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众城之母
在这个平凡无奇的早晨,罗斯季斯拉夫站起身来看向前方,而壮丽的基辅沐浴着晨曦赫然浮现在了他的面前,高耸的金顶就像是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金杯一般闪耀,这是一座黄金白银之城。
圣索菲亚大教堂是这座城市最为显眼宏伟的建筑,最大的穹顶位于教堂中央交叉处的高鼓座上,周围十二个穹顶高度成组递降,形成金字塔形的外廓,显现出天主那至高的权威。
这是东拉夫人的古老城市,最初它只是位于高度约百米的台地之上,三面濒临陡峭悬崖,形势险峻,而现在它已成为北方的名城。
基辅并非孤城一座,城市的辐射范围里坐落着数十座大小村庄城镇,若在盛夏或者深秋的话,城墙脚下的无边雪原会是铺满了整片平原的整齐的农田,几乎延伸到地平线。
随着船队靠近基辅,各种有着罗斯特色的木屋进入了罗斯季斯拉夫眼帘,而街道之上铺着木板。
市民的衣着大多适合且得体,显示出城市的富裕,人群中时不时有着全副武装的雇佣兵走过,众人对此都视若无睹,这座城市从来都不缺这样的人。
街上还有着游牧民,他们的身体裹在肮脏的毛皮里面,他们是来到基辅做生意的。
虽说比起商贸,游牧者更喜欢的是劫掠,但这里是基辅王座所在之地,毡帐之民再如何肆意都不会在此造次。
市场永远都无比繁华,来自东西南北各处的商品都在此售卖,无数金钱在此流动,维彻的士兵在其中走动,维持市场的秩序。
犹太高利贷者和商人最乐意看到这样的场景,他们很多人的祖先在哈扎尔汗国崩溃后来到罗斯,商业越是繁荣,生意也越好。
无数金银在此跃动,城市庞大而充满生机,也许正是因为见识如此的繁华,外来者方才将这留里克之国称为众城邦之国。
在港口上,可以看见准备前往南方的舰队,罗斯商人在广袤的罗斯大地上收罗毛皮蜂蜡蜂蜜之类的商品,在罗斯它们不是很值钱,但在帝都那是另外一回事。
力工们正把货物搬上货船,还有一些商品则是被押上船的,他们是奴隶,南方对于奴隶的需求也是很旺盛,接下来船队将会前往南方的帝都,在那里这些商品将会被卖上大价钱。
也是在这里,商人和大公将会分道扬镳,他们在此短暂休整后就会与其他同行一同前往南方帝都,更南方的道路并不安全,游牧劫匪散布于七瀑布(备注1)之间,所以商人都会报团取暖或与大公的舰队一同前进。
而大公船队则驶入了王室的专用港区,就这样,罗斯季斯拉夫第一次踏入了这座北方名城,他的内心满怀着期待,期待着接下来在基辅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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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雅罗斯拉夫的旗舰靠上港口,水手们熟练用铁钩把船只拉近,然后搭上踏板以供众人通过。
雅罗斯拉夫在众人簇拥之下走向他的大舰,大公穿着紫色长袍,头戴白银冠冕,身边簇拥着臣属与部下,罗斯季斯拉夫就在其中。
而在港口上,也有人正等待着雅罗斯拉夫的到来,虽未被要求,但基辅的权贵和巨商还是于此恭候,罗斯季斯拉夫一眼望去尽是绫罗绸缎,还有珍贵的皮衣皮帽。
为首之人是位仗剑的壮士,虽没挪威国王那般高大,但于人群中也是鹤立鸡群,此人身上散发浓烈的战士气质,不由得让罗斯季斯拉夫侧目。
而见到大公到来,迎接的众人连忙屈身致敬。
“斯维亚托斯拉夫,你从切尔尼戈夫回来了?怎么就你在这儿,你的兄弟们呢?”
大公皱起眉头,不满一览无余,罗斯季斯拉夫意识到这是谁了——他的二叔。
诺城王子立即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因为北方那些阴谋的主使者可就在叔叔里面!
斯维亚托斯拉夫·雅罗斯拉维奇,罗斯季斯拉夫仔细小心观察这位叔叔,脑海里浮现的则是这位王公的事迹,他知道这位叔叔是个精于战阵的饱学之士,而最重要的是这位叔叔从来都不顾及把手弄脏。
若是问罗斯季斯拉夫最怀疑是谁主导了这些阴谋,那么他最怀疑的就是这位叔叔了,二叔是几个叔叔里最难对付的,若不是历史上死得太早,他必然创下更多功绩。
“父亲,伊贾斯拉夫去基辅周边巡视了,而弗谢沃洛德在佩列亚斯拉夫,最近草原有些异动。他们都接到了您将归来的消息,很快就会回来。还有恭喜您的胜利,北方的消息传来整个基辅都很高兴。”
“好了,别在这里说这些,我的马车呢,我要马上回我的宫殿里。”
而二叔只是让开了路,作出请的姿势,人群也随之散开,而在那尽头是一辆精美的马车,大公的亲兵护卫左右,其中一位亲兵打开了车门。
“季卡,最近基辅有没有什么麻烦事。至于无关人员都给我散了”
雅罗斯拉夫熟络的把手搭在那亲兵的肩膀上,语气很是亲昵,同时还不忘遣散了人群。
罗斯季斯拉夫后面才知道,这个人是祖父的亲兵队长,祖父于诺城起兵之时便跟随左右了,可以说祖父对他的信任比儿子们还强。
“大公,基辅风平浪静。”
亲兵队长的回答很简单,正欲帮雅罗斯拉夫把门关上,而大公举起手,亲兵队长也停止了动作。
“那边是我的大孙子,你给我把他和他的人都给安顿好。”
“是,大公。”
见此雅罗斯拉夫才关上车门,马车也随之开动,亲兵和臣属们赶紧跟上,其中也包括了他的二叔。
随着雅罗斯拉夫离去,其他贵人也纷纷散去,港口上则继续忙碌,把士兵们放下来。
而那个叫季卡的亲兵队长则来到了罗斯季斯拉夫身边,和王子谈起安置的事情。
不过罗斯季斯拉夫没有注意到的是,跟着马车的二叔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闪着难以道明的复杂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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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1:指希腊-瓦兰吉之路上的七座险滩。
第二十七章 家族矛盾
与北方诺城一样,基辅的生活也充斥着浓厚的瓦兰吉风格,放浪恣睢的盛宴令人眼花缭乱,成堆的食物和成桶的美酒表现着基辅的奢豪,来自君士坦丁堡的工艺品衬托着罗斯权贵的品味,也表示着和帝都的紧密联系。
大公的红宅(王公的宅邸都被称为是红宅)永远是宴会长驻之地,在弗谢沃洛德之子的庆生宴上,罗斯权贵齐聚于一堂,宴饮之声充斥其中,烛火的照耀之下一切是那么灿烂辉煌。
和纳维亚的远亲们一样,罗斯人大多留着长发,大部分人依然保持着北方的放浪,而少部分人如同希腊人一般拘谨,导致他们和这宴会有些格格不入。
雅罗斯拉夫独自主持着宴会,大公神态自若的招待着酋长、巨商和贵族,以及外国使者。
罗斯季斯拉夫作为长子的长子,自然获得了特殊照顾,在考虑了他的意见后,雅罗斯拉夫把他放在了一个偏僻但又不失地位的角落。
但就是坐在角落,诺城王子还是可以感觉到一些视线,这种被窥探的感觉使得他很不舒服。
因为随着关于大公对自己重视的消息传来来,那些本以为罗斯季斯拉夫出局的人赫然发现他居然还可以入局,毕竟大公的表现都摆在那里。而最重要的是,如今大公都还没有宣布罗斯的权力分配呢!
罗斯季斯拉夫倒没有想那么多,来到基辅后他不是父亲的红宅写作就是外出训练,这些时不时拜访的客人反而让他心烦,但又必须接见,尤其是父亲留下的残部。
父亲死得太突然了,整个罗斯到处都有下注父亲继位结果下不了船的人,本来他们都快要绝望了,而罗斯季斯拉夫的崛起让他们又看到了希望。
罗斯季斯拉夫也乐得接受这笔政治遗产,毕竟谁不希望自己力量更强呢。
“那就是三叔的妻子吧。”
罗斯季斯拉夫看向那抱着婴儿的女人,其服饰有着浓厚的帝都风格,她的脸上正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是属于母亲的笑。
“也就是说,那就是莫诺马赫了。”
莫诺马赫,这是三叔的岳父,君士坦丁堡的君士坦丁九世的外号“独自战斗者”。
不过王子所指并不是这位,而是指那个婴儿,他很清楚这将拥有莫诺马赫之名的婴儿未来会创下何等功绩。
弗谢沃洛德兴奋的站在妻子身边,虽然他讨厌吵闹,但是这位年轻王公对那些祝福和恭维无比满意,他正沉浸在作为父亲的喜悦之中。
在注意到逝去大哥的儿子正盯着自己的时候,三叔回以了一个友善的笑容,而罗斯季斯拉夫举起酒杯回以礼节。
这些日子里面罗斯季斯拉夫也见了叔叔们,其中三叔身上有很浓的书卷气息,精通希腊文学,也许是因为在大哥儿子身上发现了同样的气息,而且还有共同话题,因此他待诺城王子最为亲切。
忽然,在人群之中传来喧哗,声音越来越响,似乎发生了争吵。
雅罗斯拉夫显得颇为冷静,微变的神色很快就被掩盖,他先对正相谈甚欢的波兰使者表示歉意,然后走向了争吵的方向。
争吵的中心是波洛茨克(备注1)的弗谢斯拉夫,著名的巫术王公,他的名声在基辅很不好,据说其母教会了他巫术,还有他会在夜里变成狼人的传言。
而且他作为一个基督教王公,甚至还让异教徒出入自己的宫廷,和一个叫做“群狼”的强力异教群体关系匪浅,这也是他名声不好的原因之一。
至于和他争吵的人,则是雅罗斯拉夫现在的长子,伊贾斯拉夫——王子的大叔。
大叔的个子中等,还微微有些秃顶,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平庸,而历史上他也的确是个平庸之人。
而二叔正站在兄弟的身边,表示其无声的支持。
至于争吵的原因则是伊贾斯拉夫在聊到当年征讨波兰(备注2)的战斗中弗谢斯拉夫畏缩不前的事情,这显然侮辱了这位巫术王公。
当雅罗斯拉夫到来,他要求大公维护他的荣耀,并且强调了自己的血亲地位。
对此,雅罗斯拉夫开口道:
“王公,荣耀必须由剑维护,至于你的服务我已经给予了回报,但是我不会因此惩罚说真话的罗斯人。”
弗谢斯拉夫的脸色一会红一会白的,显然基辅大公大庭广众之下的这番话极大刺激了他的神经,巫术王公直接连胡须都微微颤抖。
“很抱歉,请原谅我,大公,不过这场宴会想必已经不适合我在场了。”
说完,弗谢斯拉夫径直离开了宴场,雅罗斯拉夫的脸色有些阴沉,但是他并没有发作。
二叔识趣的拍了拍手,示意宴会继续,乐手们继续奏起欢快的乐曲,而人们也继续着宴席,这段插曲就这样过去了。
罗斯季斯拉夫则关注起叔叔们,他知道在北方做下阴谋之人就在其中,不过到底是谁呢?
