事情说了。

    方其瑞身躯一震,思忖了片刻方才哑然失笑:“我还以为是你的意思……看来我自作多情了……”浑身的欲火便如被泼了一瓢凉水,冷却下来。

    “我哪有这等奇思妙想。”何家贤谦虚道:“是吉祥出的点子,说梅姨娘一直觉得你身边有那几个美貌丫鬟,扰乱了你的心神,不能专心读书,因此才屡考不中,惹老爷生气,又耽误自己前程。”

    “没看出来你如此善妒。”方其瑞反问,并不关注梅姨娘那一节。

    “啊,我善妒吗?”何家贤一愣,她只觉得作为妻子,感受丈夫身边莺莺燕燕是她的权力,让丈夫能安心读书是她的责任,怎么成善妒了?

    “自然,你一进门就驱逐相公身边的丫鬟,这个名声可是担定了。”方其瑞忍不住傻笑,这姑娘,意料之中却又意料之外,真是有趣。“我娶你,可是因为你贤良淑德,饱读诗书的名声。如今你都不要了,我不是亏了……”

    何家贤看不到方其瑞抿起来笑的嘴角,她已经自顾自抿起嘴来。吉祥先前已经提醒她,听了梅姨娘的吩咐,善妒的名声是跑不掉的,让她想好,不做也没什么,反正方其瑞本就不爱读书,志不在此。

    可是何家贤却仍旧想做。

    一来她实在不想受胡妈妈的控制了,来了半个多月,出了院子还是两眼一摸瞎,谁都不认识。吉祥的到来,让她明白身边有个得力的人是多么重要。纹桃就算了,雪梨是必须拉拢的,而且要过了明路,不然胡妈妈还是有借口罚一罚;二来,她也想方其瑞好,即便不为他,也为自己,万一高中,将来荣华富贵,她也能分一杯羹;三来,梅姨娘给她留的印象不错,她愿意听。

    其实还有一个四,就是她看着一个本应该是他相公的男子,身边围绕着那么多美貌少女,心里能舒服才怪。而且这些女人耽搁了她相公的前程。

    当然,第四条就是落实了她善妒的名声,因此她并不肯承认。

    长期寡母孤女的生活,让她更注重实惠。自尊心虽然重要,到底不能当饭吃。

    此刻听方其瑞说,她蓦地一惊,陡然发觉一个事实:她算了这么多好处,唯独没有问过方其瑞愿不愿意。

    一时心虚,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她体会的太多了。陈丽多少次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干着让她无地自容的事情……

    愧疚涌上来,她心里满是歉意:“对不起,没有问过你愿不愿意。”

    “我愿意重要吗?这府里,我们谁说了都不算。”方其瑞冷哼。

    何家贤陡然一震,她这才惊觉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在没有过问方其瑞愿不愿意的情况下,陈氏居然就可以直接答应他身边的人员调派?

    她们都没有想过,万一方其瑞不愿意呢,毕竟都是伺候了多年的人,猫狗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活生生的三个人?

    想到此,何家贤歉意更甚:“你若是不愿意,我明日再跟母亲说去,就说……”何家贤苦苦思索:“就说我善妒,我爹派人修书一封,狠狠斥责了我……他为人素来正派,母亲会信的……”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方其瑞听着无语至极:“出嫁从夫!”

    何家贤听他口气不善,急忙道:“是,是。只是没有过问你的意愿,是我疏忽了。”他们都习惯了有事情请示陈氏,她说行就行,她说不行就不行……这是一种怎样可怕的习惯?

    毕竟就算在何家,何儒年是一家之主,可真要有事波及到黄伯黄婶,还得和徐氏商量着办。

    “蠢货!”方其瑞听何家贤半天悟不到重点,不由得有些气馁,可能有些人天生不擅此道,点拨不透的。

    便拉过被子蒙在头上想睡了。

    何家贤还在絮絮叨叨:“你要是不愿意你就说,你不说我哪里知道你愿意不愿意,这件事情就算是我一意孤行办错了,你也得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呀……我不可能又顾着梅姨娘……又顾着夫人,又顾着你……哪能事事圆满……”

    方其瑞突然来了一句:“既然不能事事圆满,你为啥不先顾着你自己?”

    嘎?何家贤冷不丁没明白过来,下意识回道:“我顾着了呀,我若是不想,干么要去做……说不定还得罪人了不讨好。”

    “那不就得了。”方其瑞有些困的睁不开眼睛:“你顾着你自己就好。”

六十八章 特权

    “那不行。”何家贤把他摇晃几下:“还得顾着你的意愿啊,我最不愿意强迫别人了。”她被陈丽强迫了十来年,只是她一拒绝,陈丽就一副凄惨的样子让她于心不忍。个中滋味有多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原来我是别人……”方其瑞嘟哝一句,声音低沉,下一秒大声命令:“睡觉!”

