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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花三娘     相公罩我去宅斗txt下载     相公罩我去宅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44、挖个坑给绿尛跳

    绿尛疑惑道:“那奴婢就更不懂了。您到底是他亲姨娘,二爷以前虽然明面上跟您不亲,可背地里却还是听您的话的。”

    “在他心里,方家第一,我第二。”梅姨娘笑笑:“以前方家一切安好,不需要他操心,自然听话。现在方家不好了,方家又排到我前头去了。”

    绿尛听明白了,只是有句话不敢说。她很想告诉梅姨娘,其实在二爷心里,二奶奶才是第二的。

    他们做下人的,只要不瞎,都能看得出来。

    再加上那几个孩子,梅姨娘不知道排在哪儿呢。

    可在梅姨娘心里,二爷肯定是排在第一位的,比掌管方家还要重要。否则,梅姨娘何苦伤好了还装作不好,就是为了留二爷在方家掌管家务呢?

    梅姨娘梳好妆,对着铜镜看了半天,很是满意,笑着道:“你平时也不要管她怎么安排,她要做什么你由着她,只需要禀告我就是了。”

    绿尛点头:“奴婢一直是怎么做的。”

    两个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微弱的嘤嘤哭声,似乎是要往里面来。

    忽而又止住了,脚步渐渐离去。

    绿尛疑惑,走到门口开了门,就见院子里的三等丫鬟阿枝背对着她,站在角落里哭哭啼啼的抹着眼泪,跟劝慰她的阿秀嘟哝:“……不管成与不成,我也要试试看。”

    “姨娘还病着,只怕本就心情不好,你这样去不是诚心添堵吗?”阿秀拿出一两银子递给她:“我只有这些了,你先带着你大哥去请大夫。”

    “这哪里够……”阿枝很是悲伤:“他是双腿被牛车轧了。”

    “哎……”阿秀点点她:“你也是活该,当初拉你跟我一起去二奶奶那里买那个叫保险,你非说家中只有一个哥哥身强力壮的,不会得病,非要省那每个月的500个钱。”

    说得阿枝更加伤心的嚎啕大哭:“谁知道呢,好端端的就从车上摔了下来,若是买了,如今也有十两银子……”

    何家贤卖的保险,这几个月来已经断断续续有好几个人获得理赔了。

    阿枝一想到这里,悔不当初:“不求梅姨娘的话,我哪里还有脸去找二奶奶借银子呢。二奶奶人那样好,给了我们机会,我们却不知道珍惜,真羡慕那几个伺候二奶奶的人……不过事到如今,怎么也要试一试。若是梅姨娘实在不借,就只能不要这张脸去求二奶奶了,她人好……我也不想让她坏了规矩为难。”

    说完推开阿秀的手,起身往屋里来。

    绿尛忙关了门,装作什么也没察觉的样子。

    梅姨娘问她怎么了,她来不及说,阿枝就敲门。

    梅姨娘赶紧去床上躺着,绿尛开了门,阿枝噗通进来跪下,把要借银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梅姨娘一脸寒冰,她交了权后不过是靠月例过日子,何家贤虽然没有苛待,但是跟以往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也是不能比了。

    更何况不过是个三等丫鬟,平素连在她面前伺候的资格都没有。

    只是她向来和气,对待下人和煦友爱,这种事情是从不正面冲突的,只闭上眼睛装睡,由着绿尛去说。

    “你哥哥年轻力壮,腿若是有问题,还真是可惜了。”绿尛思忖着,见梅姨娘不吭声,才大着胆子自己做主:“如此,等梅姨娘睡醒了,我禀明了她,借与你吧。”

    阿枝没想到这样容易,吓了一跳,她本待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没想到真的能成。

    想起以前梅姨娘虽然和蔼,但是规矩森严,不能预支工钱就是不能。

    没想到有借银子的一天!

    感激的连连磕头道谢。

    等阿秀一走,绿尛忙跪下请罪:“奴婢擅自做主,坏了规矩。只是……”她想起前段时间听别人提起的何家贤放“保险”一事,一直以为不过是生意上的事情,因此没有过分关注,只草草跟梅姨娘提了几句。

    没想到,因为这个,居然下人们的人心,有了偏向。

    “奴婢委实没想到她居然会用这个收买人心。阿枝是咱们院子里的人,这些年姨娘您也没对不起她,可她居然说什么,二奶奶人好,不忍心她为难?那就来为难您了?”绿尛将阿枝和阿秀的对话说了。

    梅姨娘冷笑着:“我还当她不动我的人,是没能耐呢。却终于是长了本事,知道走偏门,从别处开刀了!”

    离过年不过三天的时候,梅姨娘痊愈了。

    她并没有然让何家贤交权,何家贤也不愿意交权了。

    现在,方宝乾,方其云和方其凯的命运全都与她休戚相关,她不想也不愿意这些孩子们再受委屈。

    还有最最无辜的何家,被梅姨娘阴谋牵扯进来的何长谨。

    冤死的吉祥。

    梅姨娘不说,她也就乐得装聋作哑,遇到事情均是自己处置。

    到了团年这一天,早早的安排了座位,不向往年那样梅姨娘坐主位,而是安排她坐在方其瑞何她的下首。

    绿尛再也看不下去了,指着何家贤安排的椅子说道:“二爷也就算了,你把自己排在姨娘前面是什么意思?”

    何家贤笑着看向绿尛:“尊卑有序。绿尛姑娘在方家伺候了这些年,不会连这个也不懂吧。”

    “懂?”绿尛指着何家贤:“二奶奶忘了二爷是谁生的了?”

    “我还真是不记得了。”何家贤笑笑:“绿尛姑娘说说,二爷是谁生的?”

    “自然是梅姨娘……”绿尛趾高气扬:“虽然现在是二奶奶管家,可也要明白主次!”

    “是绿尛姑娘不明白主次吧。”何家贤笑着对雪梨招手:“掌嘴!”

    雪梨早就对飞扬跋扈的绿尛心生不满,听了令径直走到绿尛面前,扬起手就是一嘴巴扇过去,打得心情巨爽,得意笑着道:“我伺候人这么些年,还没听说过姨娘能坐在奶奶前面的。”

    绿尛难以置信,捂着脸就要还手,何家贤一撇头,冷笑着道:“怎么,你还想打我?”

    几个伶俐的婆子早就上前来,将绿尛按住,听何家贤道:“绿尛不守规矩,方家用不了这样的人,叫了婆子来,发卖出来!”

    绿尛见她如此心狠手辣,只听得浑身脊背发凉,委实不敢相信。

    片刻后咬牙切齿:“你敢!”

    “我没什么不敢!”何家贤轻蔑的笑笑,梅姨娘做的那些缺德事,绿尛在中间功不可没。

    徐氏生前过的那样凄苦,死的时候又是何等窝囊,她们主仆倒是风光快活,纸醉金迷的。

    牙婆很快找来,绿尛这才知道何家贤动了真格,浑身抖如筛糠,只不住的道:“叫梅姨娘来救我,梅姨娘救我!”

    梅姨娘真的来了。

    是阿枝去叫的。

    她前几天受了绿尛恩惠,到底有些良心,害怕她真的被发卖出去,急忙去院子里禀报。

    何家贤不卑不亢,将事情说了,只咬死了绿尛口无遮拦,“父亲母亲的排位都还在祠堂,哪里就这样胡说八道!”坚持要把发卖出去。

    梅姨娘无可辩驳,焉知何家贤不是专门打她的脸,虽咽不下这口气,却见大部分下人都站在她身侧,更兼只怕方其瑞知道了,也定然是偏帮何家贤一方,当下笑了笑:“绿尛不懂事,罚罚就罢了。她伺候我这些年,一时没她还真不会习惯的。”

    “这种没规矩的丫头怎么能留在姨娘身边。”何家贤对梅姨娘从内心里憎恨,面上却强忍住不显露,认真道:“若是有心人说是姨娘纵容的,姨娘岂不是跟着背黑锅!”

    梅姨娘难得忍气吞声,又劝何家贤网开一面:“……免得其他伺候的人寒了心!”

    “……正是要给她们一个警惕,谁也不能骄纵生事!一视同仁!”何家贤不松口。

    僵持间方其瑞回来,听明白原委,从中间和稀泥:“我看打十大板吧。”

    “还要罚她一年的月例。”何家贤补充。

    方其瑞宠溺的笑笑,知道何家贤不甘心。以前绿尛就没少顶撞她,如此任性的妻子,他见识的很少。

    此刻方知道她也是小肚鸡肠,眯起眼睛:“吃饭吧。大过年的,别坏了心情。”

    何家贤便让雪梨去监督行刑,又小声叮嘱了她几句。

    待她们坐定之后,就把绿尛拖到后院去打。雪梨暗地里对那几个婆子道:“看着点,别打坏了。到底绿尛姑娘在方家这么久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那婆子诧异:“可是二奶奶的意思?”

    雪梨冷哼一声,很是不屑道:“拿着鸡毛当令箭!”言辞里的轻视,却不像是装的。

    绿尛远远的听见零星,没有吭声,咬着牙挨了十板子,拖到住处去养伤。

    梅姨娘答应过方其瑞不过问府里的事情,可绿尛是她身边的人,到底饭桌上没忍住,吃着红焖肘子,突然开口道:“我记得绿尛做这个肘子,是最拿手的。当年我怀着你的时候,胃口不好,可就是爱吃这些大油大荤的东西,绿尛才十岁,自己劈柴用小锅给我炖……”

    “原来绿尛到府里已经这么久了?”何家贤打断她,笑着说道:“那不该不懂规矩呀……”

    梅姨娘从未想过有一天何家贤会这样牙尖嘴利,或者说,她一直都是厉害的,只是没有露出獠牙而已。

    她开始闷声不响的吃饭。

    过完正月十五,何家贤问雪梨:“管库房的崔妈妈的媳妇是不是快生了?”

    “还有一个多月呢。”雪梨笑笑。

    “让她回去照顾些吧。生孩子可大可小,万一有个不测,女人就进了鬼门关。”何家贤笑着:“月例照发。以后谁家里有人生孩子,都这么做。”

    “那崔妈妈可要高兴坏了,她本来就担心呢。”雪梨也很是开心:“只是库房,安排谁去管呢?奴婢这几年也学会了算账……”

    何家贤笑着打断雪梨道:“这个等二爷晚上回来,问问他。”

    雪梨有些失落。

    不过是走个过场。何家贤把想让绿尛管库房的打算说了。

    方其瑞有些犹豫:“一个下人而已,她这几年有些无法无天了。”

    “她无法无天,是因为有人撑腰。”何家贤将在心里滚了几遍的话说出来:“她是个忠心的,也很能干。真的要是做了坏事再来管,很是可惜。我想将她与梅姨娘分隔开来,如此猛虎少了利齿,也成不了什么事。莫不如借着这个由头,让她管库房。这是个好差事,省得有人口舌,说咱们针对梅姨娘。”

    梅姨娘苛待方其云他们,多是绿尛下得令,那些小丫头们都很怕她,也听她的话。

    方其瑞听了倒是觉得有一定的道理:“内宅的事情你定好了。”说着一把打横将何家贤抱起来:“我太忙了……”嘴角便是不怀好意的笑。

    何家贤也捂着嘴笑:“我也忙啊……”

    可是还要忙里偷闲,创造下一代呀。

    正将何家贤压在床上上下其手,方其坤跑进来:“……爹爹,娘亲……姐姐自己偷着吃绿豆糕,不给我……”他眨眨眼睛:“咦?”

    观察了一阵子,突然之间冲过去,小拳头朝方其瑞背上屁股上乱招呼,气呼呼的义正言辞:“坏爹爹,不许欺负娘亲……”

    “什么?爹爹欺负娘亲?”然然本来是逗弟弟玩的,端着一盘子绿豆糕跟着追过来,听见此话,杏目圆瞪:“弟弟,打爹爹,叫他欺负娘亲,使劲啊,你没吃饭啊……”

    方其瑞哭笑不得,起身将方宝坤制住,正要说话,然然早已经气鼓鼓的道:“爹爹不仅欺负娘亲,还欺负宝坤,哼,我跟你拼了!”

    说着一兜头就朝方其瑞撞过来!

    方其瑞被然然撞到在床上,闷哼不已:“看来一家四口,我是最没有地位的那个……”

    他歪着身子,将然然和宝坤搂在怀里,面对着面与躺在床上的何家贤说话:“不过然然这些大了还如此天真可爱,并非一桩好事!她终究是要嫁人的。”

    何家贤知道方其瑞是说然然没有像别的女孩子那样,早早知晓人情世故,点头道:“那我回头找个嬷嬷,好好教教她!”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45、绿尛死

    方其瑞说的没有错,然然终究是要嫁人的。

    千古以来,男婚女嫁,从未改变。

    二月底,绿尛走马上任,开始管库房。

    雪梨忿忿不平。

    大概是为了证明职场失意,情场得意。她没事就穿着艳丽的服装,带着精巧的头饰在绿尛面前招摇。

    绿尛已经三十岁出头,一辈子没嫁人,也没打算嫁人。

    当雪梨抱着孩子从她面前经过时,到底女人天性,忍不住逗弄起来:“真乖啊。这是老几?”

    “老二!”雪梨得意洋洋的对孩子说道:“叫绿尛姨姨!”

    孩子便奶声奶气叫起来。

    绿尛摸了身上,委实没有什么好东西,只能撸了一只银戒指递过去给孩子玩。

    雪梨伸手拦住:“哎呀,如今您没有月例了,倒是不用破费的。”

    绿尛讪讪缩回手。

    自从没了月例,她就举步维艰。

    她调到库房,梅姨娘不可能还专门给她送银子来,她自己攒的那些,方其业闯祸时就花的七七八八。

    更遑论后面三老爷,五老爷买官时,上下打点,她补贴了许多。

    身为奴婢,她更不可能跟梅姨娘要。

    但她是方府的大丫鬟,这个叫声绿尛姐姐,那个叫声绿尛姐姐,要联系消息,笼络人脉,什么都要钱。

    管库房这一个月来,她就有些捉襟见肘,青黄不接了。

    想想接下来的一年都没有月例,虽说吃穿不愁,可她想必,在方府也没什么地位了。

    再过一个月,能记得她是梅姨娘身边大丫鬟的就没几个人了。

    她不过是管库房的绿尛。

    管库房虽然清闲,人人都想来。

    可实际上,对于她来说,缺了人吹捧,缺了手中的权势,她并不太喜欢这个“肥差”。

    雪梨想来,是因为惦记孩子,清闲的工作能多跟孩子们在一起。

    别的丫鬟们想来,是因为自由,只要有人领东西时忙一下,其余的时间都可以做自己的事情。

    可她不愿意!

    过惯了在梅姨娘身边呼风唤雨的日子,如今这样门可罗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更别说听令的人了,她要憋出病来了!

    有些人,天生就宁愿忙碌,也要指使人干活的。

    绿尛就是。

    宁愿忙的要死高高在上,也不能闲下来一个人独处。

    在她第三次没有银子打点,导致连句悄悄话也带不给梅姨娘的时候,她拦住了阿枝。

    阿枝看着手中的鎏金灯台,诧异道:“绿尛姐姐,这可是大罪!”

    “等我回到梅姨娘身边,有了银子,再赎回来!”绿尛知道何家贤打定主意要针对她,不敢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拦住梅姨娘诉苦。

    可偷偷报信,没有人愿意冒这个风险。

    她也怕,譬如雪梨,很可能就是何家贤的眼线,一等她诉苦说何家贤的坏话,立刻去报告,她就完了。

    只能让人带话。

    至少何家贤还没有那个本事,把眼线安插在梅姨娘屋里。

    阿枝受过她的恩惠,家里哥哥养伤又需要钱,是最好的人选。

    鎏金灯台要等过年祭祀的时候才用,不容易被发现。

    果然阿枝犹豫了一下就接了,用包袱包出去当掉。换了七两银子。

    “鎏金的,又不是纯金的,七两还是看你是个小姑娘。”掌柜的笑嘻嘻接了:“死当的话,给你十两,当不当?”

    死当不能赎回。

    阿枝不敢,接了七两给绿尛。她分了三两。

    有一就有二。手上有钱的感觉太好了。

    雪梨再抱着孩子来的时候,绿尛就给了一枚崭新的银馃子:“给孩子买点儿吃的,好歹叫我一声姨。”

    雪梨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连忙接了,对绿尛低声道:“还是梅姨娘知道心疼下人……她一向出手阔绰,姐姐好福气!”

    绿尛没有解释,反而更放心大胆的从库房拿东西。

    东窗事发的那一日,是端午节,离绿尛管库房已经过去近三个月。

    发现问题的是阿秀。

    她和阿枝要好,端午节阿枝准备的礼品太过丰富,加上她哥哥的腿也好全,问她哪里来的医药费,支支吾吾不肯说。

    阿秀急了,一吓唬一呵斥,阿竹就瞒不过去,如实招了。

    阿秀当下就禀告了何家贤。

    何家贤令人盘点,发觉失窃的东西居然价值上千两。

    而这些东西,却被阿枝不识货的,以七八两,上十两的价格全都当掉了。

    统共得利不过一百两不到。

    好在都是活期,无非是多花点银子赎回。

    绿尛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

    偷窃库房,可不是上次言语间冲撞就能解决的,那是要见官坐牢的。

    更何况,何家贤之前因为她出言不逊,当着很多人的面说过是给她一次赎罪的机会。

    可这罪没赎,反倒是犯了新罪。数罪并罚,她死定了!

    梅姨娘得知后指着她恨铁不成钢:“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怎么能做出这样偷鸡摸狗的事情来……”

    只能去求方其瑞:“能不能不报官,咱们自行处置?”

    身边伺候了近二十年的奴婢做了贼,梅姨娘最爱脸面,真坐实了罪名,她在燕州城如何立足?

    不管事是一回事,她还是方府辈分最高的人。

    可绿尛的事情要是惊动了州府老爷,她就再也抬不起头来!

    上千两的东西!胆大包天,恣意妄为!

    方其瑞与何家贤商量,将梅姨娘求情的事情说了,何家贤道:“既如此,就依她吧。真传出去,方家也一样丢人!”

    梅姨娘这才落了心。

    打五十大板,死了一了百了,不死就撵出去。

    雪梨念着绿尛出手大方,给打板子的婆子们一些银钱,叫她们好歹留绿尛一条命。

    雪梨是何家贤身边最亲近的奴婢,婆子们哪有不给面子的。

    五十大板下去,就算留命,也不过是一口气在,活不了几日的。

    奄奄一息的绿尛,身上血肉模糊,被扔进了乱葬岗子。

    雪梨与和气连夜将她抬了回去,喂了救命的药。

    绿尛喘气,对着雪梨惊诧:“为何救我?”

    雪梨笑笑:“咱们不过是鱼肉,人家是砧板,若是不守望相助,他日我落难,又有何人救我?”

    绿尛仍是不相信,雪梨满脸怒气:“我在汀兰院这些年,不比绿尛姐姐伺候梅姨娘的时日少多少吧?我一心以为我迟早是二爷的人,却将我许给了一个小厮,霸着二爷。这些我都忍了。后来要我做事时,说升我做管事娘子。可如今你瞧,我为她挨了板子,身子骨到现在还是虚的。孩子都生了两个,年岁这样大了,她可曾有一星半点要升我的意思?泥菩萨也有三分血性,更何况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忽悠我?只怕再过一段时间,我的下场,就和姐姐的差不远了。”

    绿尛跟着梅姨娘,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见雪梨的神情,还有她这些年起起伏伏的遭遇,倒是信了三分。

    曾经,她也以为雪梨一个二爷侍妾的身份是跑不掉的。

    后来嫁了和气,她觉得也还行,和气是二爷身边得力的人,她也迟早要管事的。

    没想到这些年过去,真的就是如她所说:何家贤一直给她画饼,让她出生入死的卖命。实际上呢,还是个伺候人的奴婢而已。

    “为什么?我瞧着二奶奶挺器重你!”绿尛艰难问道。

    “还能有什么?我这种半路投诚的,哪里比的上人家一开始跟着的。”雪梨气得两眼冒火:“那个吉祥,人都死了,还三五不时的惦记着,念叨着,若是她还在,汀兰院该是她管事才对。”

    吉祥,对哦,吉祥。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绿尛忍下了要说的话。

    伤口反反复复的感染,虽然保住命,但是吃药要人喂,翻身擦洗都要人伺候,雪梨抹着眼泪:“姐姐,瞧你这一身的伤,我瞧着都心疼。咱们伺候了方家人一辈子,到头来,空赔了一条命!”

    一面给她擦身,一面眼泪掉下来:“我也不过是一日挨一日,哪日二奶奶在物色一个跟吉祥一样的丫鬟,我也就解脱了!”说起吉祥,她恨得咬牙切齿。

    绿尛低声道谢:“有劳你了。”

    雪梨照例骂骂咧咧的说吉祥,阴魂不散,死了还占着位置,一面给绿尛喂粥。

    养了二十多日后,雪梨这天回来,在隔壁屋摔了一个碗,收拾了心情,才过来给绿尛梳洗。

    “居然叫我去给吉祥上坟?好大的主子!”雪梨怨毒的咒骂起来:“什么东西!”

    随后又自我安慰:“幸好死得早,不死还不压着我永世不得翻身!”

    绿尛便虚弱的笑着:“连妹妹都觉得她死得好,那我也没什么好愧疚了!”

    雪梨先是一愣,随后诧异的回脸望着绿尛:“你愧疚什么?”

    “不过是一点儿雕虫小技罢了。”绿尛自觉得不过是吊着一口气,想要真的康复,非常难,怕是就此瘫了。

    她无亲无故,若不是雪梨帮扶,她只怕早就暴尸于荒野间。想到日后还要在这里住下去,便想送她一个人情。

    “她本不该死的。”绿尛既然决意在雪梨面前讨好卖乖,便也不怎么隐瞒,将设计让吉祥顶罪,不小心喂食了方老爷砒霜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讲了出来。

    讲完了这么一大通话,她有些气息不匀,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

    没看到,和气快速出了房子,往方府角门那边去了。

    没有了绿尛的梅姨娘,开始依靠方其瑞。

    要人伺候,要增加月例,要穿上好的绸缎,要吃最好的燕窝。

    许是让步,许是可怜,方其瑞都妥协了。

    她说:“她一个颐养天年的老人家了,身边最得力的丫鬟都没了,还能干什么?好吃好喝享受生活,然后去死。”

    这几句话很有杀伤力。

    然后,在某一日,然然跟方宝乾因为一点小事打起来了之后,梅姨娘说她太没有教养,要带到身边养。

    方其瑞居然动心了。

    梅姨娘再利益熏心,她出身于大家的礼仪规矩,做事情的章程,管理丫鬟婆子的手段,是没得说的。

    何家贤不同意。

    哪有人能只学优点,不学人的缺点的。

    若是学得像梅姨娘一样心机深沉,贪婪妄为,她宁愿然然永远天真烂漫。

    只是梅姨娘既然打定了主意要釜底抽薪,以报绿尛之仇,自然不会一击不中就罢手。

    不过是时间问题。

    和气传来的消息,让何家贤深深松了一口气。

    她费尽心思布局这样久,终于有机会收网了。

    她不需要绿尛亲口承认是梅姨娘教唆的,方其瑞有脑子自己会想。

    只要绿尛承认吉祥是冤枉的,方老爷是死在她手中即可。

    她一个丫鬟,无缘无故的,害死方老爷做什么?