信息还是太少了啊,自己依然只能低调再低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个阴谋家。
不过那阴谋家似乎也注意到有人在寻找,于是直接销声匿迹,也没有活动了,也是因此罗斯季斯拉夫在这方面其实已经没有那么紧张了。
“这到底是在搞什么啊?”
看着闹剧落幕,坐在诺城王子身边的扬有些不解,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为什么吵起来,为什么又那样结束了。
“不过是对布里亚斯拉夫后代的排斥罢了,那个事情只是个引子而已。”
罗斯季斯拉夫开始为扬解答道,反正现在也没事干。
“波洛茨克这一系并不是祖父的后代,而是祖父兄弟的后代,虽然为血亲,但终究不是自己人,他们是如今罗斯为数不多的独立王公,还曾经与祖父交战,祖父一直都不喜欢他们。”
巫术王公的祖先是雅罗斯拉夫的兄弟,这个兄弟去世后他的儿子们从“圣者”弗拉基米尔那里获得了波洛茨克,波洛茨克公国得以诞生,他们从此就一直独立于基辅宫廷之外统治到今天。
想着波洛茨克一系的历史,罗斯季斯拉夫思维不由得飘到自己身上,毕竟这家和他的情况是类似的。
现在看来祖父是会给他土地的,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哪片,真是让人苦恼啊。
不过罗斯季斯拉夫没有想到的是,在宴会结束后,安顿他的亲兵队长季卡找到了他,找他的原因也很简单——祖父正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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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1:波洛茨克的中心是明斯克,也就是如今的白俄罗斯首都,这个公国大致就在这边。
备注2:1041年与波兰联姻后雅罗斯拉夫出兵帮助卡奇米日一世回归波兰,镇压起义农民与部落。
第二十八章 政治婚姻
“罗斯季斯拉夫,你今年15岁了吧?”
大公微微举起酒杯,随侍左右的季卡在其中倒满鲜红酒液。
“是的,祖父。”
罗斯季斯拉夫不知道祖父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于是直接给出了回答,内心则满是疑惑,祖父不是知道他的年龄吗?
“恩,15岁,很不错。”
大公把酒液一饮而尽,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这个年纪正是结婚的年纪,有人找我给你说门亲事,就看你答应不答应了。”
“啥?”
罗斯季斯拉夫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怎么突然就说起他的婚姻了?这也太突然了。
“是帝都一位皇帝的女儿,虽说那位皇帝已经被赶下皇位十年了,但他的孩子和势力依然在,就看你愿意不愿意了,这门亲事亏不了你的。”
雅罗斯拉夫继续加着料,劝说孙子接受这门婚事。
“女方年纪就比你小几岁,而且嫁妆也挺丰厚的,甚至还有一批帝都的军人和官僚将来投靠,”
“等等,停停。”
祖父这一波迷魂药灌得他晕乎乎的,但王子还是没有立即答应下来,他得停下来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这位帝都公主到底是谁的女儿?”
“米海尔五世的女儿。”
“1042年被推翻的那位皇帝?”
“是的。”
米海尔五世,罗斯季斯拉夫知道这个名字,那是南方帝国最近百年来最为乱臣贼子的一位皇帝,他无论出身还是事迹都劣迹斑斑,还激进改革得罪贵族,可以说被推翻乃是必然。
说来父亲和维沙塔叔叔出兵南方就是因为1042年的这场乱局呢,父亲想要抓住这个机会看能否征服那座大城,只不过结果是悲惨的失败,好在两人都活在回来了。
“好吧,祖父,您给我漏漏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没有什么缘由是不可能的。”
罗斯季斯拉夫在祖父的面前坐下,眼里带着询问之意,那么轻松就可以获得一个老婆和一批官僚和军人支持,这怎么看都奇怪吧。
“哼,你小子精明得就像是你父亲一样,不过不用担心,我不会害你的。”
雅罗斯拉夫的脸上浮现了欣赏的笑容,他很喜欢罗斯季斯拉夫这样。
“你还记得你维沙塔叔叔曾经在帝都的地牢里待过吗?”
“我当然记得,维沙塔叔叔一直以那段经历为荣,毕竟在帝都大君的地牢里做客可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事情,而且还完完整整的回来了。”
维沙塔和他讲起这段故事时就像是在讲述传奇一般,盾墙内的友谊,面对拷问者的不屈,还有历经艰险的归乡,在他的这位叔叔看来这是一条光荣之路。
“维沙塔他们被俘的时候,我当时花费了大量物力请人斡旋,才把这些被帝都军队俘虏的倒霉蛋给捞了出来。”
雅罗斯拉夫提起往日的故事时两眼闪着回忆的光芒,那段日子真的是到处找人走关系,花出去的钱就像是流水一样。
“而我找到的这个斡旋之人,就是这次向我提出联姻要求的人,他的名字叫利奥。”
“看样子这位应该是帝都位高权重之人吧,为什么会跑到罗斯来呢?”
罗斯季斯拉夫下意识的饶了绕脑袋,看祖父这说法,这人应该是帝都高官啊,待在帝都不怎么都比到寒冷的罗斯来强。
不过下一刻罗斯季斯拉夫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因为这个帝都高官现在是带着米海尔五世的女儿来罗斯联姻的,而米海尔五世毫无疑问是南方帝国最为乱臣贼子的君主,那那个高官和这群人靠得那么近,怎么可能不被清算。
但接下来又产生了新的疑问了,这家伙既然是米海尔五世的人,那米海尔五世倒台都超过十年了,这家伙怎么带着那么多人坚持到现在的?
“利奥也算不上什么权势之辈,当年他也只是牵牵线罢了,但我缺的就是牵线的。至于他为何能聚集一批人,那是因为头上的主子都死了,就利奥还有资格统领他们了,不过这群人你也别太看重,都是些当年下注太重导致跳不了船的,于是他们和子孙一直被错误的站队连累到今天。至于他们为什么来罗斯,根源也是因为利奥了,他本来躲过了清算,但似乎最近干的什么烂事被捅出来了,已经东躲西藏了一段时间,我估计他想是趁着自己影响力还在带人到北方来碰碰运气吧,而且他的手里还有米海尔五世的嫡女,这也是张不错的牌了。”
祖父的话让罗斯季斯拉夫不由得侧面,祖父对于帝都的了解可真的是超乎他的想象,这种东帝国内部政局变动的事情他都了然于心,这实在是让人意外。
“我建议你接受这门婚事,在我的儿孙里只有你一个适龄男子,而且娶了这个希腊女孩你还可以获得以她背后的那些人的帮助,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是个极佳的选择。”
面对祖父的又一次劝说,罗斯季斯拉夫的脑海里飞速运转起来,他刚过来还没有半个小时,就得决定自己的婚姻大事了,不由得有些晕乎乎的。
罗斯季斯拉夫明白,虽然祖父嘴上说让他选择,但实际上一切都已经定下来,这里征求他的意见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
不过罗斯季斯拉夫对此并没有什么怨言,儿孙不过是长辈的提线木偶,在他们的操纵下一对对配对,然后一直到这些木偶长大,然后操纵他们的孩子。
祖父给得这个选择的确是不错,而且破落的皇帝之女配上他这个未来的罗斯小王公还算是赚了呢,毕竟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正儿八经的帝都公主啊。
而且还可以获得一些来自拜占庭的臣属,这可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他现在手上最缺的文化人和官僚,未来待自己前往领地时,这群人是可以派上大用场的。
“那么一切都拜托您了,大公。”
想通了的罗斯季斯拉夫答应了祖父的要求,而雅罗斯拉夫的脸上也浮现了笑容。
“好,我马上给南方发信让他们过来,到时候新娘到来婚礼就马上开始。”
“是,大公。”
看着祖父罗斯季斯拉夫有些气馁,他的终生大事就这样有些儿戏的定了下来,但很快他就收拾好了心情。
不管怎么说,生活终究得继续,不就是结婚嘛,又不是让他去死,就是不知道自己那位未婚妻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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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没落公主
佐伊·卡拉法蒂斯今年15岁,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少女正对着船舱内的基督像祷告,黑色的披肩长发搭在背后,而她的祷告是期盼未来的丈夫能够对自己好一点。
由于在自己的船舱内,她只穿着内衣,这是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由莫利亚丝绸制成,丝绸在那摇摇晃晃的泛黄灯光下透着珍珠的光泽,这更加衬托了她皮肤的白皙和细腻,让人感叹青春的美好。
对很多人来说,离开君士坦丁堡无法忍受,毕竟那是整个已知世界最为发达的城市,出了那里基督世界其他地方都像是乡下一样。
不过对这位少女来说,离开那座城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那座城市从来就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好的回忆。
佐伊虽贵为米海尔五世的女儿,但这个身份带给她的只有屈辱,毕竟米海尔五世只当了一年皇帝,然后就被赶下刺瞎,使得帕弗拉戈尼亚人(备注1)在君士坦丁堡几十年的统治终结。
他本人则被送到荒凉的海岛修道院,作为家属,她和母亲也去那里过了一段艰苦的日子。
那段日子里她只有石头和海滩作伴,修道院里的修士对待她这样的罪人之女只会投来那包含警惕与鄙视的眼神,至于前来拜访者们则是恭敬至极,完全让人亲近不起来。
没有几年,伤口恶化使得父亲去世,母亲则因水土不服而奄奄一息,他们很快就相继离去。
按照惯例,她应该进入修道院成为侍奉上帝的修女,但父亲的忠仆与残部们找了过来,接走了她,她也得以回到君士坦丁堡。
最初回到君士坦丁堡时佐伊还是很开心的,毕竟那是罗马文明的中心,古典时代的最后壮丽遗产,整个基督世界都无人可比的辉煌大城。
利奥,这个君士坦丁堡官僚为她安排了住所和教育,让她得以享受到帝国贵女们才能接受的教育,也让她对未来充满希望,没准未来可以嫁个好男人在这座城市安稳得生活下去呢。
只是很快现实就展现了它的残酷,虽说她只想安稳生活,但别人可没有忘记。
不论怎么说,她的父亲都是最近百年来帝国最为乱臣贼子的皇帝了,一个缝纫工在执掌中央数十年的阉货(备注2)操纵下成为了皇帝,百年来帝国还没有出身那么低下的君主呢!
