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相公罩我去宅斗TXT下载相公罩我去宅斗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相公罩我去宅斗全文阅读

作者:花三娘     相公罩我去宅斗txt下载     相公罩我去宅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十九章 底细

    “再者,就算真是她提的,也让你回来提前禀告了,并不算什么大错,不值得老爷知道。”陈氏慢条斯理地将一盅阿胶固元膏都喝完了,才对着胡妈妈笑意盈盈:“只是你自作主张欺瞒主子的事情,你说有没有必要让老爷知道呢?”

    胡妈妈吓得脸色一白,急忙辩解:“老奴不敢……”

    “敢不敢的,不是已经做了么?”陈氏面色陡然一凛:“你是觉得我老糊涂了,不会看人了?”她指着外间:“老二媳妇那柔弱的性子,你非说是她要留在娘家,我方才说了,老爷必不会信!”她疾声厉喝:“你当我会信!”

    胡妈妈这才知道厉害,扑通一声跪在青石砖上磕头如捣蒜:“老奴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请夫人饶命,饶命……”

    陈氏满意地看着胡妈妈受到惊吓而失措恐慌的表现,直到她头皮都磕出了血,才道:“起来吧,这是头一遭,就算了,以后……”她顿一顿:“你做的好,我自然不会亏待你,说起来,你姑娘红绡也不小了,到时候我给她配个好的小厮……”

    胡妈妈听她提到女儿,心下一凛,知道这是警告……表现的好,就配个好的,表现的差,那就配差的了。急忙表忠心:“老奴一定尽心尽力,事无巨细如实向夫人禀报,再不敢自作聪明了……”胡妈妈也算伶俐,一口一个保证,这才得了陈氏一个点头,回去伺候了。

    金娘子瞧着胡妈妈出去了,才进来收了阿胶固元膏盅:“一个奴才也这样狡诈,夫人费心了。”她是陈氏的陪嫁丫鬟,跟着陈氏几十年了,从十来岁就开始伺候,感情很深,殊荣恩宠也是鹤寿堂的头一份儿,在府里比几个姨娘都略有脸面。

    “她也不怕聪明反被聪明误。”陈氏笑着道:“我派她去看着老二院子,她倒是会悟,猜我大概不喜欢老二媳妇,逮着一两次机会就把人家把死里编排。这样的人,就得吓一吓她。”陈氏眯起眼睛,很是开心:“瑞哥儿那个媳妇,我瞧着很是心善,又懂规矩,你瞧她进门,从不到处乱看,眼珠子只盯着脚尖。保不齐这软性子对胡妈妈一好,时间长了让胡妈妈起了别的心思,一人独大了……今天这一出,就算胡妈妈有心,也没有那个胆子……”

    金娘子笑着称是,又奉承了陈氏好一会儿,把陈氏捧得乐开了花,才开口说正事:“那如今二奶奶那边,怎么安排?”

    “一应的份例和吃穿用度,别亏了她,到底是咱么家正经的二奶奶,若是短了吃喝,到头来还是我们没脸。”陈氏思忖:“主要是看着别让她乱跑,特别是别去梅姨娘那里,那是个能干的,不省心……”

    胡妈妈挨了陈氏一顿教训,回到院子里就撒气,瞧着一个小丫鬟正从眼皮子底下过,怒道:“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那丫头是春杏,莫名挨了呵斥,胡妈妈又凶神恶煞,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吓得眼泪都要出来:“奴婢没有鬼鬼祟祟,只是浆洗的衣服要送进去给二奶奶……”

    “凭你也配进到正房?”胡妈妈瞪着眼睛,瞧见春杏鼻涕眼泪的模样愈发心烦,随手一个耳刮子就扇过去,春杏脸上顿时起了五个巴掌印子。

    何家贤在屋里听的真切,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宣竹,宣竹便打着门帘出去问,片刻后回来:“一个丫头冲撞了妈妈,被妈妈打了一下,就要死要活的闹腾起来……”

    何家贤起身要去看,宣竹将她按在椅子里:“下人不懂事自有胡妈妈管教,这不是二奶奶操心的事……”

    何家贤要起身,宣竹却瞪眼睛瞧她:“二奶奶还是别管吧,胡妈妈是夫人派过来管院子的,自然妥帖些。”

    何家贤蓦地才发觉,不只是胡妈妈,还有宣竹,都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顿时觉得无趣,却又因为出身的缘故有些自卑,不敢真的跟她们起冲突,起身将手中的话本放在桌上:“我到院子里活动一下。”

    宣竹急忙走在前面挡住她的去路:“二奶奶何不多歇息,今日奔波也累了!”

    何家贤不理她,扭动着身子伸展开,出到外面院子时,只有几个婆子在打扫,胡妈妈回屋里休息去了,也没有见挨打的丫鬟,干干净净的一片祥和,像是什么都发生。她叹了一口气,想到何音兰叮嘱她的话:多看,多听,多思量。

    看是没得看了,那就听吧。

    何家贤瞧着宣竹对她一脸戒备,吩咐她搬了椅子在廊下坐着,才问道:“我初来乍来,有些规矩不懂,比如早上给母亲请安,是什么时辰?有什么规矩?”

    宣竹诧异地回答:“胡妈妈没跟您讲?这是昨儿个一早就该跟您说明白的礼数。”这方面倒是无所谓,一五一十的回答。

    何家贤想到胡妈妈的做派,没有作声,只听宣竹说,平素早上必须要去,初一十五早晚各一回。

    宣竹又提醒说明日早上除了给陈氏见礼,其余各房也应当认真拜见一下,又罗列了各位姨娘的住处,几位小姐的院子。

    姨娘们统一住在后面的德兴院,梅姨娘和沈姨娘住东院,林姨娘和冯姨娘住西院。家里的四位小姐,方玉婷住亭盖院,方玉烟住在含烟院,方玉露住在晨露院,方玉静住在静妙院。

    何家贤瞧着这些院子名跟几位小姐的名字都有关联,便笑着说道:“取得相得益彰。”

    宣竹也笑了:“小姐们听说大户人家的闺阁小姐们都会作诗,因此有学有样,名字都是自己取的。原先都不叫这些。”说着又笑笑,她笑起来挺好看:“咱们这院子名是二少爷取的,奴婢觉得,比小姐们取的好听。”

    何家贤笑笑不说话,只暗暗想,没想到方其瑞还有这等雅好,水平相当可以。

    又了解了几位小姐的品行来历爱好,才知道方玉婷并不是老大,上面还有个姐姐已经出嫁,叫方玉荷,与大少爷方其宗,三妹妹方玉露,三少爷方其业,同为陈氏嫡出。

第四十章 炒饭

    昨儿个处处针对她的三小姐方玉烟居然和方其瑞同是梅姨娘所出。

    方玉婷的生母据说也是个姨娘,只很早就死了,她一直养在陈氏膝下。

    方玉静是冯姨娘所出。

    四少爷方其凯是沈姨娘所出。

    林姨娘从前是陈氏的丫鬟,这两年才开了脸抬的,还没生养。

    宣竹一面介绍,一面暗自高兴。小门小户的就是差些,若是换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哪里还要事后这样问丫鬟,早就在现场便一五一十的将各人的特征和关系都暗暗记在心里,立时就能出面走动,不出一丝儿差错。

    再看胡妈妈的态度,这样重要的事情都不吱声,想来是等着看二奶奶的笑话呢。

    可见这位二奶奶真的是好拿捏的,夫人叫她来时她本不情愿,只夫人又专门让她多照顾着二少爷,说纹桃不像以前那样听话了,她才勉强同意的。没想到是这样一门好差事。

    何家贤哪里猜得到身旁这位丫头一时间心思已经活泛至此,又问道:“那三少爷住在哪里?怎么没看见?”却没有听到回答。三少爷据说有十四岁了,却一直没现身,前几日见到的那个太小,是老四。

    望过去才发觉宣竹不知道何时已经眼神放空,嘴角含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家贤甚觉得没趣,想找些乐子,却发觉除了读书,也没什么她能干的。索性提前传了晚饭,这两天她根本没吃好,在何家又担心回来迟了陈氏不高兴,只随便吃了些。

    现在知道了一些基本情况,稍微有了胃口,这才发觉方家的厨子手艺真是不错,红烧肉炖地糯糯的,入口即化,莲藕清脆可口,乌鸡鲜笋汤清甜淳香,忍不住就吃了两大碗饭。

    埋头苦吃之余,还觉得有些心疼,一个人就吃六菜一汤,是不是浪费了些?偏刚才让宣竹她们一起吃,都连说不敢。

    瞧着何家贤心满意足的样子,宣竹在一旁伺候着布菜,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忍不住嘟嘴腹诽:这等吃法,活像个饿死鬼投胎,哪里像个大家闺秀的模样。还说教养好呢。

    两个人都没察觉,方其瑞已经一脸黑线站在门口,瞧着他的新婚夫人大快朵颐,脸上还带着餍足的神情,眯起眼睛惯会享受。

    纹桃有心让何家贤出丑,也识趣的没有出声。

    待何家贤终于放下碗筷,才瞧见桌角边还有一碗甜点,是奶香的乳酪酥,味道太像双皮奶,这可是她以前的最爱。

    只是,肚子太圆,吃不下了,何家贤有些可惜的吃了两口,只觉得食物都满到喉咙了,才恋恋不舍的放下,忍不住吩咐道:“别的都收了,这个留着,等我走两圈消化些了再吃掉。”

    方其瑞脸上的黑线更多。

    “吃货!”他快步走进来,瞧着平素看都不看的甜品,突然想尝尝是什么味道,让这丫头这样留恋。伸手就拿起汤匙舀了满满一勺喂到嘴里,并不在乎何家贤方才用过。

    甜腻腻的,有什么好吃。

    方其瑞放下汤匙,瞧着一桌子残羹剩菜,几乎没一件还能看的,都只剩汤水或者盘底了,忍不住皱起眉头。

    何家贤不由得一阵心虚。

    她以为方其瑞不回来吃,因此提前摆了饭,还吃得干干净净……她就说怎么一个人吃饭分量那么足呢,原来是两个人的饭量?

    “你……你……还没吃吃……饭吧……”何家贤问完,觉得真是废话,瞧他刚才连甜点都挖了一大勺子,可见真是饿坏了。

    这可如何是好?

    下意识的,何家贤抬头看他一眼,瞧着他不悦的神色,赶紧将功补过:“我……我都吃……完了……”

    “别说废话……”方其瑞因她不等自己吃饭有些生气。

    “是……是……我的错……”何家贤觉得气氛太凝重,只想逃脱:“我去给你弄吃的……”

    说完一阵风似的出去。

    迎面就抓住一个丫头:“厨房在哪里?”

    小丫头春杏才挨了打,脸上的红印子还没消,瞧见是何家贤,便问道:“二奶奶有事吩咐就是,厨房那种腌臜地,别脏了脚。”

    何家贤哪里敢说自己一个人把饭菜都吃了,二少爷回来没有吃的,自己是要去做饭恕罪的,便含糊着道:“我有事,你只管带路。”

    春杏不过是个末等小丫头,哪里还违拗主子的命令,便一面引着何家贤走,一面疑惑的问:“怎么二奶奶身边也没有个姐姐们跟着?”