    叮嘱和气在不经意的时候跟方其瑞提出此事,不要惹方其瑞反感。

    那个罪魁祸首,始终是生他的人。

    在这世间,除了她和然然,也就是梅姨娘和方其瑞最亲了。

    亲娘毒死了亲爹,不知道方其瑞会作出怎样的抉择。

    至于吉祥的冤屈,她叮嘱和气提也不必提。

    吉祥在她心里重要,在方其瑞眼里,不过是个亲近一点的奴婢,一如绿尛。

    他若是选了梅姨娘,吉祥冤枉不冤枉的,没人在意。

    他若是选了方老爷,吉祥的冤屈自然天下大白。

    还有春娇的事情,她更是不敢提。

    在方其瑞看来,梅姨娘安排春娇,也是为了他能娶她,自然是不算什么大错的。

    后面事情的发展,始料未及的因素占的更多。

    谁也没想到徐氏那么不堪一击,她又会把珊瑚送过去。

    能扭转方其瑞观念的,只有一个方老爷。

    何家贤静静的等待着。

    直到夏季来临,天气炎热起来,梅姨娘开始叫着热,要用冰。

    冰照例很贵,不过随着技术的发展,不像以前那样松散易化就是。

    绿尛的伤口因为炎热,发了褥疮,人也高烧不退好几天,终于撒手人寰。

    雪梨买了棺材将她安葬,到底觉得同为奴婢一场,多少办了丧。又遣了和气过来报信。

    方其瑞那边没有任何表示,梅姨娘仍旧是大事不管,自顾自享受生活。

    方家迎来一位新的客人,是位女眷,长得柔柔弱弱,我见犹怜,一副毫无心机的好模样。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46、梅小姐到来

    算起来,应该是梅姨娘在京城娘家的表亲侄女,也姓梅。

    梅小姐年芳十五,是奉双亲之命过来侍奉梅姨娘的,叫她表姑姑。

    早先家里也是做官的,后来受梅阁老连累,贬为庶民,如今不过是京城一户普通人家的姑娘,请了几个老妈子。

    何家贤直觉梅小姐的到来,是给方其瑞准备的。

    但是梅小姐并没有让她感觉来者不善。

    她只是每日下下棋,抚抚琴,在穿着打扮上费力气。

    凡是何家贤不会的,她都会。

    但是除了见面行礼,从不单独跟方其瑞接触,也不拜访何家贤。

    纳闷了一阵子,见对方并没有什么妨碍之处,何家贤也就随她去了。

    只是一应吃喝穿戴照料的不错。

    她的保险事业开展的有声有色,丁悦在崴了脚,收到何家贤五十两银子的赔偿之后,很是开心:“虽然这点银子不算什么,可到底也是支出啊。能不从嫁妆里面拿,真真是极好。”

    而当初她买保险时,不过是每个月五两银子,连交了三个月而已。

    待凑齐五百两,何家贤将银子交给方其瑞:“……你用来做生意。”

    方其瑞的皮毛铺子挣不了太多钱,方宝乾的产业专门有一位账房先生打理,分得很清楚。

    十二岁的方宝乾,也跟着账房先生开始学管账了。

    何家贤终于发现,梅小姐的目标大概不是方其瑞,而是方宝乾。

    她经常在账房偶尔梅小姐,一般方宝乾也在。

    不过到底只算个半大的孩子,离大户人家的少爷十三岁初试人伦也还有一年。

    更何况何家贤管教他们,倒是没在这方面下太大的功夫。

    “梅小姐对管账有兴趣?”何家贤笑意盈盈的问。

    梅小姐脸皮薄,立时就红了:“我家里是读书人居多,还没有人做过生意,好奇,想看看罢了。”

    何家贤笑笑:“既然感兴趣,也不是什么坏事。咱们家就是做生意的。如今我虽然不管铺子,可是一大家子人的开销,还是要算的。莫不如跟我瞧瞧?”

    说着对梦梨笑着道:“去给梅小姐拿账册。”

    又对梅小姐说:“我们去花厅看。有什么不懂的,二爷回来了,也可以请教他。”

    梅小姐立时窘的脸红的要烧起来:“二爷……不方便的。”

    何家贤见她真的不是为方其瑞而来,愈发坐实了心中猜想,暗恨梅姨娘居然把主意打到方宝乾身上。

    她不由得想起一个典故来。

    明朝有位皇帝,身边有个大宫女,姓万。

    年长他九岁。基本上算是一手带大的。

    等皇帝继位了,便封了贵妃,一人独大后宫,狠戾歹毒。

    偏皇帝对这位“长姐如母”的感情深的很,一味纵容,最后子嗣不保。

    她睃了梅小姐几眼,想到那位万贵妃,心里冷哼一声,面上不动声色,只拉了她一齐看账目。

    后面,只要有丫鬟说,梅小姐又晃荡到方宝乾面前去了,她就立时出现,带走梅小姐。

    如此重复几次,纯真如梅小姐也意识到了什么,跟梅姨娘暗道:“只怕二奶奶察觉了。”

    “察觉又如何,你趁没人的时候去。别在账房那么惹眼的地方不就成了?”方宝乾手握那么大的产业,方家三代人也吃喝不完,想到有朝一日要拱手让与他人,她怎能甘心?

    儿子不争气,不争取,她只能剑走偏锋。

    见梅姨娘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势,还有来的时候家里人的殷勤期盼,梅小姐咬咬牙,决定将这一事业坚持下去。

    账房门口不行,那就后园子里。

    方宝乾在读书,方其凯指点他不懂的地方。

    梅小姐穿着桃红色纱裙,脚步轻盈,鼓足勇气上前对方宝乾轻声道:“孙少爷?”

    方宝乾抬头见是她,笑了一笑:“梅姐姐有什么事?”最近他总是偶遇这位梅姐姐,有时候说几句话,她对他很是关切。

    “见天气热,怕你读书累,给你沏了凉茶。”梅小姐让丫鬟把端着的茶水放上来:“歇会儿吧。”

    “谢谢梅姐姐。”方宝乾低头发觉自己没带汗巾,随便用袖子擦一下额头上汗,又让出一个圆凳来:“梅姐姐也坐。”

    见方宝乾对自己不反感,也没什么敌意,梅小姐笑了,带着少女的三分烂漫:“你别用袖子擦呀。”她递过去自己的手帕,带着少女特有的馨香。

    方宝乾没多想,接过来顺手一擦,放置在桌上:“等我叫丫头洗干净了,再还给梅姐姐。”

    “不妨事。”凡事欲速则不达。关爱关切已经送到,再留就有些突兀。

    梅小姐笑着:“那你好好学,我先回去了。”

    说着敛裙行礼,盈盈走掉。

    方宝乾又学了一会儿,发觉到时间去账房了,他比方家别的孩子都累。

    何家贤怕他日后埋怨自己,一面让他读书,一面又让他学管账。

    等他大了,能自己做主了,想干什么都可以。别像方其瑞那样,被逼着读了十几年的书,最后人家只想做生意。

    方宝乾并不知道何家贤的苦心,不过他是个听话的孩子,两边也都辛苦的坚持着。

    谁叫他是方家的嫡长孙呢。

    这是责任!

    从他出生开始,就已经担在肩上了。

    方宝乾匆匆告辞,留下桌上一方手帕。

    他忘记了。

    方其凯将它握在手中,有一瞬间的失神。

    天气越发炎热,请来的教习嬷嬷终于到了。

    何家贤没有要梅姨娘推荐的,也拒绝了方其瑞生意上的朋友家里用过的可靠的,这一位是她自己在街上找到的。

    那日丁悦约她去家里喝茶,出门时,见一位婆婆在路上破口大骂,骂的不是别人,却是自己的儿媳妇。

    儿媳妇一言不发,只静静地站着,等老人家骂完了,才上前扶住:“娘,您要是出够了气,咱们就回去。要是没够,您就接着骂。”

    送何家贤出来的甄家的妈妈便悄悄道:“这一位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

    何家贤纳闷,那妈妈知道这位夫人是自己主子的好友,两个人经常来往,便存了讨好的心思,要将这桩八卦说与何家贤听:“这个媳妇,据说是宫里出来的,以前还伺候过贵人呢。”

    妈妈捂着嘴小声嘀咕:“后来年纪大了没有留用,25岁放出宫。据说那贵人还专门派人来看过她几次,可见是个有主见的。不然,冲着贵人的青眼,在宫里面混成姑姑,也不是难事。”

    “可能她偏想要嫁人吧。就回了燕州城,这里是她老家。”妈妈撇撇嘴,有些可惜:“其实她家里还是有些底蕴的,后来嫁给了我们后巷的齐家。齐家自她进门后,少爷死了,就是她相公。如今剩下一个婆母在,成日里不开心就骂她。”

    “说来也奇怪,她婆母骂她,却又离不开她。骂一日消停两日。”那妈妈笑着:“有时候别人说她媳妇,她这婆母又还护着。”

    “那是她没有改嫁的缘故罢。”雪梨猜测。

    “不是。是她手段好,总能哄住她婆婆。”那妈妈笑着,言语中虽然对那媳妇有些不屑,但是听语气却又带着几分欣赏:“她要改嫁的,她婆母承诺把家产都转到她名下,她才没改嫁。不过倒是信守诺言,一直照顾着她婆母。”

    “那她厉害在什么地方呢?”想到这位妈妈居然用深藏不露这句话来形容该媳妇,何家贤倒是有些兴趣。

    “做人圆滑,滴水不漏。”那妈妈仍旧是笑着:“你瞧她,克死了丈夫,婆婆居然还离不开她,将婆家的财产都掌握在手里,咱们还对她赞不绝口,这不是厉害是什么?”

    她谄媚的对何家贤笑笑:“深藏不漏这句话是咱们夫人说的。她先前请这媳妇去家里教咱们小姐规矩,谁知道被拒绝了。”

    那媳妇跟夫人说:“她的规矩都是伺候人的规矩,甄家小姐要学的规矩是管教人的规矩,路子不一样。”

    “夫人没有为难她,就说了一句,要是想通了,甄家还是欢迎你来的。随后等她走了以后,夫人就跟老奴说,这人真是深藏不漏。”那妈妈一口气说完了这一通,那媳妇已经扶着婆婆进门去了。

    何家贤思忖着那妈妈的话,又想到丁悦对她的评价,倒是起了心思,命雪梨去打听打听。

    雪梨打听回来,这才道:“乖乖不得了,那妈妈说话没说完呢。”她一顿,感觉自己像挑拨离间一般,笑着道:“瞧我这话说的,该是那妈妈不懂这其中的道道……”

    “那齐家并不穷,家里也有几间铺子,好几个下人。”雪梨将打听来的事情一股脑儿倒出:“她与她相公是青梅竹马,说好出宫就成婚。她婆母觉得不可信,中间逼她相公另娶,他相公坚持不娶。”

    “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在那贵人百般挽留的情况下,既没有得罪贵人,却还顺利出了宫。”雪梨咂嘴:“两个人这才成婚。后来她相公染病死了。”

    “大家说她厉害,是说她远的能讨宫里贵人照拂,近的,连从家大夫人在街上与她偶遇,都下了心思请她去教从家的姐儿呢。她没有同意,可从家却也从来不恼,从大夫人也说了甄夫人一样的话,从家的大门,随时都为她敞开。”雪梨道:“我瞧着,以前那个崔嬷嬷,虽然厉害,可也是仗着年纪大的缘故。若说是能干,只怕齐家媳妇远在崔嬷嬷之上。”

    何家贤听到连一向什么都看不入眼的从大夫人都这样发话,说明在古代人的眼中,此人大概是有些真本事的。

    她向来不喜欢那些礼仪规矩,看不出什么门道。之前跟崔嬷嬷学习,也不过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后来怀孕了就更是搁浅了。

    直到崔嬷嬷离开,也没学出个什么样子来。

    然然那时候又小,因着她的纵容,能马虎糊弄过去,也就罢了。

    说实话,崔嬷嬷那样教条似的教学,她并不喜欢。后面因着两位主学的姑娘们都先后说了婆家订了亲,崔嬷嬷功成身退。

    如今然然一日大过一日,中间因着懒散天真,跟着崔嬷嬷学的那些,基本上都已经还回去了,方其瑞这才又重视起来。

    相比于上次的学习,何家贤对这次的纠正学习也不大敢怠慢。

    总不好叫然然嫁人后,像她这样,忍气吞声,处处为人掣肘吧。

    这个齐家娘子,倒真是个好人选。

    思及此,何家贤决定亲自去拜会。

    只是帖子刚递过去,那面齐家娘子就已经传了消息过来:“方二奶奶不必上门了,我愿意教授小小姐。”

    何家贤诧异莫名,特意让齐家娘子定了日子,只等家里的事情处置好就来。

    最后是早上十点左右过来,下午四点左右回去,中间教授两个时辰,吃一顿午饭。

    到了上门那日,何家贤特意将然然认真打扮一番,梅小姐表示要见识一下宫里的规矩,也跟着来瞧。

    方其凯在汀兰院逗着方宝坤玩闹,顺带一起出门见礼。

    齐娘子穿着素色布裙,简单又干净,过来盈盈行礼。

    何家贤见她的礼和崔嬷嬷的差不多,忙还了一个。

    齐娘子环顾众人,几个孩子忙齐声道:“先生。”

    “恩,就这么叫吧。”出乎何家贤意料的第一幕开始了,她当这句“先生”理直气壮,不像别人那样总是客气推辞。

    譬如崔嬷嬷,当时说的是:“老身闲人一个,当不起少爷小姐们如此称呼,叫一声嬷嬷便是。”

    齐娘子的神情是倨傲而自信的,脸上闪着光彩,她看了一眼然然,拱手弯腰。

    然然愣了一下,有些不解的看向何家贤。却又不等何家贤回答,有些欣喜的朝齐娘子点点头。

    齐娘子冲何家贤道:“孺子可教。”

    何家贤都还未明白过来呢,然然已经上前一步,也同样学她方才拱手弯腰行了一礼。

    齐娘子也面带微笑点头。

    “我明白了。”方其凯笑着:“这是打哑谜呢吧。先生说,这位就是要教的学生了。然然说,正是。然后行礼认先生。先生说,正是。”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47、小姐们打架

    他说完眼神在现场圈了一转,最后停在齐娘子脸上。

    齐娘子笑着:“四少爷聪慧过人。”

    方其凯有些自得的笑。

    梅小姐解了惑,朝方其凯感激的笑笑。

    齐娘子尽收眼底,但笑不语。

    等第一日的教学结束后,她去跟何家贤说然然的学习情况,顺嘴提了一句:“府里适婚的孩子,不止是四少爷啊。”

    何家贤一愣,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娘子笑:“梅小姐也到年纪了。”

    何家贤也笑,没有明说梅小姐,是给方宝乾准备的。

    齐娘子开始每天报道。

    说的是规矩,其实还包含琴棋书画等内容。

    齐娘子将女则和女诫放在然然桌上。

    然然很是喜欢这位说话带着三分笑的先生,道:“我已经读过了。”

    齐娘子就收起来,背着手问:“女诫中,曲从一章,你有什么感悟?”

    然然结结巴巴,慌张起来。

    何家贤为了给齐娘子充分的尊重,仍将课堂设在以前崔嬷嬷教授的小厅。

    只有她和然然两个人。

    何家贤既不旁听,也不提任何教学意见。

    齐娘子不以为意,见然然答不出来,开始教她下棋。

    抚琴齐娘子坦言不会,读书说不定读的还没有然然多,琴棋书画,她只占了个棋字,一手围棋下的极好。

    不到三日,丁悦上门拜访,拍着手郁闷道:“我就奇了怪了,怎么我和从大夫人都请不动的人,偏你请得动。”

    何家贤也不知道,更不好问齐娘子。

    丁悦又道:“莫不如我把闺女送到这里来,跟然然一起学吧。”

    丁悦的闺女叫甄香,已有十四岁,生得亭亭玉立。

    “那我可不能答应你。我得先问问齐娘子的意见。”何家贤说道。

    丁悦就有些不满:“你既然花钱聘了她,她也答应了。教几个人是你说了算。你家是没有表小姐堂小姐之内,有的话,这么今天来一个问一下,明天来一个问一下,烦也烦死了的。就这么定了!”

    何家贤急忙道:“她是老师,有权决定教谁不教谁!”

    “切,你还真把她当先生啊?一个女流之辈。”丁悦摆出夫人的谱:“我去跟她说。”

    “还是我去说吧。她若是不同意,我也不会硬塞进来的。”何家贤拦住丁悦,据理力争。

    丁悦不好真的因为这种小事跟何家贤翻脸,却也微微有些恼怒:“……大不了加她些银子罢了。”

    何家贤只好好声好气的劝了会儿,丁悦才扁着嘴:“就你把她当回事。”

    何家贤疑惑道:“不是你说她厉害,深藏不漏的吗?”

    “那又如何?还不是平头老百姓一个!”丁悦点着她的额头:“死心眼。这天下有本事的多了,深藏不漏的也多了。咱们有心抬举,可架不住有人不识抬举,那就没什么脸面好给的了。毕竟,寻常人没有她,还是好端端的在吃吃喝喝。可要是没有了咱么家的铺子……”

    丁悦“哈哈哈哈”大笑起来:“那许多人就连米都吃不上喽。”

    何家贤听她言语里面的自得,这才明白,即便是再有能耐的人,若是没什么身份地位,在丁悦眼中,不过也就是尔尔。

    这就是古代社会的森严等级。

    略微有些犹豫的开了口,齐娘子听了道:“二奶奶这是知会于我还是商量于我?”

    何家贤道:“自然是商量。我还没答应甄夫人呢。自然是要等您点头。”

    齐娘子脸色稍霁,笑着说道:“既然如此,也不好驳甄夫人面子,您答应她即可。但是千万别说是经过了我的同意,只消说是您答应了才好。”

    何家贤一愣,以为她是为自己出尔反尔,说不教甄家的人,却又教了的缘故,不好意思,忙道:“甄夫人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齐娘子见她会错意,笑着解释:“我行得正做得直,就算先前不同意如今同意又如何?世间上的事情,哪能件件一锤定音的?”

    何家贤便问为什么?

    齐娘子便问道:“你可知为何她们都请我,我偏答应了您吗?”

    “因为她们请我,不过是把我叫过去,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命令我去教授,仿佛是我莫大的福气。二奶奶您不同。”她眯着眼睛:“您给我下了帖子,写明原委,并说要登门请我。”

    她顿一顿,满脸诚恳:“我并不是那不识抬举之人,只是谁是真抬举,谁是假抬举,我分得清楚,计较的厉害!”

    何家贤这才明白其中原委,又问为何跟丁悦不能承认?

    齐娘子道:“她们这帮阔太太们,最爱体面,最好奢华,巴不得将人人踩在脚底下。看她们请我与您请我的不同行事风格便知道了。若是您这样真的眼巴巴的问我才做决定,难免堕了威风。”

    她看着何家贤:“我知道二奶奶不在乎,可我在乎。士为知己者死。”

    她笑着:“二奶奶以真心待我,我就不能看着二奶奶深陷泥潭而不自知。您若再不将自己当回事,假以时日,整个燕州城,就没人把您当回事了。没遇到事还好,若是遇到事,孤立无援,甚至落井下石者,大有人在。”

    何家贤明白了,诧异道:“你是劝我,对待不同的人,就用不同的态度?”

    “正是。”齐娘子点头:“若非如此,不能立足!”

    何家贤有些犹豫,那不成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

    齐娘子似乎看出她所想,解释说道:“四少爷如今年少成名,一举成了生员,我瞧着,两位孙少爷读书也是极好的,他日高中不在话下。若是二奶奶不尽早纠正行事作风,光凭一番赤诚之心,日后,偌大的家业,娶回来的那些媳妇,再到孙子辈,就够您愁的了。”

    齐娘子见何家贤认真起来,才点播到最后一句:“做人凭本心,做事凭手段。”

    何家贤释然。

    对齐娘子道谢,将梦梨叫来,写了帖子,送去了甄府。

    甄悦这才又高兴的过来,睃一眼何家贤:“你不会真的还请示那个齐娘子?”

    “自然不是。你说的有道理,我既然花银子聘了她,这点子小事我还能做主的。”何家贤按照齐娘子说的话回答。

    甄悦果然很高兴,认为何家贤跟她是一伙的:“甄香,过来见见你方姨。”

    何家贤拿出一个荷包,里面是两粒金海棠:“给孩子玩儿。”

    又吩咐丫鬟过来带着甄香去小厅,跟齐娘子学习礼仪。

    甄悦陪着说了一会儿话,留下两个丫鬟两个婆子跟着伺候,便先回去了。

    过了两天,连梅姨娘也看出齐娘子是真的有些手段的,便将梅小姐也送过去一同学习,另外给齐娘子交了学费。

    这一日何家贤正在帮方宝坤温习功课,就有丫鬟过来报信:“……几位小姐吵起架来。”

    何家贤吃了一惊,叫了方宝乾过来照看弟弟,自己去小厅。

    然然脸上几道红印子,咬着牙一言不发。

    梅小姐眼泪汪汪的,小声抽泣,额发凌乱。

    甄香双臂环胸静站在一旁。

    她们三个人,梅小姐年纪最大,然然年纪最小。

    何家贤进来,环顾一圈,发觉齐娘子不在,原来是趁先生不在时闹起来的。

    便低声对梦梨说道:“齐先生哪里去了?”

    梦梨说道:“本来教女诫的,齐先生家里突然说她婆母不舒服,她来不及告假就回去了,说是看看就回来。叫几位小姐自己温习功课。”

    那就是没有旁的人证了?