在她的出身被打听到后,歧视就像是影子一样到处都是,永远都有人在她的背后指指点点,大家都知道她是那个缝纫工(米海尔五世当皇帝前是缝纫工)的女儿,那个罪人的女儿。
而随着她出落得越发水灵,这些指责也变得淫秽了起来,甚至还传言她和几十个男人上床!
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佐伊渐渐对君士坦丁堡,乃至整个罗马帝国都愤恨了起来,她想要离开这里,她不愿意再看到这个该死的地方,为此她无数次在深夜里祈祷,祈求上帝带她离开这座她眼中罪恶的城市。
而仿佛是上帝接受了她的祷告一般,机会也终于到来,那个养育她的利奥要带她离开君士坦丁堡,北上前往罗斯,嫁给一位罗斯王子,就像是巴西尔大帝的妹妹那样。
佐伊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这一切,一方面是出于本人的意愿,而另一方面则知道自己该对利奥的恩情给以回报了。
长大后的佐伊明白,那个叫做利奥的官僚不是因那所谓主君的恩情而养育她的,更是为了能把她卖个好价钱,她对此也没什么埋怨的,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她早就不天真了。
结束祷告后,佐伊穿起御寒的大衣,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后走出了舱门,她得出去透透气。
阉人护卫们连忙跟随他们的公主,他们曾经是父亲的皇帝卫队,但随着父亲倒台,不少人直接走了,但依然有忠诚者跟随至今。
水手们正忙碌着,没有人在意这个出来透气的小姑娘,来来往往的男人们最多看她一眼便继续忙于自己的工作,事情还很多呢。
甲板上倒不是没有闲人,文弱的文员正和魁梧的军人在船舷边聊着天,他们讨论的内容似乎是北方罗斯的各种信息。
佐伊知道这些人的来历,文官们基本上都是因自己或父辈曾站队父亲的关系,被牵连至今无法升职的小吏。
至于军人,他们大多来自南意大利,家族曾在那边有过大量积累与布置,但这些人又并不是无路可走,只是如此诺曼人的步步紧逼使得一些人走上了另外的道路。
在人群中,佐伊很快也找到了她想要见的那个——利奥·帕帕斯——名义上的养父。
利奥正站于船头,他生得一副硬汉模样,天生就像是个军人,但实际上他却是君士坦丁堡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和她的父亲是同乡,曾经也位高权重过,但随着帕弗拉戈尼亚人在君士坦丁堡的倒台,利奥的光明前途也断绝了。
不过帕弗拉戈尼亚人残存的势力到归于了他的领导,但领导这样一帮残兵败将,和没有前途也没什么区别了。
佐伊很清楚,在这几艘船上聚集的百人已是她家族最后的力量,可以说利奥作出了一次豪赌,把注押在了北方罗斯。
对此佐伊到从不在乎,反正这些东西早就和她无关了,她有何必要在乎。
“殿下。”
利奥恭敬的说道,虽说她的父亲被逐下皇位已十年之久,但此刻她的身份就是米海尔五世的公主。
“您怎么出来了?”
“船舱里太闷热,我出来透透气,还有多久到基辅啊,而且路上有危险吗。”
佐伊对着河岸望去,入目所见的乃是一片蛮荒的草原,这是瓦兰吉之路最为危险的一段,游牧部落遍布河道两边,一旦抓住机会他们就会袭击船队。
“最多两三个小时吧。”
利奥看了看太阳。
“危险您完全不用担心,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河道边上的游牧部落都不见了,袭击也少了很多。”
“是吗?就两三个小时啊。”
佐伊的话语里带着一丝惆怅,要面对的终于来了。
“到时候就让我看看基辅到底如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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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1:由于孤儿院长约翰在帝都的权势,来自帕弗拉戈尼亚人占据了帝国中央的方方面面,这一情况持续了数十年。
备注2:指孤儿院长约翰,执掌拜占庭大权数十的宦官。
第三十章 两情相悦
早晨的码头很是热闹,到处都是成群的水手、游荡的娼妇和叫卖渔获的渔妇,渔妇的生意最好,身边挤满了购买新鲜渔获的市民。
“让开!让开!为留里克的王子让路!”
士兵用矛杆推开群众,在人潮里清出一条路,罗斯季斯拉夫尽力不去在意那些嘀咕和咒骂,身后的亲兵倒欲发作,但都被王子阻止,和市民较真没有意义还得罪人。
眼神扫过人群,罗斯季斯拉夫看到了令他颇为兴奋的一幕,那是奇迹剧的小剧场,来自诺城的演员正在上演圣经上的剧目。
说来他和演员们还颇为熟悉,毕竟他们的剧本是自己构思的,来基辅这几个月他已经把剧本都写好了,然后剧团又正好来了,于是水到渠成的基辅街头多了这样的剧目。
这些演员都是诺城人,是卢卡主教选出来的真正基督徒,在他的老师看来再现圣经的剧目最差都得用基督徒来演,不然就是莫大的亵渎。
舞台之下聚集了不少市民,对很多人来说这种剧目很是新奇,比起百戏艺人非滑稽剧明显不同,而且他们说其上演的还是基督的一生,这让不少人兴趣更浓了。
虽说看到事业的顺利发展让罗斯季斯拉夫的心情舒畅了不少,但一想到接下来的事情,王子的心情就又烦躁起来了,祖父非要他去接远道而来的希腊新娘,而他更宁愿把时间花在训练和写作上。
毕竟这只不过是场指定的婚姻,知道新娘长得怎么样又有什么意义吗?哪怕新娘是个又老又丑的老太婆还不是得娶。
王室港口已被提前清场,基辅大公的亲兵已遍布此地,全副武装的北方武士为王子的队伍让开了道路。
大公的亲兵队长季卡管理着现场,看到王子来了他对罗斯季斯拉夫点点头,而罗斯季斯拉夫也如此给以回礼。
“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罗斯季斯拉夫以矫健的姿态下了红色战马,而在他的面前,两艘来自南方帝国的桨帆船正在引水员的指导下缓缓靠岸。
亲兵整齐的在王子身后列好队形,扮演仪仗队的角色,而罗斯季斯拉夫只是简单理了衣服,等待希腊人下船。
当桨帆船在栈桥上稳稳靠住后,仆役立即搭上了板子,等待诸位贵客下船。
最初走下的是数十个尖顶盔卫兵,面庞都笼罩在锁子面纱后,颇有些东方风情,这些士兵有条不紊的列成两列,恭候希腊贵人下船。
罗斯季斯拉夫不由得一挑眉头,这些甲士让他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先下来的会是希腊文官呢,就像是祖父宫廷里那几个那样。
而接下来,一个靓丽身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她的身后是跟的文官、军人与仆从。
这些人的眼神中时不时流露出对基辅的轻视,毕竟基辅在北方虽已是举世无双的巨城,但也难以和恢宏壮丽的帝都相比。
佐伊·卡拉法蒂斯以极为端庄的姿态走下船来,她穿得是象征紫室的紫色长裙,肩膀处搭着白色丝带,裙边都绣有精美的花边,一条形状各异,闪烁着不同宝石色彩的腰带系在腰间,更是增添了一丝华贵色彩。
对于佐伊这个年纪来说,这服饰有些不符合年纪,但虽然佐伊年幼,但良好的家教培养出的成熟气质使得她驾驭住了服装,并未显出任何的不谐。
“佐伊殿下,欢迎您来到基辅,我是罗斯季斯拉夫·弗拉基米罗维奇,在场远航真是辛苦了,想来对南方的您来说这是一次奥德赛之旅吧。”
罗斯季斯拉夫看到佐伊的第一眼感觉是惊艳,本来他以为佐伊也就是个能力样貌平平的女子,毕竟米海尔五世女儿的记载就没流传下来,但现在看来,自己真的是大错特错了。
“非常感谢您地迎接,罗斯季斯拉夫大人,或者说,我的未婚夫?”
佐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她对罗斯季斯拉夫的第一印象很是满意,罗斯王子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和佐伊印象里那些蛮子的形象根本话不上等号。
最重要的是这个罗斯人开口就提到了奥德赛,而且那用词的样子一看这个人就饱读经卷,她一直都以为她的罗斯丈夫会是个完全不懂文字美妙的野蛮人呢。
想着这些,佐伊的笑容越发甜美,她本就对丈夫要求不高,现在罗斯季斯拉夫的表示更是大大超过了她的底线,那可不得高兴吗?
面对佐伊的打趣话语,罗斯季斯拉夫也以笑容回之,随即让开了道路,他的身后是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
“小姐,为何不让我们上去说呢?而且罗斯大公还在等着我们呢。”
佐伊嫣然一笑,旋即登上了马车,而罗斯季斯拉夫也跟在后面上去,随着一声命令,马车也随之开动,驶向基辅大公的宫殿,希腊人与罗斯人都忙不迭跟着后面。
“看来这对新人都很满意他们的伴侣。”
在港口上,利奥对季卡说道,他们两人没有跟上去,这里还需要收拾呢。
利奥的话语里也带着欣慰,虽说他当年收养佐伊带着功利的想法,但养那么大怎么都有一些类似亲情的感情了,现在看到这个养女有了好夫婿,欣慰还是涌上心头。
“这样我也不用担心什么了,接下来顺其自然就是。”
“那么你呢?利奥,拿了嫁妆之后就回君士坦丁堡?”
季卡看着那桨帆船说道。
“哈,我倒是想要回去,但若是我能回去我干嘛带他那么多人来北方。”
利奥的话语里满是无奈,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他怎么回到罗斯来了。
“看来是你年轻时犯下的那些事情影响啊,那次你鼻子都差点没了,那么久了那些人就不打算放过你?”