    何家贤这才发觉,自己孤身一人出来,宣竹居然没有亦步亦趋的监视着?真是奇怪啊奇怪。

    不过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她脑海里全是方其瑞阴沉的脸,只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弥补是正经。

    厨房并不远,春杏说明来意,管事王大娘知道这是新进门的二奶奶,急忙听命给她腾出一个灶台来,又三番几次问她想做什么?可以代劳。

    何家贤没有吩咐人的习惯,亲自上阵三下五除二呼啦啦炒了一锅蛋炒饭。

    陈丽一天要打好几份工,她初中就要自己做饭吃,简单的就是泡面,要好吃又营养还节约时间的,便是蛋炒饭了,简直可以说炉火纯青。

    当初在家时,徐氏时常这样教导女儿们,要会做饭,不求做一大家子人的吃食,姑爷饿的时候,垫一下总要做到;要学好针线,不说里里外外全靠你做,但是姑爷贴身的小衣,荷包,鞋袜总要做一两套;要学会说话,不求每个人都喜欢你,但是姑爷有气闷的时候,宽慰的话要能解忧。

    她便假意跟黄婶学了几天,到最后黄婶炒的蛋炒饭还不如她。因此,做别的她甘拜下风,唯有蛋炒饭,她绝不假手于人。

    瞧着黄澄澄的晶莹饱满的饭粒,里面穿插着火腿丁和胡萝卜粒,一点点青菜,色香味俱全!若是再上一碗酸辣汤,简直是绝配。只是一时找不到酸辣汤的作料,想着屋里还剩了半碗乌鸡鲜笋汤,就着也可以了。

    春杏闻着香味,一路上口水直咽,恨不得立时掀开食盒偷吃。便小心讨好的吹捧:“少奶奶手艺真是好。”

    何家贤苦笑,她只会这一项,今天要不是被方其瑞不善的脸色逼急了,她又理亏得紧,才不会贸然出手。

四十三章 冷落

    都收拾好了,陈氏回到房里,金娘子拿个小玉锤帮陈氏锤背,何家贤听吩咐低头坐了,眼睛只顾盯着那上下的玉锤。

    “老二媳妇要是喜欢,等下让丫头带回去使。”陈氏笑意盈盈的开口,把何家贤吓了一跳,急忙摆手:“不是不是。”

    她每次来陈氏房间,基本是匆匆低头一站听几句话就离开,今天过来,才发觉真是奢华至极。

    满屋子都是金光灿灿,辉煌锦绣。

    先不说那玉锤通体晶莹,却只拿来按摩用,光是纱帐上的金边银体的钩子,小炕边的桌面大小的琉璃屏风,满匣子团扇的双面刺绣,多宝阁里摆设用的玉脂貔貅,金灿灿的财神爷,金光闪闪的几十件,还有那些檀香木制的大箱子木柜子、胡乱搁在梳妆台上的金边匣子里堆堆叠叠玉佩金钗……

    更遑论陈氏头上的珠翠金光满满当当,发髻中的一点东珠,都有她大拇指那么大……手腕上一对通体碧绿的镯子,一对龙凤呈祥金细圈……,三个指头上红宝石、绿翡翠的戒指……还有那些流光水滑、颜色清晰花团锦簇的刺绣绸缎,她就算再没见识,也知道都是好东西。

    只怕连个桌布,都是好绣娘绣的。

    便接着刚才的话:“媳妇是瞧着这桌布上的刺绣好看,金丝银线……五光十色的。”

    “哦,那个呀。是于绣娘的手艺……”周氏率先答话:“也就是母亲这样大方,这样精细的东西竟舍得拿了铺桌子用……”

    于绣娘,何家贤觉得这名字很是耳熟,蓦地想起来,那日她拿回礼出来送人,梅姨娘为了替她找个台阶,夸她的绣工好,提的就是于绣娘对比……那会儿她还以为是真的天下无双美妙绝伦呢……没想到在这里也就是铺个桌子的份儿……

    她相信梅姨娘对亲生儿子的媳妇应该没有恶意,是真心帮她解围,可见,于绣娘的绣工是真极好的,但是方家的富贵与阔绰,也是滔天的。

    金娘子笑着答话:“夫人自然舍得的,这东西虽然贵重,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儿,我记得大奶奶房里不也有一张……”

    周氏笑笑,不再答话。何家贤听这对话,愈发对周氏感激涕零。

    周氏明显是替她顾全颜面,说这东西的确是好的,陈氏太浪费。金娘子却不买账,径直指出这东西不怎么样,多得是,还暗讽周氏说假话。

    陈氏瞧场面冷却下来,便笑着道:“她看一眼何家贤:“好与不好,全看人怎么用?有人有银子就爱穿金戴银,有些人可都藏着买书读……我们只有这些俗物,哪里值当说,老二媳妇可不一样,腹有诗书,那可是多少银子也买不来的……”

    周氏连连称是,金娘子面色微红,没有附和,却也直到何家贤走时再没说话。

    “听说你昨儿个亲自下厨房给瑞哥儿做饭了?”陈氏换个话题,见何家贤点头,便说道:“小夫妻新婚燕尔是好事,只你身份尊贵,没有亲自下厨的道理,瑞哥儿若是想吃,叫厨娘们做便是……日后再不必去了。”

    何家贤忍不住心里打鼓,这点子小事,传的也太快了吧,她昨儿个做完了就后悔,没想到还是拦不住……

    “这倒是。”周氏附和:“厨房里的菜都是现成的,虽然传饭有例,但架不住主子们想换口味,随吃随做也是该的。”

    何家贤这才明白,昨儿个虽然是传了两个人的饭,可方其瑞要是要吃,是可以再传的……她那样着急,他却偏不说,平白无故又丢了一次人。

    而且,满屋子那么多丫鬟,每个人都看着她着急忙慌,却没有一个人提醒她。

    何家贤直囧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又因为这些弯弯绕绕心里头有了数。

    “时辰不早了,老二媳妇也回去,园子里逛一逛,几个妹妹那里略坐一坐。”她瞧着是雪梨在外面跟着,面上闪过一抹微笑,指着身旁的一个大丫鬟:“你初来乍到,难免不认识路,珊瑚是得用的,叫她引你去。”

    何家贤诚心诚意道了谢,瞧见珊瑚稳重干练,便对她和善的笑了一笑。

    “姨娘的屋子就不必去了,你是主子,只有他们拜见你,没有你见人的道理。”

    何家贤答应着,与周氏一起出了门。周氏走在她身侧,状若无意得说道:“母亲还是体贴你的,当初我刚进门,却是几个妹妹并姨娘来给我见礼的,我想到处瞧瞧,都没有机会,只能闷在屋里好几天,才渐渐熟悉了好意思出院子逛逛。”

    何家贤听见她声音很小,几乎只有苍蝇嗡嗡声在耳边回响,觉得她话中有话。

    周氏无奈的笑笑,只说该回去伺候大爷了,便带着丫鬟们走了,隐约听见周氏身后丫鬟的声音传来:“二奶奶莫不是读书读傻了……做了嫂子,明摆着该妹妹们去拜她的,怎么还应了夫人的话,答应去拜会小姐们……这点子长幼尊卑都分不清楚了……”

    声音吹散在风里,何家贤自然听不见,也就不做他想。

    珊瑚引着何家贤一路走,却没有进方玉婷的院子,而是先去了四小姐方玉露的院子。

    方玉露早得了信迎了出来,寒暄了好几句,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这才又转头去了方玉婷的院子,也是彬彬有礼,文雅周到。

    待到了方玉烟的院子,却只有一个婆子在门口,见何家贤来了,让了进去。

    方玉烟是摆明了瞧不起何家贤的,连茶都没有准备,临时叫人沏了来,却是一股子陈茶的味道。何家贤还以为又要受到奚落,却不料方玉烟除了问好,连话都不愿意多说,只顾着做手中的绣活,她也正好不愿意久留,喝了两口借机告辞。

    方玉静是个粗眉大眼的姑娘,豪气万丈的,却没什么话题,打了照面便告辞。

    走了一圈,何家贤摸清楚了每个人对自己的态度,肚子也饿了,便让珊瑚先回去。

    她本以为珊瑚是陈氏派来给她撑场面的,却不料珊瑚一句话都不说,除了方玉露的院子,其他小姐们的院子她只把人带到了就在外面候着,还特意跟丫鬟们说明:“夫人让我来给二奶奶引路,一会儿功夫,不用客气,即时就走的。”

四十四章 调教

    珊瑚本要离开,抬眼却又看到了什么,催促何家贤转弯:“走了这一圈,二奶奶也累了,咱们去前面的凉亭歇会儿,这日头也起来,待会儿热得很……”

    何家贤听了话正要移步,却见前面是冯姨娘、梅姨娘和林姨娘刚从陈氏院子里出来,想来是问了安回去的。

    瞧见了她,几位姨娘便快步过来见礼,瞥见珊瑚在一旁面色不好看,也都讪讪的准备回去。

    林姨娘身旁的丫鬟却“哎呀”一声,人多一挤就踩着林姨娘的裙摆,上面一个黑黑的印子。

    却是以前跟林姨娘一起伺候陈氏的大丫鬟采芳。

    采芳便低头说了声:“姨娘恕罪。”

    林姨娘瞧着好好的衣裙上,乌压压的一小片污渍,皱着眉头跟另外两位道:“那妹妹先回去了。”

    冯姨娘却叫起来:“这件可是夫人前些日子赏的,这就揭过去了?”

    说着冲着采芳怒道:“你踩了姨娘的衣裙,该请罪才是,怎么轻飘飘的一句恕罪就算了?”

    采芳见林姨娘面色涨红,只冷眼瞧着,没有打算为她说话,只能自己梗着脖子道:“还要怎么地?难道叫奴婢赔不成?”

    她仗着以前是陈氏屋里的大丫鬟,又是林姨娘跟前的头一份,冯姨娘无宠多年,早就不受待见,何家贤更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不足为虑,索性僵闹起来:“奴婢又没踩姨娘的衣裙?姨娘着急忙慌?奴婢是瞧着姨娘许久没有穿过这样的好料子,眼红了吧。”

    冯姨娘已经三十几岁,被一个二十不到的小姑娘这样编排,本就恨得很,还是个丫鬟,专挑她的痛处说,顿时怒了:“采芳没有尊卑,给我掌嘴。”

    冯姨娘身后的大丫鬟菊青就快步上前,根本不给采芳机会,刷刷正反两下就是两个耳刮子。

    采芳没料到这么一下,兜头就往菊青怀里撞过去:“我们姨娘还没说什么,哪里由得你动手……”

    “胡闹!”梅姨娘忍不住怒喝:“下人就是下人,主子就是主子,哪里由得你僭越犯上!”

    姨娘虽不是府里的正经主子,但是对于丫鬟们也说,却又是半个主子,梅姨娘这话说的没错。

    采芳受了这一呵斥,浑身一哆嗦。梅姨娘二十几年恩宠不衰,又有儿有女,陈氏跟前的妈妈们都要给上几分薄面,她不敢造次,因此低了头,却又忍不住含糊道:“那也不能不讲道理就胡乱打人!”

    梅姨娘斜着眼睛瞧着她,周身的正气很不像那地方出来的女子:“既然是奴才,哪有什么道理可讲,主子们不高兴,轻则打骂,重则赶出去发卖,那都是便宜了你。你们林姨娘好性子,念着是一屋子出来的姐妹,总惯着你,你若是知道好歹也就罢了,若是还不知道,今日是我们几个,明日若冲撞了别的主子,到时候可不是两巴掌了事的。”

    采芳不敢再言,只点头称是。冯姨娘有了撑腰的,接着呵斥道:“还不扶你们姨娘回去!”