    “哦。”何家贤对着手指绕着圈躺着,心里还在犯嘀咕,怎么突然生气了?

    方其瑞听着她渐渐轻下来均匀的呼吸声,无奈的摇摇头也睡了。

    因着胳膊受伤,方其瑞每日读书的时间少了两个时辰,都歇在汀兰院。何家贤还指望他在胡妈妈能收敛点,谁知道他根本不管事,不是跟吉祥聊天,就是跟雪梨并纹桃下棋什么的。

    问雪梨,才知道平素虽书房去的勤,可实际上也就是干这些不着调的事,并没有刻苦读书,反而去外面玩的比读书的时间都多些。

    方老爷过来瞧病,恰好撞见他挂着一条胳膊在院子里跟几个小丫头踢毽子,顿时气得面红耳赤:“孽障东西,不学好,该断了腿才是,何苦只断了胳膊!”

    方其瑞到底只有十八岁,饶是平素嬉皮笑脸,这次因大哥的病情折断胳膊,本来想着获些关爱,没想到一上来就骂,以往性子就显露出,不怒反笑:“要是断了腿才好呢,也不用每日还苦苦的读两个时辰书。”

    “读书有什么不好,若不是你二叔在任上做官,那些军用米粮生意能轮到咱们家?还不是看你二叔的面子。”方老爷气得手直抖:“还不滚去书房读书!本待想着让你多休息养伤,如今看活蹦乱跳的也不必了。”

    何家贤忙上前扶了方老爷,又命人上了茶,才劝慰道:“二爷不过是散散心……到底胳膊折了不能动,心里苦闷。”

    “散什么心……不过三个月就要下场了。”方老爷抿一口茶水,眉头皱起:“怎么是去年的陈茶?”

    何家贤惯没有喝过高级的茶水,也不爱喝,平素都是白开水的喝,根本没有感觉,此刻听了疑惑道:“不是吧,都是母亲才命人赏的。”

    吉祥聪明,在一旁接话道:“奴婢不敢欺瞒,这的确是陈茶。”

    她顿一顿:“有财家的分派过来的时候,奴婢还专门问了一句怎么是陈茶,有财家的只说是夫人吩咐的,并没有多说,奴婢因此也不敢多问。”

    “你怎么也不说……”方老爷眯起眼睛看着何家贤,将茶碗放下。

    “父亲莫笑话媳妇。”何家贤觉得方老爷严厉,实话实说:“吉祥送来时说了一句陈茶,媳妇平素并不大喝——实际上是在家也没有这样的好茶喝,因此根本不懂,也没什么好说的,一点子小事,父亲无需介怀。”

    方老爷瞧着她,满意的点点头,诚恳真挚,实在厚道。

    又想到这几日耳畔传来的议论声,笑着问道:“以前跟着老二的那几个丫头呢?”

    何家贤急忙让雪梨和纹桃过来见礼,方老爷看了挥手让她们下去,又问道:“怎么在你院里伺候了?”

    何家贤听他问便知道肯定事情已经清楚,这样问不过是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便小心翼翼回答:“老爷刚才也说,二爷还有三个月就要下场应试。媳妇在家听爹爹提过,读书之人,红袖添香虽是雅趣,却并不是正途,要想中举,必得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方老爷赞许的点点头:“说的极是,外间人都说你善妒,我偏不信,如今看来,果然是没看错人。”言语间颇有对何家贤的欣赏之意。

    何家贤听闻方老爷这样信任自己,颇为欣慰,这是她自嫁到方府的第一个真真切切关怀她,信任她的人,不由得有些温暖,轻声道:“媳妇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若是做错了什么,还请父亲直接管教。”

    “你很好,其瑞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方老爷不再喝茶,站起身来:“何先生教出来的闺女,肯定是没话说的。”他点一点何家贤:“你也别总拘在屋里做针线,擅长女红,体己相公固然是好。可你学识渊博,做这些事未免浪费,分派给丫头们做也就是了。从明日起,你也去书房督促着其瑞读书,一天2个时辰。”

    何家贤听他的话,正疑惑自己哪里就成天在家里做针线了?给方老爷留下这么个印象。想来是大家误传的,正想要不要解释呢,就听方老爷点名让自己陪读,恨不能立时给他磕头谢恩,面上却强忍住了激动,温柔娴静回道:“是。”却又抬起头:“可是……”她想说陈氏可不太喜欢她出去呢,要不要去回禀陈氏一声呢?