季卡用着熟络的语气说道,俨然两人相识已久。而利奥只是挥挥手,满脸都是疲惫。
“我已经东躲西藏那么久了,实在是藏不下去了。我来罗斯也是和那些人的妥协,我选择了自我放逐他们也不会拿我如何。”
季卡则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这位老友,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人,如今怎么就成了这样呢?他们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成为帝都的高官,现在却,唉,只能说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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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盛大婚礼
在马车中的两人最初非常拘谨,但很快顺着话题的展开,大家都放开了那些羞涩,而对双方来说这场聊天都非常愉快。
对王子来说,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在文学上畅聊的同龄对象,而且还是个漂亮的异性。他的那些小兄弟们不是满脑子肌肉就是满脑子肌肉,读书都被他们视为娘炮,实在是没法交流。
喜爱之情在聊天中不断加剧,罗斯季斯拉夫在这个时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孩,平日的见的不是低三下四的侍女就是大大咧咧的罗斯女孩,已经见得麻木了。
不过罗斯季斯拉夫此刻的喜爱并不是那种带着**的喜爱,而是一种对漂亮人偶的喜爱之情,就是单纯的喜欢,没有其他别的东西。
而对公主来说,她原本想象中的北方蛮人却比君士坦丁堡的不少学者还要博学,而且这个罗斯王子还温和有礼。
两人对于文学与艺术的爱好都很是合拍,可以说哪怕是在君士坦丁堡,想要找到这样的丈夫不太可能。
对未婚夫的满意冲谈了佐伊那些因基辅蛮荒(对比帝都)而有些低落的心情,连着看基辅也没原来那么破烂了。
接下来面见罗斯大公的事情非常的顺利,对于自己的孙媳妇,雅罗斯拉夫非常的满意,本来他就是因为这个女孩可以带来的东西而为孙子选择了她,现在她长得还那么漂亮那自然更好。
在最后一次询问了两人的意见之后,雅罗斯拉夫再次强调了他们的婚事,并宣布不日举行。
因为婚姻的事情,罗斯季斯拉夫大大减少了训练和写作的时间,尽可能的和这位公主多的泡在一切,往日里对未见未婚妻的不屑就像是没存在一般。
而佐伊也很喜欢和王子的相处,他们时而身披黑袍走在基辅繁荣的大街,因滑稽的表演而欢笑,时而赤脚走在河滩,任由河水淹过小脚,时而为基辅的历史而讨论,为写作而争执。
两颗跳动的心就这样不断接近,双方的关系也越来越暧昧。
当年轻人沉溺于情爱之时,长辈则在为他们的婚事而操办着,智者想要给孙子一场宏大婚礼,同时亦是为了宣扬罗斯的权威与力量,也是要给孙子积累下些东西。
既然智者如此拉下面子,众人又岂能不响应?
于是罗斯贵权贵,森林酋长、草原部首还有教士等一系列人物因此而来,他们都为这对新人送上了丰厚的礼物,金银、牲畜、盔甲……一件件珍贵的工艺品就如此送上。
而随着这些贵人而来的,还有庞大的人潮,就像是诺城那次出征那样,所有人都嗅到了一场狂欢的气息,那么自然大家就不会错过了。
婚礼当天的基辅更是繁荣至极,大街之上人流涌动,宾客络绎不绝,入目尽是各类华丽服饰。
许多达官贵人在穿越街道时还不忘对着人群撒下金银钱币,把气氛烘托得更为热烈。
在圣索菲亚大教堂内,庆祝婚礼的仪式正在举行,举行者是罗斯都主教,主之教会在罗斯的首席伊拉里昂,这位都主教大人身着黑色法衣,头上也是黑色帽子,绣有正教十字架的衣带挂于脖颈,手中是代表牧守罗斯的牧人权杖。
按照希腊的仪式,都主教大人宣读了神圣的经文以及为新郎新娘祈福的祷文,接下来就是经典的受领圣餐和葡萄酒。
仪式结束之时,在场贵人们的欢呼仿佛是要掀翻屋顶,因为接下来就是婚礼的正戏了。
罗斯王子牵着希腊公主的手步入了殿堂,在无数达官贵人的注视下步入厅堂,走到了众人的中心,纵然他们心有有着千般万般想法,但在此刻都是对这对新人的祝福。
“真是没想到,这一刻居然来得那么快啊。”
牵着佐伊的手,罗斯季斯拉夫感叹道,他没有因那宏大而有任何的退缩,风风雨雨都已经见了那么多了,还怕这些吗。
他此刻的感叹更多是因为婚礼的迅速,他们两人现在只能算是情投意合,结果就那么匆忙的被推入了婚姻殿堂,就好像是赶鸭子上架一般。
“婚姻不就是如此吗?我们算是幸运了,至少情投意合,从无间隙。”
佐伊嫣然一笑,把脸庞贴在丈夫胸口上,而罗斯季斯拉夫也笑了笑,都这个时候了还想些什么呢?专心眼下的事情才是正道。
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交换了戒指,而都主教继续起接下来的仪式,在这一刻他们的生命被献于上帝的祭坛,这亦表示着他们的关系进入了上帝的国度。
点燃都主教送上的蜡烛,表示追随教会真理以及对未来的美好祝愿,紧接着便是新人之间的美好宣誓,而当宣誓结束的那刻,雷鸣般的欢呼再次遍布教堂,这次的欢呼比起那祝福有了更多的意味,因为大家明白,接下来便是盛宴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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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酒被准备已久的仆从送上来餐桌,主餐是用基辅盛产的野鸟和熊、麋鹿等野味制成,亲兵们为这场盛宴猎取了大量野兽,蒸熊掌和烤鹿排被一同送上,那香气直让人食指大动,还有作为小食的撒了香料的野鸟串。
还有撒上碎杏仁烤的鲟鱼,以及裹上面粉油炸鲟鱼卵囊,配上各种酱料那味道真是好极了。不过南方帝国把这种行为斥作“一下子把整个鱼的家族斩草除根了”,但这依然不能该改变基辅贵人对其的热爱。
而甜点包括用面粉勾芡的煨浆果,以及用粗黑麦粉、蜂蜜和进口香料制成的香料糕点,这可不是平日里每天都可以见到的东西。
百戏艺人奏起美妙的歌曲,增添那美妙的欢乐气氛,把场景烘托得更为热烈。
而在宫殿之外,在人民群众兴奋的欢呼声中,从巨大的、正在不断冒烟的帐篷里面一桶桶的格瓦斯不断被滚出来,然后堆在广场上。
接下来就是一轮轮的奶酪和被烤好的鸡鸭鱼肉,它们被维彻民兵不断抬上,摆在一面面提前布设的大桌子上。
厨师们把一口口大锅拖在广场上,锅里是散发着浓郁香味的肉汤,还可以看到大块大块的肉块。
市民们兴奋地举着陶杯和木头杯子,凑到刚刚撬开的酒桶边大口畅饮。而那些烤制完毕、金黄酥脆的鸡鸭鱼肉则被他们不断的送入口中。
今夜是一个狂欢之夜,也是一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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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草原威胁
婚礼结束之后,基辅也渐渐恢复了平静,随着贵人们的离开,随之而来的人群也开始散去。
床第之乐固然让人沉醉,年轻的夫妻对对方的鲜活肉体都有着强烈的欲望,但罗斯季斯拉夫还是克制了欲望,一方面是出于对妻子身体的考虑,而另一方面则是要继续起往日的写作和训练。
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唯有手中的兵刃才是安身立业之根基,重现父辈的辉煌要依靠的是它们,瓦兰吉后裔的血管流淌的是战争之血,所以训练必须继续,技艺一刻都不能荒废。
而在写作上,妻子可以给出的帮助可不少,佐伊毕竟是接受过君士坦丁堡最顶尖的妇女教育,其对文化的造诣可是超过了基辅大部分人。
就比如神迹剧剧本的编写,来自南方的佐伊比罗斯季斯拉夫熟悉这些多了,毕竟南方不缺这样的剧目,佐伊的改进使得整个表演效果也更加良好。
最重要的是对于这对小夫妻来说,这样的讨论乃是对夫妻生活的调剂,毕竟没有什么比夫妻同样的爱好更可以增进感情了,就是有时讨论过热,然后变成了肢体的亲密接触,最后时间全浪费(迫真)了。
不过文学终究是副业,罗斯季斯拉夫大部分时间主要还是花在了战争上,以及对于骑战的研究。
和很多观念依然停留在老时代的罗斯人不同,罗斯季斯拉夫作为有着后来者视野的人,对骑战是无比的热衷,这使得他自然和基辅城外的黑帽军混在了一起。
对,就是那个在北方捕奴的黑帽军,那些他曾厌恶无比的人,不过在调整好心态后,他弥补了和黑帽军之间的关系,这些人未来还有大作用呢。
黑帽军绝大部分时候都是罗斯盟友,作为辅助骑兵参战,他们在罗斯边境上修筑城市,过半定居的生活,也担任罗斯大公的戍边军。
也是由于这层关系,构成了黑帽军的游牧部落得以在基辅附近活动,甚至是建立营地,他们的民族非常复杂,托尔克人、佩切涅格人、波洛茨克人……
简直就是草原民族展览会,这些部落大都是草原那永恒斗争的失败者,唯有蜷缩于罗斯的庇护之下方能获得一线生机。
最近几年波洛韦次人的崛起更是使得聚集于此的部落数量大增,草原新贵的力量正在增强,王子很清楚这些家伙未来将是罗斯的大敌,所以他更是不敢放松。
罗斯季斯拉夫经常和他的伙伴一起来到游牧者的宿营地,而这些来自大草原上的游牧民也很喜欢这样一位马背王子,同时借着自己的婚礼,他认识了许多草原的权贵并和他们结下友谊,这更是拉近了双方的关系。
早在婚礼半个月后,在游牧者的跑马场——实际上只是一片野地——之上,他们在今日举行了盛大的庆典,草原的牧民和基辅的市民农夫都纷纷前来参加这场盛会。
嗅觉灵敏的商人更是直接做起了生意,整个会场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戴着翻边毡帽的身影到处都是,而且牧民很喜欢以羽毛作为装饰,当众骑齐聚一堂之时,那景象是那么的壮观,仿佛是羽毛的海洋。
他的叔叔们并不热衷草原牧民的集会,他们对于这样的庆典大部分时候都是敬而远之。
但是罗斯季斯拉夫不同,他明白未来罗斯将要面临的挑战,也知道未来的走向,更明白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可以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因此他也带着亲随前来参加这场盛会。
罗斯季斯拉夫骑着1.5米高的红色骏马,肌腱的脉络清晰可见,鼻孔像牛一样,足以见着匹战马的神勇。
这是来自雅罗斯拉夫的礼物,送给他孙子这个小亚历山大的,也代表了“智者”对自己这个孙儿的期望。
王公穿着戴马刺的靴子,他的双腿很结实,能够用双腿和缰绳控制马匹的运动方向,他的动作非常熟练,也极其流畅。