    何家贤略想一下,才道:“去看看齐先生家里出了什么事,若是真不好,送些银子过去。若是好了,请她过来处置。”

    她也不说话,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歇息,看也不看三位小姐一眼。

    几位小姐就有些尴尬,但是也不敢坐,更不敢说话。

    僵持了一盏茶的功夫,齐娘子匆匆赶来,见何家贤在,敛裙行礼:“是我的错。”

    “既然先生回来,那我就先去忙了。”何家贤命梦梨留下来给齐娘子帮手,自己仍旧回汀兰院。

    从头到尾就没有要问明缘由的意思。

    甄香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齐娘子待人严苛。此事是她挑起来的,她本想自己是客,何家贤做主的话,多少要顾着几分母亲的薄面,照顾着她些。

    没想了居然抬脚就走了。

    齐娘子已经命人拿了几个蒲团放在她们脚下:“跪着吧,一炷香,跪完了起来说话。”

    甄香恨恨瞪了梅小姐一眼,不忿的跪下。

    待时辰到了,齐娘子命她们起身,又坐下了,才问道:“谁先说。”

    甄香略微一愣,梅小姐已经抢在前头:“我先说。”

    “咱们学习女诫,甄小姐就说我不知廉耻,住到别人家里,一竿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还好意思跟着学规矩。您是二奶奶费了多少心思请来的老师,我居然有脸蹭课……”梅小姐说着又哭起来:“……我气坏了,就回了几句嘴。”

    “是啊。你说你只是回了几句嘴,可你回的什么嘴?就差没诅咒我终生嫁不出去了。”甄香冷笑一声,斜眼看着梅小姐哭得梨花带雨,忍不住轻嗤一声。

    她二人口角,为何然然伤得最重?

    齐娘子的目光转过去。

    然然站着,眼神也不闪躲,对上齐娘子探寻的目光,认真道:“两位姐姐吵闹,碍着我温习功课。我劝了几句不听,就动手了。她们就一起来打我,自然我受伤最重,可好在打起来后,她们就老实了,不再争吵。”

    然然说这些话理所当然的笑着,就像是描述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先生要罚就罚,我绝无二话。”

    齐娘子生平第一次有些无语。

    她本待觉得然然聪慧,又肯学,没想到是这样一股硬骨头。

    只是这理由,也太牵强了些。

    齐娘子命然然去佛堂跪一个时辰,又让甄香回府休息,梅小姐去梳洗换装,明日再来。

    然然只跪得两脚发麻,才由丫鬟们扶着。

    “小姐是去汀兰院吗?”她虽然辟了自己的院子住,可却总爱赖在汀兰院。

    “不回。”然然慢慢的回自己的院子,门口遇到齐娘子。

    她看看天色,已经近黄昏。齐娘子都是下午就回家的,此刻显然是专门在等她。

    行了礼,然然问:“先生还有何见教?”

    “我说一件事情,你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齐娘子轻声和她说。

    然然点头。

    “梅小姐伤春悲秋,甄悦看不过眼,出言侮辱在先,是也不是?”

    “嗯。”

    “两个人吵起来了,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是也不是?”

    “嗯。”

    “你劝诫无效,就动手了,是也不是。”

    “这些我跟先生说过呀,然然并没有撒谎。”

    “你撒谎了!”齐娘子看着她的眼睛:“你绝计不是因为她们吵才动手的,而是不想你母亲为难。”

    “一位是远方亲戚,一位是朋友之女。二人吵闹,是非曲直无论定了谁的错,都是偏帮。”齐娘子笑着说道:“各大五十大板吧,又显得你母亲又和稀泥之嫌,双方会愈发委屈。”

    “是。”然然接话:“只有我动手了,我的过错最大,她二人之间的龋齿,就不值得一提了。”然然也笑:“先生英明。”

    “好孩子。”齐娘子笑笑:“只是日后无非真的让自己吃这么大亏,即便平息了事端也划不来。你瞧你的脸,若是留了疤,日后就难消除了。”

    齐娘子拿出一瓶药膏:“你用着吧。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你不要动手。只需要骂她二人长得丑就可以了。”

    齐娘子说完补充一句:“骂完就跑,打不着你。”

    然然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

    对于女子来说,没有比说她丑,更有杀伤力了。

    一句玩笑话,然然却当了真:“多谢先生教诲。”

    齐娘子这才走了。

    然然点头,摸着那小瓶子:“我原先还有些不服,现下看来,真是个人物!”

    她的脸上,有一股和平素天真烂漫截然相反的,成熟世故。

    这场小风波如然然的愿,没有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

    在梅小姐和甄香的眼里,她们二人争吵的是小事,然然敢动手打她们才是大事。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48、方其凯与梅小姐

    可她二人联手将然然打了,且打赢了,她们就没有吃亏。

    更有一种隐约占了上风的满足感。

    翌日上完课,梅小姐走在院子里,见月亮门那里,方其凯倚在墙上等人。

    忙站定了。

    方其凯走过来:“听说你昨日与人打架?”

    不问还好,一问梅小姐就觉得委屈,甄香骂她的那些,像针一样戳在她的心上,她抽抽搭搭复述了一遍,然后可怜万分:“本来我是没脸留在这里的,只是你知道的,我忍辱负重,就是想表姑姑能开心一些,我多陪陪她。你知道,她前半生过得很苦……”

    她抬眼看了方其凯一眼,使劲绞着手帕:“……你会不会觉得我死皮赖脸……”

    “自然不会。”方其凯急忙出声。又觉得自己有些唐突,支支吾吾道:“梅小姐没事就好,方家,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没有谁能说得着你!”

    梅小姐面上露出感激之色,对方其凯柔情万种,低着头却又抬眼偷看他:“我叫雪文,梅雪文。”

    方其凯脸上一红,稍微愣神,梅小姐已经跑远了,只有她的温婉低声还响在耳边,她说她叫雪文。

    心里一阵小鹿乱撞。

    前段时间,方宝乾将梅小姐的手帕落在石桌上,他捡起来命人洗干净了,想还的时候又有些舍不得。

    谁知道压在枕头下面,被方宝乾看到了。这孩子没心没肺的,立时就认了出来,跑到梅小姐面前嚷嚷:“我哥捡了你的帕子,洗干净了藏在枕头底下呢。”

    梅小姐当时听了羞也似的跑了。

    后来遣了丫鬟来要帕子,他依依不舍,却不好真的霸占,只得还了。

    今日一早,听说她跟然然吵架打架,心里就有些担心,特意拦在她放学的路上,想问问究竟。

    谁知道,她居然告诉了他她的闺名。

    方其凯不淡定了。

    何家贤也不淡定了。

    丫鬟将方其凯和梅小姐在园子里说话的事情汇报了,说梅小姐是红着脸走得,方其凯是窃笑着跑的。

    何家贤想到齐娘子刚过来时提醒的话,这才明白,许是她当时就看出什么来了,但是没有实锤,所以也不好明着说破。

    如今瞧着,却是不知道何时,两人情愫暗生了。

    她仔细观察了梅小姐,发觉她除了目的不纯之外,知书达理,富有内涵,也知道进退,不会太过骄纵,心里倒是颇为满意。

    梅姨娘那面却叫了方其凯过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方其凯出来时垂头丧气,再见梅小姐时,却是躲躲闪闪,再不好意思大方说话。

    绿尛去了以后,现在伺候梅姨娘的是阿秀,她算不上是何家贤的人,对梅姨娘还忠心,分内之事做的很好,其余的闲杂事情却是一概不理的。

    何家贤问方其凯,他也是咬紧了牙关一句不说,压根不承认喜欢梅小姐,只说要好好读书考秀才。

    雪梨等方其凯走了之后才说道:“四少爷真是体贴,在您面前还怕说溜了嘴,有损梅小姐名节呢。”

    何家贤心念一动,既想成全这对新人,又想膈应膈应梅姨娘,治治她交权了,却又心有不甘,事事想插手的毛病。

    方其凯不知道何家贤打的算盘,他比以前更发奋读书,秋季下场,一举上榜,成为秀才。

    梅小姐终究是忍不住,绣了一个荷包,恭贺他。

    方其凯这些日子也被思念折磨得难受,只是想到梅姨娘那句:“你凭什么喜欢她?不说身份地位,你想想你姨娘做的那些腌臜事儿?骨子里就是下贱的货……”

    他愤怒的握紧了拳头,将荷包打掉,一溜烟跑了。

    何家贤打算晚上设宴给方其凯庆功,方其凯却不乐意出席,他居然有些生气,跟何家贤说:“看来我真是不配的……”

    “什么配不配?”何家贤纳闷。

    方其凯又想起那几句话,不吭声。

    “你说清楚。”何家贤问道:“你姓方,中了秀才,不说光宗耀祖,也是大气成才了,怎么配不上?”

    “我自然是配不上!我没有亲娘,不比宝乾是嫡长孙,不比宝坤有亲爹亲娘疼爱……”方其凯怒吼出声:“二哥中了秀才,爹爹欢天喜地摆了三天的流水席……我一直以为二嫂是最尊重人的,却连你也看不起我……”

    何家贤闪神,没想到方其凯居然会这么想。

    她只是低调惯了,没有想过张罗这些。

    “雪梨,你去张罗,给四少爷也摆上几天的流水席……”何家贤不忍心教方其凯真的这样以为。没爹没娘的孩子,被人看不起,自己觉得不配?

    穿越来之前,她不就是这样?

    方其凯如今在青春期,敏感又冲动,是该顺着他一点。

    自从梅姨娘受伤后,从沸反盈天,喧闹高调变成低调不吭的方家,重新又热闹起来。

    方其凯得到消息时吃了一惊,见着何家贤,羞愧的不敢说话,何家贤道:“你是方家的男儿,都已经成年了,是我太懒了,一心想低调,不愿意揽事做。殊不知你是到了出来应酬,认识一些人的时候了。这是个好机会……”

    她没说是因为方其凯“不配”的原因改了决定,而是为他“长大成人”进行庆贺。

    方其凯没有辩驳,他惊讶于何家贤的精心。这次流水席的排场,比方其瑞那会儿不会差。

    而且,不是随吃随喝那样显示方家阔绰的手段,何家贤是费了心思,将他有交情的同窗都请了过来。

    大家都真心恭喜他,彬彬有礼,诚心实意,没有一个人因为他耿耿于怀的姨娘的事情,故意刁难——而这,是他看到流水席后,最担心的。

    一切顺利而舒心。

    认清楚了这一切,方其凯满心的感激之情。

    只不过这么大的事情正是内敛的性格,他什么都没有说。

    何家贤又托付方其瑞,让他没事带着方其凯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方其凯如今没爹没娘的,又是几个孩子的长辈,日后只能分家令过,独当一面,必须尽早筹谋,省的日后留人口舌。

    方其瑞也觉得正该如此,答应得非常爽快。

    商贾人家不像是世家大族,对于家宅阴私和名声看得没有那么重,方其瑞也避免让他与那些刻薄的读书人来往。

    久而久之,方其凯也看出名堂,提出异议:“我还是想和同窗们多走动,毕竟,日后我还是要通过读书立身的。”

    何家贤面露难色。

    先前参加宴席的那些同窗,她在递交帖子的时候,在写了时间地点和名讳几个重要因素之后,为了显得雅致,还特意加上了一句圣贤之言,作为点缀,同时也作为提醒。事实上,那些读书人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倒是都给了面子。

    “智者不毁谤他人,也不随意轻言”。看似无意间的一句话,读书人又有哪个会看不懂。

    于是,宴席上大家可劲儿的恭贺方其凯,并没有人提及一句。

    吃人嘴短。

    可私底下就说不准了。

    何家贤有些不安。

    允吧,怕出岔子,打击方其凯这颗自卑敏感的心。

    不允吧,难道一辈子将他养在温室?

    思来想去,只好把方其凯叫过来叮嘱一通:“人这一生,没有谁能够不受闲言碎语所困扰。有时间嚼舌根的人,必然是生活中的失败者,这样的人,说什么话都不足以让你去思忖,去在意。男子汉大丈夫,立身立世,该当用自己的本事,不管是科考也好,挣银子也罢。绝技不是听那些流言蜚语,沉湎于被人连累的过错中,就能成事的……”

    说完,她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方其凯。

    咳了两声,又说道:“其实,你姨娘也没法子。现在的制度对女人太过于苛刻了。”她有种同类相伤的难受:“她首先是个人,其次才是你的母亲,才是老爷的姨娘。”沈姨娘的事,终究是有些难以启齿。

    对方却轻轻笑起来,像一个成年男子,对着何家贤道:“二嫂,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又不是那泥捏的木偶,别人几句话就将我震碎了。人生的这条路,总归是我要自己走的。”

    何家贤没料到他能这样说,一时有些结巴,还有些准备好的话都堵在口中,说不出来。

    “您给我的同窗们发的帖子,我看到过了。”方其凯笑笑:“其实您大可不必这样担心,您平素教然然和宝坤、宝乾他们的话,我都听着呢。您不是经常说,不管什么时候,生命总是第一位的,人格是第二位的。蝼蚁尚且偷生,所以要先活着。既然活着,就要体面,可这体面不是别人的喉舌给你的,而是要靠你自己去挣。就像您说的那个唐太宗李世民,是这个名字没错吧。您说他杀了兄弟谋的皇位,可是后来他开建了一个大唐盛世,这就叫瑕不掩瑜。”

    何家贤听得瞠目结舌。

    方其凯继续笑着:“我托生在沈姨娘肚子里,这是我的命。除了重回娘胎,怎么都改不掉的。既然是事实,就只能认命了。但是后面的路,我得写得好看些。不然,别人会说,你瞧,果然是那种女人生的孩子,真的被我说中的吧。”

    “对!”何家贤一拍椅子的扶手:“就是要狠狠打他们那些乱嚼舌根的人的脸!”

    方其凯笑着:“所以二嫂您放心吧。”

    何家贤唏嘘:“你果然是长大了!”

    “不是,是二嫂教的好。”方其凯一直对她笑着,十六岁的少年郎,如春风般和煦谦厚:“二嫂做人做事,不看门第身份,只看人品德行。我相信,即便这世间所有的女子,都是看家世荣华嫁人的,也必有那么一两个,是看中我这个人,只是世间迟早而已。不然,二嫂私藏的那些话本子,又是说的谁的故事呢。”

    何家贤一愣,随即有些尴尬的哈哈大笑:“瞧你……连这都知道。”

    话说开了,就没有必要瞒着,何家贤指着方其凯:“你也别妄自菲薄。”

    方其凯点头应是,这才告退离开。

    “到底是长大了。”何家贤跟雪梨感慨。

    雪梨笑着道:“其实四少爷说的没错,是二奶奶教得好。奴婢从前,只想着做好了事情,升一个管事娘子,便有着人前无穷的里面。可是二奶奶,却从来不争管家权。”

    雪梨难得跟何家贤推心置腹:“等奴婢有了孩子,二奶奶曾经有一次,跟小小姐说‘人啊,特别是女人,难道不是孩子和终生幸福更重要吗?’奴婢当时心里咯噔一下,想了想奴婢都干了什么?若是我再像以前一样处心积虑,想尽各种手段往上爬,到时候东窗事发,惹得主子不喜,或残或死,我的孩子,没有的母亲,就算给他再多荣华富贵,他就会开心吗?”

    雪梨敞开心扉:“打那奴婢就想明白了。先做人,后做事。主子只要不瞎,奴婢忠心耿耿做事妥帖,二奶奶一定会看得见的。”她笑着:“如今和气管着那么多事,我再忙着,家里没人顾,那孩子才可怜。孩子没有个好前程,我有再好的前程,有什么用呢。”

    何家贤没有想到雪梨居然还有这么一番心里路程,她只是觉得雪梨比以前好用了,没料到还有这番缘故,点着头道:“他们都笑我痴傻,我倒是笑他们都看不穿呢。”

    雪梨重重点头:“如今咱们汀兰院,秩序井然,人人各司其职,二奶奶谁也不怠慢,不是很好。以前方家各个院子里勾心斗角,鸡飞狗跳的,累人的很。”

    “以前是没有规矩,人人都指望伺候好了主子,主子一句欢心的话,就能飞上枝头呢。如今二奶奶定的晋升的规矩,你做了事情,除了主子说你好,还得其他的丫鬟说你好,谁还敢讨巧卖乖的。”梦梨进来斟茶,顺嘴接话说道。又问雪梨:“你那库房,让给元春管着,你不也挺放心吗?她与你非亲非故,你要回二奶奶身边伺候,选择她接位,可不是看准了她被好几个丫鬟说,捡了东西从来不昧,都是还给了别人么?”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49、筹谋断腿

    雪梨点头应是。

    何家贤见她二人都在,便说道:“问你们一件事情,咱们燕州城,哪位媒婆的嘴最厉害?”

    雪梨忙道:“奴婢知道的有两位,一位姓魏,一位姓张。”

    何家贤道:“那哪一位身体好些,年轻些?”

    雪梨道:“那要数魏媒婆。”

    “好,你去请她过来。”何家贤拍手决定:“只是要悄悄带进来,不许走漏半点风声。”

    雪梨笑着答应,并不去打听是干什么,为什么。

    何家贤叫了齐娘子过来说话,问她梅小姐表现如何?

    齐娘子点头:“除了娇气讲究些,并没有什么大的毛病。不过她是京城来的,那边过日子惯就精细些,倒也无妨。”

    何家贤不想瞒她,开门见山说道:“我想将她许给四少爷。”

    齐娘子听她这么说并不意外,只抿嘴略微一思忖,就道:“是一桩良配。四少爷虽然是庶出,身份差些。可年纪轻轻就是秀才,等日后中举,前途无量。他命苦,性子又有些孤傲。梅小姐虽娇气,却很是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只是不知道二奶奶要何时做主?既然要做主,就得先请梅小姐回娘家待着去才行。”

    何家贤叫她来也正是为了此事,商量如何在梅姨娘没有觉察的情况下,将梅小姐送回去。然后,再去为方其凯说媒,把事情圆圆满满和和美美的办了。古人说长嫂如母,她也愿意为方其凯操这个心。

    齐娘子道:“这好办,过段时间就是中秋节的,为人子女,哪有不思念父母的。到时候我从中间一说,也放那甄小姐几天假,就齐了。二奶奶赶在中秋节过去提亲,若是允了,梅小姐自然要在家绣嫁妆待嫁,不能出门来了。”

    何家贤笑起来:“就如先生所言。”

    齐娘子笑着行一礼:“二奶奶胸襟宽厚,既有容人雅量,又有成人之美的良善,我敬佩的很。”

    梅姨娘看何家贤不顺眼,如今在方府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从她折腾何家贤开始,就已经是丝毫不打算遮掩。

    直到何家贤她们分家又回家,梅姨娘受伤又痊愈,中间安静了一段时间。

    出山后,梅姨娘虽未明着要把权力抢回来,可私底下,不管是绿尛也好,院子里的几个丫鬟也好,没有一个人是听何家贤的话的。

    本来现在方府人就少,何家贤又不许下人嚼舌根,于是水平浪静下面,即便是波涛汹涌,也是掩盖的很好。

    何家贤不想方其瑞夹在娘和媳妇中间为难。

    没想到齐娘子一眼就看了出来,此刻更是明着提出来。

    是啊,换做谁是媳妇,也不愿意娶婆婆安排的人。而且明摆着那安排,就是没安好心。

    说话间魏媒婆到了,何家贤将此事说了,要请她往京城梅家奔波一趟。

    魏媒婆见酬金丰厚,自然是开心得答应。何家贤又叮嘱她务必保密。

    梅姨娘本就瞧不上方其凯,定然会从中作梗。

    一切都安排妥当,何家贤晚上又跟方其瑞商量,给多少银子给方其凯另立家业合适。

    方其瑞笑着,眼里有惊喜,有感动:“你倒是不怕梅姨娘拉拢梅小姐,给你找不自在。”

    何家贤不是没想过。

    两个人到底是一个姓,若是新娶进门的弟媳妇站在梅姨娘那边,她又该如何自处?

    “到底不一定不是?难得他们两情相悦。”何家贤将头抵在方其瑞肩膀上:“若真是这样,大不了再分一回家罢了。只是不知道如今已经是方家当家的,还愿不愿意跟我出去住那几寸见方的小宅院,过清苦的什么都要自己动手的日子。”

    方其瑞将她压在身下,伸手就去撩她的裙子,嘴唇在她脸上胡乱的亲:“那得你再给我生个孩子,爷才考虑考虑。”

    何家贤:……

    眼看见快到中秋节了,何家贤准备了一大堆礼物,叫了梅小姐过来:“你来家这么久,定然是想爹娘了,回去看看吧。”

    梅小姐没想到叫她来是这桩事情,到底是个小姑娘,哪里能真的不想,未说话已经哽咽起来:“那表姑……”

    “她会同意的。”何家贤狡黠笑了一下,没把安排了方宝乾去周家小住的事情说给梅小姐听。

    周氏去后,方家对外说是为了方其业殉葬,按照少奶奶的规例葬在祖坟里。对外口径一致,毕竟是方家大丑。

    周家作为岳家,倒是对方宝乾这位身怀方家巨产的孩子呵护备至,时常嘘寒问暖。

    少了亲生父母疼爱,倒是多了外祖父外祖母的关心,方宝乾还是很喜欢他们的,时常过去小住。

    何家贤这次安排他在中秋节前走,说好玩十天。

    没有了这个目标人物在,梅小姐提出想回去团圆,梅姨娘就答应了。

    只不过听说最开始是何家贤提议的,暗道果然是不喜欢梅小姐在这里。

    心里多少有些得意,只要何家贤不高兴的,她都高兴,又拿了些礼物给梅小姐:“替我问你爹娘好,早去早回。”

    梅小姐点头乖巧的答应了。

    梅姨娘做梦也没有想到,梅小姐会一去不回。

    魏媒婆去京城住了两天,就谈妥了婚事,回来给何家贤报喜。

    何家贤趁热打铁,未免后面有人从中作梗,立时就带着聘礼去了京城一趟,摆出男方家长的诚意,将婚事定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方其凯感动了好一回,当着何家贤的面,低下头悄悄的擦眼泪。

    他是知道的,梅姨娘说的一点儿也没有错。

    别说沈姨娘做出那样丢人的事情,就连方家如今在燕州城,也基本是个笑柄。

    但凡好一点的姑娘家,都不愿意与方家说亲。

    梅家远在京城,只怕没有细细调查这些事情,而且燕州城里的人,取笑他们也取笑不到京城去,何家贤这才动了心思。

    说到底,还是护着他的面子罢了,维持着他那可怜,却又的确抬不起头的自尊。

    “多谢二嫂。二嫂煞费苦心,我都知道了。”方其凯因为鼻子酸楚,瓮声瓮气说道。

    “你是个好孩子,切记不要妄自菲薄。”出生谁也不能选择,但是后面要自己争气。

    方其凯答应了。

    婚期定在明年的四月份。

    解决了这一桩事情,何家贤心里的担子落了一大半。家里没有长辈,长嫂如母,该负责的,她一定会负责到底。

    天气越来越凉了,何家贤的保险生意也取得了大规模的突破,她发展内宅妇人们。方其瑞将此扩展到古董、人身安全等方面,与他合作的商贾越来越多。

    梅姨娘听说了,开始还夸赞了何家贤几句,后面瞧着方其瑞脸色很是不错,笑着道:“她这样喜欢抛头露面,到底是不妥,如今院子里一堆事情,眼看着快入冬了,我的狐皮大袄都还没请人来做呢。”

    方其瑞听出梅姨娘是在给何家贤上眼药,心里越发轻视她,只是不好跟她明摆着叫板,笑着说道:“姨娘若是喜欢,自己去找人来定做就是。”

    梅姨娘眯起眼睛,看了方其瑞几眼:“二爷既然如此心疼媳妇,那少不得我自己去做了。”

    话语中多是愤懑不甘。

    只是等账单报到何家贤手上时,却发觉梅姨娘定做了两件狐狸皮的大衣,足足六百多两银子,就是放在方府,也是近两年的嚼用。

    何家贤心里又气又恼,拿着账单去问梅姨娘,梅姨娘轻飘飘的来了一句:“这是二爷的意思。”

    方其瑞?