    却又有些疑惑,方老爷对她可谓是和颜悦色青眼有加,加上这个社会读书人的地位的确比商人要高许多。为何陈氏和几位小姐看她时,又很是瞧不起,这是一种怎么样矛盾的价值观?

    许久之后何家贤才明白,方老爷尊敬的是她的学识。而陈氏,瞧不起的是她的穷,这是两码事,并不矛盾。

    若是在外头说起这位教书匠的女儿时,陈氏还是很得意的。毕竟,一个读书人的闺女肯下嫁商户,的确是值得炫耀的事。

    只是何家贤还不明白她的价值。

    她生活在现代,更多习惯的是“笑贫不笑娼”,陈氏的态度对她来说是理所当然,反而是方老爷的尊重,她总觉得不会长久。

    毕竟,谁都爱钱,不是吗?

    就听方老爷摆手:“没什么只是可是的,我们家虽然有些家底,到底不是那些钟鸣鼎食之家,拘着女子媳妇在屋里立规矩的。你既有读书之才,我便不是不懂变通之人,当初求娶,也有这些意思……夫人提到你时,深得我心,如今看来,瑞儿还是高攀了你。”

    话说到这里,何家贤哪里有不明白的呢,只喜不自胜,暗道方老爷可真是个厚道人啊,方其瑞的确该骂。

    恭恭敬敬送走了方老爷,何家贤面上就笑开了一朵花,走过去就一把抓起毽子扔得远远的:“走,去读书!”

    她知道方其瑞不爱读书,可自己能出院子门了呀,多好的机会。因此,只能委屈方其瑞了。

    毕竟,读不进去书还被逼着读书,压力很大,人也很压抑。

    何家贤见过班里那些坐在后门读不进去的学生,想辍学吧,家长不让,于是成天打架闹事,吵得班级里鸡犬不宁,有些还在后门口抽烟,老师越管教,越发叛逆……根本没有一点儿招数可使。

    方其瑞简直就是那帮差生的典范啊。

六十九章 来客

    虽然她并没有刻意去打听,但是吉祥和雪梨偶尔在耳畔的唠叨她还是听得见的,只是不怎么在意。“二少爷又把方香铺的银子拿去花了,老爷生气打了他三鞭子呢。”

    “哎,听说二少爷今日得罪了县太爷的儿子,在怡红院跟人家抢头牌呢。”

    “二奶奶,二少爷找你借银子可千万别借,他去赌坊了,老爷罚他跪在院子外面呢。”

    只是这些斑斑劣迹,她嫁进门之前就听说了,没什么稀奇,倒是不以为意,毕竟,在她心里,她与方其瑞到底是两个单独的个体。

    想到以后至少能满府随便走随便逛,何家贤心里喜滋滋的。

    方其瑞瞧着她笑得烂漫可爱,竟有些痴了,不由自主就由她拉着手往外院走,胡妈妈站在一旁,半响没有吭声,只眼睛冒火得瞧着二人的背影,立即叫来红果:“快去告诉夫人一声。”

    陈氏懒懒倚在绣花美人榻上,听红果说了之后,眯起眼睛笑了:“我倒是没料到还有老爷这一出,他那么忙,都不大管院子里的事,更何况他那几个儿子。”说完叫红果退出去。

    金娘子一面给她递茶,一面捶背,只静静等着她往下说。

    陈氏却不说了,只喝了茶,将茶杯搁在小几子上,唤了珊瑚进来:“你出去说一声,叫几位小姐没事多跟新来的二嫂亲近亲近,免得她老一个人不自在,成天读书,一个女人,读书有什么用?”

    珊瑚点头,遂问道:“那老爷要是问起呢?”

    陈氏面有不悦,金娘子唬珊瑚一眼,呵斥道:“这还用说,自然是二奶奶不愿意去书房。”

    珊瑚吓了一跳,听金娘子语气严厉,不敢再问,急忙答应着去了。

    金娘子又嘟嘟囔囔,不知道是跟自己说还是跟陈氏解释:“珊瑚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说话不过脑子似的。”

    陈氏笑嘻嘻的反手啪一下她的手背,以示安抚:“珊瑚是你调教出来的人,我用着很是放心。”金娘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又听陈氏说:“宣竹就差点了,在我身边伺候这么久,过去老二那边才几天,就翅膀硬了起了别的心思,擅自做主,这回若不是赶上她老子娘来求情,可轻饶不了她。”

    金娘子一口气便又提了起来:“都是老奴教管不当,让夫人跟着操心。”

    陈氏点头,却又摇头:“关你什么事呢,翅膀硬了都想飞。”她漫不经心绞着手上的玛瑙戒指:“老二那里怎么说?”