在场的草原酋长们都不由得为这样的骑术所感叹,哪怕是在草原诸部中,在如此年纪就掌握高超骑术也是十分少见。
一场盛会怎么可能少了活跃气氛的比赛呢,其中绝对少不了草原苍狼喜欢的跑马拔桩与疾驰飞射,这可是最能展现草原之子优越的骑术和马上战技的竞赛。
罗斯季斯拉夫自然参加了比赛,而他则强势的获得了第一的地位,无论是长矛、长剑,还是弓矢,这位王子展现出来的技艺总是那么精湛娴熟。
罗斯王公展现出来的战场技艺获得了在场所有人的一致好评,毡帐之民为这哪怕是在草原诸部之中都颇为罕见的武艺所倾倒,而罗斯人则为自己的王公能够在草原盛会上一展才能而欢呼。
赢得竞赛的桂冠让罗斯季斯拉夫的名声远扬,现在,人们都知道基辅有着一位马背王公了。
而罗斯季斯拉夫在赛后,招揽了三十位草原好手,这些人里面有罗斯的老朋友托尔克人,也有草原新贵波洛韦次(也可称钦察或库曼)人,还有在更西边活动的佩切涅格人,他们都是骑战高手。
虽说他的财政紧张,但再供养几十个牧民战士还是没有问题的。
招揽这些骑手的原因也简单,后来者的记忆告诉罗斯季斯拉夫,罗斯与草原的冲突早晚都会到来。而他得早做准备,加强对草原的了解,有备才能无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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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的时光总是非常短暂,当罗斯季斯拉夫还在基辅进行着他一日复一日的日常时,战争不知不觉的到来了。
在1053年的秋日里,一支波洛韦次大军到来了佩列亚斯拉夫(以下简称佩城)附近。对于游牧民来说,现在这个季节乃是战争的季节,秋高马肥,正是应该发动战争的时候。
自可萨人的国家崩溃后,大草原就再无秩序存在,战火彻底变成了常态,一个个草原霸主骤然升起,旋即覆灭,草原之上的民族不断地更迭。
波洛韦次人乃是最近这几十年大草原的新贵,曾经的霸主乌古思人(就是托尔克人)和佩切涅格人已经被他们击败,这些游牧民现在主宰着从横跨欧亚的大草原。
而现在,这支草原新贵的大军出现在了罗斯的边界,庞大的草原军队前进时的声势简直是惊天动地,无数的战马在大地上奔驰,骑手们的脚上蹬着皮靴(备注1),前进时扬起的灰尘铺天盖地。
他们的目标是佩城,这里乃是基辅的屏障,也是游牧劫掠者前往基辅的必经之地。
当年“圣者”弗拉基米尔就是在此与佩切涅格人厮杀,并且在这里建立了一系列要塞城市,还有贯穿整个地区的防御土堤和木墙。
这个地区人口非常杂乱,有从罗斯各地迁来的斯拉夫人,有从波罗的海沿岸而来的楚德人,还有来自切尔文的波兰人。
他们被安置在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在游牧大军来袭之时,拿起武器,勇敢的和敌人战斗。
不过现在,由于长久和平导致的松懈,波洛韦次大军已经很轻松的突破了那由土堤和木墙组成的防线,屠杀劫掠了大量反应不及的居民点,然后来到佩城的城墙之下。
而在佩城统领军队的正是罗斯季斯拉夫的三叔,弗谢沃洛德·雅罗斯拉维奇。
这位王公在参加完侄子的婚礼后,就回到了他的驻地佩城,此地实在是太过于重要,因此三叔一直代表着留里克家族常驻于此,警惕草原的一切动向。
由于敌人来得实在是太过于突然,防线也太快被突破,因此三叔只能集结城市的市民和附近的农夫。纵然尽全力征集士兵,但是他手中士兵的数量也不过才勉强超过千人,但是他们的面对敌人数量超过了一万,而且更多游牧民正在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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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1:皮靴一般是游牧居民的标志,罗斯的农业居民主要是穿树皮靴。
第三十三章 战争呼唤
木墙之上,三叔看着眼前那飘扬着浅黄色旗帜的游牧大军,不由得咬牙切齿起来,他还没及时集结边区的力量就被困在了城里,大量本应该成为城市坚定守卫者的人手就这样分散在外,只能期盼他们及时赶到其他堡垒城镇,不然游牧军队不会放过他们的。
在城墙之上,士兵们正在忙碌着,把各种各样的战争物资搬运上来,市民大多穿着武装衣(棉甲)和皮甲,一部分人穿着锁子甲——城市的手工业让他们可以获得更好的武器。
而农夫就寒碜多了,好一点的穿着武装衣或皮甲,差一些的就直接是布衣上阵,头上扣着毛皮帽子。
不过现在,在波洛韦次大军的压力之下所有人都显得很是紧张,虽说不少人都经历过很多战事,但是这样庞大的军队很多人都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免被其所震慑。
三叔的亲兵装备要好一些,他们穿着扎甲、环甲、还有镶着铁片的皮甲,一些人头上戴着的是有链甲面纱的铁头盔,但他们数量太少了,勉强到这支军队的十分之一。
而在城墙外,身穿毛皮衣物和装备弯刀弓箭的牧民组成了游牧大军的主体,不过他们之中的贵族和战士装备很好,配有铁面具和精良的甲胄,一些人胯下的坐骑也能披挂皮质马铠,浅黄色的旗帜在他们之中飘扬。
“派向基辅的使者出去了吗?”
三叔戴着镶嵌着青铜铭文的白银尖顶盔,他面色凝重的看着下方的大军,波洛韦次人正在用他们的语言鼓舞着士气,蛮人的野蛮话语响彻天空。
弓箭手在城垛边冷静的调试着手中的弓箭,这些弓手都是边境的老兵了,这种阵仗还不至于吓到他们。
其中还有个人手中有着十字弓,这种威力强劲的武器在较近距离下对付游牧者中的重甲兵非常有用,他是佩城最富裕的那批市民之一了,因此才能搞到这稀罕东西。
“人已经出去了,王公。”
随侍的亲兵回答道,这让弗谢沃洛德松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那我们专心面对草原大军就是了。”
三叔咬住了他的嘴唇。
“愿上帝保佑我们,愿父亲早日到来。”
在城外那铺天盖地的浅黄色旗帜之下,城内那绘有正教十字架的旗帜显得是那么的渺小,异教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可虽然渺小,但它依然坚定飘扬在天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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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战争来了!”
骑马的使者快马加鞭越过基辅的金门,口中呼喊着战斗到来的消息。
“波洛韦次人!成千上万的波洛韦次人正在围攻佩列亚斯拉夫!”
波洛韦次入侵并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消息,基辅距离佩城极近,游牧者全力奔驰一天之内就可以从佩城来到基辅,瞒也瞒不住的,也没有意义。
这在人们之中引起了一阵恐慌,基辅的市民从小就听着草原苍狼包围下城市的惨状,而很多老年人则还记得在“圣者”弗拉基米和雅罗斯拉夫当政前期与佩切涅格人的惨烈战事。
游牧者入侵的消息就像是旋风一般,在基辅的大街小巷之中传播着,那速度之快,没有任何消息可以比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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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斯季斯拉夫获得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刚刚结束基辅训练场上的训练。
一天的训练结束后,年轻的王子正在给自己的战马洗澡,将红色的皮毛刷洗得干干净净。
在他的附近,骑兵们或各自照顾战马,或整理维护武器,王公麾下的部分游牧者还在对着战马密语,说着游牧者和马匹之间的悄悄话,而希腊人则在整理他们的甲胄。
这些希腊人是属于妻子的“嫁妆”,这里的武士大多是来自南意大利的战士,都是精通弓马之道者,而且还见过诺曼骑士的冲锋。
因此王子把这些人拉入了训练中,诺曼人毫无疑问代表这个时代骑战的发展方向,这些战士和诺曼人作战的同时也吸收了不少其作战风格,这些经验是非常珍贵的。
至于以那个利奥为首的文员们,利奥打发他们去管理父亲在基辅留下的产业,自己现在没有什么太好安置他们的地方,只能大材小用了,毕竟找几个罗斯人就可以处理的事情让一群希腊官僚去做,那可不就是浪费人才吗,但现在也只能暂时这样安置了。
而步兵则在一边继续他们的盾墙训练,在这个时代里,从罗斯的木城到帝都的壁垒,各地区的步兵作战都并不算复杂。
盾墙相搏的战斗较为普遍,在这种战斗中,维持阵线的完整至关重要,一旦盾墙出现缺口,就会被敌人趁虚突破,与之相对的是,如何攻破敌人的盾墙乃是每一位指挥官面对的最大问题。
亲兵们都是受王公供养的职业老兵,因此组成盾墙对于他们来自自然是得心应手,哪怕是那些少年队员也是如此,一层层的盾牌在格瓦兰的口令之下流畅的叠了起来。
盾墙的后方基本上是手持丹人大斧的精锐亲兵,这些精锐是战线的预备力量,或救援前排险情,或作为有力一击突破敌方战线。
他们往往还会携带一组标枪,在必要时刻,这些标枪将会为前线提供支援。
一些新人也在其中受训,这些人主要是父亲的残部派来的子弟,他们很乐于让后代加入“亚历山大”的军队,毕竟若只是对老兵们进行不断地重复训练,那不就是太浪费了吗?
他们也是这盾墙之中挨骂最多的人,毕竟他们是无法和这些战争技艺娴熟的老兵相提并论的。
骑兵的训练则是由罗斯季斯拉夫亲自带领了,这百人要接受得训练就繁杂多了。
罗斯季斯拉夫要求整支骑兵队伍以一种整齐如波浪的方式前进,训练的重点在于对对纪律的意识,这是他最为在意的事情。
在罗斯季斯拉夫的规划之中,这些人未来将会成为种子,当他真的有条件建立大骑兵队伍时,这些人将会作为骨干,把王子梦想里面的庞大而严密骑兵队伍建立起来。
罗斯人和希腊人还好,毕竟“伙友骑兵”从小都是和在罗斯季斯拉夫的训练之中长大,至于新人虽然技巧烂但至少还听命令。
而希腊人人生地不熟的,自然只能下意识的靠拢罗斯季斯拉夫,遵守他的命令,而且这些希腊人很清楚纪律和队形的重要。
但那些牧民们可就恼火了,这些草原骄子可没有那么多耐心,要不是罗斯季斯拉夫直接一个接着一个单挑打倒了这些人,让他们心服口服,不然早就闹上天了。
就在王子洗刷完战马时,一个急匆匆的骑兵映入了众人的眼帘,他扛着一面象征基辅大公的三叉戟旗帜,代表大公的命令而来。
“罗斯季斯拉夫大人,大公要求您立即前往基辅的弗拉基米尔宫,战争来了!波洛韦次人入侵了!”