    采芳急忙扶了林姨娘,临走时还愤愤不平。

    何家贤抬头,就对上梅姨娘深深的眼神看过来,说不明道不清楚的意味,冲她行了礼,并没有多的话说,一群人就走了。

    如此一闹,何家贤逛园子的心情都没有了,只不断在心里琢磨刚才这一出闹剧。自古尊卑有别,特别是主子和下人,她在何家,统共就黄婶黄伯两人,徐氏又和善,感觉还不明显,到了这里,不管是胡妈妈打春杏,还是菊青打采芳,早上她和周氏站着给陈氏立规矩,混了一圈连早饭都吃不上,都昭示着等级森严,规矩繁冗。

    回到院子里,方其瑞居然在吃早饭。她正饿着,也不客气,正要伸手去盛粥,雪梨已经抢先过来:“二奶奶坐便是,奴婢伺候着。”

    何家贤忍不住吐吐舌头:要真的把主子当的有模有样,任重而道远啊。

    囫囵吞枣地吃了两碗碧粳米粥,又吃了一点点心,混了个肚儿圆,何家贤离了桌子倚在矮榻上,瞧着方其瑞还在慢条斯理的吃,姿态优雅,仪态大方,忍不住又一阵脸红,下了矮榻挨过去:“我是不是该坐在这里等……”

    “二奶奶是不该先吃完……哪能有女子吃饭比男子还快?”雪梨忍不住笑着。

    何家贤平素跟徐氏吃饭快惯了,徐氏说了几次没有用,就由着她了。不过也教过她,一般都是女眷一起吃饭,多看看别人的速度,悠着点等一等。

    可偏没想到她会和方其瑞一起吃饭。

    何家贤有些尴尬。

    方其瑞并不理,只慢慢吃完了,让纹桃等人收了下去,才整好以暇地圈着胳膊靠在矮榻上,一下子就占了何家贤方才的位置,却又斜着眼睛瞄着何家贤。

    何家贤若是还不懂,就真是呆子了,赶紧撤了凳子走在方其瑞面前,等候他的指令。

    方其瑞漫不经心地又喝了几口茶消了食,才说道:“蠢货。”

    何家贤被一头雾水的骂了这些天,饶是脾气再好也恼了,只是总不至于跟这个男人对骂,只得撇过头去:“若是想骂我,我可不奉陪。”

    “我以为你能忍得很呢。”方其瑞冷冷的回敬。

    何家贤听他话里有话,不吭声了,也不好意思吭声了。

    这几日丫鬟婆子的态度,陈氏和几位妹妹的态度,她并不是傻子,能看能听能感觉,知道都没什么善意,却只能忍得,再回来告诉自己浑不在意。

    她可以穷,却不能穷酸。

    她可以穷,却不能志也短。

    因此不理会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办法。若是上赶着巴结,落实了人穷志短;若是不理不睬发脾气,落实了教养不好……她嫁过来名声已经够糟糕,不能够再拖父母下水。何儒年那样的人,骨气名誉对他来说,比性命都要紧。

    唯有不卑不亢,冷淡处理。

    “不忍能怎么办?”她反问。

    “呵呵。”方其瑞冷笑:“看来今儿个梅姨娘的话是白说了,还以为是个聪慧的,没想到是个蠢货,教都教不会。”

四十五章 学渣

    传的太快了吧,梅姨娘不过在院子里说了一句话,就传进了方其瑞的耳朵?何家贤想来想去,瞧着一旁的雪梨。这丫鬟当的可真忠心。

    “方其瑞,你有话就直说,别弯弯绕绕的骂人!”何家贤听他又说蠢货二字,真心恼了。

    “对相公倒是大声,怎么对几个丫鬟婆子反而小心翼翼的?”方其瑞冷言冷语:“听说你女诫7岁就能倒背如流,难道不知道三从四德吗?跟你相公就这么个态度说话?”

    何家贤又焉了。

    她几乎忘记了,这年头,相公才是最需要尊重客气的人,而不是她以为的是最亲近,最无所顾忌的人。

    “妾身僭越了。”何家贤冷着脸抛过来一句,让方其瑞冷峻的面容跟寒霜一样,雪梨站在一旁几乎要被冻死,大气不敢出。

    方其瑞等了半响,将何家贤倔强的昂着头,站在面前硬挺挺的杵着,面上却一点儿“僭越”的歉意都没有,越发生气,起身去床头拿了一本书,靠近了扔在何家贤面前,弯下腰对着她的鼻尖:“有空好好温习,别等着我教你读。”

    何家贤感觉到高大的身体带来的压迫感,还有方其瑞灼热的鼻息喷在她头顶,身上是成熟男性的气息,没有任何香料的熏染,出乎意料的好闻。

    面前是她刻意摆在床头的《女诫》。

    然后她委屈的哭了。

    这些天受了那样的委屈,她都能忍住无视自我消化,唯独今日,她哭了。

    当着雪梨的面,把好好的一本《女诫》都哭湿了,嘤嘤低泣了一盏茶的功夫。

    她虽然嫁了人,到底骨子里还是个花季少女。前十几年的生活,基本都与习题书海为伴,偶尔憧憬一下爱情,也是才子佳人,温柔浪漫……陡然就被扔进这样一个处处压制、步步圈套,环环逼仄的环境,实在压抑。

    别的人,别的事她都能忍,唯一要托付终身的相公也如此轻蔑,处处瞧她不起,她委实不能忍。

    既看不上,你就别娶!谁拿枪拿刀逼着你了?

    该死的方其瑞,太欺负人了……

    雪梨看了一阵子,才拿帕子递过去:“二爷是好意。”

    “他什么好意,觉得我好欺负罢了!”何家贤不领情:“见天儿的说我蠢,我五岁能诗,七岁女诫倒背如流,十二岁作文章我爹都嗟叹可怜我是女儿身,不能下场应试……不然非要赢个探花郎回来,我哪里蠢了……”

    这些都是平时黄婶夸赞何家贤的话,她一直不以为意,如今气急,也拿来说。

    “不是我自夸,你晓得我们那里,三百多号人,六个班,我所在的班级是尖子,我还是班级里的尖子。我读着市最好的高中最好的班级还能保持前十名的成绩,就我这智商……从来都只有我瞧不起别人的份儿,哪里被人说过蠢……”何家贤越哭越伤心,只是她抽抽嗒嗒嘴里含糊不清,雪梨面前听见也不清楚到底叽里咕噜在说什么。

    “方其瑞就聪明了?下场考了这些年,连个童生也没中,还天天读书读书,读红薯!”这话是回门时徐氏说的,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伙儿都知道。

    童生就跟小升初没区别,居然连这个都考不过。学习上,给她提鞋都不配!

    雪梨有些好笑,却不敢笑,头一次听何家贤说这么多话,急忙端了茶来:“二奶奶喝口水润喉咙……先歇歇……”

    “恩。”何家贤喉咙确实有些干,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还有脸说我蠢,要论读书,十个方其瑞也顶不上我一个……我把他踩在脚底下……他哼都不敢哼……”

    这话就有些过分了,雪梨再次提醒:“二奶奶要不要净面?奴婢去打水……”

    “一个学渣而已,居然敢公然挑衅我学霸的智商,骂我是蠢货……有种咱们比比成绩,在我们那里,他只有坐在后门的份儿……到时候别自己当了蠢货还不自知……凭什么这么欺负人……呜呜,我也是有自尊心的……”何家贤没听懂雪梨的暗示。

    “二奶奶……”雪梨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二爷没走……”

    “……”何家贤攸地住口,抬起哭得肿胀的眼睛茫然朝外面望过去……

    方其瑞伟岸的身影果真立在窗棱下,只一个剪影,看不清面容和表情。

    何家贤的眼泪顿时全吓了回去。

    半响才挤出来一句:“听见了又怎么样?听见了我也不怕他,我说的是实话……太欺负人了……呜呜呜呜。”最后一句哭腔却是装出来的。

    她的委屈,早在瞧见方其瑞身影之时,就没了。

    然后……方其瑞大踏步的走了,脚步铿锵有力。

    何家贤心里真是哔了狗了……

    雪梨可算想起来一件事:“二奶奶不若想想过几日家里迎姨娘,送些什么礼物吧。”

    她这一说何家贤倒的确是来了精神,不再跟方其瑞置气。

    本来说好快临盆时进门的,不知道那春娇又使了什么手段,央得何儒年在她出门第二日就跟徐氏商量这事,徐氏因将田庄给了何家贤陪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想着是迟早的事情,就应了下来,却并没有跟何家贤说,还是黄婶私底下跟她说了,悄悄的请她当天无论如何也要回家一趟。

    “夫人是怕小姐担心,因此没提,可老奴却也担心夫人,怕那贱人欺负夫人心善。小姐如今是方家二奶奶,回来震慑一番,给夫人压压镇,她才真知道忌惮。”黄婶扶着何家贤上马车的时候,抹着眼泪:“虽说小姐名头在这里也能唬人,可老奴瞧着,那女人不是个好相与的,小姐若不是亲手叫她服气,只怕家里也不安生。只是要劳烦小姐跑一趟。”

    何家贤自然是满口应了下来。只是有些纳闷,雪梨如何会知道?黄婶故意压低了嗓音说的。

    雪梨瞧着何家贤面色疑惑,知道这位二奶奶心思太浅,笑着解释:“二爷吩咐的,叫奴婢去走外书房的帐,给亲家老爷备贺礼。”既然方其瑞需要准备礼物,那这位二奶奶自然也是要准备的。

四十七章 哀求

    她并非是没有脾气,只是寄人篱下,没有立场去计较。当初对何书礼,也是如此。有时候她会觉得陈丽说的有道理:何书礼是她的爸爸,对她有抚养的义务,虽然抚养费一次付清,可亲生女儿找他救济,虽不是理直气壮,却也无可厚非,毕竟她要的不是抚养费,而是临时多出来的补课费,算是帮助女儿渡过难关,谁也不能说什么。

    可她就会自觉的觉得,既然爸妈离了婚,何书礼就是外人,她根本不想受他的情,最好能老死不相往来……若不是陈丽的不甘心,她宁愿去讨饭也不想找她,因为面对何书礼,和求人施舍乞讨要钱基本没区别。

    在面对这个爸爸的时候,她一向非常乖觉,就像对待陌生人一般客气生疏。

    此刻,周氏的周到热情,让她在这个没有安全感和归属感的府中,有了那么一丝丝温暖。

    “不必不必,让大哥歇着便是,多谢大嫂。”这一声却是恳切真诚,何家贤想到受的那些委屈,眼眶都红了。

    周氏急忙起身扶:“弟妹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说起怎么就哭了?”语气里十分紧张关切。

    何家贤忍住眼泪,笑着说道:“大嫂对我太好,我有些想家……”

    周氏哑然失笑,摸摸她的头:“说的什么话……这里可不就是你的家。”何家贤不好反驳,点头称是。

    心中却因为不坦诚对周氏有些愧疚,便转开话题:“……父亲迎姨娘进门,我不知道该送些什么……”

    周氏便笑了:“这么样一点小事,还偏劳烦你专门跑一趟……”说着吩咐锦绣拿礼单:“前儿个我大哥也是抬丫头做姨娘,我便是这么送的……”

    宣竹便自觉收了不提。

    两个人寒暄几句,何家贤告辞出来,婉拒周氏的挽留,她已经在锦绣面上看出不耐烦伺候的神色。

    回到院中参照礼单将东西准备了一下,又减了几样贵重的——毕竟周氏出身跟她不同,也是富商家里的嫡长女嫁过来的。

    若是平时,她随便准备礼物,即便是不送,都是可以的。

    可这次必须慎重对待。轻了不行,显示不出她方家二奶奶的富贵,怎么让那春娇心怀忌惮?若是重了,她委实没有那么多私房……

    让宣竹出去,她才小心翼翼开了耳房的门。她的嫁妆都在里头,除了拿出来摆设和日常使用的,金银财帛娘家人出嫁前一天过来给她布置新房,就已经装好把钥匙给了她,林林种种也有三十六台,除了那些大件一件一台,拿出来摆了用上了,剩下的都是贵重的反而省地方,不过占了三口箱子和一个大柜子。

    此外,还有两口箱子是从方家聘礼中挑出来作陪嫁的,她单独搁在一边。

    何家贤看着其中一个有些空的箱子:这里面本是装的回礼那些,基本都派出去了,又收纳了陈氏派人送来的衣物首饰,光是成色,都比自己带来的那些瞧着鲜亮贵重,高下立现,就从那一堆中取了一个玉镯子放进礼品中,这才觉得那堆礼品有些亮眼,拿得出手。

    翌日一早,何家贤早早装扮了,方其瑞晚上没有回来睡,早上却暗时间来给她化妆,弄得她好一阵受宠若惊,想对昨天骂他的话道歉,咧诺了半天却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得又眼睁睁瞧着他吃了早饭走了,不由得有些心疼他眼底下明晃晃的一圈黑色,神色憔悴。

    晨昏定省规矩的都是女子,方其瑞并不在列,她只能又在宣竹的陪同下去陈氏屋里,周氏来得更早,已经在伺候陈氏吃早饭了。

    上次陈氏说过既然不愿意陪婆婆吃,就吃了早饭再来,何家贤是个实心木头,果然听命,却不料周氏仍旧是饿着肚子来的“……哪就那么金贵,况且我也没有这早起就吃饭的习惯,等伺候完了回去吃也不迟……”周氏笑着:“否则吃得太早,不到中午又饿了,叫厨房传饭,人家还以为我是个饭桶……”