    金娘子笑着道:“以前在书房胡混,现在二奶奶把人都要走了,就改在院子里胡混,一样的德行。”

    陈氏嘴角咧出一抹笑容,眼皮子抬了下,疑惑道:“没对老二媳妇怎样?”

    “这个奴婢没听着。”金娘子努力回想:“那日办完这事大爷就发病了,二爷受了伤,大概就此敷衍过去了。”忍不住就说道:“二爷对大爷还是有心的……”

    “有什么心,不过是我还没死罢了。”陈氏回想了方其瑞的所作所为:“再说就算他想不到,风流败家,还有那一位呢,她的心机和手段,你我都是见识过的。”

    金娘子便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叹气:“话说回来也是,只盼她能死在夫人您前头,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陈氏郁闷道:“谁说不是呢……偏她身体还那样好,不像我,都亏了许多了。”

    金娘子急忙劝道:“您就是成日里这样想,才气血郁结,韩大夫说了,只要心胸开阔,必然能身体康健的。”

    陈氏幽幽的道:“我何尝不想……这么大一家子人呢……看着心烦……”

    金娘子捂嘴一笑:“烦也烦不到您身上,不如这几日免了几位小姐的请安,顺便让亲戚们来拜访一下,也让二奶奶忙活一阵子……”

    陈氏笑眯眯的拍一下她捏在自己肩背上的手:“你最懂我的心意。”

    两个人正说着话,便有丫头拿着帖子进来报,说是伟昌侯府夫人下帖子过来,请陈氏带大奶奶二奶奶并几位小姐过去坐一坐。

    陈氏本来闭目养神,此时忙打起精神来神情紧张:“是不是世子夫人不大好了?”

    金娘子也眼神殷切的瞧着那丫头,那丫头叫风铃,本是外院跑腿传唤的,字也略识得几个,忙解释说:“送信的人并没有提世子夫人,只说侯府夫人早已耳闻咱们家二夫人并几位小姐的美名,想一并见一见。”她忙宽心:“还有别家的小姐夫人也都去的。”

    陈氏这才接过帖子自己细细看起来,金娘子忙叫风铃下去。

    陈氏发觉真没提世子夫人,才放了心,松了一口气叹道:“既然不是为玉荷的事,家里事情多,这几日又预备过寿,莫不如回帖,就说二奶奶潜心助二爷读书呢。”

    金娘子笑着道:“只怕也是打着幌子想看咱们家二奶奶的。几位小姐早已经去过多次,哪里就值当那么稀罕。”说完唤人进来回帖自不用说。

    陈氏笑着道:“我是年纪大了,懒怠走动,既然不去别人家做客,那不如请人来做客吧,家里也好久没有热闹热闹了。”

    金娘子也附和:“也好,二奶奶是新人,莫不如用她的名帖请人,明个儿早上跟她提一声。”

    汀兰院何家贤已经忙碌起来。

    她并不知道她的忙碌来自于陈氏轻飘飘一句:“你们二嫂来了这么久了,也不见你们多去关怀,成日不是在我这里窝着,就是在房里自己玩儿……”

    先来的是方玉婷。

    乍然有客来访,何家贤受宠若惊,急忙又置瓜果又上茶,忙活了好一阵子,方玉婷在旁边看着好笑,伸出纤纤玉手拦住道:“二嫂别忙了,我略微坐一坐,咱们说说话不更好。”

    又笑眯眯解释道:“前一阵子母亲布置了些针线,忙着赶出来,便不得空,按理,早就该来拜访了。”说着命跟着的丫头芸香送了一个荷包,又指着另外的一双鞋:“这是给二哥的。”

第七十章 玉婷

    何家贤忙接了,又翻箱倒柜,一时着急还什么礼。

    贵重的她没有,便宜的怕方玉婷看不上,只得说:“我没什么趁手的给你。”便将一副环钗拿出来,吉祥忙递过去,芸香接了,方才带着几分客气和生疏闲聊起来。

    何家贤发觉方玉婷很会聊天,知道她爱读书,便围绕着四书五经打转,发觉她并不是很擅长后,又将话题绕到女诫女则上来,寒暄了好一阵子,也没有走的意思。

    何家贤应酬的满身是汗,加上天气又热,便借故起身,想着去净房洗洗,哪里知道才出门就碰上方玉烟,后面跟着高大的方玉静,两个大丫头并几个小丫头远远缒在后面。

    何家贤下意识不喜欢她们两个,却又不好拒客于门口,只得满脸冷汗的迎了进来,想着方玉婷在,大概会给她留点颜面。

    哪知道吉祥刚端上茶,方玉烟就冷笑着将茶杯拍在桌上,喝都不喝。

    方玉静动作迅速,喝了一口已经喷了出来:“呸呸呸,一股子霉味……”