罗斯季斯拉夫不由得一愣,没想到战争居然那么迅速的就到来了,他印象里历史上波洛韦次人不应该那么早入侵啊。
不过考虑到一年前的爱沙尼亚战事也是历史没有的他就释然了,他这个穿越者扇动的蝴蝶翅膀带来一些不同于历史的影响也正常,自然又不怕这些,自然应对即可。
他也不含糊,把部队交给格瓦兰管理,而自己则前去参加弗拉基米尔宫的战争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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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全面入侵
所谓的弗拉基米尔宫,就是指弗拉基米尔围绕着什一税教堂而修建的几座宫殿建筑。
什一税教堂是“圣者”弗拉基米尔在皈依基督教之后,所建立的献给上帝的基督教教堂。
在智者的圣索菲亚建成之前,这是基辅的标志性教堂,现在地位虽让次于圣索菲亚,但依然是罗斯的权力中心,因为旁边就是那弗拉基米尔宫。
当什一税教堂的尖顶出现之时,罗斯季斯拉夫则看到了弗拉基米尔宫前密布的大公亲兵。
这些战士穿着样式统一的扎甲,整个头部都包裹在头盔和锁子面纱之下,只露出来两个眼眶,他们的手中扛着丹人大斧,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不过回想自己在一路过来见到的各种恐慌场景,罗斯季斯拉夫也不奇怪为何一副如此紧张的姿态:
基辅在草原落下的阴影中直接停摆,大量的商船扬帆起航,沿着第聂伯河北上,以躲避战乱,繁荣的码头现在基本看不到什么人。
很多居民着手囤积粮食以应可能的围城,这导致市场上粮价飞涨,可纵然如此购买的人依然络绎不绝,而没有钱的只能在街边绝望的看着。
街道上到处都是人心惶惶的市民,罗斯季斯拉夫经过时还看到一个神叨叨的不断念着上帝和佩伦(备注1)名字的老头,估计这老头是怕糊涂了吧,把这两位敌对的神灵名字连着念。
若不是基辅大公的亲兵和城市维彻的民兵还维持着城市的秩序,这里早就乱起来了,对于试图作乱之人,大公亲兵和维彻民兵都会毫不犹豫的直接处决。
大街上随处都可以看见巡逻的士兵,他们维持着街道上的秩序,也正是因其存在秩序才没有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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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雅罗斯拉夫的长孙,门口的卫兵自然认识这位年轻的王公,简单的表示身份后他很顺利的进入了宫殿。
在报信者的带领下,罗斯季斯拉夫很快来到了基辅大公的会议室,然后他赫然发现雅罗斯拉夫的儿子和将军都已悉数到场。
“……布鲁士可汗的军队已经完全包围了佩列亚斯拉夫,我们的防御体系在他们的打击之下已经彻底崩溃了,敌人预计出兵数量超过了一万,但还有更多的游牧部落正在源源不断的赶来,可汗的兵力正在不断增加……”
罗斯季斯拉夫来得正是时候,因为负责传达战场信息的大公亲兵队长季卡刚开始讲解如今的局势。
“我们面临的不是一场劫掠,诸位大人,而是一场入侵!”
季卡的话在诸子和将军中引起了一阵骚动,他们本来以为这不过是新崛起牧人日常劫掠罢了,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这让一些人不由得开始窃窃私语,这突如其来的战争打破了他们原本的行程,基辅的权贵们是依赖于已有的商业路线赚钱的,这最怕的就是战争的破坏。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的时候,雅罗斯拉夫举起了手,而当他手举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基辅大公的威势可见一斑。
罗斯季斯拉夫赶紧找了个角落站好,不过就在他站好的时候,他发现季卡,雅罗斯拉夫亲兵队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而那眼眸之中蕴含信息,王子根本就看不懂,只知道那十分的复杂,他和这人交流也不多,除了来到基辅那天之外双方就没有什么交集了。
“才从北方回来又得打仗啊……不过诸位,既然波洛韦次人已经掷出了他们的矛(备注2),那么我们也应该回以还击。”
基辅大公的语速很慢,但是其中蕴含的态度很是坚决。
“整个罗斯都将会被动员起来,去应对这场和异教徒的战争,诸位,不要害怕,因为我们必将获取胜利。上帝保佑我们!”
“上帝保佑我们!”
无论在座的诸位怀着什么样的心态,对基督教是什么态度,但当这句话响起的时候,他们都得跟着一同说道。
“现在我们的主要任务是防卫基辅的周边地区,等待各地部队到达。”
大公说到这里,所有人都马上打起来了精神,因为这意味着接下来的布防分配了。
要是运气不好,分配到某个过于靠前的防御阵地,那可就糟糕了,弄不好就是全军覆没,但若真是运气那么倒霉,也只能接着,大公下令,倒霉蛋自然就得去执行危险的任务。
“先让黑帽军的骑兵去侦查敌情,接下来基辅城的防务将会由我和伊贾斯拉夫的亲兵负责,斯维亚托斯拉夫却切尔尼戈夫召集军队,伊戈尔、维亚切斯拉夫去加利西亚和沃里尼亚,伊凡配合他们执行任务……”
听着雅罗斯拉夫的话语,罗斯季斯拉夫不由得渐渐出了神,毕竟这一个个的人名和地名走马观花一般过去,时间一长意识自然就不可避免的涣散起来。
“罗斯季斯拉夫!”
突然,他猛的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这让他有些慌张,生怕之前的开小差被发现。
“让你的队伍前出侦查,探查波洛韦次人的情况,但一切都是以保存自己为主,若是难以收集信息也可以退回基辅。”
说完后大公继续下着命令,没有一点情绪波动,就像是没意识他给了大孙子一个艰巨的任务。
而罗斯季斯拉夫好不容易才收起他的震惊的表情,接着看到身边人的表情,那些夹杂着怜悯和幸灾乐祸的表情。
罗斯季斯拉夫离开弗拉基米尔宫的时候,不由得感到脚下轻飘飘的。
虽然说他渴望继续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祖父给他的居然是前出侦查这样的任务,这任务看着简单,但要是一个弄不好遭遇敌人的主力,那不就立刻完蛋,而且敌人还是游牧军队,到时连跑都跑不过啊。
即便是祖父给出来的条件很是宽松,但是罗斯季斯拉夫明白,这是祖父对自己的一场考察,表现多半关系到未来的领地啊,也就是说他必须拿出些成绩,而不是去走走过场。
一想到这里罗斯季斯拉夫不由得苦恼,但苦恼也没用,只能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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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1:佩伦是东斯拉夫神话里的雷神,是主神,后面提到的维列斯是农牧神,也是主神。
备注2:掷出了矛的意思就是发起了战斗,在罗斯传统里王公投掷出矛表示战斗开始。
第三十五章 教会援手
虽说被赋予了艰难任务,但对参加战争罗斯季斯拉夫其实是很乐意的,因为对他来说这可说是一场及时雨。
作为一位没有领地的王公,他供养亲兵队的资金来自基辅宫廷每个月的拨款,还有基辅和诺城的父亲残部接济,比如维沙塔送来的援金。
靠着这些,罗斯季斯拉夫才能发够部下的工资,但是这样不是长久之计。
他的手上还有一笔父亲在诺夫哥罗德担任王公这些年来所储存下来的巨款,这笔钱虽然庞大,但是可不能轻易使用,因为要是这笔钱也没了,那他就真的山穷水尽了。
战争就不一样了,罗斯季斯拉夫还记得他在爱沙尼亚的战事里赚了多少,现在机会又砸到脸上上了。
当然,要是不被布置那个危险任务就更好了。
把基辅的产业托付给妻子管理,并和妻子告别后,罗斯季斯拉夫就踏上了征程,反正在基辅他也没几个认识的人,和妻子告别就足够了。
对于丈夫的出征,佐伊很是担忧,但她没有出言阻止,因为他知道丈夫逃不过这些,若是逃避,那未来也完蛋了,大公会放弃他,追随者会背离他,部下会离开他。
所以佐伊没有挽留,只是送上了祝福,期盼丈夫胜利归来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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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辅的大道上,一支步骑大军正在市民的注视之下前进着。
领头的自然就是罗斯季斯拉夫·弗拉基米罗维奇,他穿着出征爱沙尼亚穿得武器甲胄,身下是神骏的红色战马。
格兰瓦也是那副武装到牙齿的样子,只不过头盔换成了罗斯季斯拉夫送他的那顶宝石头盔,顶着那么大个宝石这下让他比罗斯王子还显眼了。
扬·维沙季奇扛着王子为自己选择的军旗,军旗上是屠龙的圣乔治,只不过这位圣乔治俨然一副罗斯武士的打扮,戴着尖顶盔,穿着扎甲,用手中的枪矛刺击那张牙舞爪的恶龙。
在圣乔治屠龙的军旗之后,则是象征着留里克权威的三叉戟旗帜和象征上帝权威的正教十字架旗帜。
亲随骑兵紧跟着王子,那些从诺城来到基辅的年轻人们显得很兴奋,只不过他们的主要兴奋对象是基辅这座城市,而不是上战场。
相较之下游牧骑兵和希腊马弓手就是一脸的平淡,在大草原之上战争乃是家常便饭之事,这些草原苍狼从小就沐浴于战事之中,而希腊人本就是在南意大利和诺曼人长期厮杀的老兵,他们要么随意和身边之人聊天,要么专心的骑马前进。
再接下来就是步兵,亲兵们自然不用说,全副武装的职业士兵们排出整齐的队形有序的前进。
他们之后是一支楚德人组成的队伍,腰间系着战斧,背上是标枪,这是罗斯季斯拉夫从楚德奴隶里选拔出的军队,他用金钱和自由让这些部落战士为自己而战。
军仆和随行人员或是牵着装满补给的驮马,或是驾驶着牲畜拉动的大车,跟随在最后面,装载的是整支军队的补给。
在基辅市民们看来,这样一支军队乃是大公派遣到城外去进攻波洛韦次人,保护民众的,因此他们都不由得对着这支纪律严明军队欢呼,欢送他们去和那些该死的游牧者作战。
这是唯一可以让罗斯季斯拉夫感到欣慰的事情了,被迫告别新婚不久娇妻的郁闷也少了很多,基辅的市民对他们大公的军队还有信心,民心可用啊。
甚至还有一些市民直接脑子一热,回家拿上武器装备就加入了这大军,对这样的志愿者罗斯季斯拉夫自然是无比欢迎的。
在人们的赞美之中,罗斯季斯拉夫的队伍来到了金门。
金门是基辅最为主要的城门,是雅罗斯拉夫大公模仿南方的帝都而建,和金门一样,这城门之上也有着一些浮雕和包金装饰,然后刷上了黄色颜料,在阳光之下整个城门像是在发光一样。
而在金门之上还有着通告教堂,教堂的圆顶和十字架使得这城门多了些宗教的意味。
当然,基辅的金门无论在规模上还是工艺上自然是不可能和君士坦丁堡的金门相提并论,大公虽然以君士坦丁堡的金门为模板建立了它,但有些东西不是想有就有的。
而在这里,罗斯都主教,来自洞窟修道院的伊拉里昂正穿着他黑色的法衣,手持那黄金的牧杖,在罗斯本地的神职人员的簇拥之下于金门之下等待着罗斯王子的到来。
当罗斯季斯拉夫看见了这位都主教大人,他立即勒住红色战马,走到伊拉里昂都主教面前跪下,他明白,都主教这是要祝福这场出征。
王子当然认得都主教,毕竟他的婚礼就是他所主持,而且关于神迹剧的上演他也没少和这位讨论,双方的关系还算融洽。
而且都主教是他父亲还有老师诺城主教的好友,他们曾经有过密切的书写,因此他主动前来祝福罗斯季斯拉夫并不意外。