    陈氏就开心得直笑:“亏你这丫头会说嘴……”

    何家贤定定的半坐在绣花凳子上——周氏都是这么坐的。

    “……明儿个父亲迎姨娘,说是怀有身孕,媳妇想回去看看……”何家贤总是能不由自主感受到陈氏的威严,哪怕她在笑着,话语亲切,神色和蔼。

    陈氏刚吃完饭倚在矮榻上消食,眼皮子也不抬:“既没身份,又不是良妾,送点礼回去便是,何必辛苦一趟……你婚事操劳,该多歇几天才是……”又吩咐金娘子:“封二十两银子,去送给亲家太太,给她贺喜……”

    “大门大户的当家主母,可不是好当的,你过去小心些,按照人家家里的规矩来,不比在家里,爹娘都纵着你。”这些话是徐氏在她出嫁前,叮嘱叮嘱再叮嘱的。

    这些话饶是徐氏不说她也明白的。在现代,嫁进门的媳妇要想过得自由自在,还得讨了公婆和丈夫的欢心,何况是礼法森严的古代,女子更没有半点地位。更何况陈氏为了拿捏她,把汀兰院摆布得铁桶一般,她不尊陈氏意下,怎么回得去。

    何家贤还想再说,周氏已经抢先一步笑着道:“母亲就疼弟妹,不疼我……前几日我哥抬姨娘,我也想回家去,您可没许,但是也不见母亲拿银子庆贺…可见母亲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说着捂着嘴悄悄笑起来,斜眼看何家贤。

    陈氏很是受用:“你弟妹刚来咱们家,总要照顾些,她许多事情不懂,咱们要耐心点一一教她。你看你刚进门时,家里没有这样双喜临门的大喜事呢?自己没赶上,偏怨我偏心。”

    何家贤听他们二人插诨逗趣,却把自己要回娘家的事情略过不提,她并不是不知情识趣,听不出周氏委婉的劝慰。

    只是那个春娇太厉害,她实在担心徐氏受欺负,抛开理智坚持道:“母亲,我很好,这几日并不劳累……可是父亲纳妾,家里事情一堆,没什么人帮忙……大姐嫁出去回来的少,只一个妹妹还小……”

四十八章 流言

    陈氏攸地突然睁大眼睛仔细瞧了她一瞧,似乎今日才认得一般,面色微微有些愠怒,只忍住了,瞬间又换上笑脸:“你娘是个能干的,颇有贤惠之名,你孝顺是好的,只操心太过……”又唤了金娘子:“……叫个伶俐的丫头过去帮忙,免得二奶奶操心……”

    何家贤知道该知难而退,却不甘心,她的要求并不过分。还欲再说,陈氏已经下了逐客令:“早上吃多了有些积食,我待去园子里走走,你们各自回去歇着吧。”

    周氏关切的问要不要紧,需不需要作陪等话,得到否定答案后,就冲何家贤使了一个眼色,半拖半拉将她弄出去。

    “你呀你,真是个木头,母亲话都说得那样清楚了,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周氏有些着急:“我也暗示过你,夫人愿意让人送银子,已经是越过我的体面了,你还不知足……你现在身份不同了,是方家的少奶奶,抬举个姨娘算什么……还值当你亲自回去……”

    何家贤心道,我并不是要银子,只是担心娘亲受欺负……这话她却不敢说,家丑不可外场,更何况在这方府里,她本身没了地位,再不能连何家的名声都丢光了。

    何家贤不笨,周氏和陈氏的表现,她便知道抬姨娘她回娘家是不合规矩的,至少不符合方家的规矩。

    若是她再纠缠,就是她不知好歹。

    心下一沉,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又袭来,不由得有些失魂落魄。

    宣竹已经在身后大声说:“红果,书房那边我还有事,你陪二奶奶回去,好生伺候着。”一阵风似的从旁边越过何家贤走了。

    红果有些愤愤,却不敢吱声,瞧着何家贤脸色不好看,也隐约知道方才她被拒绝的事情,只得打起精神陪在一旁。

    何家贤却似乎受了提醒,蓦地回过头问:“二爷这几天在书房干什么呢?”这才发觉旁边的宣竹已经没了影子,是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胡妈妈那日一起带来的。

    红果小声道:“奴婢不知道。”

    何家贤心念一动,为今之计,只有去找方其瑞,看看他能否出面带自己回去,毕竟这几天,他虽然对她恶声恶气,但是总体还算过得去不是?

    一念起,就要去书房,那红果等级太低,根本不敢像宣竹那样拦着,却又受了胡妈妈的叮嘱,知道得尽量看好二奶奶,便急得跟什么似的,好一会儿才想到一个主意,赶紧指了路,大声道:“二奶奶莫不如沿着这小径慢慢走,消消食,奴婢正好有东西要拿给宣竹姐姐,赶紧去取了来追上二奶奶。”

    书房毕竟在外院,走过去得好一段时间,她跑得快,赶紧回去回了胡妈妈,再追上也来得及,毕竟二奶奶刚来,不识路是有的。到时候胡妈妈用什么办法把二奶奶“请”回去,她就可脱了干系了。

    如此一想,撒开丫子就往汀兰院那边跑,何家贤瞧着一溜烟跑得老远,不由得感慨这个小丫头腿不长,跑起来好快,若是在学校,肯定是体育特长生,高考妥妥的加分哪。

    沿着铺了石子的小径一路往前,何家贤不得不再次感慨方家的阔气。光是这错落有致,一进又一进的院落,花团锦簇、小桥流水假山的景致,好几大棵腰身粗的参天大树,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庭院,络绎来往冲她行礼的下人,无不昭示着底蕴深厚,秩序井然,规矩传承。

    她一脚才刚踏出内院与外院相连的月亮门,背后就传来不知道哪个角落的私语:“你瞧见了吗,二奶奶一个人在院子里走呢,连个伺候的人也不带,你说我要不要趁机上去……”

    “你想往上爬想糊涂了吧,她那里有什么好?我听说胡妈妈过去就是看着她的呢。听说手面也不大方……还给二爷做劳什子的蛋炒饭……没什么油水不说,跟着还丢人现眼……”

    “好姐姐,我并不知道这些,只听说二爷对她挺不错,还为她梳妆呢……”

    “表象罢了。”另一个丫头不屑一顾的语气:“难道你忘了咱们二爷是什么性子?总不是家里的铺子随意糟蹋……爱把弄些胭脂水粉有什么稀奇……以前二奶奶没来的时候,纹桃还炫耀过呢……且听说那勾栏院还有个粉头,只怕也是受用过的……又不是她独一份,有什么稀奇呢?”

    “还有这事儿?难怪纹桃趾高气扬的谁都看不上眼……上次还有个丫头吃了纹桃的排揎,愤愤不平,说二爷私底下对纹桃不怎么样呢……”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只说你这心思趁早歇了吧,夫人的意思我看不懂,难道胡妈妈家的红绡姐姐还会错?就是拿捏在手中听话的……当个摆设用罢了……只说老爷特别尊敬何先生,因此也极喜欢二奶奶,娶进门不过顺了老爷的意,还能有什么大作为……听说就是瞧她乖巧和顺,读书读呆了才入了老爷的眼……夫人若不是顾忌着老爷的喜好,也瞧中她傻不拉几的穷酸了模样……不然那种家底……”

    ……

    何家贤心知陈氏想拿捏她是不错的,只是没想到竟然打定主意让自己当个傀儡;她以为方其瑞给她上妆是体贴,没料到只是爱好,自己大概是最顺手的模特儿吧,还有纹桃……青楼……。听得心灰意冷,遍体生寒,赶紧悄悄的往前走了几步,谁承想脚下虚浮不稳,一个趔趄就要往侧旁栽倒,忍不住捂嘴压住惊呼。

    只是却又没摔下去,后背被一只温热的手掌实实扶了一把,勉强站定。

    一旁是个下巴留有胡茬的人。见何家贤瞧他,急忙松了手。

    何家贤赶紧小步退到一边行礼:“多谢……”想了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该怎么称呼?

    “……这位壮士!”这个称呼何家贤觉得挺合适,她微微仰头,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嗯,个子很高,大概是府里看门护院的。

    那高大男人眼角眯起,饶有兴趣地打量何家贤。他方才从这里经过,见这位梳着髻身形单薄的女人脚下不稳,急忙箭步冲上扶了她一把。

四十九章 月例

    此刻见她局促不安,便冲她一点头,快步转个弯隐没在前院影影绰绰地高墙内。嘴角却忍不住扬起来:“壮士……”有意思。

    男女大防,何家贤虽不赞同,但是却知道遵守不好是要受极严厉地惩罚,特别是如今已经嫁为人妇名花有主。

    见那人很识趣的走掉,何家贤也不想再去书房自取其辱,又不愿回汀兰院那个牢笼之中,便倚在墙边上,两眼放空,脑海中一片茫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偌大的方家,一派富庶祥和,每个人各执其职井然有序,却唯独没有她的那一份……

    心中怆然,又担忧起明日迎姨娘,不知道徐氏是怎样的伤心难过。

    “二奶奶,你可在这里……让奴婢一路好早……”红果带着风跑过来,头上汗津津的,在阳光下透亮。胡妈妈跟在不远处,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二奶奶,二奶奶,夫人说了,二爷现在正是寒窗苦读的时候,不可打扰……再有几个月就要下场考试了……”胡妈妈气都喘不匀。

    何家贤眯起眼睛:“你去请示了夫人,夫人亲口说的?不让我去书房?”如果不是今日走得远了一些,她根本不知道府里已经将她传的这样不堪,此刻又受一个婆子的钳制,不由得怒火上冲。

    胡妈妈一愣,二奶奶何时这样声色俱严,不禁有些犹豫,却又觉得人的性子不可能一下子转变,便改了面色,有些讪讪的,语气仍然强硬:“夫人自然不会吩咐的这样仔细,只是二爷要读书外人不可打扰,却是说过的……”

    是啊,对于二爷来说,她不过是外人……

    何家贤心灰意冷,没有心思与胡妈妈争辩,说得多了,只会愈发辱没身份,虽然她如今也没什么身份。

    顺从地回了汀兰院,雪梨过来伺候,何家贤瞧着她擦汗时的帕子很是精细,问过之后知道是她的女红,便道:“你若是有空,便教教我这些吧。”也好打发时间。

    雪梨大惑不解:“听闻二奶奶诗书极好,能督促二爷进学,也好有所进益早些高中,二奶奶学这些干什么?”

    这其中还有这些缘故,何家贤又是一愣,偏说不出什么来。

    雪梨瞧她面色苦闷,这几天虽没有很开心,但是也不至于一脸愁容。心里略动了动,便又笑着说道:“夫人可要传饭?”

    原来不知不觉,又是一上午过去了。何家贤并没有什么胃口,却在看见今日的菜色之后,食欲大增。

    日常一个人的份例,是三菜一汤,今日却一股脑儿端来6个菜,水晶肘子、蒜蓉茄子、清炒河虾、烤鹌鹑、白鸽炖杜仲汤、还有一碟青菜,点心也丰富些,有蟹黄包,梨香酥酪。

    她正要动筷子,蓦地想到莫不是两个人的饭?又问雪梨:“二爷可说要回来吃?”

    不等雪梨回答,她想起那两个丫鬟的对话,又想起胡妈妈说她是外人,再想起上次明明可以再传厨房做饭的,方其瑞非捉弄她不明说,害她着急忙慌的去炒蛋炒饭,还凭白捱了陈氏一顿训诫,一气之下,又开口说道:“不必回答,吃不吃与我何干?”