    方玉烟蹙眉,斜着眼满是不屑:“五妹,咱们回去吧,二嫂不待见咱们呢。”

    方玉静一撇嘴:“咱们又没得罪她。”

    方玉烟眉目如画,却偏配上冷傲鄙夷的表情,凭白减去不少姿色:“大概有时候你的无心之言,让别人上心了呗……”

    方玉静一头雾水:“什么无心之言,我都是说的实话……”

    何家贤瞧着方玉静是真懵懂,方玉烟的一问一答很是好笑,也不好插话,只能尴尬的听着。

    方玉婷开口解围:“二嫂不大喝茶,不知道茶的区别,我来也是喝的这个茶叶,算起来,是去年的雨前龙井,市面上也要十几两银子一包呢。”

    方玉烟似乎此时眼里才看见方玉婷,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果然还是二姐懂茶惜茶,连价格都知道,我们这等粗人,大概就只能喝出贵的茶和便宜的茶的区别了。”

    方玉婷虽然算得上是姐姐,在两个妹妹面前却丝毫没有架子,笑意盈盈道:“不过是多花了那么点闲工夫罢了,哪里比得上妹妹一手好针线,连母亲的寿衣都要妹妹亲手裁制呢,这份殊荣,我可是永远都及不上。”

    方玉烟闻言得意的笑了:“如姐姐所说,不过是多花了那么点闲工夫罢了。”她吹着染得鲜红的指甲上的看不见的一点儿灰:“算了,眼巴巴来二嫂这里,茶都喝不上一杯,母亲的衣裳还等着做呢,再有一月功夫就是寿辰了,我得赶着做。”

    说完趾高气扬的起身走了,方玉静忙道:“三姐等我。”连续拿了几块糕饼往嘴里塞,腮帮子鼓鼓的:“二嫂这里茶不好,饼却是不错的。”

    何家贤瞧她虽然粗笨,说话也不中听,却有一股子耿直和烂漫,忙让吉祥包了一些给她跟来的丫头们。

    方玉婷漫不经心的瞧了几眼那几盘糕饼,也起身告辞。

    芸香待出了门走到后园了,才笑着道:“用陈茶来待客,也亏二奶奶是个实诚人,若是旁的,早就贴了体己银子买些好的替上了,平白无故丢这样大一个人。”

    方玉婷若有所思,笑着回应:“谁说不是呢,这二嫂倒是可以多来往,只是母亲对她一向厚爱,不说别的,光是桌子上的糕点,都是平素咱们不怎么吃得到的蟹黄糕、阿胶脆……逢年过节才有……怎么茶偏是陈茶呢。”

    “欺负二奶奶不懂,没喝过好茶呗。”芸香吐吐舌头:“奴婢倒是觉得,是不是夫人也喜欢您呢,那糕点是您来了之后二奶奶才派人去厨房传的,大概厨房的人也是看人下菜……”

    方玉婷苦笑道:“我哪里有那个本事,母亲大概最不喜欢的就是我了。”

    芸香眯眼道:“奴婢瞧着还好,二小姐这样聪明机灵,一定能出人头地苦尽甘来的。”

    方玉婷沉默良久,只快步走不说话,顷刻间就赶上方玉烟,讨好着问道:“三妹妹不是平素不怎么与二嫂来往,怎么今日……”

    方玉烟没好声气:“二姐八面玲珑四处讨好,不是也不怎么与二嫂来往,怎么今日也来了?”

    方玉婷没料到受了这样一顿排揎,顿时气得呛起来。方玉静有些着急,忙在一旁接话说道:“母亲说要来看二嫂,我们就来了。以前母亲没说,自然是不敢来。”

    又去扶着方玉婷:“三姐,是二嫂拿陈茶招待我们,又不是二姐,你干嘛冲她撒气呢。大家都是姐妹,要互相友爱。”

    方玉烟白她一眼,怒道:“就你知道。”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只背对着不做声。

    方玉静本来瞧着她要走,有些着急,只怕她生气,不敢上前,见她停住,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忙跟上去走了。

    方玉婷呛得一张脸通红,一双翦水秋瞳满是怒火,瞧着方玉烟的背影,咬牙切齿。

    芸香已经骂道:“小贱人太嚣张了,刚才就该狠狠呛回去。一个那地方……出身的人生的贱种,还敢如此趾高气扬。说起来,二小姐姨娘还是书香门第出身呢,可比她娘高贵多了……”

    方玉婷狠狠掐她胳膊一下,怒声道:“跟你说过多少次,别提这些话,还嫌我日子过得太好吗?”