    何家贤揣度了一会儿。想到方其瑞虽然能与她甘于清贫,可回到方府,这种富贵的日子,却显然更适合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梅姨娘看在眼里,得意的笑了。

    随后,梅姨娘又要求去库房挑了几件好东西当摆设。

    三夫人突然往府里来的勤了些,走的时候俱是一脸笑意盈盈,大约是有了好事。

    立秋这日,突然来向何家贤要求借马车,说是自家马车前几日坏了,今日要去庙里还愿,急着要用。

    还愿?还什么愿?

    只有许的愿心想事成了才叫还愿。她们又是什么事成了?

    脸上的疑惑之色很浓,三夫人丝毫不隐瞒,笑嘻嘻的道:“你妹妹有喜了。若非梅姨娘告诉我,那庙里的送子观音最是灵验,怎么会这么快就有喜。”

    方玉翠嫁人两年多没有动静,如今有喜了,自然是可喜可贺。

    何家贤也笑了“如此恭喜妹妹了。”又命人拿了一些礼物给三夫人,转赠给方玉翠。

    三夫人大大方方的接了。

    命人借了马车。

    等过完秋收,何家贤坐着马车去田庄里收租子,马车却突然散架,翻在了田地里,大雨过后,全是泥。

    何家贤腿被压在下面,动弹不得。

    雪梨也受了伤,车夫急忙去扶二人,又碍于男女大妨,只能拔腿就朝田庄跑,去喊婆子们过来帮忙。

    一直等到何家贤小腿都被压麻木了,才等来人,将她二人抬到庄子里面去。

    早有人请了大夫,捏了一下,何家贤立时疼的冷汗直冒。大夫便道:“二奶奶这腿是骨折了,得接起来。”

    “会不会有后遗症?”何家贤小心问道,她想起了从四奶奶。

    “不会,就是寻常骨折,养伤半年就好了。老朽行医数十载,这点子把握还是有的。”大夫说完就开了药箱,准备给她接骨。

    那面雪梨伤的较轻,不过是胳膊擦伤,流了血,另有大夫的徒弟给她包扎好了。

    如此,租子是收不成了,只能暂且安顿下来,等方其瑞得到信后,派人来接。

    车夫被叫过来,伏在地上诚惶诚恐:“车子是每天都要检查的,特别是出门前……”

    “那今日怎么会如此?出门定然是没有检查了。”何家贤依靠在矮榻上,话不逼人,可气势逼人。

    好端端的马车,每日都有人保养检查,突然散架成那样子,若说没人动手脚,那还真奇了怪了。

    “是……今日出门前,小的是准备要检查的。三夫人家的小喜子突然来找小的说话,耽搁了好一会儿。”车夫诚惶诚恐,战战兢兢:“您要出门了,快来不及,小的着急了。小喜子说,不要紧,前两日他驾着这车,好着呢。”

    像是说着说着突然之间找到救命稻草一般,车夫突然逮着小喜子不放:“肯定是小喜子动的手脚,前段时间他找我借银子去赌博,小的没借给他。”他磕起头来:“二奶奶明查啊。”

    何家贤看了雪梨一眼,雪梨早已经心领神会,叫了车夫过来叮嘱一番。

    车夫愣愣的,撞着胆子看了何家贤一眼,片刻后难以置信般,急忙又跪下磕头:“二奶奶,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啊。三夫人若是知道了,还不扒了小人的皮……”

    “那我现在就可以扒了你的皮。”何家贤眼里射出冷光:“我这条腿,值不值你一条命?”

    车夫暗道何家贤一向宅心仁厚,委实不敢想她会逼迫自己做这种事,想了半天,又觉得自己小命重要,不敢不应。

    小喜子是三夫人家的车夫,也是三夫人远房又远房,远了不知道多少的亲戚家的侄儿。

    这会子正挥着膀子,在赌场里面吆三喝四,面前摆了几粒碎银子,只怕不知道已经输了多少了。

    “小喜子,你再来,可就要扒裤子了。”庄家用拦尺将他那几粒碎银子拨到自己面前,轻蔑一笑:“回去拿钱来再说。”

    小喜子搓着手央求:“再来一手,再来一手吧。”

    “滚!”两个打手将他架出去扔在门口,冲他身上吐了一口唾沫。

    小喜子垂头丧气,看着门口两尊门神一样的打手,听见里面的吆喝声,饶是再心动,到底不敢进去,满心不甘的朝巷道里面走去。

    一个低着头的人撞到他身上。

    “哪个不长眼睛的东西!”小喜子怒骂,定睛一看,却是方家的车夫小刘,像是活见鬼一般:“你怎么在这里!”

    方家二奶奶压断了腿,他该早就被乱棍子打死了才对。

    “你害了我,我自己要来找你。”小刘五分真话,五分假话。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50、谋害真相

    真话是的确马车的事情跟小喜子有关系,他要找他问个清楚。

    假话则是,并不是他自己要找他,而是二奶奶要找他。

    “关……关我什么事。”小喜子强撑着怒道:“你自己不负责,倒是赖在我头上。”

    “行了,随你怎么说。”小刘却不与他争辩:“二奶奶如今到处派人在抓我,我跑不掉了,只能来投靠你,你找个地方让我藏身。”

    “我哪有地方?你个祸害,离我远些!”小喜子嫌晦气的呸了一声,避开一点:“滚蛋!”

    “我给你银子。”小刘从怀里掏出一点儿碎银子:“你带我去你屋里躲几天,等风声过了我就出城。”

    “出城,你老母亲你不要了?”小喜子反问。

    “顾不得了。要是被二奶奶抓到,她断了一条腿,我还有命在?”小刘说的倒句句是肺腑之言:“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小喜子看着那点碎银子,想着翻本的机会来了,随手抓在手里:“走吧。别说哥们儿不够义气。最多两天,待完两天你就得走。”

    “好咧好咧。”小刘犹如丧家之犬,佝偻着腰进了三夫人的宅院。

    小喜子就住在马房旁边的厢房里面,臭味熏天,乱七八糟。

    “躲好了,别跑出来连累我。”小喜子哼哼着拿着银子去赌场。

    小刘躺在他的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小喜子一直到晚上才回来,像是赢了钱,开心得很,将小刘从床上叫起来。

    小刘拿出一坛子酒:“我刚才出去买了,请你喝的。”

    “你倒是乖觉。”小喜子很是高兴。

    “赢钱了?”小刘倒是真心为小喜子高兴:“听说你最近输了好几十两银子。”

    “可不是嘛。倒霉催的。”小刘颠颠手上那点银子,笑眯眯的:“等喝完酒,老子养足精神,明日再去。”

    他明天一早要出车,所以晚上必须回来。万一和小刘一样,驾车时主子出了意外,那可不是银子的问题,是要他小命的大事了。

    “你最近可发财了,哪里来的几十两银子啊。”小刘追着问。

    小喜子愣了一下,随后将话题岔开去:“别说这倒霉事,喝酒。”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就着酒坛子喝起来。

    酒喝多了话就多,小刘问:“前几日三夫人为啥突然找二奶奶借马车啊,我瞧着你们家马车好端端的呢。”

    “好个屁啊,车轴坏了。”小喜子口齿不清。

    “坏了你不是会修吗?”

    “修什么修,本来就是我弄坏的。”小喜子哈哈大笑起来:“我能让它坏得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小刘心知何家贤交待的事情完成了一半,继续试探着问:“三夫人干嘛叫你弄坏马车?她是不是对你有什么别的意思呀?”

    小喜子虽然醉醺醺的,此刻却是将脸一板:“别胡说,三夫人对我挺好的,可别坏了她的名声。”

    小刘就叹气:“哎,梅姨娘对我也挺好,只可惜我前段时间没听她的话。”

    “你?”小喜子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呀,我光疑惑这件事情了,竟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一拍脑袋:“定然是梅姨娘找你不成,这才找的我。不然我何必大费周折,既要弄坏咱们家的马车,又要弄坏你家的马车。”

    “我就说嘛。这样才解释的通。”他拉着小刘,语重心长:“哎,你真傻,早知道现在这事还得赖在你身上,你就不该拒绝梅姨娘的。”

    “我也后悔呢。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小刘叹口气:“都怪我躲懒,以为马车没事,好几天没检查了。”

    这也是小喜子敢跟小刘说实话的原因。一是,即便是他弄坏了马车,只消说是那日去庙里借用时就坏了,责任主要还是在小刘没检查上面,他辩解得过去。

    二是,他是三夫人的人,不至于和小刘一样要命,最多是发现马车坏了没有叮嘱小刘,他没什么大错误。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警惕的看着小刘:“你不会去二奶奶那里高密吧。”

    “怎么告?你借用过马车弄坏了,无非就是三夫人替你赔些银子。马车出门前没检查是我的错,只怕二奶奶不会放过我。”小刘有些沮丧:“我若是怪你,就不会找到你这儿来了。我家中就一个老母亲,只怕早就被二奶奶派人看着呢。”

    他顿了一顿,眼神里冒出些贪婪的光:“我虽然不会去告密,可是跑出这燕州城也需要银子,梅姨娘给了你那么多,你总该分我一点儿吧。”

    “分?五十两银子而已,都已经输光了!”小喜子提起这事就生气。

    “才五十两?你骗我呢吧。”小刘难以置信:“当初梅姨娘叫我在马车上做手脚,给我两百两,我都没干呀。”

    小喜子怒火更甚:“两百两?”

    “是啊。她允诺我,事成之后,还要助我离开燕州城,带着我老娘呢。”小刘说的信誓旦旦:“不然,五十两,我拿什么养活我娘?”

    他凑近小喜子红红的脸,看样子气得不轻:“想必她是看你一个人,花不了多少银子。我就不一样了,我家里还有老娘要吃药……”

    “哼。”小喜子怒哼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起身就冲了出去。

    小刘这才擦擦脸上的冷汗,这屋里昏暗,小喜子又没有钱买油灯,只能借着月光看亮,他真害怕他看出来他心虚。

    何家贤只交待他两件事,一,套出来是梅姨娘指使。二,挑拨离间。

    虽然他说的不甚好,可小喜子明显也是个蠢货,三两杯猫尿下肚,就不知道天南地北,三言两语就全都麻溜的说了。

    田庄里,何家贤睡着了,月光照在她恬静白皙的脸上。

    方其瑞得知消息就匆匆赶过来,此刻刚进了屋子。

    雪梨在屋外伺候,早已经将一切禀明,只是除了二奶奶怀疑梅姨娘动的手,没有说之外。

    她很纳闷,二奶奶为何一直不跟二爷说明梅姨娘做的那些事。

    只是上面不发话,她不敢轻易说。

    二奶奶说是意外,她就只能硬着头皮告诉二爷,是意外。

    方其瑞伸手摸了摸她的腿,包扎的严严实实。

    何家贤微微吃痛,醒了过来,眼里闪过一抹欣慰:“来了!”

    “恩。你先歇着,明日咱们一起回去。”方其瑞听到禀告后心惊不已,谈了一半的生意扔在那里。

    疼痛了半日,何家贤早已经是疲惫不堪,只强撑着跟方其瑞敷衍了几句,倒是又睡过去。

    翌日一早,两辆华丽的敞亮的马车,里面垫着厚厚的枕席,将何家贤接回了汀兰院。雪梨被指着留在田庄里收租子。

    然然一见何家贤的模样就忍不住抹眼泪:“娘亲,这是怎么了?”

    齐娘子看着何家贤,欲言又止。

    宽慰了然然和方宝坤,何家贤留了齐娘子下来,问了下然然的近况,才道:“我如今这个样子,院子里面许多事情不得不放手了。我身边得用的人不多,雪梨又留在田庄,然然这边,只能拜托先生了。”

    齐娘子急忙恭敬的答应下来。

    又婉言告诉了丁悦,接了甄香先回去。

    丁悦看了何家贤的腿,怒道:“什么意外,定然是有人心怀不轨。好端端的马车,怎么能散架散成那样子?缺一颗两颗木椽子,才说的过去。”

    她盯着何家贤:“你一向与世无争,到底是谁这么狠心,要置你于死地?”

    丁悦一句致人死地,方才道出了这个计划的狠毒之处。

    早期何家贤并不这样想,只觉得梅姨娘大概是怀恨在心,买通了三夫人针对她,出出气罢了。

    毕竟自从她接管公中以来,在账目和银两支取方面,不像梅姨娘那样大方。做衣裳买买米粮之类的也就算了,八成新的桌子嫌旧也要来换新的,她觉得奢侈浪费,就没允许。

    谁料到,那马车竟然是从底端,轰隆隆塌了,她和雪梨是直接漏下去的。

    底端的支梁整个断成两截。

    若非是正巧翻在泥田里,只怕压着的就不只是腿,伤势也不会那么轻了。

    梅姨娘一心要她怀疑三夫人。

    何家贤却不这么以为。

    三夫人为人,最是趋利避害,不可能因为一点点公中的银子,就对她痛下杀手。她们之间,还没有那么深的仇恨。

    大概梅姨娘打的主意是,若是她死了,则死无对证,往三夫人身上一推就算了。

    何家贤抿起嘴角。她一向最怕死,跟她的命过不去,那就别怪她跟她彻底过不去了。

    只是这么想,手段却还要商榷。

    “害我的人,是二爷的生母,二爷有意不想我们争斗,我只能忍了。”何家贤叹口气。

    “那有何难?”丁悦像是看出何家贤想问什么,笑着给她指点:“我家老爷有个妾室,出身于书香世家,那是文绉绉的,一个会哭会搏怜爱呀。可那又如何,这种人,平素里就是喜欢装大度宽厚,什么礼义廉耻比我都溜。既然从大节上她没有亏,我就从小事上呕死她。她哭我比她还会哭,然后还处处维护她。时日一久,她再哭,说我欺负她,老爷也不信了。”

    何家贤若有所思。

    丁悦只觉得一向忠厚老实的何家贤,眼里闪出一抹冷光,瞬间又熄灭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何家贤在府里养病,家中许多事情,便来不及安排。

    一时之间,方寸大乱。

    梅姨娘适时出手,解决了这个局面。

    雪梨她们想要出头,被何家贤拦住,轻描淡写:“她爱管,让她管去。”

    没多久,阿秀差不多就在府中横着走了。

    何家贤想喝一碗燕窝粥,厨房里的人犹豫了半响,才道:“燕窝没有了,得禀明了梅姨娘再去买。”

    梦梨怒道:“那还不快去。”

    厨娘哭丧着脸:“梅姨娘说,到冬天了,府里又要裁衣,又要屯粮食,又还要给咱们发利市,一时银子周转不过来了。只能省些。”

    省。梅姨娘眼里,何尝有过这个字。

    何家贤笑而不提,只忍了。

    待伤口一日比一日好转,却拖到过完了冬天还没有大动静的时候,方其瑞皱着眉头:“怎么还是不能下地?不是说三个月就能勉强下地了吗?”

    雪梨在一旁委屈道:“梅姨娘说府中缺银子,冬季里花销多,一应好的食材都不让咱们用。二奶奶的伤,哪里能好。”

    方其瑞皱眉头。

    何家贤拉住他,轻声安抚:“姨娘也挺费心的,公中的银子如今又不太多,不向往日那般宽裕……”

    方其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雪梨气呼呼的在一旁插话:“费什么心呀。她那一件狐皮大袄,给二奶奶买多少人参也尽够了。”

    何家贤呵斥雪梨:“说这个干什么?我又不是没当过家,那些辛苦的事情,岂是你能看到的。”

    雪梨讪讪站在一边。

    方其瑞吩咐她好好养着,出去了。

    主仆二人贼兮兮的一对眼,忍不住笑了。

    何家贤起身站在地上,让雪梨过来扶着,试着走了几步。

    雪梨笑着道:“之前奴婢总觉得二奶奶不像是该生活在这种大宅院里面的人,如今却是有些像了。”

    何家贤一愣,问雪梨:“那你以前是如何看我?”

    雪梨老老实实回答:“那时候二奶奶,恩,就是人在这里,心不在这里。与世无争的模样,看不到什么前途。”她顿一顿:“如今才多了几分烟火气,多了几分大宅院主母的气度。”

    是说她终于融进了宅斗的氛围了吗?

    何家贤哑然失笑。

    听见外间的脚步声,何家贤忙几步跳上矮榻,躺着不动。

    方其瑞进来,将一个锦盒扔给雪梨:“去给二奶奶熬药。”

    里面却是一根上好的,足有大拇指粗的山参。

    雪梨喜滋滋的去了。

    何家贤又道:“我只怕要养到明年去了,四弟的婚事怎么办?”

    能怎么办,只能梅姨娘操办。

    梅姨娘得知此事后,气得要死。

    她就说怎么中秋节过后,梅小姐没回来,写信去问,却杳无音讯。

    本来也不是很亲,她想的是梅小姐大概年纪还小,到底依恋父母,不肯过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51、上眼药

    不过不要紧,就让她缓一缓,等过完年再去说。

    方宝乾手中那么大笔银子,梅家岂有不动心的。

    谁料,还没等她去问,何家贤被下人抬着,进了她的院门。

    “我如今脚不能沾地,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能有劳梅姨娘操心。”何家贤笑眯眯的:“四弟的婚事定在四月,现在就要布置院子,下聘礼了。”

    梅姨娘吃了一惊:“四少爷的婚事?何时定的亲,我怎么不知道?”

    “姨娘竟不知道?梅家没有跟姨娘说吗?”何家贤一拍脑袋,像是真的忘记了:“瞧我这记性,中秋节就跟梅家提亲了,我相中了梅小姐。以为梅家会跟您说的,所以就没多此一举呢。”

    梅姨娘生平第一次在何家贤面前气得脸色铁青,难堪至极。她略微一想,便知道了大概,冷笑着道:“我派人送去梅家的信,是被你拦截了?”

    何家贤笑眯眯的:“姨娘说的什么?我竟然不知道。什么信?我只是见梅小姐不回来,姨娘也并没有问我,以为她告诉了您,她要在家中待嫁呢。”

    梅姨娘怒不可遏,指着何家贤正要发火,却不知道怎么地改了主意,冷哼一声:“我竟不知道,你还有如此手段。往常倒是我小瞧你了!”

    何家贤故作诧异,一脸无辜的说道:“不管怎么说,如今二爷是很期待四弟的婚礼,希望姨娘办得妥帖体面。还有……”她压低声音:“沈姨娘的事情,千万不要告诉梅小姐,告诉了她,只怕四弟的婚事就完了。”

    梅姨娘斜眼看着她,根本就不说话。

    一顿团年饭因为这件事情吃的不甚欢喜。何家贤倒是热情的招待几个孩子们,给梅姨娘夹菜。

    梅姨娘偏不领情,这些年高高在上,只有她算计别人的,没有别人算计她的。隐忍了好几天,这口气也咽不下。

    何家贤却似乎看不出她心情不好一般,对方其凯说道:“四弟,快感谢梅姨娘。如今你的婚事都是她在张罗,繁杂琐碎,累的不行。”

    方其凯便端着一杯薄酒敬过去:“梅姨娘,多谢您的操持。”

    “怎么能这样敷衍。”何家贤皱起眉头:“你别忘了,若不是梅姨娘邀请梅小姐来家中小住,你也不会获得如此良缘。说起来,这大媒都是梅姨娘为你得来的呢。”

    此话一提点,方其凯像是恍然大悟,满脸的感激之色,深深行了个礼,端着酒水一饮而尽:“梅姨娘,真的多谢你!”

    梅姨娘只气得恨不能咬碎一口银牙,强忍着将酒喝下去。

    方其凯这才坐下。

    何家贤示意雪梨扶她起来,也举着一杯薄酒:“这段时间我腿断了,许多事务管不了,也多亏梅姨娘替我管家。我先干为敬。”

    雪梨惊呼:“二奶奶您伤还没好,不能饮酒。”

    何家贤道:“梅姨娘为方家辛苦操劳,还不是因为我的缘故,若不是我这个当家主母受伤,梅姨娘一把年纪了,怎么能受此辛苦,自然是要表示一下的。”

    说的方其瑞频频点头。

    梅姨娘听着她左一句“是为我操持这个家”,右一句:“我才是当家主母”,内心早就气得七窍生烟。

    这些年的涵养,早已经无法隐忍了。

    之前陈氏在时,总想着将她一举一下,根本不屑于这样今天上点眼药,明天使个窝心脚。她也处处小心,颇得老爷信任,因此陈氏根本拿她没办法。

    可不知道何家贤什么时候居然学会了怄人,就像一把钝钝的刀,杀不死人折磨死人啊。

    “梅姨娘不喝,是不是觉得您曾经是大小姐,看不起我这个贫民小户出身的丫头呀。”何家贤脸皮厚,笑着问。

    梅姨娘一愣,就将酒喝了。

    “还有一事呢。”何家贤装作刚刚想起来,说道:“过完年总的要给我家送礼,还有那个我娘的坟头,春娇的坟头,珊瑚的坟头,都得要烧纸钱。您是知道的,如今我爹缠绵病榻,我又腿脚不方便,实在去不了。珊瑚和春娇也就罢了,不是什么好身份。但是我娘那边……”何家贤腆着脸:“只怕要劳烦梅姨娘亲自走一趟了!”

    什么?叫她堂堂阁老孙女,梅家的千金大小姐,去给一个毫无诰命的村妇上坟?