随着罗斯季斯拉夫的跪下,在场的所有人都跪下,虽然说很多人还记得佩伦和维列斯的神力,但是他们也尊崇主的威权,毕竟如今基辅乃是十字架的城市。
“弗拉基米尔之子罗斯季斯拉夫斯拉夫,愿主保佑你的出征,愿主庇佑你得胜归来,愿天主之荣耀常驻你身。”
都主教对着罗斯季斯拉夫划着标准无比的正教祝福礼,给予他来自那至高无上之权威的祝福。
“主的意志必将得之实践。”
罗斯季斯拉夫干脆的回答,随即他站了起来,众人见状亦纷纷起身。
“非常感谢您,伊拉里昂大人。”
罗斯季斯拉夫再次恭敬的对着都主教大人行礼。
“应尽之礼罢了。”
伊拉里昂的表示很是谦卑。
“愿你的出征顺利,弗拉基米尔之子罗斯季斯拉夫斯拉夫。”
“当然,非常感谢您地祝福。”
罗斯季斯拉夫再次回礼,随即登上随从牵来的战马。
“在前往战场之前,记得去洞窟修道院一趟,在那里我的兄弟们为您准备了一支军队。”
在罗斯季斯拉夫驾马经过都主教时,伊拉里昂突然对罗斯王子说道,罗斯季斯拉夫猛然回头,他看到的是一个温和的笑容,然后这位都主教接着为前进的军队不断划着十字祝福。
罗斯季斯拉夫点了点头,他不明白都主教为何给予这份好意,若只是老师和父亲的关系怕是不够的,但这个时候他也不能深究,他需要一切帮助。
王子调转马头,继续带着他这支小军队前进,通过基辅的金门,踏上城外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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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洞窟修会
洞窟修道院,这是基辅地区重要的修道院,它的创建者安东尼几十年前一人在此挖洞修行,而现在修士数量已经上百,修士在洞窟中开辟房间,作为修道室,在此磨炼心灵与思想。
罗斯教会之中的很多人员都是来自该修道院,连如今的都主教大人都是出身于此,它对罗斯教会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当罗斯季斯拉夫带着他的军队来到洞窟修道院时,他看到了那座著名的山丘,还看到了山丘之下的村镇。
虽然说修士应该自己耕种土地生活,他们也的确是这样做的,但是由于修道院的存在,附近农夫和虔诚信徒都不由自主的聚集在了修道院之下,发展出聚落。
后来大公很干脆的大手一挥,就把这些向着修道院靠拢的农夫直接划给修道院,让他们用赋税来供养修士,不过虽说衣食无忧了,但洞窟修道院依然保持着其清贫严谨的作风。
修士依然直接参加劳动,还向农民传授所掌握的农业技术,帮助他们获得更好的收成,而在这个过程中农民也渐渐被修士的纪律所感染。
现在由于波洛韦次大军的威胁,修道院之下村镇的大门紧闭,木墙之上随处可见警戒的民兵,这些青壮笨拙的拿起武器,穿上盔甲站在了上面。
不过在大门之外,有着一支由农民士兵组成的军队正在等待着罗斯季斯拉夫的到来,他们的首领则是狄奥西多,洞窟修道院的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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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您的帮助,院长。”
在策马上前和狄奥西多院长交谈一番之后,罗斯季斯拉夫得知了这支军队乃是为他而准备的,这600名洞窟修道院的民兵将会加入他的军队。
这些人里甚至还有几十个游牧民,王子一问才知道这原来是被院长收留的草原流浪者,在促使他们皈依基督后院长就让他们留在了修道院内做些运货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院长大人还拿出来了大量的粮食和武器装备,以及罗斯季斯拉夫一直在努力收集的大车,可以说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应尽之义而已,弗拉基米尔之子,你的父亲曾多次援助我们修道院而现在是回报的时候了。”
狄奥西多院长脸色严肃的对着罗斯季斯拉夫答到,这位主教是个严苛的人,从他那双严厉的眼睛和整齐的服饰之中就可以看出来,他那遍布老茧的双手说明这位修道院长经常亲自参与到劳动生产之中。
不过看他这严厉样子,很难想象他曾经无私的帮助过异教徒,促使他们皈依伟大的天主。
“这位是我们派给您的文书,他叫做涅斯托尔。”
狄奥西多拉出了个有些畏缩的年轻人,拉到了罗斯季斯拉夫面前。
“向您致敬,大人。”
这年轻人在院长威严下向年轻的罗斯王子致敬。
“涅斯托尔?文书?这可真是非常感谢您,院长。”
罗斯季斯拉夫看着这些畏缩的年轻人,言语之中惊讶混杂着喜悦,虽然这个人现在那么年轻,但是他可是知道这个人未来成就的。
这个人将会成为罗斯第一部编年史《往年纪事》的作者,当然,这个还很青涩的年轻人还不知道自己将会创下的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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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获得了洞窟修道院提供的军队后,王子的军队人数超过了一千,带着这千人,罗斯季斯拉夫继续前行。
洞窟修道院提供的这些农民士兵由于长期和纪律严苛的修士住在一起,因此他们普遍有着纪律意识,这让罗斯季斯拉夫很满意,这可是很难得的,以前他接触过的士兵都是些需要用鞭子来约束的。
王子还记得最初领兵时面对那些无法无天的士兵是多么无力,最后还是维沙塔叔叔来救场用鞭子收拾了这些人,才让局势没有糜烂下去。
只不过在战争经验上,这些人就是完全的新兵蛋子了,拿长矛的姿势已经不能更像是拿农具了,走路也怎么看都像是农民。
而且不少人对于战争还有着一些来自于歌谣的幻想,这不由得让罗斯季斯拉夫为之扶额。
不过也是正常的,毕竟在经历战争之前,人们对于这肆虐人间的野兽总是有着莫名其妙的浪漫幻想,直到野兽吞噬了自己,才在血泊之中醒悟,但那时往往就晚了。
这些农夫大多装备着武装衣,手里也是有着刀斧长矛,还有投枪盾牌,这是修道院为他们提供的装备,很多都是修道院组织居民制造的,就是为应对今天的情况。
其中一些为修道院放羊的牧人是使用投石索的好手,不过看他们那憨厚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多么致命的杀手。
有些时候看着这些牧羊人,王子不由得在内心想到,领主和牧羊者本质来说什么区别吗?不过这些哲学的问题只是困扰了他一会儿,终究还是得专注现实。
在每日行军之余,罗斯季斯拉夫和亲兵会操练这些农夫,还告诉他们如何利用马车围成车阵来打仗,那些马车的两侧都安装着盾牌,以作为挡板,王子没在这些东西上少花精力。
车阵在这片土地上并不陌生,佩切涅格人就习惯于组成大车队移动作战,草原和周边民族都知晓这样的战术,而这正是步兵在劣势兵力下对抗游牧民的第一选择。
在发现游牧者的骑兵大队之后,王子会马上命令部下们用大车搭建出车阵在其中防守。为了守好这车阵,他还专门拉了好几车的箭矢,就是为了到时候给弓箭手提供足够的弹药。
车阵这个办法也有缺陷,那就是罗斯季斯拉夫这支部队的体量太小了,若是游牧大军全力出击,不顾伤亡的全军压上,那他怎么也得没于战阵了,但好在他的任务并不是挑战庞大的游牧军队,而是侦查一番,获得有用的信息或是立下一些功绩。
洞窟修道院还送了十来把弩,这可是一份重礼,洞窟修道院作为和帝都与教会都有着密切联系的修道院,搞到十来把来自帝都的新奇货色(对罗斯来说)自然不是问题。
这些十字弓在罗斯是有价无市的,除了洞窟修道院,别的地方根本拿不出来那么多十字弓。
十字弓的好处在于只需要稍微训练一下,会拉弦,再怎么没有基础的农夫都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十字弓手,而且十字弓威力巨大,极其适合用来对付重甲骑兵。
罗斯季斯拉夫从步兵里选了十来个可靠之人使用这些十字弓,这样他的军队又多了一支远程打击力量,弩手在对抗弓骑兵时的效果可是非常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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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战争之貌
一路上,随着越是向东,路上难民也越来越多,他们是从东边逃过来的,这些人惶恐而不安,可见游牧骑兵在他们内心的阴影是多么庞大。
罗斯人没有看见什么烧杀抢掠的迹象,也没发现化为废墟的村庄,不过这些村庄里往往除了走不动等死的老人外,就看不到什么人,就是还有人的也基本上在收拾东西,或是逃往基辅,或是逃往林中。
罗斯季斯拉夫试图从逃难者口中得到有用的消息,但是他们提供的信息差别实在是太夸张,十万波洛韦次人围攻佩城这样的消息比比皆是,实在是难以采信。
没办法,罗斯季斯拉夫只能放弃获得信息的想法,从难民中招募了一批愿意参加战斗的青壮,然后继续前进。
而随着进一步深入,各种惨烈的景象就开始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了。
最先出现在罗斯季斯拉夫等人眼前的,只是一具倒毙在路边的尸体,这尸体背后中了一箭,看腐烂程度已经死了好几天。
路边时不时可以见到尸体,最初所有人都不是很在乎,毕竟战争之中尸体太常见了,但罗斯季斯拉夫提高了警惕,派出了更多斥候,侦查附近的情况,预防游牧军队突袭。
那些尸体表示他们已经进入游牧者的活动区域,那么现在就得小心小心再小心,绝不能被该死的波洛韦次人包围或中伏。
越是往东,草原就越来越多,森林变得越来越少,他们在是向着草原-森林分界线的草原那一边前进,这里也是罗斯和草原战事最为频繁的区域,多少年来无数军队在此地行进,在此地覆灭。
终于,他们遇到了一个毁于战火之中的村庄。
这个村庄已经变成了一片焦炭,波洛韦次人的劫掠队烧毁了这里,在随处可见的废墟之中,你时不时的可以见到烧毁的房屋里有着焦黑的人体,那身躯极度扭曲,可见在生前经历多么巨大的痛苦。
这种景象王子在爱沙尼亚也曾经见过,只不过现在他的心肠比起那时硬了许多,只是像看普通的事物般看了一眼而已。
在如此氛围中,所有人都沉默了,那些把战争视为远行的农夫见识到战场的残酷,残酷景象击破他呢对战争的幻想,之前欢乐与笑语就如此消逝,他们也没有心思继续这些了。
“保持警惕,找找村子里面还有没有活人或者有用的东西。”
罗斯季斯拉夫对部下吩咐道,他的眉头则皱在一起,看村庄内的种种迹象,这里被焚烧屠杀也就是一日前的事情,那附近很可能有波洛韦次人啊。
“我们已经步入战区了,随时可能遇到敌人,早点扎营吧,今天就在这地方休息。”
对于要在一个死了那么多人的地方休息,很多农夫都是非常排斥的,但命令就是命令,而且王子麾下亲兵都这样做了,那他们更没有什么理由表示拒绝了,也没法表示拒绝。
他们在废墟中扎下帐篷,而罗斯季斯拉夫还不忘用马车围住整个村庄,并且大车外插上了拒马,警惕一切可能出现的敌人,并且做好被围攻的准备。
不过今天上帝似乎并不打算让罗斯季斯拉夫等人休息,在天色稍微变暗的时候,他派出去的斥候带来了消息:
附近发现了波洛韦次人的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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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得是真的吗?”