    径直敞开了胃口开吃。

    方其瑞却并没有回来用饭。

    午觉歇了一会儿,醒来已经是下午近傍晚了,何家贤暗道难怪许多女人愿意当米虫,有吃有喝不操心的日子,果真惬意,连觉都睡得格外安稳,醒来还是雪梨来通报,说是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和给她做的夏季的衣裳送来的。

    马和敬是外院跟着方大老爷出外差的管事,他的儿子媳妇都在院里当差,儿子马有财管着外院打扫的,儿媳妇人都称有财家的,三十多岁,管着内院东西的分派。

    雪梨介绍了一番,有财家的便认真给何家贤见礼,又吩咐跟着的两个丫头将东西拿进来:“二奶奶每个月是四十两银子的份例,夏季衣裳是六套衣裙,外加两件薄衫五彩锻褂子。夫人一吩咐,奴婢就赶着命人制出来。”

    何家贤瞧着她长脸大眼,神态诚恳,心下生了几分好感,客气着道:“麻烦你了。”

    有财家的便急忙摆手,有些受宠若惊:“不麻烦不麻烦,奶奶若是没别的吩咐,奴婢就先忙去了。”

    口中说着,脚下却是不动,只一双眼睛盯着地下,似乎在等待什么。

    何家贤见她说了要走却不走,也有些傻乎。雪梨放好了衣裳和装银子的托盘,见状才笑着过来,从怀里掏出个小银锞子递过去:“有劳妈妈,打些酒喝。”

    有财家的急忙摆手说不要,也架不住雪梨热情地将银子塞在她手中:“妈妈辛苦,这是二奶奶的一点心意……”

    有财家的这才收了,急忙又向何家贤道谢行礼,才领着两个丫头走了。

    何家贤看得傻掉,送个东西都要给赏,那她刚到手的40两银子能称几天?

    方才听说一个月月例有四十两,她还暗自咋舌,心道赶上何儒年一个月的工资了。这里有吃有喝,省了银子可拿回家去补贴家里,这样徐氏就不用成天操心银钱了。

    雪梨见她有些傻眼,便笑着解释:“二奶奶以后也得习惯着。”

    何家贤瞧着她道:“你一个月月例多少银子?”

    “二两。”

    “那你方才给了有财家的多少?”

    “二两多吧。”雪梨笑着:“二奶奶这不是没准备么?这些打赏的以前都收在纹桃姐姐手中,今日临时凑手罢了,平素可没这么多……”

    何家贤起身,从带来的银子中找了一个约莫三两的,想了想,换了一个五两的小银锭递了过去:“以后这些我预备着,你把那点儿银子收着,别拿出来替我打点了。”

    雪梨笑着推辞,:“奴婢没爹没娘的,到府里是卖了死契的,银子留着,也用不着,二奶奶当不用客气。”何家贤劝道:“你统共一月才那么一点儿,总要买点胭脂水粉什么……”

    雪梨这才收了,却又解释说道:“二奶奶银子虽看起来多,但是这府里来往打赏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你可不知道,这个月光是给二爷成亲,来的小姐少爷们太多,大奶奶都贴了不少私房进去……”

    何家贤目瞪口呆,若是这样,那她的月例银子岂不是不仅攒不起来,还得吃老本?

    雪梨瞧见她的模样,疑惑着道:“二奶奶是真的不懂?”何家贤茫然点头。

第五十章 雪梨

    “是这样的,家里的亲戚第一次上门,未出阁的小姐们,未娶妻的少爷们,还有……”雪梨撸起袖子正打算给何家贤普及一下豪门知识,外间就传来胡妈妈的叫嚣:“雪梨,二奶奶的阿胶固元膏好了,端过来伺候二奶奶吃了。”

    雪梨吐吐舌头:“不容奴婢单独跟二奶奶说会儿话……成日里这样盯着……若不是瞧着奴婢是伺候了二爷五六年的老人了,只怕连这点子体面都不会给……”

    一面唠叨,一面不愿意惹怒胡妈妈,只得起身出门去了。

    阿胶固元膏何家贤倒是没吃过,待端进来看时,不过是一盏黑色黏黏甜甜的胶,胡妈妈在旁搓着手:“夫人特意吩咐下来的,请二奶奶每日都喝上一盅,却是养颜美容,滋补身体最好的……”

    何家贤歪着头,毕竟是好意,便接过来爽气的喝了,胡妈妈瞧着她很配合,忍不住笑着道:“二奶奶好福气,夫人头一份疼着心上呢,除了她自己,可就是您了。”

    何家贤想到陈氏对自己的控制与监视,实在不相信这就是所谓的疼爱,口中仍然道了谢。胡妈妈却并不出去,搓着手道:“二奶奶还是叫宣竹回来伺候吧,老奴瞧着雪梨姑娘伺候二爷惯了,二奶奶这边有些不称手。”

    “不知道哪里不称手,还请妈妈示下。”雪梨有些愠怒。

    “且不说二奶奶茶水点心的要随时候着。”胡妈妈走到矮榻旁边:“你瞧瞧,主子起身了,这锦缎被子还胡乱对着,靠垫也是乱糟糟的……二爷那里都是伺候纸笔,磨墨添水的活计……哪里比得伺候奶奶就要精细许多……”

    “那不是方才有财家的进来送东西才叫了奶奶起来嘛……”雪梨被胡妈妈的指责气了个仰倒。

    “这就更是雪梨姑娘不对了。”胡妈妈越发严厉:“主子起身,即便是有奴才要传,也该先收拾了换了衣裳梳妆体面了再见人……”她瞧一眼何家贤面色慵懒,并不十分齐整:“别丢了人还不知道!”

    “胡妈妈慎言!”雪梨忍无可忍:“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认了这个错也便是了,怎么敢对着二奶奶说……”

    “既然认了错,那就去廊下跪一个时辰吧。”胡妈妈慢条斯理,似乎颇为享受:“二奶奶这里,宣竹会回来伺候。”

    雪梨一听脸色攸白,怒道:“二奶奶还在这里,岂容你说罚我就罚我!”

    胡妈妈奸笑着:“你是这院里的丫鬟,我是院里的管事妈妈,你既然犯了错,我如何罚不得?就算是说到夫人那里,我也是有理的。”

    “你……”雪梨气急,却又无法辩驳,饶是她平时伶牙俐齿,刚才不留神,在胡妈妈的构陷下又认了错,便将祈求的目光下意识投向何家贤,何家贤本就打算开口阻拦,便说道:“胡妈妈……我说不许罚……”

    “那请二奶奶跟奴婢去夫人面前说。”胡妈妈咄咄逼人。

    “奴婢甘愿受罚!”雪梨突然开口大声道,径直往外走:“奴婢去跪着就是了!”

    胡妈妈有些惊讶,片刻后就得意的笑了:“我就说雪梨姑娘是个规矩的。”也不管何家贤含在口中的话语,吩咐外间的小丫头叫宣竹来,也施施然扭着丰硕的屁股走出去。

    何家贤犹如含了一口苦酒在口中,酸涩逼人,心里堵得慌。

    这一堵直到晚饭也没有什么胃口,雪梨跪到膝盖都破了,才来回了一声,何家贤急忙吩咐她回房休息。

    又叫了宣竹过来:“我晚饭吃的不多,这会子饿了,你吩咐厨房给我做一碗粥来,你就在那里等着……”宣竹撇撇嘴有些不满,到底还是去了。

    待粥端来时,何家贤已经倚在矮榻上半眯半睡,吩咐宣竹将粥暂且搁着,不是很想喝。宣竹在厨房等熬粥等了许久,此刻见何家贤慵慵懒懒,眉目间很是不屑,有些生气,将粥重重搁在桌上,正待出去,何家贤攸地睁开眼睛:“胡妈妈不是叫你在旁边伺候着吗?”

    宣竹发觉不对劲,冷笑着说道:“二奶奶平时不叫奴婢们上夜的。”

    上夜是个苦差事,一般方其瑞回来时自然不用伺候,可若是主子们不愿意一个人睡,便会吩咐丫鬟们打地铺睡在脚踏边,以便夜里伺候着喝水上厕所盖被子等。

    何家贤来明说了不用上夜。

    何家贤眉头一皱:“谁说要上夜,我不是还没梳洗吗?”

    宣竹忍住怒火,福了下身:“那奴婢伺候奶奶梳洗。”

    “不用,我等会再洗……”何家贤得了她这句话,径直把眼睛闭上,又开始养神。

    宣竹等了一会儿,见她丝毫没有要去梳洗的意思,也不知道自己要干站着多久,气氛又尴尬,心里七上八下的,暗道这位奶奶一向心气儿极好,怎么今日这般,自己偏思索了一整圈,却想不出哪里得罪了她。

    都怪胡妈妈,雪梨伺候的好好的,非得把自己叫过来伺候,纹桃自然是巴不得,赶紧打发自己过来,说二爷那里有她和梦梨便妥妥的了。

    她口中向纹桃道谢,心中却暗自想迟早有一天把你拉下马来。

    正凝神思索着,何家贤又道:“把粥端去热热吧,我要吃了。”

    宣竹回过神来,用手背一试:“二奶奶,粥还是温的。”

    “我要热的。”何家贤强调。

    宣竹便怒了,将粥扔在桌上,立时便噗通一声歪了,磕出来一半:“奴婢哪里得罪了二奶奶,这样摆布人?”

    何家贤陡然被她一吓,心里一惊。她本来有些心虚,这样捉弄人惴惴不安,见宣竹真的发了火,主子的气焰又消了些,支吾着道:“没什么……你出去吧。”

    宣竹一瞧她的神情,便知道不是惯会压制人的,只有胆子没有经验,心里有了谱,也不理人也不行礼,正要扭身出门,瞧见桌上一片狼藉,想到胡妈妈历来看她不爽,便有些犹豫。想明白了冷哼一声:“奴婢一向是个好脾气的……”

五十一章 欺负

    说着施施然去收拾桌子,彰显自己是个不记仇,识大体的丫鬟,一面擦着,一面说道:“可二奶奶若是蓄意欺负奴婢,奴婢便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她说这话便是恩威并施,带些警告的意味在里面,真把何家贤当成是她看管的囚犯。

    何家贤一时冲动只能想到这么个招数,没有上位者的体验,根本不知道此刻该如何拿话去压,更不明白,宣竹说这话已经是非常僭越,简直可以直接拖出去发卖了。

    宣竹瞧她呐呐不说话,面色十分难堪,有些得意忘形:“不是我说,二奶奶您这样的出身,有奴婢服侍就该偷着乐了,若是换了那些不知道尊卑的丫头们,说不定早爬到二奶奶您头上去了。我可是听说,林姨娘屋里的采芳姐姐,有时候还得林姨娘给她端茶呢……”宣竹越说越神往,嘴巴不停,称呼也从奴婢换成了我。

    “你是想二奶奶给你端茶?”一个冷不丁的男声突然插进来,方其瑞陡然回屋,听见这番说辞。

    “二爷饶命,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宣竹惊的手中的帕子都掉了,后脊背一冷,便跪下求饶:“奴婢只是跟二奶奶闲聊,说说林姨娘那里的事……”

    “妄议主子也是重罪。”方其瑞不容她分辨,冷笑一声:“这等欺主放肆的奴才……叫胡妈妈来……”

    “求二爷宽恕啊……”胡妈妈本就不满宣竹,叫她来岂还有命在?宣竹吓得脸色白得像纸一般,虚汗淋漓:“奴婢有口无心,二爷恕罪,二爷恕罪……”不住地“咚咚咚”磕起头来。

    方其瑞却不耐烦与她分辨,只冷酷着脸庞,眼睛都不抬:“胡妈妈还不来?”

    “婢子罪该万死,求二爷开恩啊,婢子知道错了,日后一定好生服侍二奶奶,再不敢胡说八道……”宣竹声泪俱下,凄惨无比。

    她跪着爬到何家贤面前,攀扒住她的双腿,紧紧抱着不松手:“二奶奶开恩,二奶奶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胡说八道,奴婢自己掌嘴给二奶奶认错……”说着就左右开弓噼里啪啦扇起巴掌来,是下了狠手的,不几下左右两边都红肿起来。

    何家贤瞧着于心不忍,抬眼瞧着方其瑞,对方却像个没事人一般,扭过头倚在矮榻上,操起她看过的话本饶有兴致的看着,似乎没有宣竹这个人和凌厉作响的巴掌声。

    宣竹见何家贤动了恻隐,愈发卖力,更是加了力度,嘴角已经隐然有血迹,说话含糊不清,脸颊肿得像个血包子:“二奶奶,奴婢也伺候您这么些天,您是个慈心的,就饶了奴婢这回,奴婢再不敢了……”

    闻言间胡妈妈听命进来,见着场景先是吓了一跳,堆笑着讨好地问何家贤:“二奶奶,宣竹这丫头是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纹桃声色俱厉,指着胡妈妈:“夫人命你来管院子,二奶奶和二爷对你也是信任有加,你是怎么做的,纵着奴才欺主?”