    梅姨娘气得咬牙切齿,脸色由红转白,看向方其瑞:“二爷,这不合规矩吧……”

    “二爷。”何家贤嘟哝:“既然梅姨娘不情愿,那只有我亲自去了。”她既然是铁了心要把梅姨娘折磨死,就绝计不会退后:“那明日我去我娘那边,姨娘和二爷去父亲母亲那边……”

    “也不知道父亲母亲去了这些年,在下面有没有好过些。”何家贤似乎无意识呢喃。

    听见何家贤提到方老爷,方其瑞脸色一动,朝着梅姨娘看过去,不知道是想到什么,突然开口道:“阿贤腿脚不方便,两边来回赶路,只怕身体吃不消。何家那边,咱们家也没有能代替阿贤的人了,只能劳烦姨娘了。毕竟您是当家人。岳丈如今在病中,只怕会胡思乱想,觉得咱们不敬重。只有您亲自去比较好,如此也不至于轻慢了何家。”

    梅姨娘甚至不知道方其瑞为何突然就帮着何家贤,逼她答应这不合理的要求。

    只是话已经说到这里,她再不答应,岂不是明摆着承认她不想当家,不想有能代替何家贤的身份?只能答应下来。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只有何家贤知道,绿尛临死前,吐露了梅姨娘害死方老爷的真相。

    她故意让和气跟方其瑞说了,却并没有逼他表态。

    现代社会,文明程度那么高,人人都识字,没有几个文盲,可每年犯窝藏罪的人,还是那么多。

    梅姨娘是方其瑞生母,且不说和气说的这个事实,可信度有多少,就算是真的,一个人下意识心里,还是不太愿意承认,生他的人是如此歹毒。

    何家贤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一直避免与梅姨娘正面冲突。

    直到梅姨娘想要她的命。

    她没有犯罪的勇气,也没有一击即中的计谋,更没有能够让梅姨娘中圈套的智慧,只能慢慢来。

    而今日被逼无法,她故意提到方老爷,发觉方其瑞果然站在她这边,这让何家贤心里有了底——方其瑞虽然没有明着对付梅姨娘,可心里的天平,却是有所倾斜的。

    这就够了。

    她早就发觉,自从和气跟方其瑞说了真相,方其瑞就有意远着梅姨娘了。

    这也是梅姨娘为何不敢拒绝方其瑞的原因——她本就想尽办法在拉拢与儿子的距离。

    往亲家老爷家里送礼不算什么,只是要给亲家太太上坟,这就是大忌讳的事情了。

    何家贤怕梅姨娘声东击西,只派几个丫鬟草草了事,特意吩咐生财跟着。

    梅姨娘见着就来气,却听见方其瑞说“既然二奶奶吩咐,方财就跟着去吧,好好祭拜我岳母。”说的是方财,话却分明是给梅姨娘听的。

    何家贤暗喜不提。

    何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在燕州城也还算是知名的门户,梅姨娘代替脚受伤的何家贤,给徐氏上坟的事情,很快得到许多人的诟病。

    大部分人是说,方家已经毫无规矩可言。

    带头坏了规矩的人,是梅姨娘。

    毕竟现在是她做主。除非她自愿,没人能逼她低头。

    至于此举的原因是什么,无人关心。

    就有人说:“本就是一个姨娘,能有什么规矩。”

    她的显赫出身,却似乎被人遗忘了。

    先前还有人时不时与她来往,在她给徐氏上坟之后,再无人来。

    雪梨站在角落,看着梅姨娘上坟回来,面无人色。过了一会儿,阿秀收拾了一堆破碎的瓷碗瓷杯子出来,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绿尛临死前的那番话,让她对梅姨娘的狠毒,有了新的认知。

    这样心如蛇蝎的毒妇,连她雪梨,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可都不愿意跟梅姨娘待在一个屋檐下。

    过完年,方其凯的院子就该布置了。

    何家贤并不吝啬,让方其凯看上库房什么好东西,径直挑去。

    梅姨娘心都在滴血,却不好阻拦。

    到了二月,何家贤拄着拐杖看了一眼新房,笑眯眯的走进梅姨娘的院子:“新院子布置的真不错,姨娘辛苦了。”她环顾四周,瞧上摆在梅姨娘床头柜上的一对花瓶:“这花瓶真是不错,摆在四弟的新房里,定然很好看。”

    她看着梅姨娘:“为了四弟的大婚,我就腆着脸问梅姨娘要了,如何?”

    梅姨娘没料到她会提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要求。对于梅姨娘来说,从小到大,她接受的教育都是要顾着体面,不大方也要装大方,就怕被人诟病小气,心胸狭窄。所以后来她对何家贤的那些手段,从来没有什么隐私,全都是在明处的为难。

    面对何家贤这样恬不知耻的进攻,梅姨娘发觉,自己竟然没有还手之力。

    见梅姨娘犹豫,何家贤“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梅姨娘有些舍不得,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只是没想到,阁老家的千金大小姐,也会心疼一对花瓶……”

    她话音未落,梅姨娘像是被踩了痛脚一般叫起来:“一对花瓶而已,谁说我舍不得了。拿去给四少爷添在新房里头,也算沾沾喜气。”

    雪梨手快的立时抱在怀里。

    梅姨娘顿时一阵肉痛。

    这还是她当家的时候,以几乎一个院子的价格买回来的古董,据说还是前宋官窑里面出品的,那个官窑早已经一百多年不开火了。

    既是珍品,又是孤品。

    何家贤得了花瓶,喜滋滋的走了。

    梅姨娘气得又摔了一个茶碗。

    阿秀不解的问:“既然姨娘心疼,那别给二奶奶就是了。”

    “谁心疼了!”梅姨娘一个耳光扇过去,阿秀脸上火辣辣的痛:“我是什么出身,一对破花瓶也值得我心疼?眼皮子浅薄的东西!”

    阿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敢落下来。

    方其瑞与朋友应酬回来,在大门口下了马,牵马的是新来的马倌,叫阿贵的。

    他狐疑瞧了两眼,突然疑惑道:“那人不是三老爷府上的小喜子吗?”

    小刘因为驾车不慎,让二奶奶摔断了腿,被卖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他本是马房管切草料的,如今提了上来。

    和气听雪梨说过这个小喜子,顿时暗暗留了心,对方其瑞道:“是不是三老爷有什么事?不过怎么不走大门,让人通报?”

    方其瑞也有些狐疑的看了那边一眼,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搓着手等在角门处,不多时角门开了,便有一个丫鬟出来,递了个袋子给他。

    小喜子乐不可支,忙接过笑着往外走。

    经过一条巷道,前面陡然出现一个阴影,他一愣,抬头却见是二爷身边的和气,吓了一跳。

    再看时,阿贵从后面走了出来,对小喜子微微一笑:“小刘不在了,你来找谁?”

    小喜子抿着嘴不说话。

    和气上前去就将他手背扭到后面,阿贵在他身上馊出一个袋子,里面居然是白花花的银子,有二十两之多。

    “好呀,是不是偷了三老爷的银子!”阿贵呵斥一声。

    小喜子见钱袋子被搜出来,惊慌失措,急忙辩解:“不是的,是梅姨娘给我的。”

    “梅姨娘为何要给你银子?”和气扭一下胳膊让他吃痛,小喜子又忙不迭的说了:“梅姨娘……梅姨娘见我可怜,所以……。”

    这番鬼话是个人都不会信,和气诈他:“既然不说实话,那只能去问问三夫人了,前几日三夫人不是还问咱们家借了马车了,后来马车就坏了,正好找她赔!二奶奶腿摔断,到现在都还没好呢,正好给她出口恶气!”

    说着狠狠一抡拳头吓唬他:“看三夫人能饶得了你。”

    阿贵就说:“反正小刘也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下一个看来就轮到你了。”

    小喜子吓了个半死,忙道:“不去见三夫人,二奶奶摔断的腿跟三夫人没有关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52、撕破脸

    和气看一眼阿贵,阿贵立时说:“那就是跟你有关系了?快说!不然不仅要告诉三夫人,还要告诉三老爷!”

    小喜子吓得不行,知道不说也是个死,说也是个死。不说的话,闹到三夫人跟前,只怕没有好果子吃。

    忙跪下来求二位道:“我把银子都给你们,你们饶了我行不行……”

    和气已经隐约猜到二三,自然不会轻易答应,口中却说:“银子……”像是动了心:“不过你要跟我们说实话,我们才好为你遮掩。”

    小喜子见他口气松动,忙将梅姨娘让她弄坏三夫人家的马车,又去借方家的马车,趁机弄坏的话说了。

    和气气得不行,难怪二奶奶虽然摔断了腿,是个人都知道有问题,但是她却只发作了赶车的小刘。

    开始,大家都以为是小刘赶车不慎。可是他听雪梨说,车翻到泥地里都散架了,便知道其中不妥。

    只是以大部分人的思维模式,定会猜测是三夫人借了马车捣的鬼,何家贤见三夫人是长辈,又没有什么证据,所以只能忍气吞声不了了之。

    这会儿知道真相,和气非常生气,一脚将小喜子踢翻,拿了那个钱袋子走了。

    小喜子以为自己逃出升天,忙一溜烟起来跑了。

    方其瑞听说了此事,闷声不响。

    和气也不好说什么。上次跟二爷说了绿尛知道的那些真相,连他听了都心惊胆战,二爷却还是一声不响。

    将钱袋子留下,和气悄无声息的去了一趟汀兰院,将小喜子的话和方其瑞的表现都说了。

    何家贤觉得很是失望。

    方其瑞自己的爹,他本就不对付,忍了有感情的梅姨娘,也就罢了。

    如今是自己受了欺负,差一点性命不保,他不知情就算了,知情了却也是这番模样。

    何家贤十分难受。

    为了方家的颜面,为了方其瑞不夹在中间两难。她明明知道梅姨娘害他,却也忍住没说,只用自己的办法给梅姨娘添堵。

    她顾着方其瑞,可见方其瑞却并未顾着她。

    和气只见何家贤嘴角边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到了四月,方其凯大婚,何家贤才勉强能下地行走。

    婚事自然是办得热热闹闹。梅小姐一路奔波劳顿,却是丝毫不肯缺了礼数,晚上很晚才睡,第二天一早就起来敬茶。

    何家贤坐了主位,没有人去叫梅姨娘。就连方其瑞,似乎也是忘记了府中还有一位,算得上又算不上的长辈。

    梅姨娘怒气冲冲找过来,见敬茶礼都行完了,冷笑着说道:“即便我是府里的姨娘,上不得台面,可我还是新娘子的表姑呢。”

    梅小姐吓得脸色煞白,似乎觉得很是理亏,颤抖着叫了一声:“表……表姑!”

    方其凯拉了她到自己跟前,摆出一副护犊子的表现,对着梅姨娘并没有什么好脸色:“雪文既然嫁给了我,就是方家的人,肯定是按照方家的辈分,叫您一声梅姨娘才对。什么表姑,不合规矩。”

    梅姨娘以往那些尖酸刻薄的话,他可是牢牢记在心里呢,若非何家贤叫他不要妄自菲薄,屡屡想办法维护他的面子和自尊心,只怕他早就被打击的抬不起头来。如今还以颜色,也是告诉梅姨娘,日后可不能再将他当作毛头小子欺负了。

    何家贤闻言,悄悄对方其凯竖了一个大拇指。

    成婚之前,何家贤又将方其凯叫在跟前说了一通,主旨无非是他马上要成家,再不能像以前一样畏缩,必须护着妻儿,如此才能顶天立地,成为真正的大丈夫。

    方其凯做到了。

    梅雪文似乎得到了一些勇气,紧紧抓着新婚夫婿的胳膊,结结巴巴叫了一声:“梅姨娘!”

    她这一声,就是明摆着,日后不会认这个表姑亲戚了。方其凯就是她的天,她的主宰。

    出嫁从夫。这是她从小就耳濡目染的教条。

    梅姨娘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她:“好……你好……真是女大不中留!”

    “梅姨娘此话差矣。”方其凯立时反驳,容不得梅雪文受一丝一毫的委屈:“雪文又不是待字闺中,而是已经出嫁,本来就不用留了,何来不中留之说。”

    梅小姐哪里见过他这等疾言厉色,心下安定,对着梅姨娘却又面有愧色。

    方其凯拍拍她的手,以匹夫之勇对着梅姨娘:“……还请姨娘以后说话小心些。雪文嫁入方家,就是方家的四奶奶,梅家女儿的身份,已经是过去时了。”

    “想不到沈姨娘的儿子,如今也牙尖嘴利起来。你大概忘了你姨娘做的那些恶心事儿吧……”梅姨娘被气得无法,专门捡戳心窝子的话往方其凯身上招呼。

    “姨娘!”方其瑞眼里喷火,听见此话忍不住起身怒道:“今儿个是四弟大喜的日子,姨娘提起那些不相干的往事做什么?咱们府里,如今就只有您一位长辈,正该谨言慎行,以正视听的时候。您说这话,不免有失身份!四弟妹刚进门,你这是诚心让她害怕,生活的不得安宁吗?”

    方其瑞从未对梅姨娘当众说出这么严重的话来。既是指责她为老不尊,身为长辈没有长辈的样子,又责怪她坏了方家的名声,在大喜的日子里不怀好意。

    以前争吵时说话难听,可都是背着人。

    梅姨娘被亲生儿子这样当众下不来台,气得脸色铁青,怒道:“我原不知道,我竟在你心里已经是这样的人了!”

    方其瑞听见她反将一军,丝毫不甘示弱:“您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只怕比我想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梅姨娘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心里一惊,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心里快速的盘算起来,到底给了他几分面子,不再啰嗦,回院子里面去了。

    出了这一场闹剧,何家贤看着方其瑞阴暗深沉的面容,也懒得与他说话。

    他们母子不过是争吵,跟她的命比起来,方其瑞要想真正获得她的谅解,还远的很呢。

    许是心不在焉,方其瑞并没有觉察到何家贤对他的疏离,他也有一堆烂摊子的事情要处理。

    等人都走了以后,何家贤看着方其凯和梅雪文,笑着说道:“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她会闹腾……她本就不同意你们的婚事……”

    “二嫂。您别这么说,闹一顿才好呢。”方其凯握着梅雪文的手,认真说道:“雪文,这话我今天明摆着说了,你听好。”

    梅雪文乖巧的点头。

    “我年少时霸道纨绔,是二嫂将我拉了回来,才有了如今秀才的功名,日后,还会更好。这些我在迎亲的路上跟你说过了。”雪文点点头。迎亲路上走了一日一夜,她闲时就和方其凯聊天,隔着轿子说话。

    “关于我姨娘的事情,我不会瞒你,等一下就会跟你说。”方其凯先把话说明白:“你先去那边等我。”

    梅雪文甜甜的看了方其凯一眼,觉得这样的辛秘都愿意跟自己说,是坦诚相待,暗道自己没有嫁错夫君。

    等梅雪文走了以后,方其凯看着有些内疚的何家贤,劝慰道:“二嫂不必自责,我本身就是故意的。”

    他顿一顿:“二嫂说的没错,我既然已经成家立业,自然就要为妻儿撑起一片天。雪文嫁到方家来,难免要在您和梅姨娘之间做选择。我这样直接了当,摆明我的立场,雪文要是执迷不悟,那也是她理亏。她若是聪明,才知道我这样做,就是为了保护她,省得她那绵软的性子,夹在中间为难。”

    何家贤委实没料到方其凯会有这样的算盘和脑筋,闻言不由得大喜:“果真长大了。”

    “多亏二嫂教导。”方其凯笑着。

    沈姨娘先前在方家,本就算得上一个聪明人。只可惜屈居人下不甘心,这才做了些糊涂事,方其凯聪明,倒也是意料之中。

    他做了这样的布置,梅雪文日后,自然是站在她这边的。

    何家贤顿时心情大好,一时忘情,提脚就往前走了几步。

    留在花厅里面的丫鬟和婆子们面面相觑:“不是说二奶奶的腿勉强下地吗?怎么走得这样好?”

    雪梨忍不住“咳咳咳”了几声。

    何家贤也意识到了,脚下一崴,摔倒在地。

    勉强将谎话圆了过去。

    梅雪文再见方宝乾时,不免有些尴尬。方宝乾过了年就十三岁了,对此事浑然不觉,只笑嘻嘻的叫:“四婶。”

    时间久了,梅雪文见他真的是一无所知,这才释怀,只听方其凯的话,一心与何家贤来往,梅姨娘那边,却是门也不登,非要紧事,叫也不去。

    说起来,她的相公虽然是庶出,可下人们唤她一声奶奶,到底还是比梅姨娘多些体面的。

    唯一在心里的结,却是那个沈姨娘。

    她人已经嫁过来了,自然是心里震惊鄙夷的要死,嘴上却只能安慰方其凯:“姨娘做的事情与你何干,脏水要泼也不该泼到你的身上。”

    只是心中暗自害怕,生怕被人知晓了丢了脸面,原来所嫁之人的生母,是这样一位不知廉耻的女人。

    好在方其凯对她体贴温柔,沈姨娘的那点子阴霾只要隐藏好,别的都不是什么事儿。

    何家贤的腿到底没办法一直装断,只能“慢慢”好转。

    梅姨娘手中的权力一点点再度流失。

    何家贤毫不含糊,对着账本跟梅姨娘说话:“我才四个月没管家,怎么府里的银子支出这么多?”

    她掰着手指头算着帐:“二爷那间皮毛铺子,一年才挣两千两。梅姨娘四个月就用了一千七百多两,这等宝乾成家,接手了家中的产业,咱们日后可怎么办?”

    梅姨娘怒道:“不是还有公中的银子吗?”

    “公中?”何家贤笑笑:“给不给你公中的银子,自然是宝乾日后的媳妇说了算,你我说了可不算。人家要分家单过,上面又没有父母双亲,也是理直气壮合乎理发的。梅姨娘与其指望别人施舍,莫不如自己挺直腰杆,别花银子跟流水一般,买东西跟不要钱似的。”

    何家贤睃一眼她今日穿的金底绣牡丹的褂子,冷笑一声:“姨娘这一件褂子,都快赶上汀兰院一个月的开支了。”

    梅姨娘撇嘴:“你自己小家子气,寒酸不怕人笑话,我可怕。”

    “我是小家子气,二爷身上的长褂不过也才二十两,不知道能不能买姨娘身上的一件袖子。”何家贤笑着:“账本对不上,姨娘自己拿银子填坑吧。”

    梅姨娘眉头一皱:“哪里对不上?每一笔都是算的清清楚楚的。”

    “我自然知道算的清楚!”何家贤笑眯眯的,也不怕往她头上泼凉水:“只是这开支太大了。我掌管内宅庶务,二爷赚钱那么心里,委实不好意思说一句花了就花了之类的话。我管家的时候,四个月花了一千两,还包括几位叔伯家里的开支。姨娘多了七百两,想来都是花自己的身上了,这个帐,公中可不背。姨娘用自己体己银子出吧。”

    说完不等梅姨娘发怒,径直走了出去。

    梅姨娘气得狠狠扇阿秀:“你也不知道说句话。”

    阿秀很是委屈,她一个奴婢,主子们吵架,她能说什么话。

    只是心里也明白,梅姨娘这全是无处撒火,朝她撒气呢,虽然疼的不行,也只能忍着,咬紧牙关,连哭都不敢哭一声。

    何家贤等了两日,见梅姨娘对她“赔银子”的要求理都不理,让雪梨去催了两次,都被顶了回来。

    何家贤冷笑一声,选了一个下雨的日子,一早去了梅姨娘院子。

    “姨娘,再这样下去我要收利息了哈。”如今方其瑞对梅姨娘失望透顶,虽然没有明着针对,可委实也不大管。

    先前梅姨娘还想去书房说道,让方其瑞给她撑腰,可见着方其瑞,一看见他满脸不耐烦:“姨娘有事说事。”

    梅姨娘关于自己花多了银子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今日被何家贤堵在屋里,也是她没有料到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53、方玉烟出手

    不她没想到,何家贤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只是,何家贤见过了方其瑞的不作为,胆子比她想象的更大。

    “梅姨娘拿不出银子的话,只能拿东西抵了。”何家贤打开衣柜,见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好绸缎,好料子。

    “雪梨,这件不错,赏你穿了,算二两银子!”何家贤随手朝外面一扔:“梦梨,记账!”

    “何家贤,我这光料子都要二十两,还不算人工,你算二两是怎么回事?”梅姨娘在听着就生气,怒吼。

    “衣裳折旧,我愿意抵就不错了,还得按照原来的价格?”何家贤冷嗤:“这是什么道理!”

    又拖出两件:“这件月白色的还挺新,梦梨,归你了,算三两。”随意往后一扔。

    梅姨娘气得吐血:“这件我还没穿过!”

    “那也是二手货,是旧的喽。”何家贤笑笑,不理,继续翻找。

    很快,满满一柜子衣裳翻的差不多了,有些好的被丫鬟们捧着,只是太多了,掉在地上,溅了一堆泥水。

    “哎,别捡了,这么多,何必在乎那一件。”何家贤见雪梨弯腰要捡,立时出声提醒。

    雪梨会意,放弃了捡衣服的意图,一不小心,脚下从衣服上踩了上去。

    梅姨娘坐在梳妆台上,眼观鼻,鼻观心,不声不响。心里恨的滴血,面上也不显露半分,只静静的坐着,面如槁灰。

    何家贤以往再怎么不喜欢她,多少会给她留些体面。

    如今这样不管不顾撕破了脸,摆明是以命相搏。

    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让她看了出来?

    “阿秀,前几日三房的车夫过来,你给他银子,有没有别人看见?”梅姨娘蓦地心里想到什么,问阿秀。

    阿秀脸上火辣辣的疼,听见梅姨娘提起,不敢隐瞒:“奴婢在角门给的,应该没人看见。”

    “什么应该!”梅姨娘劈手一个耳光打过去:“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没……没有!”阿秀硬着头皮。

    梅姨娘陷入思考。

    遣了两个人去找小喜子,那两个婆子一溜烟到了汀兰院:“二奶奶,梅姨娘让奴婢们去寻一个人,叫……什么小喜子,是三房的人。”

    “知道了,去找吧。”何家贤最近大发神威,二爷虽然没赞同,但是也没苛责,不少见风使舵之人马上依附了过来。

    加上先前本就忠心的下人们,一直认为梅姨娘是没有资格管家的,此时见何家贤雄起,自然也是拍手叫好,忠心耿耿。

    小喜子被带到梅姨娘面前,咬死了马车的秘密没有被泄露出去。

    梅姨娘冷哼一声,看着小喜子冷汗淋漓,显然并不信,却也没说什么,只赏了他喝了口茶水,又给了一些银子,打发了出去。

    小喜子乐滋滋的出了角门,走进巷道,边哼着歌边数着银子,只觉得腹中一痛,嘴角无意识流出血来,扑面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一动不动了。

    不多时,几个吹着口哨的混混,见了地上白花花的银子,突然扑上去一阵哄抢。待发觉小喜子这个死人之后,俱是吓了一跳,几个人商议了一番,生怕被人诬陷人是他们杀的,随意找了个麻袋将人装了抬走。

    小喜子就这样消失了。

    饶是何家贤,都没有想到梅姨娘居然能够如此不把人命当回事,说下毒杀了就杀了。

    三房丢了一个马夫,而且是平素吃喝嫖赌什么都沾的马夫,没有经得起半点水花儿,就悄无声息的沉下去了。

    许久不露面的五夫人上门,找梅姨娘。

    “你说是当年的侯府二爷肖金安?”梅姨娘听五夫人提到这个名字,吃了一惊:“他为何要撸你儿子的官位,居然不顾岳丈大人的颜面!”

    方其乐岳丈的官位不低,肖金安无缘无故的去得罪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同朝官员,匪夷所思。

    “我与老爷,还有其乐,接到信时,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咱们家跟侯府,可是向来半点瓜葛也无。若是非要说有,大概是方玉婷与从家大爷的事情,对不起他罢了。可那与我们五房有何关系?”五夫人义愤填膺:“他要报仇要出气,该去找从家才是,可从家一直都好好的,该升官的升官,该中举的中举。”

    五夫人顿一顿:“梅姨娘在京里可还有什么关系?能够拿来一用?银子不用愁,老爷说了,只要让其乐重归官场,我们家就算倾家荡产,也再所不惜。其乐的岳丈也说了,他一个人,委实扳不过肖金安,若是有了助力,可就不一样了!”