    芸香满心不甘的嘟哝嘴,隐忍了半响还是带了些眼泪出来,鼻音浓郁:“奴婢就是心疼小姐,她什么出身,又排在小姐下面,却偏飞扬跋扈,不过是仗着梅姨娘还活着……老爷也喜欢……夫人也让着三分罢了。”

    方玉婷见她哭了,有些于心不忍,却也忍到院子里才说:“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小心做人,我在这府里没有庇护,只能靠自己……”

    芸香越发委屈:“小姐何等样尊贵身份,还要对那个小门小户的何家贤做小伏低,连喝了陈茶都不敢讲,生怕得罪了她。”她拿帕子擦着眼泪:“说起来,小姐比二奶奶还要大上几个月,到如今却连婚事都没有人提,天天拘在屋子里做针线。”

七十一章 疑心

    方玉婷叫了个小丫鬟带她去洗脸:“别说了,这不是我们做姑娘的该说的。再说了,给母亲做鞋袜是我的本分,只求平平安安,保全自己、保全你们就是。”说着却自己也觉得有几分委屈,独自坐在床边,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待芸香回来伺候之前,却又擦干净了重新使了脂粉遮盖了,不露一点儿痕迹。

    何家贤送走了客人,急忙去净了面,又准备去书房,纹桃过来堵在门口:“二爷出去玩了,说是这两日不读书。”

    何家贤顿时气结,昨儿个好容易得了个尚方宝剑,却只被允许去书房看了看,就被打发回来,还想着今日再接再厉,看看方其瑞到底读什么书,就已经被晾在一边,正主儿都不在了。

    虽然生气,却又无法,只能表示知道生闷气。一通希望落了空,百无聊赖叫吉祥拿了荷包穗子穿着,方玉婷送的荷包是精心做的,她很是喜欢,上面的兰草栩栩如生。当然,她也喜欢方玉婷这个人。

    又想到方才方玉烟说的话,心里一动,叫了吉祥过来,问道:“再有一个月就是夫人的寿辰,我怎么不知道?”

    吉祥也有些震惊:“这么大的事二奶奶居然不知道?”她捂着嘴满是惊讶,片刻后忙请罪道:“是奴婢的错,奴婢以为二奶奶知道,加上还有些日子,便没有提。”

    何家贤见她满是愧疚,急忙道:“索性还来得及。”

    吉祥却满脸沮丧:“只怕来不及了。”

    她比着手指一一掰扯:“听说二小姐送的一架屏风,已经绣了一年了,去年就准备着。三小姐的是寿衣,也是绣了几个月的,五小姐一向不爱写字的,都花了小半年功夫写了一副百寿图……”

    何家贤简直听懵了,同样是过生辰,就算是四十岁的整生,家中大宴宾客,这些贵重的礼也让她瞠目结舌——她本以为把压箱底的一套赤金翡翠缠丝镂空雕花镯子拿出来,就已经够体面了。

    看来不仅要贵重,还要心意和时间,且不说她还想不到送什么,就算想到,十成的功夫也是要下的。

    重重叹一口气,惹得吉祥又气又急:“二奶奶当真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奴婢还以为,二奶奶进门后,听到的最大的事情就该是这个……”她顿一顿:“有时候看到二奶奶写字,还以为是在准备……”

    那是写给方其瑞的文章……何家贤腹诽一声,却不好明言,笑着道:“你先去吧,把雪梨和纹桃叫来。”

    吉祥来得晚不知道,胡妈妈的任务就是让她老实待着,自然不会说,那雪梨和纹桃是知情的,却没有人提点过她一句。

    吉祥一愣,忙道:“二奶奶若是要问她们,奴婢觉得不妥。”

    “夫人要过寿是阖府上下都知道的事,二奶奶不知道才奇怪,连奴婢都觉得二奶奶是知情的,何况她们。且不说眼下无法证明她们是故意不说,就是真的不说,只要跟奴婢一样的说辞,二奶奶能奈何?”