    “哎呦我的好姑娘,这话是怎么说?”胡妈妈被这项指控唬得吓了一大跳,讨好的笑容更浓,几乎都快丑成一朵花。

    “二奶奶不过是让宣竹去热粥,宣竹便发了火,将粥泼在桌上,说她也是有脾气的……”纹桃话还没说完,胡妈妈已经是心惊肉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待纹桃说出方其瑞命她处理时,她已经回过神来,立时便道:“老奴管教不严,这就示下二爷,是打板子还是发卖出去……”

    “先打五十个板子,打死不论。”方其瑞慢条斯理的开口,似乎一条人命并不算什么,又对胡妈妈道:“你也自去领十个板子吧。”

    胡妈妈没料到自己这么干脆还要受处罚,思忖了半响开口:“老奴自然是有罪当罚,可这奴才欺主,老奴并不知情。二爷您也明白,宣竹这丫头虽然是夫人吩咐了要协助老奴管事并伺候二奶奶的,可她从来不听老奴的指派,比如擅自去书房伺候……如今既然已经这样,少不得也要回夫人那边一声。”

    宣竹急忙磕头道:“胡妈妈说的很是,奴婢愿意受罚,夫人怎么罚奴婢,奴婢都认了,毕竟奴婢从前伺候夫人那么久……”

    这便是搬旧主来压制方其瑞了。

    何家贤先前听说要把宣竹打死,自己先吓了个半死,觉得她也有几分楚楚可怜,正待求情,却见胡妈妈已经伶牙俐齿搬了夫人出来,顿时又觉得可恨地紧,立刻默不作声静观事态。

    方其瑞听见要去回夫人的话,脸色大变,甚是难看,眼神阴沉地几乎渗人,何家贤冷冷的打了个寒颤,就听他沉如水的嗓音:“不用回夫人了,既然知道错了,就自去领二十个板子,降为末等丫鬟。”

    宣竹一听如同得了特赦,忙不迭的磕头串串:“多谢二爷,多谢二爷,奴婢来日做牛做马报答二爷……”

    胡妈妈心下得意,面上勉强忍住不显露出来,严肃地应着,又嗫喏着自觉的问:“那老奴先出去了?”她是想知道二爷有没有放过自己。

    方其瑞像是很生气,根本就不看一眼她,只临回头深深看了下何家贤,铁青着脸大踏步出去,纹桃急忙跟着出去。

    场面尴尬,呼吸之间落针可闻。

    胡妈妈率先反应过来,讪笑着福了礼:“那奴婢带宣竹去领板子。”

    宣竹早已经半跪半爬往后挪到门口,对着何家贤磕了两个头,才被胡妈妈拖着出去。

    待到台阶时,纹桃满脸堆笑:“二爷命奴婢监督宣竹受刑。”

    胡妈妈讪笑变得愈发扭曲,刚露出的得意笑容也凝固了,片刻后回过神道:“自然是应该,辛苦姑娘。”

    蓦地遭了这一趟变故,何家贤有些如履薄冰,脑子里只不断回顾这些场景,一时想的头大如斗,居然鼾鼾得睡了过去。

    待醒来已是日落时分,胡妈妈照例将阿胶固元膏端来,何家贤并不是很喜欢吃这个,接了放在一边,胡妈妈笑着劝道:“二奶奶还是趁热喝吧,等晚间凉了喝了着风不好。”

五十二章 干戈

    何家贤十分烦她咄咄逼人,只是她有陈氏这把尚方宝剑,只能让步。更兼今日没章没法的调摆宣竹,却弄了个尴尬收场,别说面子,自己作为主子的里子都在下人面前掉光了,跟没穿衣服一样浑身难受,便不好再说胡妈妈,端起来一饮而尽,胡乱擦了嘴:“我去看看雪梨。”

    这次胡妈妈倒是很识趣的没有拦着,左右不过是在汀兰院。

    雪梨倚在大通铺的床头,一旁春杏被指派着端茶送水伺候,见何家贤进来,死活挪下来跪着行礼,被她拦住,问候了一下,雪梨忙道:“好多了,二奶奶何苦来这种地方,别脏了脚。”

    何家贤听了这话尤其舒服,心中不由得感叹难怪人人都想当上位者,被人尊捧着果真飘飘如身在云端,无比受用。

    这院子,乃至这方府,估计也只有这两位把自己当主子。

    正想着,隔壁间传来宣竹的声音“春杏你个死丫头,想死也不捡个好地方,姑奶奶叫你伺候是看得起你,你瞎跑什么?我的茶呢?哎呦哎呦,疼死我了!”

    春杏听完面上一白,匆匆冲何家贤行了礼一阵风似的跑到隔壁去。

    雪梨撇撇嘴:“都打成那样了,还拿自己当奶奶呢?”说着似乎才发觉何家贤还在屋里,急忙捂了嘴:“奴婢僭越,请二奶奶责罚!”

    何家贤摆手说不妨事,又问道:“怎么你们两个受伤,只春杏一个人伺候,我记得很有几个末等小丫鬟的?”

    雪梨不屑地冲外面努努嘴:“二奶奶心疼奴婢,奴婢就只能当二奶奶是自己人了。院里那位,不过是奉了夫人的命管事罢了,也正经当起主子来了,偏排两三个丫头婆子在旁边伺候呢。”

    顿一顿瞧瞧何家贤并没有动怒,咬牙说道:“奴婢受罚,不过是鸡蛋里面挑骨头,硬拉扯着算上的,隔壁那位,错都是实打实的,这样欺负二奶奶,居然也是打了板子完事,这汀兰院,到底是夫人的汀兰院,还是二爷的汀兰院……”

    何家贤听她气愤不已,忙劝道:“二爷都没说什么。”她就更没有立场说什么了。

    “二奶奶您不知道,二爷也憋屈着呢。”雪梨一听这话眉尖若蹙,颇有几分病美人的姿态:“纹桃是夫人给的,二爷只能收在身边做了一等大丫鬟,奴婢和梦梨是二爷十来岁那年从外面买了贴身伺候的,本不如人,这些就不说了。只是伺候了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偏被那位压着,一点儿体贴的意思都没有,就她一个人牢牢霸占着。”

    说这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便用心去瞧何家贤的脸色,并无异样,才大着胆子又说:“有一位也就罢了,偏又来一位宣竹,成天狐媚子往二爷身边挤,拿了夫人来压人,说她是家生丫头,奴婢是500钱买来的,不如她有资格在二爷身边伺候,非强顶了奴婢的差……”

    “你也不愿意到我这里来伺候?”何家贤轻轻问道。

    雪梨仿佛吓了一跳,她本意是牢骚几句,没想到何家贤回错了意,急忙摆手:“在奴婢心里,二爷二奶奶是一样的主子,奴婢哪有不愿意的,能伺候二爷二奶奶,是奴婢天大的福气,奴婢不过是气不过……她不过跟奴婢一样的人,怎么就欺负奴婢……”

    又接着解释道:“二奶奶别多想,奴婢想着,若是二爷指派奴婢过来伺候,奴婢自然是满心欢喜心甘情愿的,被那样一个人指派……”

    “我懂的。”何家贤轻轻开口,想到雪梨的机灵:“委屈你了。”

    雪梨没想到她这样好说话,又是一愣,才慌乱摆手道:“奴婢哪里敢当,不委屈,不委屈的。”何家贤又道:“二爷怎么会同意?”

    “宣竹拉了奴婢的手,到二爷面前提,二爷瞧她漂亮,就同意了,只叮嘱奴婢好好伺候二奶奶,奴婢就听话。”雪梨笑着道:“二爷还是很疼您的。”

    何家贤若有所思,并不答言,只吩咐雪梨好生养着,正待出门,春杏又一阵风似的进来:“二奶奶。”急忙行了个礼。

    侧身就对雪梨说道:“宣竹姐姐发好大的脾气,说怎么治淤伤的药才几天就没了,叫奴婢问姐姐拿呢?”

    雪梨一听这话就气急,挣扎着起身,冲何家贤跪下:“本来奴婢还想替她瞒着的,如今已经这样,少不得求二奶奶做主。”

    原隔壁房间是个两人间,给雪梨和梦梨换班时歇息的。宣竹进来时因为没有位置,胡妈妈本就跟她不对付,胡乱指了个四人间,同红果她们住在一起。宣竹本就不忿,后来想法设法与雪梨换了差事,便威逼利诱把房间也换了。

    雪梨罚跪后去房间拿以前方其瑞赏的伤药,正上药呢,就被宣竹撞见一把夺了过去说归她了。雪梨急忙央求说自己受伤了急需要用,宣竹却道既然没拿走遗落在此,那边是屋主得了,强行霸占了不说,这会子被打了板子,创伤面积大,春杏给她上药没一会儿就见底了,偏又胡乱攀咬雪梨偷着用了,指桑骂槐的**杏过来再要。

    且别说她并没有用过,如今又去哪里弄来?

    何家贤听得火冒三丈,出了屋子就进了隔壁间,雪梨急忙让春杏扶着跟过去,就见何家贤冷眼站在地下,静静等着宣竹下来行礼。

    宣竹趴在床上,却只眼睛瞧着:“奴婢伤得厉害,不能起身给二奶奶行礼了。”

    何家贤先前调摆她,吃了一个闷亏,反而被这丫头发落了一通,虽撞上方其瑞撑了腰,可若是不凑巧,自己那股子闷气也只能憋着,因此旧账新仇一起冲涌上来,就失了理智:“春杏,扶她起来,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方才二爷教的,你可都忘记了?”

    宣竹听她提二爷,眼珠子提溜一转,便挣扎着起身:“是奴婢错了。”只一牵动伤口就撕心裂肺的疼,忍不住低声咒骂起胡妈妈来,打板子也不吩咐那些人轻些,又想她巴不得落井下石才好,怎么会维护自己。

五十三章 挟制

    两个人同时到汀兰院就不对付,后来她懒得惹胡妈妈,便想到二爷那里也是个好去处,若是被二爷看上——只看纹桃素日的体面就知道错不了。

    哪里知道胡妈妈也早已经将心思打到二爷身上——她见二奶奶好拿捏,还想让自己的姑娘收到二爷房里去。

    此时再看看面前的何家贤一身冷气,正眼都不瞧她,只皱起的眉头显示出不耐烦,可见素日的好性子也被磨得没了半分情分,这才明白自己的境地,头脑也清醒了几分。

    规规矩矩行了礼,索性还多跪了一会儿,直到何家贤见她屁股后的地上隐约有血迹,额头上也有豆大的汗珠不住滴落,仍旧强忍着磕头致歉,何家贤果然又心软了,叫她起来。

    宣竹却坚持着不肯:“奴婢冒犯主子,本罪该万死,只如今拖着一条残命,好生伺候将功补过罢了。”说完眼珠子一翻晕过去了。

    唬得何家贤急忙叫人抬到床上去,又唤人去叫大夫。雪梨回头暗笑着道:“不用,这等子小事奴婢经得多了。”也不先禀告,只伸手拦住春杏不让她出门去叫,自己伸手在宣竹人中地方下狠手一掐,宣竹吃疼,立刻就瞪着眼睛醒了。

    雪梨得意的笑笑,对何家贤说:“本不是大事,二奶奶瞧,这不就好了。”

    何家贤这才恍然大悟,雪梨是告诉她,宣竹方才是装晕的。

    不由得又气又怒,却因为是夫人送来的,不好自己处理,半响才道:“你好好养着吧,春杏就去伺候雪梨,我叫红果来伺候你。”

    如是再也不看她一眼,雪梨急忙跟在后面出去:“二奶奶真是好脾气呢。”

    雪梨宣竹都受了伤,春杏便过来伺候她梳洗了,又吹熄了灯,何家贤想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争斗,想起雪梨说她脾气好的话,心里哀叹,不好脾气能怎样?只胡妈妈一句告诉夫人,连方其瑞都不得不买账,自己初来乍到,既没有本事,又没有本钱,难道还能摆出主子的款,真将人打死了出气?就算不顾及自己,也还要顾及方其瑞的脸面吧。能让他也顾忌的人,她不得一起忌讳着?