    五房尝过了权力的滋味儿,如此不明不白丢了,儿子的大好前程就这样没有了,还真是不甘心。

    梅姨娘听了后思忖了半响,才道:“我也不知道肖金安此举为何,这样,我先让我在京城的旧好打听打听,只是这样一来,免不了要花费!”

    五夫人已经从怀里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到她手中:“如此拜托当家人了。”

    她提起当家人的称呼,梅姨娘一阵黯然,虽然明知道她是故意讨好,心里却还是欢喜的,嘴上便说:“如今我哪里还是当家人,何家贤已经将我踩得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五夫人也有耳闻,只是到底是别人家事,她们只要有公中的银子花用,不好说什么,毕竟方其瑞还在。有他坐镇,实在不好指手画脚,因此只道:“这样不知道孝顺的东西,迟早会遭报应。”像是想起什么,说道:“好比她前段时间摔断了腿,就是报应。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

    梅姨娘脸上顿时尴尬起来,只强自忍住不显露,含糊着应酬了几句,送走了五夫人。

    叫了阿秀过来:“你去钱庄里兑了银子,给我买五套上好的衣裙和两套顶好的头面。银子要花干净。”

    第一次这样吩咐时,阿秀吓得惨无人色。一千两银子,她一家人够嚼用一辈子了。

    可在梅姨娘这里,不过是一身行头的钱。

    后来时间久了,见识了梅姨娘的奢华,她渐渐也就习惯,不再大惊小怪。

    梅姨娘这人,就是好穿戴,好奢华,好体面。俨然比命都要重要。

    前段时间二奶奶带人将好些的衣裳全都拿走了,梅姨娘不愿意穿那些廉价的货色,竟然好长一段时间穿着中衣在屋里游荡,直到当了些首饰,又买了几套好衣衫。

    京城的旧人,除了王妃,还有什么旧人。

    之前为了拉拢三房和五房,她腆着脸求王妃给他们各自谋了个差事,不过是七品的官员,对于王妃来说,一句话的事情。

    因此办的并不难,三房和五房却感恩不尽。

    如今摆明了肖金安从中作梗,她怎么还能叫王妃去帮忙?

    若是王妃发觉之前三老爷是被肖金安想办法撸了官,定然是不会触及他的了。

    文宣郡主是王妃的女儿,肖金安是她的女婿。

    自己,不过是少时的玩伴而已。举手之劳的帮助,王妃乐得顾念小时候的情谊。

    这种与家人有矛盾的事情,自然是口都不必张。

    只是梅姨娘委实想不通,肖金安为何迁怒方家?

    难道真的是为方玉婷给他戴的绿帽子,忿忿不平,这些年终究不能释怀?

    可那应该是冲着方其瑞才是。

    梅姨娘将这些疑云尽去,又想到方玉烟。

    算起来,她诞下的王府长子,今年也有十三岁了。上次打听消息说,王爷很是喜欢,很是看重。

    若是如此,倒是可以请方玉烟帮忙。

    思及此,忙写了信,让阿秀送出去。

    不管能不能办成,五夫人必然要笼络住,不然,她哪里来的银子花?

    三日后,方玉烟接到梅姨娘的来信,先是问了她的衣食起居,又问了文琰的生活习惯,最后隐晦提起,五夫人家的其乐表兄,想再度起复为官,他的丈人,是当今的某一部的尚书,前途无量。可以来往。若是事成,方其乐岳丈必然会感激她的帮助,日后在京城,也是一项强大的助力,帮她在王府站稳脚跟。

    方玉烟面色晦暗的将信烧了,跳动的烛火印在她的脸上,这些年居然没有怎么老,仍旧是貌美如花,肌肤白嫩。

    “她倒是想的好。”方玉烟冷哼。

    身边的心腹玉儿见她脸色不好,小心询问:“姨娘娘家人出什么事了吗?”

    玉儿是从她进王府的时候,方玉烟从一干丫鬟中挑出来的,仔细栽培了许多年,对她忠心耿耿。就连先前她被软禁的日子,玉儿的忠心也没变过,想着法儿得帮她送信,找机会,送银子。

    何家贤给的银子,就是那时候玉儿送进来的。

    后来,何家贤与方玉烟常有书信往来,因此,玉儿对这位二奶奶的印象颇好,以为信是何家贤写的,故有此一问。

    方玉烟猜想她误会了,没有解释。只是心中暗想,方其乐的岳丈官至尚书,都没有能保住方其乐区区一个县令的官衔,可见不知道得罪的是哪路神仙,手眼通天的本事,岂是她能得罪的?

    心中对梅姨娘失望透顶。

    这样惹祸上身的差事,她倒是说的天花乱坠,像是为了她谋好处一般。

    这些年,梅姨娘可从不知道,她是怎么样,在王府里一点一点站稳脚跟的吧。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委屈受尽自然是不用提。

    光是文磊的冷落,下人们的轻蔑,还有王爷王妃眼都不抬的尴尬难堪,她都差点忍不过去。

    更遑论后来文磊娶了正妻,她虽然诞下长子,可架不住枕头风。一不小心就着了道,软禁了一年。

    天知道这一年时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如今她虽然花了功夫在头发和脸上,保养的和从前无二,可只有玉儿知道,她的头发,每隔半个月就要用皂角粉末细细染一次,不然,底下的白头发,就掩盖不住了。

    被软禁的日子,生不如死。

    每当想一死百了的时候,就想文琰,她的儿子,王府的长子。等他长大出息了,就能救她出来。

    那间禁闭的小房子,四百六十二块青砖,她数了几千遍,绝计不会错。

    屋角有一个蜘蛛网,先前看时还很害怕,后来无事时,也观察过,那只蜘蛛,一天差不多能补四只苍蝇为食。

    绣花绣到栩栩如生,京城里有名的绣娘也比不过她。

    她给文磊和文琰,做了三十套衣裳,一百双鞋面。

    她眼睛都要熬瞎了。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有时候想,是不是她还没等到文琰长大,就要死在这里了?

    直到玉儿拿了银票进来,说是方家二奶奶托人带来的。

    托的人,是肖金安。

    有了银子四处打点,便有丫鬟趁机在文磊和王妃面前说点好话,有意无意提起她的好处。

    肖金安也像是受人之托一般,时常拖了怀孕的文宣郡主来,不时提一提文琰没有生母,很是可怜,王府的长子生母被软禁,日后传出去不体面。

    终于,她被放了出来。

    世子夫人虽然不甘不忿,可她进门多年,只生了一个女儿。

    她也学乖了,做小伏低,不去惹她。只乖乖的照顾文琰的生活起居,连着多次在丫鬟嚼舌根的时候,将人送给世子夫人处置。

    以表忠心。

    如此多次,在世子夫人有心为难的时候,连王妃都看出下去,为她说话。

    王妃既然求情,世子夫人只能给面子。

    后面几年,也算是客气生疏,各守本分。

    王妃乐见其成,努力维持这种家宅平和的局面,并不想去打破。

    于是她越来越安慰,不争不斗,收敛锋芒。

    居然连文磊都对她好些了。

    原来书上说的没错,女子温柔贤淑,永远是正统。

    若是现在看方玉烟,早期那些嚣张跋扈的影子早已经荡然无存,如今,是一个温和无害,一脸笑意,精明算计的王府侍妾。

    书信烧了,心里可不平静。

    方玉烟暗恨梅姨娘无情,想了想,让玉儿去给肖金安报信。

    看你怎么跟五房交待!

    梅姨娘这些年没少受方玉烟的冷漠,信送出去没有回信,倒是也习惯了。

    只是对着五夫人,可算有点儿说辞就行:“我给王府写了信,不日就有回音,只是银子嘛……”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54、多管闲事

    了五夫人听见王府,笑眯眯的又拿了五百两。

    梅姨娘有些冷淡,鄙夷的瞧了一眼五夫人:“王府,吃饭都用的金碗——”

    五夫人一愣,片刻后回神,又拿出五百两,握在手上,却不递过去:“我今日就只带了这么多。”

    她想了想,终究小心翼翼的措辞:“只是我听说,那肖金安是王妃的女婿,王妃只怕这次难以……”

    前一次,梅姨娘给方其乐做媒的时候,说到女方在京城名声不好,五夫人犹豫,她就说:“这可是王妃保得媒!”

    五夫人这才答应。

    只是上次回去了之后,她也怕梅姨娘搞不定此事,去三夫人家里探口风,这才得知三老爷的官也是请王妃出的面。

    如今王妃与肖金安一家人了,自然不会相帮。

    也不知道梅姨娘在京城还有没有别的人。

    五夫人的试探,梅姨娘怎么会听不懂,她笑了笑:“你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不留意。放心吧,我写信给玉烟了。她虽然是个侍妾,可是却诞下的王府的长子,那个世子夫人不过生了个女儿罢了。”

    避过王妃,肖金安就插不了手。

    到底还是亲闺女亲。

    五夫人听见是方玉烟,这才放了心。先前方玉烟春风得意时,没少写信回来显摆。

    后来被软禁,乃王府丑闻,自然是一点儿风声也不露的,五夫人更是无从得知。

    “还是侄女亲。”五夫人讨好的笑笑,这才将银票交出来。

    梅姨娘嫌弃的命阿秀收了:“玉烟没有王妃那么大的权势,可到底也有几分薄面。所以这次要的银子比较多,毕竟四处打点花费不少,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五夫人这才明白银子都花到了何处,知道了底细,心里有了数,喜滋滋的去了。

    走了几步到底不放心,又去驿站打听了下,得知前几天阿秀的确拿过一封信送到京城去,这才觉得银子花得很值,一颗心全然放下。

    梅姨娘在府里一下子又阔气起来,穿戴漂亮大方,连雪梨这种不识货的都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买得起的。”

    赏赐下人就更不用说了,除了汀兰院的人,据说有个传饭的丫鬟,光是提着食盒去了一趟梅姨娘的院子,就得了五两银子的赏赐,惊得她差点摔倒。

    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梅姨娘经过池塘喂鱼,给她递鱼食的婆子得了三两赏赐。

    梅姨娘去厨房,给她搬凳子的丫鬟得了三两银子的赏赐。

    梅姨娘出门,赶车的阿贵得了五两银子赏赐。

    ……一时之间,连阿秀都炙手可热起来。

    她虽然脸颊总是红红的,眼眶也总是红红的,却抓着一把银子在门口大声吆喝:“梅姨娘想吃蜜饯,谁去买?十两银子,买五两银子即可,剩下的跑腿费!”

    立时一群丫鬟婆子们跳起脚来:“我去”!“我去”!

    两个丫鬟为此打起来,头破血流。

    何家贤暗暗称奇,查了账目,梅姨娘除了月例和定制的衣衫鞋袜,没有花过公中一两银子。

    雪梨来报告:“这段时间除了五夫人频频来访,没有别的人。”

    何家贤放了心。

    她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就不关她的事情了。

    只是银子赏得多,愿意给梅姨娘办事的人也越来越多。有时候何家贤用人时,居然开始溜号了。

    这等没有规矩的,自然要好好整治。

    何家贤下令,凡是叫人时没有在岗的,一律罚银五两。

    给梅姨娘办事也是五两,不在岗罚款也是五两。

    可是办事不一定是天天有,查岗可是天天抓。

    不过两天,所有的人又老老实实在岗位上待着了。除了一些必要的,恰好的,能顺手帮梅姨娘一把的,其余的,阿秀基本就叫唤不动了。

    如此日子也算波澜不惊的过着。

    梅姨娘时常气得火冒三丈,却全然无法。

    闷的时候就在屋子坐着,心情好的时候才出来转转见人,以示还没被何家贤气死。

    这日就碰见了然然,齐娘子安排她在假山旁写字。

    然然有十三岁了,到底是大姑娘了。跟着齐娘子学了一段时间,颇有长进。

    见梅姨娘走过来,起身淡淡叫了一声,又坐下来。

    梅姨娘见她字写的一般,来了兴致,开口说道:“你这样的字,委实难登大雅之堂。”

    说着就接过然然的笔,露了一手梅花小楷。

    看的然然目瞪口呆。就连不识字的阿秀,也觉得整齐划一,好看的紧。

    “姨娘居然字写的这样好看。”齐娘子教然然的,更多是的管家治人,在琴棋书画上面,除了一个棋,其余的均是平平。

    何家贤也是此意。不需要然然有多少伎俩傍身,那些取悦人讨好人的功夫,她本身就不太待见。这又不是现代社会,钢琴弹得好高考还能加分啥的。

    只要情商过人,其余的识字读书,女红裁衣过得去就行。

    说到底,还是方家的家世底蕴差了些,大家都没有这个意识。

    梅姨娘露了这一手,将然然的眼睛都看直了,央着求教。

    梅姨娘想了想,欣然答应。

    何家贤对此却有些担忧。

    齐娘子笑着说道:“多学一门手艺是好事,梅姨娘的字连我都不得不服。至于小小姐的性子,跟着梅姨娘磨磨也好。若是姨娘真心待她,自然不会教她那些不好的鬼蜮伎俩。若是无心,偏要将她往沟里引,只怕不等二奶奶出面,二爷也不会容忍的。”

    何家贤一愣,她已经许久没有想过方其瑞了。

    随着皮毛生意和保险生意的扩大,方其瑞每日早出晚归,加上她不满意方其瑞对梅姨娘晦暗不明的态度,有时候刻意疏远。

    在管家和教育子女方面,方其瑞发挥的作用实在太小。

    可齐娘子却提醒了她。方其瑞虽然管的少,对然然和宝坤还是很看重的,有时候回来得太晚,却仍旧不忘检查他二人的学习成果,看看有没有什么进步。

    她是个成年人,跟梅姨娘争斗,多少有点“一个巴掌拍不响”的意味。

    可然然是个孩子,若是梅姨娘有心针对,只怕错就全在梅姨娘身上了。

    换句话说,她不担心然然的生命安危,毕竟那也是亲奶奶。

    除了这一条,其余的都好说。

    如此,然然每日便早起半个时辰,跟梅姨娘练字。

    渐渐的,这个范围又扩大到抚琴,作诗。

    然然学到年前,居然有了莫大的进步,在一次小姐妹的聚会中,一鸣惊人。

    只是这种聚会不是什么大型的聚会,基本都是跟五房的未出阁的堂姐堂妹们玩闹,再有一些舅妈姨妈家的亲眷。

    “才女”的名声是靠着甄香传出去的,虽然这并非她的本意。

    据说甄香跟齐娘子学了许久的治家,对下棋却是不感兴趣。

    聚会时,有人便提议说,既然两个人同一老师,莫不如手谈一局,看看谁强。

    小女娃嘛,多少都有争强好胜的心。

    甄香跃跃欲试,却被三局两胜,输给了方然然。

    她自然是不服,冷笑着想找回场子:“我下棋输了,是我不慎让了你一子。听说你如今跟你你们家姨奶奶在学写字,看你敢不敢跟苏七小姐比一比?”

    苏七小姐写的字好。

    方然然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梅花小楷一露,满座惊艳。就连苏七小姐看了,都道:“若说你们家是商贾人家,能写出这样的字,倒真是满燕州城头一份儿。”

    然然微微一笑,接了苏七小姐的恭维,笑眯眯的左右开弓,两手并写出两行不同的楷体字,虽不如梅花小楷漂亮,但是能写的工整,很是不易,惊得苏七小姐笔都掉了:“两手同书?这可是绝招!”

    自然是绝招,梅姨娘小时候练了五年方有此成,在此后几十年的岁月中,一天都不敢落下。

    她对然然倒是真心,连这一手都教给了她。

    然然又聪慧,学了三四个月,已经勉强能看。

    就是这个能看,也足以震惊这群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我就不信她样样都强!”甄香气得一咬牙:“许家小姐会弹琴,你跟她比比。”

    然然丝毫不怯场。

    许小姐是许夫人嫡亲的女儿,琴艺出众。

    然然调音抚琴,一曲下来,竟然不相上下。

    然后又是作诗,这是然然的强项。

    何家贤穿越到这里,作为一个学霸,作诗写文章是她唯一的能用的地方,自然是毫不保留的传授给了然然。

    这一仗,然然大放异彩。

    回到家中,随行的小丫鬟红彩绘声绘色的将今日小姐出风头的事情说了一遍,连她都挺直的胸脯,离开的时候走在众位丫鬟身前,与有荣焉。

    何家贤听后很是开心,大大夸奖了然然一番。

    等然然走了以后,雪梨有些疑惑:“二奶奶平时教我们要收敛锋芒,以免被人记恨。甄小姐的性子嚣张跋扈,小小姐今日落了她的面子,处处占了上风,日后只怕不好相处。”

    何家贤轻轻一笑,道:“我们家这样的身份,若是不露两手,未免被人看轻了去了。今日跟然然相聚的,都是家世平平的小姐们,不足为惧。再者,按照你们这里的规矩,然然也该说亲了。有个好名声不是坏事。”说完何家贤有些怅然,不知道何时,她真的就像古代后宅里面的妇人们一般,也开始审时度势了。

    可在雪梨看来,这样能看清形势的二奶奶,才值得她全身心依仗。

    然然一炮打响,翻了年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

    不过大多数何家贤都不满意。

    不是同样家中有钱,但是品味一般的商贾人家。就是听说了然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身上有个七品小官职的儿子。

    说起来是门当户对。可在何家贤眼里,自己掌上明珠一般的女儿,自然不愿意去这样的人家蒙尘。

    她在心里想,要么家世显赫,能保然然一世衣食无忧,不受半分委屈。

    要么底蕴虽差,但是家风清白,人际关系简单,能让然然少操心,少烦忧。

    达到这两点的人家,有是有,但是就燕州城里的婚恋市场来说,却又轮不到然然。

    自从方家旁支的两位老爷买官被撸了,虽然梅姨娘竭力瞒着,可到底还是纸包不住火,方家在燕州城的名声,想靠然然力挽狂澜,根本是蚍蜉撼树。

    何家贤也明白,这种名声的事情,只能徐徐图之,没办法立时扭转。

    她要保证的,是方家再不会出这样的事情,让然然为难堪的名声所累。

    从家三夫人却发来了帖子,说家中有聚会,请何家贤带然然赴宴。

    陡然一接,何家贤很是吃惊。从三夫人向来不大看得起她,一来方家本就是商贾人家,被从家轻视,二来是受方玉婷和从家大爷的事情连累。

    只是因为方玉珠嫁进去了,颇得从家上下老小的欢心,何家贤又是一副忠厚老实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倒是平淡如水。

    饶是如此,那股子眼里的轻视,何家贤不瞎,也不是看不见。

    因此,除了看望老是生孩子的方玉珠,她根本不大去从家凑热闹。

    此番接到帖子,倒是奇怪。

    只不过从家三夫人有请,不去不大好,何家贤收拾一番,带着然然去赴宴了。

    到了才知道,宴请的居然只有她们一家。

    从三夫人亲自迎了出来,走得二门。

    阿贵在门口候着。

    何家贤受宠若惊。

    待进了会客厅,何家贤这才发觉,还有一位脸生的夫人。

    “这是我娘家嫂子。”从三夫人笑着介绍。

    那位嫂子看起来约莫有四十岁。

    “家夫外放在福建做官,燕州城只有我和独子两人。”嫂子上上下下来回打量了然然,又盯着何家贤看了许久。

    看得何家贤心里有些发毛。

    待坐下后,从三夫人的嫂子,称为魏氏,笑眯眯的冲从三夫人点头。

    从三夫人了然于胸,也笑眯眯的说道:“今日请你们来,是想你们认识一下。我娘家是做官的。”

    这个刚才嫂子已经说了。

    “我那个侄儿,才高八斗,已经十八岁了,却谁也看不上眼……听了方小姐的才名……”从三夫人说完这些话,何家贤才明白过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55、儿女都大了

    人敢情是来相亲的!

    一股强烈的耻辱感从脚底直冲向脑门。

    人家说亲,都是先报男方情况,再请媒人规规矩矩上门。

    岂有这样利用家世,欺骗女方过来给未来婆婆相看的例子!

    欺人太甚。

    瞧不起人就别娶,谁逼着你娶了!

    从三夫人还在喋喋不休:“……方家虽然家世差些,不过我嫂子是个宽厚的人……”

    何家贤已经“腾”的站起身来,拉着然然:“我本想从三夫人找我过来是有要事,没想到是介绍您娘家的情况给我听。对不起,我不大感兴趣呢。”

    “你都没听完……怎么就不感兴趣!”从三夫人下意识辩驳,片刻后明白过来何家贤的意思,知道她生了气。

    却仍旧是满不在乎。

    在她看来,她娘家能看上然然,就是方家的体面,哪里会想到这流程不妥当?

    “何氏,你听完才知道,以然然的条件,再也找不到比我娘家更好的了。”本来就看不上的人,哪里愿意承受她的怒火,从三夫人丝毫不留情面,将话说得直白而又难听。

    “别吵别吵,伤了和气就不好了。”魏氏从中间打圆场。

    “我没说要找比三夫人娘家更好的,只是家中实在有要事,不好耽误。”何家贤不愿意与从三夫人正面冲突,拉着然然就走。

    自古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

    这还没娶呢,就把然然当个物件儿一样相看,哪里有什么尊重可言。

    魏氏虽然没有太过分,可是光这瞧不起的,一副为了儿子妥协的态度,就足够让何家贤堵心。

    “何氏,你今日要是敢走,你就不怕传出去有损你闺女的名声?”从三夫人怒道。

    “名声?难道不是从三夫人的名声吗?”何家贤冷声道:“您既然是为着相亲,帖子里面就该写明白,而不是这样遮遮掩掩,欺瞒我们过来相看我的女儿,这是把我们当什么了?”

    魏氏还想从中打圆场,何家贤冲她扬眉:“她日即便我女儿低嫁,也绝计不会选择你这样的人做婆婆!”

    事关然然,她心里太气愤,说话就有些口不择言。

    魏氏脸色一凛,在燕州城,几乎还没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话!

    虽然她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但是仗着从家这门姻亲,却也是颇得几分体面的。

    她走过来,冲着何家贤:“不识抬举……你知道什么叫做给脸不要脸吗?”

    这样的话既恶心又侮辱人,何家贤脸涨得通红,几乎忍不住就要动手。

    “我娘当然知道!”正在何家贤几乎按耐不住的时候,然然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何家贤心里蓦地一阵安定。

    然然脆生生的声音响在应客厅上空:“从三夫人请了我们来,我们来了,就是给你们脸。如今你们是要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们孤身前来的母女吗?还是说,因为我们方家对从家的信任,从家就可以诓骗我们,胡作非为?此事,若非今日我方然然死在这里便罢,若是死不了,拼着终生不嫁,也要将此事拿到燕州城里说说,让人评判评判!”