    何家贤何尝不知,纹桃知道不说就算了,可是雪梨她是信任的,她来了两三日雪梨就伺候着了,总归想问一问,才好落了心。

    吉祥见她犹豫,索性跪下:“二奶奶若是真的气不平,奴婢倒是有个小法子一试……”

    何家贤眼前一亮,忙叫她起来,就听她低声说了一个主意。

    何家贤虽然心有不豫,到底也不愿意被身边之人故意蒙蔽,便点点头同意。

    翌日一早,何家贤刚从陈氏那里回来,方玉静来访,何家贤还想这尊大神怎么地起这么个大早,壮实的身子倒是不客气已经一屁股坐下来,对着何家贤敲桌子:“二嫂,茶我就不喝了,怎么滴不上点心。”

    何家贤想到昨天她贪吃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内心竟隐隐约约有些愉悦:“我还以为你惦记我,没想到你惦记的是那些点心,可真是伤了心了……”

    方玉静没想到她也会和颜悦色打趣,一向清秀瘦削的脸颊竟因为这点子好心情焕发出些许光彩来,又不像几位姐姐那样浓妆艳抹,只微微施了淡妆,看起来竟然赏心悦目,面上也带了憨憨的笑容:“……哎呀……”

    何家贤已经笑着让人去厨房传点心,在方玉静旁边坐下,笑眯眯的眼睛弯弯:“惦记点心二嫂也很开心的。”

    方玉静从刚才的惭愧中回过神来,又恢复大喇喇的本性:“……那二嫂我今日过来的事情能不能替我保密?”

    “嗯?”何家贤有些疑惑,方玉静已经开始咽口水:“就是不要跟别人说。”她抬头看看吉祥:“你也不许跟别人说。”

    何家贤越发百思不得其解,纳闷起来,正待发问,那边吉祥冲她使眼色,何家贤便将满腹疑问都放在肚子里,只杂七杂八的拉家常,问她百寿图写的怎么样了之类。

    方玉静闻言就又叹了一口气:“哎,都是三姐给我出的主意,净刁难我,我哪里会写字,写的丑死了,这半年都才写了二十个不到,眼看要到日子了,这几日真是愁苦……天天茶不思饭不想的……”她笑嘻嘻:“还好昨儿个二嫂这里点心好吃,还让碧玉帮我带了一些,我才没继续瘦下去……”

    何家贤瞧着她称不上肥硕,却又壮实的身体,瞧着160左右的个儿,只怕有不低于120的体重,越发觉得有趣:“瘦点儿不好看嘛……”

    “不好看。”方玉静敏捷的摇摇头:“三姐说我这样的大脸盘子,太瘦了会像个傻大头,看着更呆愣,更好欺负了,还是这样匀称好看些……没事,我不怕胖,胖了有福气。”她笃定的说完,望眼欲穿的瞧着门口:“……啊,点心来了……”

    春杏已经提着食盒走在院子里,方玉静忙起身快步走向她,提着食盒一溜烟而去:“我还要给母亲请安,这点心我带回去吃……二嫂记得别跟别人说呀……”

七十二章 怠慢

    吉祥在一旁解释道:“五小姐是三小姐的跟屁虫,三小姐骂人她就跟着骂,三小姐夸人她就跟着讨好,什么都听她的,两个人好的跟什么似的。”

    何家贤点点头:“只怕是玉烟不让她往我这里来罢,玉烟明显不喜欢我。”

    吉祥忍不住宽慰她道:“五小姐没坏心思,无所谓的。”

    何家贤不再说这事,把纹桃叫了进来:“二爷书房里有没有写寿字的字帖?”一个字几种写法,是一些文人的爱好,没事时练练,倒也是一桩日后可以拿出来显摆的闲情。

    纹桃下意识摇头:“没有呢。”雪梨已经快人快语道:“我瞧着书橱里有一本。”

    两个人差不多同时说话,纹桃飞快地向雪梨瞟了一眼,不再作声。

    何家贤就起身往书房去,纹桃急忙在后面叫着:“二爷今日也不在……”

    何家贤没理她,她有方老爷的令,能趾高气扬出这个院子,连胡妈妈都不敢再说什么。雪梨急忙喜滋滋的跟上,留下纹桃在身后气得跳脚。

    待得了字帖回到院中,便临摹了几个大字给吉祥:“你去送给五小姐,看看能不能使的上。”

    吉祥笑着道:“二奶奶这是要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何家贤也笑着道:“反正我自己是丢脸丢定了的,不如成全别人罢。”

    吉祥瞧着她的面色喜悦,笑着道:“二奶奶心态好了许多,比奴婢初来时,淡定和气多了。”

    何家贤忍不住就往脸上摸去,她最近是平和许多:方其瑞不像以前那样骂她蠢,可以自由进出外书房,几位小姐妹也愿意来拜访她……虽然气氛不是很愉快,到底也算是有说有笑,至少方玉静认可了她这里的点心。