    她不想因为一时宣泄,将方其瑞推得越来越远。毕竟,那是她在这深宅大院,虎狼环伺的地方,最值得依靠,最能信赖的人,他们是同一战线。

    她想自立自强,就先得有所倚仗。

    通过宣竹的事情,她今儿个有些肯定,方其瑞,多少有点儿在乎她的。不管是为了他们这一房的威严,还是说因为她是他的妻子,甚至于只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他就不会看着她白白受欺负!

    这一觉好眠。

    竟然就睡过了头。

    醒来时已经平素请安的时辰已经赶不上,春杏还是在何家贤唤了几声之后急忙过来伺候,听何家贤嘟哝,吓得一个激灵急忙跪下:“奴婢不知道,平素都是宣竹姐姐和雪梨姐姐叫的,昨儿个您安排她们休息。早上奴婢提过说要伺候您,胡妈妈偏说您每日起惯了的,心里有数,不会错过,只叫奴婢过去给您传早饭……备衣裳……”

    何家贤没空理会她的解释,急急地穿衣上妆,又问道:“二爷没来?”他每日都会早起回房给她化妆的。

    “二爷一早去书店了,说是买书。”春杏解释:“纹桃派人传话,留了梦梨姐姐给您上妆,胡妈妈打发人请着到隔壁耳房坐着喝茶了,也不知道这会子怎么还不来?”春杏焦急地往外面望去,不见人影,便道:“奴婢过去催催。”

    何家贤尝试着自己画了眉毛,又上了胭脂,梦梨才整理着衣裳急急跑过来:“奴婢来迟了,二奶奶恕罪。”

    拿过梳子就给何家贤梳头发,手中心急,扯得她好一顿痛,听到何家贤惊呼,梦梨脸上都带着泪,像是受了惊吓,趴在地上哭哭啼啼请罪:“奴婢错了,二奶奶恕罪,奴婢太着急,方才胡妈妈说您还没起,请奴婢喝茶,奴婢拒绝了,她却不依,非拉着过去,奴婢衣服湿了,只能回去换了来……这一来又迟了,奴婢着急……”

    何家贤本来只是头皮痛,听见胡妈妈这种浅薄心机故意折腾自己,现下头仁也痛,又见不得女人哭,只得摆手说:“赶紧起来,还得赶去给母亲请安,别再耽误了。”只求早一刻是一刻。

    梦梨听了又急急得爬起来,眼泪也不擦,给何家贤梳头篦发,又给她戴首饰,修补了她刚才自己画的妆容,倒是整的容光焕发,向来清瘦的脸颊都红润许多。

    何家贤对着镜子瞧了,心里有些美,穿越这么久,也就今儿个觉得这身体还有几分姿色。忍不住赞叹她的手艺,比方其瑞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抬头见梦梨脸上隐约泪痕已经干了,忙命道:“你去洗洗脸随我去吧。”

    梦梨又嗫喏着不敢:“二爷只吩咐奴婢给二奶奶梳妆,没说要跟着去请安。”

    正踌躇间,胡妈妈大着嗓门冲进屋子里来,也不行礼,口中着急,面上却带着笑:“二奶奶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样迟了还不去夫人那里?宣竹呢?她怎么不来伺候,误了事,可少不了她好一顿板子。”

    瞧见屋里净是眼生的丫鬟,像是才想起来似的:“瞧老奴这记性,果真是老了……”上前搀扶起何家贤:“年轻的一个个不经事,少不得老奴跟着二奶奶走一趟了。正好,也有事要回夫人。”

    何家贤被她大力夹的动弹不得,挣扎了几下,胳膊上就被狠狠扭了一下肉,生疼。他妈的,怎么都跟容嬷嬷一般!心里虽怒,却也无法。她没胆量去说。身旁也没有个争气的丫鬟敢跟胡妈妈较劲,梦梨听说胡妈妈要去更是老实得后退一步,让出道来。

    春杏也是低着头,抬都不敢抬。

    脚下生风地一路走过去,何家贤隐约有种上早自习的感觉,知道要迟到了,心里惴惴不安千焦万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虽然老师并没有罚她,可她就是担忧。

五十四章 姑娘

    这关系着自己平素良好的作息习惯和品行,会不会因此而被扣掉印象分。

    打帘子的妈妈瞧见她们来了,眼神都不抬一下,似乎根本没瞧见何家贤一般,甚至于已经懒得通报,径直让她们进去。

    何家贤只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盈盈笑笑好不热闹。

    待进了门,赶紧依着规矩冲陈氏请罪:“儿媳来迟,请母亲饶恕。”

    陈氏像是不以为意,摆摆手示意她起来:“我的儿,这是说的什么话,迟了就迟了,谁也不是跟那滴漏似的日日准哪。”说着冲她和蔼的笑笑:“快些坐吧,难得今儿个聚到一起热闹。”

    何家贤这才知道,每日她和周氏来过之后,几位小姐便来请安,陈氏倒是心疼女儿们,时间排得靠后些,让她们吃过早饭才来。

    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何家贤忍不住腹诽:心疼女儿干嘛折腾儿媳妇,这陈氏也不嫌麻烦。

    想着何音兰提醒的陈氏不过是为了拿捏媳妇的话,古代的婆婆都是如此。否则,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不是白熬了?

    凝神间,便有笑声打乱思维:“二哥不在,二嫂睡得倒是格外香。”方玉烟说完捂着嘴格格娇笑起来。

    陈氏脸上闪过一抹宠溺,却板着脸怒道:“还未出阁的姑娘家,别说这样轻浮的话。”又命丫鬟婆子:“给小姐们的燕窝羹怎么还不上来?”

    便有丫鬟婆子一一端了上来,待每个人手中都有了,陈氏对管事妈妈道:“没眼力见儿的东西,没瞧着二奶奶在这里?”

    那妈妈一脸赧然:“奴婢分派时,二奶奶并没来……”

    “容你狡辩!”陈氏正待发威,身后给她捶背的金娘子轻声宽慰:“夫人何苦生气,不是夫人自己道,二奶奶既然迟了,年轻人贪睡是有的,便免了今日的请安……她们也就这样听了……”

    陈氏很是受用,点头对何家贤道:“你是个孝顺的,大概是传话的跟你走岔了,我跟她们说过免了今日的,偏你还是来的。”

    金娘子接话:“可不是,您这边刚吩咐呢,那吉祥才出门子,二奶奶就到了。”

    两个人说了几句,何家贤急忙摆手道:“母亲不用客气,儿媳只是全自己孝心罢了,该请罪的,是母亲大度,儿媳的福气。”

    方玉烟正慢条斯理喝燕窝羹呢,听见这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自己个儿不守规矩,还好意思还说福气呢?”

    何家贤真是讨厌极了这个方玉烟,本是嫡亲的姑嫂,想着有个助力呢,谁知道是个死对头。只是不好正面为敌,便不再说话。

    “哈哈,二嫂懂啥规矩,她家又没有这样晨昏定省。”方玉静接话,一口一口喝得刺溜作响,十分不雅。

    方玉婷一直规规矩矩的,她自幼丧母,便一直养在陈氏膝下,教养的极为优雅。

    方玉露也是不声不响,此刻听的方玉静话中有刺,白玉无瑕地脸上颇有不忍,忍不住道:“五妹这话别说太过,二嫂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必然最有规矩,不过一时疏忽,你可别学那起子小人,跟着瞎起哄。”

    方玉静冷不丁被挪揄一顿,一时间面红耳赤,没有话答。

    何家贤感激地朝方玉露笑了一笑,方玉露便推着面前的碗:“我这碗没有动,端给二嫂吧。”

    说完容不得何家贤推辞,便起身亲自端了放在她面前:“二嫂别嫌弃。”

    何家贤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半响才道:“四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偏不爱这些东西,不说旁的,光是每日母亲赏的一碗阿胶固原膏,就够好的了。”

    方玉烟和方玉婷闻言一愣,均抬头去看陈氏,只见她笑呵呵的道:“你初来乍来,补补身体是该的,更何况还等着你有好消息呢,可别说太多让你妹妹们觉得我偏心。”

    “母亲这会子说偏心也迟了,我可不依。”方玉婷撒娇道:“原来二嫂是天天都有好东西吃,可不像咱们,隔日请安才有的。”

    陈氏笑着冲她指着:“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利嘴。”

    方玉婷就笑着放下碗,她已经先吃完了。“母亲是真的偏心。”她一向很少说话,此刻突然出声,大家便都瞧着她,她神情自若,笑意盈盈,很让人亲近:“母亲素来宽和,疼爱二嫂,人人都称赞,对我们姐妹几个也视如己出,一样的穿戴吃喝,多少人羡慕来羡慕不来。我说的偏心,只单指四妹妹……”她顿一顿,认真查看每个人的神情,又怕引起误会,急忙道:“四妹妹是母亲肚子里出来的,虽说一样养着,可缺了母亲这份嫡亲的血脉,咱们就是差了那份气度和和善。”

    她见陈氏面上已然愉悦,人一阵松快,指着桌上的空碗:“我竟顾着吃完了,四妹的谦让,我没学着就算了,竟然想都没想到,当姐姐的惭愧。”

    陈氏已经身心大悦,朗声笑着,伸手便撸下手腕上一串碧绿的翡翠珠串:“婷丫头不声不响的,还以为是个闷嘴葫芦,没成想是个最会打趣的……”

    方玉婷浅笑着谦让,推迟不过便双手接了:“母亲自然是认为女儿在打趣,可女儿再认真不过,女儿虽大字不识得几个,却也读过几天书,知道三人行必有我师,四妹妹今日这番作为,岂不是该我们学习的。”

    这话说的陈氏愈发受用,连声笑着夸赞:“难怪人说乖巧的人,嘴上不说话,心里是清楚明白的,可见婷丫头就是这样乖巧的。”

    一旁方玉烟早已经蹙眉不屑,小声嘀咕:“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方玉静坐她旁边,没听清楚,小声问她说的什么?

    方玉烟撇撇嘴,根本不理会,方玉静讨个没趣,隔着衣服捏着身上的肉玩——她长得圆润。

    何家贤正瞧着这一出,方玉露也早已经回到位置上,此刻露出恰如其分的微笑——相比于其他三个的空碗,她的还是一口没动。

五十五章 告状

    方玉婷说完这些便不再说话,陈氏还在一口一个夸她懂事贴心,何家贤趁着这个空档,气氛一派祥和,将在心里编排了千遍的话说出来:“母亲,儿媳还是想今日回家一趟。”

    陈氏一愣,还未答话,外面有丫鬟打门禀告:“吉祥回来了,说二奶奶往这边来了。”

    陈氏蹙眉不悦,金娘子已经怒道:“二奶奶都来了半响了,这半天才来回话,可见是出去偷懒,叫她在廊下跪着,不许吃饭。”

    那丫鬟点头答应着去了,片刻又回转:“已经跪着了,也没辩解。只宣竹的老子娘来了,说求夫人恩典。”

    陈氏有些诧异,片刻后才回神道:“我这里有小姐奶奶们,有什么话叫她等着。”话音未落,门外面已经传来一声震天响的哭号:“夫人,求您给老奴做主啊。”

    金娘子劝道:“宣竹的老子娘看管咱们家的西边的田庄,老爷对她丈夫挺满意的。”这便是要给点体面了。

    陈氏略一沉吟:“这样闹下去也不像话,叫她进来。”

    便有一个穿着精细布褂的婆子进来,梳着小发髻,斜着插两只素银钗子,瞧着光景不错。进门就扑跪在地上咚咚咚磕头:“求夫人垂怜,老奴的女儿,就要被二奶奶打死了呀。”

    何家贤还待找机会重提回家的事情,只一直被打断就算了,只好暂且忍着,如今听着莫名的罪牵扯到自己身上,忍不住回道:“你胡说八道。”

    那婆子只磕头,像是现在才发觉何家贤也在屋里,气得朝着她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额头上青肿一片:“二奶奶既然也在,老奴少不得求二奶奶,要打板子便打死了老奴吧,宣竹她年纪轻,不懂事,不知道怎么冲撞了二奶奶,二奶奶要怪,就求二奶奶拿我的命抵了她的,老奴下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二奶奶的大恩。”

    何家贤被打得措手不及,只能起身退开两步,避开了她的磕头,有些手足无措的望向陈氏,目光哀怨。

    陈氏像是没瞧见一般,由着宣竹娘磕头逼得何家贤没处落脚。

    方玉露忍不住道:“您有什么话好好说,别一进来就磕头吓着我二嫂。”回头对着陈氏:“娘,您说是不是。”

    陈氏被点名,似乎这才看到何家贤的委屈和求助,如梦初醒般:“既然传了你进来,有事说事,这样的做派成何体统?”