    她说话声音清脆,但是字字铿锵,居然有一股鱼死网破的气势。

    从三夫人退了两步。

    此事她本就理亏在先,所以在帖子中不敢言明。

    她以为,方家能攀上这样的亲事,就该烧香念佛,感恩戴德才是。

    岂料何家贤居然抓住她不合规矩的事情,大声嚷嚷了起来,一副要将事情闹大的局面。

    她就不怕,她女儿的闺誉被影响?

    不管怎么说,就算她理亏在先,方家也不该是这样的态度。

    一个十三岁,尚未及笄的小女娃,对着两位长辈咄咄逼人是怎么回事?

    魏氏已然笑着:“方家小姐说的什么话,宣扬出去于你有什么好处?”

    “于我自然没有什么好处?”方然然无视娘亲示意她闭嘴的眼神,挺直了胸膛面无惧色:“我年纪小,拖到十六岁成亲没有什么。三年时间过去,只怕早就被人遗忘了。再说了,即便被人说了,也不过是一句少女不懂事,也含糊过去了。”

    何家贤明白过来然然想表达什么意思,轻轻捏一下她的手,示意她不必再说话。毕竟,到底是女儿家,闺誉有损不是什么好事。

    她自己接着然然的话:“……可是令郎就不一样了。刚才您说,令郎已经十八岁了。既然是才高八斗,想必眼界也高。”何家贤慢慢说道:“十八岁也是大龄了,拖不得。若是今日之事传扬出去,只怕我们方家是自伤五百,不过能损您一千,也是划算的!”

    “你……”饶是魏氏本来是在打圆场,此刻也气得不清:“如此便是没有什么好说了,您家这样厉害的闺女,咱们家高攀不起!”

    居然是一拍两散的意思。

    正合何家贤的意。头也不回拉着然然就走。

    刚拐出月亮门,领她们走的婆子低声行礼:“大夫人!”

    何家贤也正要行礼,就听女儿低低声音哭起来了。

    从家大夫人眉头一皱,发问:“这不是方家小姐吗?怎么见着我就哭了?”

    脸色很不好看。

    跟从三夫人一样,大夫人对方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过是嫡亲的儿子娶了方玉珠,所以总得顾忌着亲戚关系,多少给了些薄面。

    何家贤从然然开始哭起来,就猜到她要做什么。

    很是配合的道:“然然年纪小,经不得事,觉得委屈,便哭了出来。”

    说完自然行了一礼,就要告退。

    事情发生在从府,从大夫人是当家人,来者都是客,受了委屈怎么能不管不问,传出去像个什么样子?

    果然,不出何家贤所料,从大夫人并未放她们走,而是细细问起来所为何事。

    何家贤既然跟然然心意相通,决定不吃这个闷亏,要多少找回些场子,便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只将双方置气的话,隐去不提。

    从大夫人听得勃然大怒,立刻命丫鬟去叫从三夫人。

    何家贤不想管她们的家事,忙道:“然然受此惊吓,哭得厉害,只怕不愿意看见从三夫人,我想带她先回去压压惊。”

    从大夫人自然也不愿意家丑外扬,语带双关的说道:“既如此,我这里有一只上好的人参,带回去给方小姐压惊。惊压好了,记得回禀一声,省得我担心。”

    这就是叮嘱何家贤不要把事情说出去的意思。

    何家贤也不想跟从家闹得太僵,毕竟方玉珠还在里面生活,受到牵连就不好,点头答应。

    母女二人一出门,对视一眼,就贼兮兮的笑起来。

    阿贵看着这两位主子,莫名其妙受情绪感染,也忍不住笑起来。

    第二天,从家便传出消息,说从三夫人想念兄嫂,近段时间回娘家住了。

    何家贤心情大好,将此事告知了然然。

    然然促狭一笑:“定然是她处处维护娘家,大夫人便让她去娘家住个痛快。”又将今日打听的事情一并告诉了何家贤。

    何家贤听后震惊半响,才道:“原是如此。”

    从三夫人娘家的亲外甥,魏氏的亲儿子,年方十八才高八斗的那位,居然左腿有一点点跛,平素不大出门,刻苦苦读。

    门户偏高,可自身偏低,因此年过十八都没找到合适的,他又一心觉得“才女”才能配上他“才子”的名声,不愿意讲究,一直耽搁到现在。

    然然“才女”名声一传出,有心人就把这事告诉了魏氏。魏氏一合计,便起了相看方然然的心思。

    只是在自己家中多有不便,就将眼光放到了从家。

    从三夫人跟何家贤打过几次交道,知道此人是个硬骨头,大概不会因为门第就委屈女儿。娘家大嫂的嘱托,不得不办,这才假借从家聚会之名,将何家贤母女骗了过来。

    她打的如意算盘是,等魏氏相看满意了,再去跟何家贤提。

    谁知道魏氏看了很满意,一时沉不住气,现场就把话说死了。

    如此当场就闹僵了,居然还去从大夫人那里告了她一状。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何家贤对然然点大拇指:“你应对的比为娘还要好。”

    然然娇笑着:“先生说,不卑不亢,不怒不伤。亏可以吃,但是,暗亏闷亏,不能吃。”

    何家贤越发庆幸齐娘子这位师傅请的对。

    说曹操曹操到。

    齐娘子在外面求见,说婆婆病了,要请一段时间的假回去侍疾。

    这等人伦家事,没有不允的道理。何家贤封了五十两银子,又特地拿了一些好的药材,给齐娘子一并带回去。

    想来是老人家病得严重,齐娘子此番并没有推脱,爽快的收下了。

    过了一段时间,何家贤母女在方家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传了出来。

    虽然从大夫人下了禁口令,但是从家人多眼杂,口风不紧的丫鬟比比皆是。

    不是什么大事,泄露了就泄露了。

    从三夫人至此落了一个“卑鄙”的名声,魏氏母子也好一段时间被人轻视,连带着儿子的婚事也彻底耽搁了下来。

    然然也被口水淹得不轻,只不过两种声音皆有。

    一个说她顽劣,对长辈不尊重的。

    一个说她有主见,守规矩自爱的,不因为对方门户高就委屈求全等。

    何家贤均不置可否。

    然然还小,她也是真心想在身边再留几年的。

    方宝乾越来越大,方其瑞已经有意带着他四处走动了,只是方宝乾对此不太感兴趣,动不动就往周家跑。

    何家贤开始还觉得这孩子失去了父母,与外祖母家亲热一点好,也算是弥补了双亲不在的遗憾。

    可时间一长,才寻摸出不对劲儿来。

    跟方宝乾的小厮一打听,才知道周家有个知书达理,生的貌美如花的表姐,只大方宝乾一个月。

    因为年龄相当,又尚未及笄,时常跟方宝乾混在一处玩。

    可以说,方宝乾去周家,十次有九次是为了她。

    不是答应了给她带胭脂,就是答应了给她带手帕,甚至和方其瑞在外面吃饭时,也忍不住买了糖人命人送过去给她。

    方宝乾虽然才十二岁多,对男女之事尚是懵懂之态。可架不住女方年岁相当,却早熟早慧,存了别样的心思。

    何家贤有心要相看一番,若真是个良配,娶回来没啥。周家门第虽然比方家差许多,但是方宝乾无父无母,又手握重产,若是有个同行的岳家帮衬,日后也好经营打理产业。

    如此一想,便下了帖子,请了那周家小姐周慧茹过来作客,然然和甄香作陪。

    听说貌美是一回事,等真带到面前,何家贤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虽然尚不满十三岁,可周慧茹显然发育的极好,身材已经略微有了曲线,胸脯微挺,腰身纤细不足一握。脸上白净,柳眉凤眼,鼻子小巧挺括,樱唇小而丰润,就连她看了,都要不禁暗探,如今未长成已经是这般勾得人移不开视线的模样,日后再大一点,该要迷倒多少人?

    她先前一直觉得然然长得漂亮,暗自庆幸随了方其瑞的长相,如今跟周慧茹比起来,很差一些了。

    更遑论旁边还有一个长得很是一般的甄香。

    甄香也像她爹,但是她没有然然幸运,爹爹虽然一样疼爱,可惜长得不帅。

    甄香眼里闪过一抹嫉恨的光。

    这个女孩子如此耀眼,然然尚能比肩而立,自己却是高下立现,被映衬的黯然无光了。

    她先前对然然就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说是嫉恨吧,又没那么严重,就是看着她出风头不爽。

    可对于周慧茹,就是全然的嫉恨了,一点儿也无需隐藏。

    这样的一副容貌,甄香恨不能用自己所有的东西去换。

    周慧茹家教方面却差一点,许是小门小户,难免带着一股子小家子气。

    何家贤见她貌虽美,夸赞了几句,她想来是从小被夸习惯了的,不假推辞的就收了。

    可是坐姿礼数方面,包括问话时的矜持过度,答话时的顾左右而言他,就乏善可陈,显然肚子里没货。

    何家贤笑笑,这样的女子,做个庶出的媳妇还不错。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56、小姑娘争醋

    方宝乾日后是要掌管方家的,娶得媳妇自然是方家主母,若是像这样上不得台面,却是不行。

    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上不上下不下的,周慧茹日后的尴尬,几乎可以预见。

    她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方家绝不可以再重蹈覆辙。

    好在她只是方其瑞的妻子,却不是方其宗的妻子。如此一条,方家倾没的罪责,她就可以逃掉一大半。

    心中虽然这么想,可是当方宝乾听说周慧茹来了的时候,那股子热情劲儿,让何家贤多少有些动摇了。

    方宝乾跟着方其瑞外出回来,听说此事,连回房休整都没有,只风一般冲进来,先是兴奋的叫了一声“表姐”,这才发觉何家贤坐在上首,随意行礼叫了“二婶”。

    然然捂着嘴笑了一下,看了一眼何家贤。

    甄香愈发气恼,怒瞪着方宝乾。

    “表姐来可吃了饭?待了多久了?为何不提前说一声,不然我今日跟二叔告假在家里嘛。”方宝乾的热络没完没了:“晚上是回家?还是就在我家里住几天?我前几日跟你说过,我家池塘里有一条特别肥大的鱼……”

    他突然冲着外面喊他的小厮石头过来:“你去把池塘里最肥的那条鱼捞了,给表姐做菜。”

    周慧茹对着方宝乾的热情,很是坦然接受,并不惧屋内还有其他女子以及一位长辈。

    她自来熟的掏出手帕给方宝乾擦汗:“瞧你,走慢些就是了,我又不会立刻走……这一头的汗,快去换些衣裳,等一下该着凉了……”

    “表姐陪我去。”方宝乾撒娇:“表姐还未看过我的院子吧……我院子里养了一只鸟,是只八哥,前段时间二叔送给我的……”说完跟何家贤拱拳:“二婶,我带表姐去参观我的院子。”

    周慧茹不说话,也不推辞,就那么大喇喇的跟着方宝乾,不等何家贤答应,就出去了。

    然然又是忍不住笑了。

    何家贤却有些头疼。

    你要说非要往儿女私情上面想吧,两个孩子还没有然然大。虽说懵懂了一些,但是放任在一起玩也不是不可以。

    若是不往这方面想吧,周慧茹显然已经是个少女,而不是女孩子了。她明摆着是懂这些分寸的,只是放任方宝乾僭越而已。

    若说她心里完全没有一点儿谱,何家贤是绝对不会信的。

    “你笑什么?”甄香本就不高兴,见然然似乎在笑方宝乾,更加生气。

    “我笑了吗?”然然摸着脸,冲何家贤一眨眼睛:“咱们去练琴吧。”

    甄香气鼓鼓的道:“不去!”

    “可是我大弟弟喜欢听琴呀。”然然不怀好意的提醒。

    甄香面色一红,半响才走了出去,何家贤听见她在院子里面问丫鬟:“我的琴呢。”

    然然冲何家贤又一眨眼:“她吃醋呢。”说着也走出去追赶甄香。

    丁悦似乎是很瞧得起何家贤,齐娘子告假后,本来是把甄香送回去了的,结果丁悦又说,然然琴棋书画如今样样了得,就让两个孩子一块练习。

    反正两个人一齐学惯了的,何家贤也就没有反对。

    直到今日听然然点播,再看看方宝乾对周慧茹殷勤的时候,甄香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表现,何家贤突然明白了然然那一抹笑意,和丁悦的意思。

    在从家,丁悦主动为她解围,她一直以为丁悦是性格使然。

    后面来往多了,丁悦将甄香塞进来,顺理成章,她也没有多想。

    直到今日,她才隐约感觉,许是丁悦一开始,就打的是这样的算盘。

    丁悦娘家虽做官,可到底不如从家声势大。后来她与甄老爷两情相悦成亲了,更只能算是普通商贾人家的妻子。

    在燕州城,要说做官的,可能谁也及不上从家了。只是从家与丁悦有亲戚关系,不知道丁悦是不是对做官的不感兴趣,居然打起方宝乾的主意。

    按照一般世俗的眼光来说,丁悦与从家居然有这样一层,从家的男丁与甄香多少都是表亲,近水楼台先得月,想要一门好亲事容易的很。

    何家贤想来想去想不通,不过孩子们年纪都还小,倒是不急于一时。

    正想着呢,外面雪梨问晚饭怎么摆,又提到方宝乾说,他要和周慧茹单独在他的院子里吃。

    何家贤想到甄香失望的目光,略微一思忖:“家中来了客人,怎么能如此寒酸,去请梅姨娘出来一见。”

    梅姨娘先前就想着要把梅小姐给方宝乾的主意,如今来了两个强有力的劲敌,不告诉她一声怎么能行。

    果然,梅姨娘火眼金睛,饭桌上就看出端倪来,却不怎么明白何家贤的用意,有意无意的用眼神从她脸上瞟过。

    何家贤跟梅姨娘斗了这些年,从先前的永远落于下风,到现在的稳占上风,怎么不明白她怎么想。

    梅姨娘此人,就是把面子看得比天大,为难她时,都要扯一面冠冕堂皇的大旗。

    何家贤先是不停的吃哑巴亏,现在悟过来,她太要脸,你不要脸就成了。因此笑嘻嘻的给梅姨娘夹一筷子菜,放在她的碗里:“姨娘觉得周小姐怎么样?”

    “漂亮又聪慧。”梅姨娘面不改色答了何家贤的话,看着方宝乾对周慧茹的体贴,有些责怪的看了坐在另外一端吃饭的梅雪文。

    难怪梅雪文在方家住了这么久,方宝乾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

    原来是喜欢这种艳丽美貌的类型。

    相比于周慧茹的热情大方,梅雪文清秀又柔婉的性子,的确是落了下成。

    说起来,梅雪文自从嫁到方家,跟梅姨娘的关系很是微妙。

    虽然有敬茶礼当天的不愉快,方其凯也是摆明了让她站在何家贤这一边,不要与梅姨娘有什么瓜葛。

    但是血缘就是血缘,梅姨娘一召唤,以梅雪文软弱的性子,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不去,所以来来往往必不可少。

    不过也都是普通来往,倒是没什么,时日一久,府里的下人们也知道这位四奶奶两面夹击,并不给什么大的脸面。

    所幸方其凯护着她,知道她耳根子软性子又绵,为了她发落了好几个不长眼的丫鬟,梅雪文在府里的地位这才勉强过得去。

    如此一交锋,梅姨娘愈发不开心。

    此刻看着方宝乾一心扑在周慧茹身上,又是埋怨梅雪文不争气,恶狠狠瞪了她好几眼。

    一顿饭吃完,何家贤给梅姨娘添堵的目的也达到了,开心的送走了周慧茹和甄香,带着然然走在月下。

    “甄香喜欢你大弟弟呀。”方宝乾不过比然然小那么一点儿,但是在人情世故方面,却是差了很多。

    男的发育迟缓,果然没有说错。

    “是呀。”然然对着娘亲毫无隐瞒,将天生的聪慧伶俐发挥的淋漓尽致:“她到家里来学习,就开始跟我打探大弟弟的事情了。”

    “那你为何不跟娘说?”何家贤纳闷。

    “有什么好说的。”然然不以为意:“她在大弟弟面前晃悠了几次,大弟弟正眼都没看她。以前四婶在大弟弟面前晃悠的时候,大弟弟多少还给几分脸。”

    然然笑眯眯的:“甄香一厢情愿,本就难过。要是再说破了,只怕她也不好意思来了,岂不是更难堪。娘亲你一向宅心仁厚,不是交待女儿得饶人处且饶人吗?虽然甄香屡次看我不爽,使圈套诳我。但是女儿仔细想过,她害我众人面前出丑,和她的心意被践踏,这是两种侮辱。”

    何家贤没想到然然还有如此见地,挑眉问道:“这还有区别?”

    “娘亲跟我面前就不要装蒜了吧。”然然笑眯眯的挎住她的胳膊,亲昵的挨着她:“那平时梅姨娘轻视我的时候,你不怎么反驳。可那日从三夫人下帖子相看我,你怎么发那么大的怒火?”

    都是声誉,可是涉及到男女私情,就事关女子名节了。

    其中的利害关系,身为女子,很小就被人耳提面命,想不记得都不行。

    甄香在方府摔一跤,大家笑笑也就过去了。作诗作不出来,无非也就是文采不行,弹琴不好,也就落得个乐理不行。

    可若是喜欢一个人,而那人不喜欢她,只怕羞也羞死了,遇上钻牛角尖的,一根白绫送了命的,也不是没有。

    “然然比娘都要想的深远啊。”何家贤感慨。

    “谁说不是呢。”然然大喇喇的笑着,脸上有一股当仁不让的自信:“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老祖宗的话肯定是没错的。”

    “不过,周家姐姐要给大弟弟做媳妇,我瞧着不是很好。”方然然今日既然与娘亲提起这个话茬,索性一次将话说完:“她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周家生意也有限,打的什么主意,目前不敢说。但是,周家姐姐,我瞧着并不是全心全意对待大弟弟,光是那亲热劲儿,就超过了普通女孩子看见心上人的羞涩,那也太……”方然然说着有些不好意思:“你瞧甄香,喜欢大弟弟,却什么都不敢说。这才是闺阁女子该有的姿态,就算装,也要装出来才对。”

    然然说的何尝不是何家贤心里所想,她想到周慧茹对方宝乾的喜好了如指掌,处处他欢心,却又在某些事上吊着他的胃口,这分明就是“勾引”的手段。

    这种心计和手段,又不够正大光明和坦然,何家贤委实看不上。

    母女两个说了好一通话才去睡。

    回到汀兰院时,方其瑞已经躺下,见她进来,起身微靠在床头:“我那几个兄弟,说那边有一批好货,涉及的数目太大,让人运过来我都不放心,万一不像他们描述的那么好,到时候退货折腾的成本太高,我想亲自走一趟。”

    “去吧。”因为梅姨娘夹在中间,何家贤最近很长一段时间,对方其瑞心生怨怼,如今听见此话,不假思索的就答应:“路上小心些。”

    方其瑞见她如此冷淡,本有满腹的话要说,如今也只剩下了三个字:“知道了。”

    气氛一时就僵了下来。

    第二次方其瑞出门的时候,何家贤带着孩子们相送,几次话到嘴边,随着梅姨娘的殷勤叮嘱,方其瑞和颜悦色的应对,又气得咽了回去。

    回院子的路上,梅姨娘意有所指:“二爷辛苦维持这个家,如今他一出门,家里不知道又会乱成什么样子。”

    何家贤听她指责自己没有管好家,冷声一笑:“不管乱成什么样子,姨娘总归不是能吃好喝好穿好,操别人的心干什么。”

    梅姨娘气得冲着她离去的背影暗骂。

    何家贤心里并不轻松,只怕方其瑞不在家中,梅姨娘会想着法子来折腾自己罢,于是提高了警惕暗暗防备。

    谁知道梅姨娘并没有给她使绊子,不过是时常招了方宝乾去说话,左一句女儿家还是要温婉贤淑,右一句活泼艳丽的女子一般都不安分,都是祸水。

    方宝乾年纪虽小,可是也听得出梅姨娘意有所指,忍不住辩驳道:“周家姐姐很是贤淑,并不是姨娘想的那样。姨娘不能光凭外貌就下这样的结论。”

    梅姨娘又暗骂何家贤不作为,连这样的事情都得她来管。

    何家贤自然也不想方宝乾娶周慧茹,但是相比于梅姨娘急于将方宝乾掌控在手中的欲望,她可要相对淡定得多。

    梅姨娘见她毫无作为,开始放大招了。

    先是在燕州城挑了一两家对方家有意的,家中有适龄的女孩子,带过来玩。

    一时之间,家中女孩子稀少的方家,时刻都充斥着银铃般的笑声。

    罗家的七小姐,肖家的二小姐,加上甄香和周慧茹,还有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然然,简直是百花齐放。

    这一日周慧茹吃完了饭上吐下泻,不得安生,下人来禀告何家贤。

    何家贤请了大夫,不过是不小心吃了巴豆,导致拉肚子了。

    周慧茹一张俏脸成了惨白色,看着一个可怜劲儿。

    她的丫鬟突然冲着罗七小姐一指:“是罗七小姐下的,我家小姐好端端的怎么会吃巴豆,只有罗七小姐的丫鬟,中间假惺惺的替我家小姐加了一杯茶。”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57、谁占上风

    一

    罗七小姐受了这样的指责,顿时一脸委屈,说是丫鬟下的,那言外之意,就是她指使的了?

    顿时一个耳光就朝周家丫鬟扇过去:“你有证据吗?胡说八道攀咬我。”

    那丫鬟挨了打,可怜巴巴的捂着脸,却坚持要为小姐讨回公道,指着肖家丫鬟:“肖二小姐和她的侍女都在这里,方才你们是不是看见了?”

    肖二小姐略微一犹豫,还没说话,她那个年纪稍微大点的丫鬟就点头:“的确是。不过奴婢只看见她是给周小姐斟茶了,至于巴豆,就不敢妄言了。”

    周家丫鬟见此情形,忍不住哭了起来,既可怜主子拉肚子不成人形,又可怜自己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

    周慧茹面色苍白,大概是身体拉虚弱了,靠在椅子上,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就连指认始作俑者都办不到。

    不知道谁去告诉了方宝乾,这小家伙居然从族学里面逃了出来——其实离下学也没有多久了,梅姨娘都是等快下学时,喊这几个小姑娘来。

    何家贤有些头痛。

    这些平均年龄不足十三岁的姑娘们,各个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看着天真幼稚,玩起这种欺负人,宫斗宅斗的把戏来,却一个个都是老手。

    方宝乾几步就冲到周慧茹跟前,关切问道:“表姐,你怎么样?还难受吗?”

    周慧茹已经拉了近一个时辰,断断续续的。开始还不觉得难受,只以为吃坏了肚子,没有想每隔一段时间就忍不住,这才去请了何家贤,又叫了大夫来。

    甄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刺眼,忍不住出声讥讽:“不就是一点巴豆吗?装样子给谁看呢?”