    正高兴间,陈氏派人传她去花厅见客,几位舅母并姨母来了。

    何家贤急忙换了装净了面就要去,吉祥忙拉住她:“见面礼要准备呀,舅母家的孙女儿才几岁,还有几位表小姐呢。”

    何家贤又忙翻箱倒柜,拿这些觉得贵重,那些觉得太好舍不得,吉祥也急得团团转:“也不知道到底有几位,也不提前通知,只能备多不能备少,且几位小姐的礼最好都一样,免得互相攀比觉得二奶奶厚此薄彼……”

    何家贤听她讲各种注意事项,好容易凑足了五朵差不多的银花钿子,又拿了两个小金坠子,包了一手帕,给吉祥带着。

    吉祥看着手帕也很愁:“都该用小荷包装着的,可惜奴婢那里没几个……”

    雪梨忙回房拿了几个来,又到:“纹桃姐姐那里还有,我去要。”

    片刻后耷拉着头回来:“纹桃姐姐说给别人了。”

    只得将就用了,一行人匆匆忙忙赶去花厅。

    花厅已经人声鼎沸,笑意喧闹,几位小姐并周氏已经在了。

    上首端坐的是陈氏,一旁是几位穿戴富贵的中年妇人,其中有一位年纪较轻的,约莫二十来岁,穿戴老气横秋,与其他人大不一样。

    何家贤还未上台阶,便被陈氏下来几步一把搂住:“我的儿,你可算来了,就算你有心梳洗打扮,也不该叫长辈们等这许久……”

    何家贤回想从她派人来传到现在,她几乎是一刻不停,怎么还是来迟了?

    就有一位大姨母大陈氏将眼睛一瞟,很是不屑的道:“人家是大才女,清高些是自然,咱们这些不识字的粗妇,该等着些的。”

    何家贤没料到一来就明刀明枪的针对她,心里顿时好不委屈,却没来得及解释,另外一位舅母薛氏已经气冲冲的起身:“没见着这么托大拿架子的,二姐,你也太娇惯她了。说是士农工商,咱们虽然是商,可我们陈家可是吃天家饭的皇商,绝不被人这般糟践,我这就走,免得有人瞧不起,白惹些闲气。”

    说完就叫着在外面跑的一个小姑娘:“敏儿,回家去。”

    陈氏忙陪着笑脸道:“弟妹别生气,你不知道,老二媳妇要陪瑞哥儿读书,大概才来迟了的。这是老爷发的话,连我也不能不听的。”

    何家贤正待解释说今日并没有读书,薛氏已经拉着敏儿快步往外面走,吩咐身后跟着的丫头:“叫轿子备着,受这等闲气,一个庶出的媳妇,还敢在长辈面前托乔拿大……只怕是觉得我们不是正经亲戚,我看书真是白读了……”

    何家贤莫名其妙的承受这一阵怒火,却有苦说不出,偏陈氏一个劲儿在拦人,也不替她分辨,只得急得满头大汗。

    何家贤瞧着陈氏的笑容有些假客气,突然觉得自己真傻。

    唯有那位年轻媳妇临出门前充满同情的看了自己一眼,突然笑嘻嘻的拉着她带着的两位四五岁的小姐,和气的道:“快叫表嫂好。”

    表嫂?何家贤瞧她年纪,以为跟自己一个辈分,怎么自己还跟她差着一辈?

    陈氏面色不大好看,周氏却过来笑着解释:“这位是小舅母。”吉祥忙在两位小姐奶声奶气叫完人之后,将准备的礼物送上。

    小舅母身后的丫鬟接了,小舅母便道谢,低声提醒:“赶紧把礼去补上。”

    何家贤如梦初醒,忙紧跑几步,跟上薛氏等人,将荷包一一往孩子手中塞,薛氏不悦的瞪她几眼,推脱了好几下,终究是不情不愿收下。

    何家贤抓紧机会说道:“是媳妇的过失,还请舅母给侄媳妇一个补救的机会,多坐一会儿……”

    大陈氏已经从后面走来,拉着薛氏:“坐什么坐,咱们来了一个多时辰,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偏还有丫鬟时不时来说马上就到了,这是安的什么心?耍人玩儿呢。”

    薛氏便又被说动了,怒道:“就是,我还当是多美的人,居然这么大的架子,却也不过如此,若不是撑着要看你到底是何般模样,如此傲娇,哪能留到现在,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哦,对了,这位外甥媳妇可不是美女,而是才女,多稀罕啊,咱们做人长辈的,都要看她的脸色。”薛舅母不依不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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