    宣竹娘这才谢了恩一骨碌爬起来:“老奴是来求二奶奶的。”

    何家贤实在不清楚,既然是求自己,怎么到陈氏房里来?方才那丫头禀告时不时说来讨陈氏的恩典吗?

    耳边就听宣竹娘说宣竹在汀兰院挨打的昏死过去,连个大夫也不给请……何家贤气急,把疑问藏在肚子里,开口辩道:“她冲我发脾气,二爷瞧见,罚了她,胡妈妈也是知晓的,纹桃也是看见的。”

    方玉露便听了笑着说:“我二嫂是个好性子的,她既然这样说,必有这样的事,你可别一味袒护你姑娘。”

    宣竹娘急忙道:“二奶奶好性子,整个方家谁不知道。可我们姑娘素来也是个妥帖的人,别的不提,只在屋里跟前伺候这几年,夫人不是不知道……时常还夸呢……”

    陈氏便笑着点头:“是个好丫头。”

    方玉露看起来不适合辩论,见母亲都点头,便闭嘴不言,其他几个人也都静默,唯独方玉婷开口道:“母亲,本该陪着的,只我那屋里给母亲做秋日的褂子呢,这几日赶工,莫不若先告辞……”

    陈氏愈发觉得她乖巧,点头叮嘱道:“哪里就急了,仔细眼睛,慢慢的也就是了,你的孝心虽好,可也要注意身体,别熬坏了,反倒是让人说我刻薄你,这才是毁了你的孝心。”方玉婷急忙点头带头出去了。

    其他几个也便不好意思久留,纷纷说了几句话跟着出去,唯独方玉静走时还舍不得,频频回顾想留下来看热闹,被方玉烟怒目拉着走了。

    陈氏这才发威,一改素日慈爱和善的面容,摆出当家主母的威严来:“既然有证人就不怕冤枉了老二媳妇,叫纹桃和胡妈妈来。”

    不多时便有人传了她们来问话。

    纹桃不敢抬头,只跪着垂头认真答话:“……见宣竹把粥碟子扔在桌上……说她也有脾气,叫二奶奶别过分了……”她不敢撒谎,方其瑞也亲见的。

    那日他们回屋,她先瞧着,宣竹还没发脾气,只端着碗往回走而已,面上怒气冲冲,她便故意迟疑着放慢脚步,细细走着不出声。

    谁知道下一秒,宣竹就把碗摔在桌子上……方其瑞就跟在后面来了……她急忙辩解她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下人,也被惊着了……果然宣竹被打了。

    胡妈妈倒是耳聪目明,从何家贤编派宣竹,故意为难开始说起,说到宣竹发脾气,像是亲眼见过一般,尽管她并不在场。

    宣竹娘听完脸色十分难看,又跪下咚咚咚磕头:“老奴女儿管教不好,冲撞了二奶奶,罪该万死,老奴还差点冤枉二奶奶,愿意领罚……”

    陈氏便看向何家贤,何家贤再笨,也知道家里的陈氏的天下,即便事情跟自己有关,也不能做主,因此道:“一切但凭母亲做主”。

    陈氏颔首,对宣竹娘:“既如此,你去领十个板子,再罚三个月的工钱,这是体谅你爱女心切的缘故。”

    宣竹娘磕头谢恩:“老奴心甘情愿。只一件事,还求夫人恩典。”

    “既然宣竹伺候不好二奶奶,求夫人开恩安排她个别的差事。”宣竹娘又磕头,何家贤都不敢看她的青红肿胀的一大片额头。

    金娘子见陈氏迟疑,又劝:“宣竹娘说的有道理,二奶奶与宣竹已不妥当,即便不为宣竹,也为二奶奶心里畅快不是。”

    陈氏这才点头,对宣竹娘道:“就依你,回头叫管事妈妈给宣竹重新安排个差事。”

    宣竹娘自然是感激不尽,又磕了几个头才跪着退出去。

    闹了这么一出,陈氏也乏累,便叫何家贤出去。

    何家贤天人交战了许久,临了还迟疑半响,才咬牙跪下道:“媳妇还有一事求母亲。”对她来说,膝下有黄金,在现代她都没跪过任何人,没想到这里动不动就跪下。先前是仪式类的跪拜,还好接受,为了求人下跪,这是头一遭。她也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战胜自己那点子自尊心,就当是为了徐氏。

五十六章 软磨

    “有事直说便是,你这是做什么?”陈氏像是唬了一跳,半天才反应过来,起身来扶何家贤。

    “媳妇儿知道这不合规矩,只是答应了父亲,他迎姨娘时,无论如何回去看看的。”何家贤咬牙道,不惜连何儒年都搬了出来。

    “我的儿,这是怎么着,一个姨娘罢了,怎么你偏如此固执。”陈氏叹气道:“既然亲家老爷如此看重,少不得要给他这个面,不敢怠慢。”陈氏沉吟半响,扭头对金娘子道:“你把咱们预备下的礼添厚些,命方富跑一趟,为亲家老爷贺喜。”

    金娘子迟疑着不去,慢慢道:“不是奴婢不听命,实没有这样的礼节,亲家老爷迎姨娘,关上门悄悄儿就是了,何必折腾的大家。就是咱们老爷迎姨娘,也就是进门给夫人您磕头,喝酒吃饭静悄悄的就是,别说出阁了的大小姐,就是家中的几位小姐,也没有坐席面儿的,都是派丫头送点子贺礼……也有那些尊贵的嫡出小姐,略连个脸面儿都不赏的,哪里有像二奶奶这样上赶着的……”

    金娘子看一眼何家贤,有些不满对陈氏:“恕老奴僭越,您就是再疼二奶奶,也不能坏了规矩这样个疼法儿……”

    “住口!”陈氏少有动怒的时候,对着金娘子更是基本没有,今日却忍不住:“哪里有你说嘴的份儿,叫方富走一趟!老二媳妇都跪下了,我再不允,像个什么样子?知道的,说是事情让我为难,老二媳妇懂事求人呢。不知道的,还当我偏为难老二媳妇呢……”

    话音未落,何家贤就听出她们一唱一和的目的,只怕是不会允许自己回去了的,与其触怒陈氏,不如见好就收,改口道:“是媳妇想得不周,让母亲为难了,媳妇儿不回去便是,方管家也别去,免得坏了规矩。”

    金娘子这才走到何家贤面前行礼请罪:“老奴僭越,求二奶奶恕罪,只夫人当家这几十年,规矩礼法都是要遵守的,不可因一人而废。夫人疼二奶奶,还望二奶奶也疼疼夫人,不然这个家以后,说了命令谁还听呢?”

    她起身站定,接着说道:“这还是小的。若是别的大门大户听见了,说二奶奶不懂规矩,还情有可原,说夫人也不懂规矩,那就可成了笑话了……”

    何家贤点头表示懂了,又扶了金娘子一把:“妈妈受累……”

    金娘子这才回到陈氏身边站定,一脸凝重不苟言笑,恢复她惯常的神态。仿佛方才那番道理不是她唾沫横飞说出来的,而是她脑门上刻着何家贤自己看懂的,一副她什么也没干的表现。

    陈氏此刻才扶着额头笑着道:“我的儿,难为你这样懂事,委屈了你了……你可不知道,这一大家子人,允了这个,那个偏说不公平,你没瞧见方才婷丫头挪揄我,连老四托生在我肚子里都埋怨我偏心呢。”

    何家贤浑身麻木地没有一点儿知觉,只不住点头胡乱应是。陈氏的老辣,金娘子的厉害,她今儿个算是彻底领教了。软硬不吃,理还让她们说了。

    自己这将自尊心踩脚底下的一跪,非但没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捱了一顿编排,全然理亏。她又羞又气,又愤慨自己没有能力。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无话可说。

    她并不埋怨陈氏,毕竟这的确不合规矩,没有为自己破例的道理,是自己没看清楚事实,以为陈氏口口声声说疼爱自己是真的,就偏当了真。

    套用一句很流行的话:很傻很天真。

    何音兰说陈氏只是想拿捏她,并没有什么坏心,她是相信的。虽然派去的几个丫头妈妈不听话,可说起来,除了不让她出门到处溜达,衣食住行倒没有一样是短缺的,相反,从今儿个几个小姐的对话中听来,对她算是厚爱了。

    在陈氏眼里,一直对她在让步。

    是她不知好歹。

    陈氏看着她懵懂无辜的眼神有些头疼,挥挥手:“你先坐着歇着,宣竹那边,我自会找另一个丫头替她。”

    金娘子早已经命丫鬟带了一个人上来,何家贤坐在那里受了她的礼:“奴婢吉祥,请二奶奶安。”

    何家贤起身道谢,也不再说话,径直走了,吉祥连忙跟上。

    陈氏瞧着她挺得笔直的背影,像是从来没有那么直过,背着一座牌坊似的,便觉得有些扎眼,轻声问金娘子:“我是不是对她太纵容了?”

    “奴婢瞧着,您就是太心善。”金娘子给她按摩太阳穴,徐徐道来:“既然不喜欢那边,索性不管才是正理。若是规规矩矩的,就翻不出来什么大浪来,由着她便是;若是个爱闹腾的,就等她闯出祸,好好收拾一番,也省得费这么大力气看着,不用她操一点心,人家还不领情。”

    陈氏点头:“你是知道我的,总不是个劳碌命。”顿一顿又道:“我倒是想不管,可我不管,就有别人管,若是落到那一位手里,别说闯祸等我收拾她了,不收拾我就算好的。前几日也不知道背地里告得什么状,老爷昨儿个就摆了个人放在咱们院子里……”

    “也是,奴婢想岔了,还有那一位呢。”金娘子朝后院指指:“背地里算计,她是头一份。那个吉祥,一脸狐媚子奸相,奴婢瞧着撵也不是,供也不是,用也不是,闲也不是,正好宣竹遣人来告状……”

    “亏得你机灵,把宣竹老子娘叫来,既恶心了她,又正好打发了那贱婢。”陈氏咬咬牙:“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也敢背地里给我下绊子,老爷那句阴阳怪气的话真是把我堵得闹心呀。”

    陈氏有些委屈:“说什么舍得把自己屋里的丫头给了老二媳妇,我少了人伺候可不行,非要把那个贱婢派来给我。”她冷哼一声:“给什么给?还不是过来瞧着我给我添堵罢了!”

    金娘子急忙劝道:“您有心疼病,千万别动怒。依奴婢看,这样的举动,可不就是那院里的那人背地里安排的。”她想了想,沉声道:“奴婢早已经打听了,吉祥倒不是她的人,只是不管是不是,这个人咱们也不能留,若是忠心于夫人的,正好去看着二奶奶;若不是忠心的,打发了也好……咱们院里都是调教好了妥帖至极的人,来这么一位生人……那院子里有胡妈妈,一个丫鬟也翻不出什么浪来,还显得您对老爷的信任。”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3792/ 第一时间欣赏相公罩我去宅斗最新章节! 作者:花三娘所写的《相公罩我去宅斗》为转载作品,相公罩我去宅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相公罩我去宅斗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相公罩我去宅斗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相公罩我去宅斗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相公罩我去宅斗介绍:
穿越到深宅大院,不会宅斗怎么办?有人教有人罩!腹黑相公不好惹,咱能学呀……
原主却超越到现代,帮女主斗小三,念大学,遇帅哥……
这是一部剧中剧!相公罩我去宅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相公罩我去宅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相公罩我去宅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