    方宝乾听了这扎心的话怒道:“既然是一点,你怎么不吃!”

    甄香没想到他心疼周慧茹心疼到这个地步,气得嘤嘤哭起来。

    一时间,平时的欢声笑语,又换成了哽咽哭声。

    何家贤一个头两个大,想到是梅姨娘招来的这两位小姐,给雪梨耳语几句。

    雪梨便去请梅姨娘:“二奶奶忙得脱不开身,几位小姐又都不肯承认。可周小姐是在咱们府上出的事,不可能白叫人家吃这个亏。二奶奶的意思,罗家小姐是您的贵客,还是您出面更妥当些。”

    梅姨娘叫孩子们来玩的时候,跟对方母亲都通过气,大约是知道来干什么。

    只是孩子们还小,罗家和肖家都没有明说,只说认识朋友,过来热闹,别成日拘在屋里。

    开始见女孩子们多,还真以为就是玩。毕竟女子不大能轻易出门,能够到方府走一趟也是不错的,就当通风透气,因此两位小姐都爱来。

    来了几次,发觉每日都能巧遇下学的方宝乾,偶尔梅姨娘为了避嫌,还会叫年纪差不多的方其云过来陪伴。

    只是方其云身子弱,长相文雅清秀,看着弱不经事的模样,让小姐们提不起兴趣,倒是多为体格健壮的方宝乾暗自动心。

    可方宝乾眼中只有周慧茹,这就让罗家小姐吃了味,特意准备了巴豆,要给周慧茹好看。

    她本是凭着一腔热血和冲动在做事,被当众指出来,害怕责罚,自然是抵死不肯承认的。

    梅姨娘一听是这事儿,又是她最开始请别人来的缘故,忙穿戴整齐了过来。

    那面还在哭哭啼啼,周慧茹一脸可怜相,还在为罗家小姐开脱:“罗七妹妹肯定不是故意的。”

    方宝乾却不听:“……日后不让她来我们家,心肠歹毒的人。不是故意的,谁没事带着巴豆?”

    罗七小姐打定主意不认,此刻也哭得眼泪涟涟:“方哥哥还没查,只听周姐姐一面之词,就认定了是我干的,我真是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楚,莫不如报官好了,报官了就能还我清白!”

    报官?几个孩童之间玩闹,下了一点巴豆,不过是拉几次肚子就能好的事情,无人受伤无人死亡,官府会管才怪。

    “你别装腔作势扮可怜。”周家丫鬟伶牙俐齿,方才挨了一巴掌,气得火冒三丈,努力将脏水往罗七小姐身上泼,势必要让她跟自己小姐一样出丑才好:“你还委屈,你委屈什么?吃饭能吃三大碗,喝茶也是咕嘟嘟的喝。你早就看我们家小姐秀外慧中,嫉妒在心里了。前几日还使绊子,想要我家小姐摔跤。你踩了她的裙子,当我没看见?若不是我们小姐心肠好,叫我不要声张,我早就闹起来了!哼,今日敢下巴豆,明日就敢下砒霜,你这样狠毒的人,还能有什么清白!”

    她不敢动手,气头上说几句冲话,倒是也不怕。

    罗七小姐气得脸都扭曲了,捏一把身边的丫鬟。

    罗家丫鬟很是聪明,这下巴豆的主意就是她出的。

    罗小姐有意于方宝乾,可偏方宝乾正眼都不看自家小姐,只跟长得漂亮的周慧茹说话。

    她气不过,就出了这个主意。周慧茹不是仗着长得美吗?哼,叫她拉肚子拉到虚脱,等方宝乾下学回家,看到她那样难堪的样子,还能美的起来才怪,想必也肯定不会喜欢她。

    若是周慧茹闹起来,那就更好了。

    此刻见罗七小姐捏她,知道小姐是嫌周家丫鬟话说的难听,让自己还回去。可是,本就比旁人要聪慧的她,看见了远远走来的梅姨娘。

    她不理小姐捏她的暗示,反而出言讥讽周慧茹:“是你家小姐自己蠢吧,装什么大度!”

    罗七小姐没料到她会出言攻击周慧茹,若是平时,她肯定拍手叫好,此刻方宝乾在场,若是他以为是自己教唆丫鬟这么说,可就丢大发了,忙对丫鬟呵斥道:“怎么跟周姐姐说话的!”

    周家丫鬟早已经冲上来甩手,趁机还了刚才的那一个耳光。

    罗家丫鬟被这一耳光甩到地上,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周家丫鬟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她有那么大的劲儿?

    还在疑惑中,阿秀的声音传过来:“谁家的丫头,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方家撒泼打人!”

    周家丫鬟这才明白自己中了罗丫鬟的圈套,暗自又恨又恼,指着脸上的印子道:“是她们先打我的。”

    “可有此事?”梅姨娘厉声问。

    肖二小姐一直闷声不吭,此刻突然出声说道:“这是罗妹妹打的。不是罗家丫鬟打的。”

    意思是主子可以在方家撒泼打人,丫鬟就不行。

    梅姨娘便问罗七小姐:“可是你打的?”

    “嗯。”罗七小姐行个礼:“梅伯母,是她对我出言不逊在先。”

    说着将事情的经过急急讲了一遍,虽然没有添油加醋,却也多次强调自己是被冤枉的。

    到最后,她索性豁出去了,带着哭腔,泪目盈盈:“若是别人不信我就算了,方家哥哥也不问青红皂白,就认定了是我干的,我体谅他对周姐姐关心则乱的一片苦心,委实不想把话说地太难听。可是,都这样冤枉我,传出去我还怎么活?只能请梅姨娘还我清白,找个可靠的人来搜我的身,若是没有,才能证明我的清白。”

    是呀,巴豆不可能凭空而生,也不可能凭空消失,若是真的是中间斟茶的时候下的,定然有迹可循。

    梅姨娘略微一思忖,才点头:“也只有这样能证明你的清白了。”

    见她愿意被搜身,才方宝乾都带着几分诧异和羞愧看过来,对她的坦白和自信有些内疚,莫不是真的冤枉了她?

    命人带了罗家小姐单独去客房。

    梅姨娘笑着:“为了公平起见,莫不如周家小姐亲自搜吧。毕竟罗小姐叫我一声姨,为了避嫌,也为了公平。”

    周慧茹略微一犹豫就答应了,让周家丫鬟去搜。

    梅姨娘的脸色,在她答应的那一刻,非常不好看,只是没有说什么。

    不多时周家丫鬟满脸难以置信的出来,冲周慧茹摇摇头,站在一边。

    周慧茹也是大惊失色,不敢相信,支支吾吾道:“怎么可能没有?是不是丢在什么地方?”

    不管梅姨娘在场,让她的丫鬟满花厅的找,连犄角旮旯也不放过。

    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周家丫鬟犹自不甘心,又去桌子椅子空里面搜了半天。

    连方宝乾也看不下去,说道:“周姐姐,若是实在找不到,说明罗妹妹很可能是被冤枉的……是不是你吃错了什么东西?”

    周慧茹自然不会吃错什么东西,最可恨不知道罗家小姐把东西藏到哪里去了。她扭过脸,思忖起来。

    正巧看到甄香在一旁绕着手指,对着罗七小姐若有似无的笑。

    她突然起了劲儿,对着周家丫鬟一努嘴:“……你去搜甄小姐身上!”

    甄香立时大怒,后退一步,杏眼圆瞪,对着周慧茹:“你凭什么搜我!”

    “你这么紧张,定然是有鬼!”周慧茹也怒了,看着罗七小姐:“只怕是你们二人勾结陷害于我!”

    方宝乾见战火又要烧到甄香身上,自己虽然不喜欢甄香,可知道她是何家贤的贵客,也不好怠慢,劝道:“周姐姐别疑神疑鬼了,此事就这样过去吧。”

    “不行,我不能白吃了这个哑巴亏,我拉肚子拉得痛死了,她们指不定还在心里偷偷看我笑话呢!”周慧茹怒道。

    方宝乾突然有些不耐烦,觉得她不依不饶,不如往日的可人可爱,不再照顾她,起身道:“你要闹就闹吧,有事梅姨娘给你做主,我要回去温书了。”

    梅姨娘见战火烧到甄香身上,并没有吭声。她不大喜欢甄香,若真是巴豆在甄香身上,那可有好戏看了。

    何家贤心里,定然会添堵,因此并没有制止周慧茹的无理取闹。

    若是这一闹,去了周慧茹和甄香两个烦人的东西,那就正合她意。

    见方宝乾要走,自然是不肯,摇着头拦住:“大少爷留步,此事既然您在场,少不得要麻烦您做个见证。甄家小姐身上,是免不得要搜一搜了。”

    说完命周家丫鬟:“还是你去吧。”

    周家丫鬟喜形于色,正要接了这个活儿。

    周慧茹看到方宝乾脸上的不耐烦神色到了极点,突然心里一凛,意识到了她之前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罗七小姐胸有成竹,甄香虽然有些惊慌,但是并不乱。

    她突然出声拦住自己的丫鬟:“……算了。”

    她柔柔弱弱梨花带雨,对方宝乾:“表弟,我知道她们不喜欢我,只是想着姐姐妹妹们一派和气,也就没吭声。今日给我下巴豆,明日还指不定给我使什么绊子呢。此事我也不想再追究,到此为止吧。这厅里,有我一个人难堪就够了,犯不着再搭上其他姐妹的名声。就当是我不慎,自己吃的吧。”

    说着泪如雨下,起身颤颤巍巍站都站不住,周家丫鬟先一刻还撸袖子打算大战一场,突然被主子叫停,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主子有令,只能听从,便听话的上前扶起周慧茹。

    周慧茹无比艰难的对梅姨娘和方宝乾行了一个礼,几乎站立不住:“是慧茹自己太蠢,中了人家的道。表弟别嫌弃我蠢笨就好,让你见笑了。”

    说完一步一步,迈着小巧却艰辛的步调,往外面走去。

    方宝乾也懵了,但是周慧茹愿意息事宁人是好事,急忙心疼的快步跟了上去:“周姐姐,我……”

    “你不用说,我知道你的为难之处。”她看似无意的眼神掠过梅姨娘,不再吭声。

    方宝乾心领神会,扶着她:“我送你出去坐马车。”

    梅姨娘眼里怄得要出血来,刚才周慧茹故作姿态,她居然一时失算,没有及时应对。

    若是坚持搜身,只怕到最后反而是她得罪了甄香和罗七小姐。不搜,就被周慧茹占了先机。

    真是——没想到那个死丫头,居然还有这样的手段。难怪方宝乾被她吃的死死的。

    待过了几日,几位小姐又聚会时,方宝乾对甄香和罗七小姐简直是非常不满了,基本上正眼都不看一下。

    渐渐的,罗七小姐不大来方家了。

    甄香虽然时时来,但是丁悦再来作客时,也提过要给甄香说一门亲事的事情,意思竟然是要放弃方宝乾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58、耀武扬威

    一

    何家贤知道,丁悦素来心疼女儿,女儿再努力,也被人无视的感觉,很是挫败,也让她不愿意女儿再折腾。

    如此,时常到方家来玩了,就剩周慧茹和肖二小姐了。

    何家贤也不管,孩子们都小,日后的变数太多了。她不愿意横加干涉,从而有可能去改变她们既定的命运。

    过了夏天,天气一日似一日的冷起来。

    雪梨来说,林姨娘的儿子,方其云,不知道怎么受了凉,这几日不断的咳嗽,吃了药也不见好。

    何家贤管理内宅,主要也就是看顾几个孩子,听了这话很是担心,忙请了燕州城最好的大夫过来相看。

    方其云长得瘦小,眉眼之间却很像林姨娘,文质彬彬,俊美孱弱,让人一见便生怜爱之心。

    想当初,她怀然然的时候,周氏怀方宝乾,林姨娘怀方其云,三个人年纪说起来,都是差不多大。

    如今然然俏皮机灵,方宝乾大方能干,方其云却是唯唯诺诺,胆小如鼠,动不动就生病。

    林姨娘死后,他的胆子就更小了,连跟何家贤多说几句话,多提几句要求都害怕。为着让他一个人顺心,何家贤也很少去看他,怕逼得他胆子更小,只安排了两个他自小熟悉的,跟着林姨娘的丫鬟好生照顾他。

    这次生病看了名医还不好,何家贤就有些担心了,亲自去了方其云屋里。

    方其云躺在床上,面色灰败,时不时一阵剧烈的咳嗽,似乎要将心肝都咳出来。

    见何家贤进来,急忙起身就要行礼。

    何家贤忙一把按住,又怕他不自在,说道:“你先养好了病,再把礼补给我就是。”

    方其云知道何家贤没有恶意,但是林姨娘这么多年教导他“行事不可出差错”等教条,却是深深刻在脑海里,一刻也不敢消停。

    坚持着下床行了礼,何家贤这才明白他刻板胆小到什么地步。

    好容易劝了他回床上躺着,十三岁的少年,看着又漂亮又孱弱,真真是惹人心怜。

    何家贤打定主意要解开他的心结,却也情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就先多陪陪他。

    翻看他平日学习的书本,却是眼前一亮。

    相比于方宝坤因为调皮捣蛋成日被先生教训,方宝乾重心在跟大掌柜学“陶朱公生意经”,启蒙的书读过就不再精进,方其云书本上却是工工整整,新做的一篇文章也是立意深刻,又很切题。

    何家贤一愣,想到夫子对方其云的评价:“五少爷肯用功,也爱学。就是……胆子太小,课堂作文时,我稍微看他一眼,他就流冷汗,手都在抖……这样的人可怎么上考场?到时候还不紧张的啥也想不起来。”

    “这文章是你写的?”何家贤见字迹工整,问道。

    “回二嫂的话,是的。”方其云彬彬有礼到了严苛病态的程度:“这几日病了不用上学,宝乾回了题目,我趁着好些的时候作的。”

    “很好。”写的很好。何家贤心里默念了一遍:“你赶紧养好身体,等秋季下场。”

    方其云一听脸色刷的惨白,忙摆手道:“我不能,我不行……我……我紧张……话都不敢多说……二嫂你知道,我只有跟你才能多说几句话……跟别人头都不敢抬……先生都说我不行……不叫我报名……”

    “你知道你的长处在哪里吗?”何家贤将他的文章细细分析了一遍:“若你不信,我明日拿给夫子,只说是宝乾做了,你且等他点评。”

    方其云虽然反对,但是拗不过何家贤的坚持。

    眼里却是眼巴巴盼望着。

    到了第二日下学的时候,何家贤把夫子圈出来的值得称赞的地方都一一给他看了:“我没说是你做的,你瞧,他的评语。”

    评语很好。

    方其云一面咳嗽,一面磕磕巴巴:“这……先生平素从未对我说过这些话……”

    “那是因为你给他固有的印象,他下意识觉得你做不出好文章。”何家贤笑着:“你若是好了,我想办法换一位先生,他不认识原来的你,必然会诚心讲授。”

    何家贤没有说的是,当最后先生听说是方其云做的,第一句话就是:“莫不是谁替他作的?”

    如此偏心和偏见,何家贤实在不想他误人子弟。

    做人老师,传道授业解惑很重要,可是做人不偏不倚,公正公允,不是基本之德?

    因为方其云是庶出,姨娘也不在了,自己也病弱就轻视,平素一味不管,这样的先生要来何用?

    误了方家子弟吗?

    “二嫂,不必……不行啊。”方其云磕磕巴巴:“……我这样子,先生不喜欢我……也是应该……”

    “胡说!你哪个样子!”何家贤怒道:“人必自爱,别人才会爱你,你告诉我,你是哪个样子?我只看到我的弟弟,颇有文采,文章出众,相貌俊美,孝顺贴心……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样子?”

    她用了一大堆溢美之词形容方其云,方其云想到自己的关于胆小怯懦,没有男子气概等等的自贬的话,反倒是凝结在口中,有些说不出来了。

    其实在何家贤看来,方其云若真是胆小如鼠,一无是处,她也不会强求让他振作出息,大不了日后出一处院子,出几台聘礼,给他娶个贤惠大胆的媳妇,慢慢让他有妻有子,担起一家之责,也就罢了。

    可如今分明发现他怀才不遇,又怎么能再像以前一样坐视不理?

    明知道一个人有着更大更好的可能,叫何家贤怎么能放弃。

    方其云看着她眼神闪闪烁烁,欲言又止。

    想说不敢说的模样,让何家贤大为光火,只是她知道此刻不能发怒,若是生气,只怕方其云会更怕。

    收拾了心情,何家贤笑笑:“反正你病着,先生那里自然是不用去了,你若是能一举过了童生考试,我便跟二爷说说,将你姨娘的坟签到老爷身边去。”

    这是方其云的心病,何家贤不止一次,从伺候他的丫鬟口中听过,说方其云在病中,念念不忘的唯有此事。

    当初林姨娘刺杀梅姨娘后喝毒酒身死,梅姨娘恨她入骨,对外不便明说,私底下却只草草发丧,远远的安置在方家坟场最偏远的角落,薄皮棺材一口,草草打发了。

    梅姨娘如今还在,大家都装聋作哑,不敢吭声。

    方其瑞却是为了顾全大局,提过几次,只是要等林姨娘三年满那日再迁。后来他出去做生意,不愿意何家贤为此事与梅姨娘起冲突,因此叮嘱他,等他回来再办。

    因此一直没有吭声。

    此刻提出,方其云果然眼睛亮晶晶的,一下子来了神采,点头道:“我一定努力。”

    何家贤这才给他掖了被角,还待说几句话拉近下距离,外面雪梨闪了一个头,又缩回去。何家贤怕是雪梨有事要说,叮嘱他好好养病。

    走出来,雪梨才道:“奴婢怕说话声音大,吵了五爷,不好进去。”

    何家贤点头。

    雪梨靠近何家贤耳朵道:“三小姐要回来了。已经快到燕州城了,那边的小厮跑过来传话,估计明日一早就能到,叫咱们早些准备。”

    何家贤一愣,不年不节的,她怎么回来了?这些年虽有书信往来,不过是些安慰问候的客气话,这次突然回来,只怕有什么事。

    雪梨又道:“那小厮说了,世子爷也一并回来。”

    这才是出了奇了。方玉烟不过一个侍妾,怎么劳得动世子爷陪她一齐回娘家?

    疑惑归疑惑,何家贤不敢怠慢,王爷家的世子爷,文磊她是见过的,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

    急忙命人去通知梅姨娘,又阖府上下布置起来。

    梅姨娘听说方玉烟回来了,喜不自胜,首次对何家贤道:“这里面的门道你不大懂,省得一时不察,得罪了世子爷。不如我来吧。”

    梅姨娘的出身显赫,何家贤是知道的。接待世子爷,也是头一回,失了礼数的确不好。

    再者方玉烟是梅姨娘亲生女儿,她脸上的喜悦不是装的,何家贤便放心的将一应事宜交给了她。

    两个人前所未有的齐心协力。

    一直忙到三更,瞧着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这才疲惫的睡下。

    翌日晌午,王府的马车便到了方家,陪同的还有肖金安。

    梅姨娘一点差错没有得伺候他们梳洗换衣,院子是昨日赶着收拾布置的,精美奢华,不得不说,梅姨娘在这上面的天赋和能力,的确让人不能小觑。

    世子爷沉稳老成了许多,进来看了一通,倒是没什么不满意的,点头坐下,对一干丫鬟们道:“你们不用伺候了,烟姨娘伺候即可。”

    方玉烟明眸善睐,既没有何家贤以为的那种委曲求全的模样,也全然消了在方家时的嚣张跋扈,却是不疾不徐,不卑不亢,和煦的笑着点头。

    待换了衣裳出来,愈发光彩照人。

    何家贤不善应酬,梅姨娘在前面领路。一路引经据典,告诉他们新修的楼阁叫什么,加了什么院子,又是哪些人在居住。

    除了方其云病了不能起身,所有的孩子们今日都没有上学,老老实实的跟在何家贤后面。

    世子爷文磊大概是对方府并不感兴趣,走了一路连预先准备好的饭都没用,就跟肖金安去了侯府故地缅怀。

    侯府自打肖金平也到外地履职后,里面就空空如也。后面赏赐给了别人,不足一年也搬走了,重新空置了下来。

    其实除了宅院,里面也没有什么值得看了,世子和肖金安,更多的还是跟以前的旧友故交相会去了。

    如此两个人一夜未归,也没人敢过问。

    方玉烟自从世子爷走了之后,浑身一个轻松,笑意盈盈的坐了首位,对着梅姨娘的嘘寒问暖不当回事,反而跟何家贤聊起管教孩子来了。

    梅姨娘坐着尴尬,时不时想插话,方玉烟却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正说着呢,三夫人五夫人和几位老爷全都过来,虽不至于给方玉烟行礼,但是那种巴结阿谀的姿态,倒是也让何家贤开了眼界。

    之前梅姨娘本来也提到,既然世子爷有过来,就该让其余几房一同来参拜的。

    只是方玉烟到底不是正室,如此难免有狐假虎威之嫌,若是让世子爷以为方家要沾光,可就不好了。

    何家贤又想到他们并没有提前发帖子,而是走到燕州城之后才派了小厮前来报信,显然是不想大张旗鼓,因此拒绝了梅姨娘的提议。

    没想到他们还是闻风而动。

    方玉烟笑得脸都僵了,待五夫人又夸她保养的好,如二八少女。

    方玉烟看了梅姨娘一眼,突然笑眯眯的说道:“姨娘写的信我都收到了。”

    五夫人没想到她突然会提出这个事情,吓了一跳,下意识去看梅姨娘,又去看三夫人。

    梅姨娘也没有想过她会突然提出来,这个是私下里的勾当,见不得人的。

    心里一紧,就用眼神示意方玉烟不要乱说。

    方玉烟似乎是收到了,话风一转,笑着道:“我就是收到信,才回来的。看看姨娘,也看看几位婶娘。”几位老爷早就在拜访世子爷无门之后走了。

    这番话说得三夫人五夫人格外开怀,笑嘻嘻的似乎当了真:“瞧你,我们也想过去京城看你,就怕身份低微,王府门都不让进呢。”

    方玉烟尴尬的笑笑,似乎有意找找茬:“五婶,这话说的,我要是那心眼小的,可就误会了呀。”

    方玉烟是侍妾,娘家的人是不会当作正经亲戚走动的。

    五夫人也自知话说的模棱两可,容易生出歧义,忙纠正道:“误会什么呀?若是旁人,还可能误会。如今瞧世子爷对你的这份爱护之心,就知道不可能误会了。名分什么的,虽然重要,但是却不是顶重要的。”说着看一眼梅姨娘,笑眯眯的道:“瞧姨娘不也是,照样当方家的当家人,当了那么久。若非身体不好,如今,还是她管着家呢。”

    梅姨娘更尴尬了,不好接这个话茬。她倒是想继续管家,谁知道何家贤存了心不交权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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