格瓦兰再次对斥候问道,话语之中还是充满质问的意味,显得非常灼灼逼人。
“大人,我再次向腾格里(天神)发誓,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佩切涅格人则再次用他的信仰发誓。
“波洛韦次人大概有两三百,但是马匹数量却上千,还有一些俘虏,这都是我亲眼所见,绝无虚假!而且距离也非常近,哪怕是走路过去也只用三个小时而已。”
“大人,我们怎么看?”
见此人不像作假,格瓦兰看向罗斯季斯拉夫,询问他的意见。
“他说的应该没有问题。”
罗斯季斯拉夫举起手,表示这个人可以相信。
“不过你确定他们只有两三百人吗?”
“我非常确定,罗斯的大人,要是我有一句假话,那就让腾格里毁灭我的灵魂吧!”
斥候发了毒誓,在尊崇天神的草原之上,毒誓效力非常大,这是在用灵魂作下保证,这直接让罗斯季斯拉夫打消了对这人的最后一丝怀疑。
“那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要不要吃掉这些波洛韦次人了。”
罗斯季斯拉夫下意识的摸起下巴。
“格瓦兰,你怎么看?”
“若这个消息是真的。”
格瓦兰还是那副警惕的样子。
“那么我建议干了,敌人不过两三百而已,我们还是突袭的一方,更是占据了优势。要是抓到重要俘虏,那我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而要是没有抓到,缴获的战马也可以提高行军速度,面对波洛韦次人更加游刃有余。”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吧。”
格瓦兰所想的和罗斯季斯拉夫所想得差不多,于是就这样,他们两人确定了突袭波洛韦次人的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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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洛韦次人的营地布置得很是松散,以最大的帐篷作为核心,其他帐篷分散在其旁。
马匹的数量的确如同斥候所说那般庞大,它们被拦在低矮围栏后面,另外这围栏里面不止有马匹,还有一些诸如牛羊之类的牲畜,也不知道是抢劫产物还是他们自己带来的。
在这牲畜围栏的一角,就是斥候提到的罗斯战俘,他们有着几十人,都被扒光了衣甲,只剩一条裤衩被绑在木杆边,精神状态看起来倒是不错,应该是被俘不久——草原上的牧人可没有什么善待俘虏的习惯。
此刻夜幕已经降临,也许是认为这附近不可能有罗斯军队活动,波洛韦次人在营地之内点起来了大量的火把,把整个营地照得无比明亮,这为罗斯人指明了前进方向,游牧者的营地在黑暗中无比的显眼,就像是一颗明星一般。
不过纵然是有着那么明显的火光作为指引,但是那些农夫还是时不时的出问题,毕竟他们人均夜盲症患者,还闹出不小声响,搞得王子忧心忡忡,好在那些牲畜的声音更大,掩盖了冒失鬼的声音。
“的确和斥候说得一模一样。”
罗斯季斯拉夫趴在山脊一块巨石上,看着下方的游牧者营地,敌人的警戒非常松懈,只有少量的骑兵在营地附近巡逻,剩下的人不是围在火堆边烤火,就是窝在帐篷里面睡觉,夜间的草原是十分寒冷的,唯有火焰和毛皮才能驱赶走寒意。
“那我们现在……”
同样趴在巨石上的格瓦兰做了一个抹喉的手势,但是罗斯季斯拉夫表示不行。
“我们再等一会儿,我需要确认首领的位置,到时候才好抓住这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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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血火连夜
随着罗斯人的等待,夜色更加深了,而波洛韦次人似乎是到了夜宵时间,还醒着的牧民拿出乳酪,配合野菜汤食用。
一些人还有烤制的野兔野鹿,应该是他们自己猎取的,不过大部分人终究还是只能啃着乳酪喝野菜汤,不少人聊着他们的劫掠,蛮人的话语里满是对杀戮的骄傲。
终于,罗斯季斯拉夫心心念想的首领出现了,那是身躯包裹在扎甲之下,脸上带着波洛韦次铁面,脑袋上顶着铁盔的草原大汉,见他对身边的牧民大呼小叫,而牧民乖乖听令的样子,罗斯季斯拉夫确认了他的身份。
“好,我们准备上吧。”
王子石头上翻下来,登上了他的红色战马,见状或是等待休息,或是磨砺武器的骑手也纷纷登上战马,他们知道战斗要开始了。
步兵们也纷纷站起,许多人的还有临战的紧张,对这里许多人来说这是他们的初阵。
“诸位,随我来吧,让我们解决掉这些草原入侵者!天主必将庇护我等获得对异教徒战争的胜利!”
罗斯季斯拉夫拔出他的剑,鼓舞着士兵的士气
“天主庇佑!”
而众人的回答也是那么坚定,众人士气高涨,巴不得马上去和牧民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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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斯人的骑兵迅速出现在山脊之上,而在骑兵之后,步兵也有序的跟了上来,弓兵冷静的调整弓弦,弩手紧张的上弦并装填。
扬·维沙维奇吹响象征战争的号角,这使得下方营地里所有目光都看向了山脊上,接着波洛韦次人看到了全副武装的罗斯人。
就在他们为罗斯人的出现而惊讶时,一轮箭矢覆盖在了他们的头上,当即射死了好几人,剩下的也人仰马翻,没有中箭的下意识慌忙寻找可以利用的遮挡物,一些火炬在混乱中砸到了帐篷上,直接将其点燃,这使局势更加混乱,慌乱的气氛越发严重。
不过一些负责的武士和头人不忘他们的职责,努力聚拢着游牧者,他们大多穿着重甲,箭矢对其威胁并不大,哪怕是身中数箭都像是没事人一般,在他们的呼喊之下慌乱的牧民找到了主心骨,向着他们集结起来。
此时罗斯骑兵开始了奔驰,他们要在波洛韦次人整顿起来前击垮他们,步兵紧随其脚步,战线压入营地之中。
这一段路很短,罗斯人很快就来到营地中,罗斯季斯拉夫一马当先,举起骑弓射向一个全副武装的钦察骑兵。
箭矢直中那人的脸庞,这草原武士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魂归腾格里,而聚集在他四周的牧民直接一哄而散。而其他集结起来的游牧战士在罗斯骑兵的冲击下动摇也越发严重。
“前进,罗斯人!前进,基督徒!”
罗斯季斯拉夫大吼着战争的口号,鼓舞着战士加紧战斗,并且再次迅速搭上箭矢将其射出,这一箭又一次正中铁盔之下的面庞,又一个波洛韦次武士倒下。
罗斯季斯拉夫并没有继续射击,而是灵巧的把弓箭放入马鞍上的箭袋,拿过放在另一边的骑矛,将其放平,开始奔驰。
穿着扎甲背心的武士双手持长矛朝他胸膛戳来,但是罗斯季斯拉夫的速度更快,骑矛在长矛之前刺入了武士的盔甲,那盔甲根本挡不住如此一击,波洛韦次武士整个人都被刺倒,鲜血四处飞溅,不过罗斯季斯拉夫的骑矛也随之断裂。
王子干脆丢下断裂的骑矛,拔出长剑,举起盾牌,随即他高举起长剑,手腕灵活的绕了一个圈,这意思是命令各部队随意作战,不用再跟随他——因为游牧者的战线已经被打散,接下来散开追杀即可。
在罗斯季斯拉夫之后,他麾下的骑兵纷纷拥入战场,大部分游牧者都没能来得及上马,只能和袭击者进行不擅的步战,而他们又大多没有结阵的概念,自然是被罗斯骑兵冲得狼狈不堪,就像是他们进行过的屠杀一样,现在被屠杀的对象是他们。
罗斯的游牧骑兵和希腊马弓手拿着弓箭,悠闲的射翻一个接着一个慌乱牧人,游牧骑兵不会因为同是游牧者而手下留情,草原之上的杀戮可是多如牛毛,而对希腊人来说这样的战斗就像是打猎一般,烈度比起对抗诺曼人低太多了。
罗斯步兵进入了战场,他们排列着大体整齐的队列,以一种排山倒海之势压来,零零碎碎的波洛韦次人被他们不断的收割,没人可以阻挡他们前进。
很多第一次踏上战场的新兵非常兴奋,尤其是在他们不断取得胜利,让一个接着一个敌人倒下的情况下。
弓兵和十字弓手混杂在步兵之中,哪里出现敌人的顽强抵抗,他们就对着那边射出箭矢。
面对强力的弩箭,哪怕是重甲包裹之下的铁人都难以抵挡,而这些铁人又是战线核心,失去了作为主心骨的武士和头人,牧民自然只能溃败。
罗斯季斯拉夫刚刺中一个试图砍断他缰绳牧民的心脏,这家伙想要让他失去平衡倒下马来,只不过罗斯王子反应更快。
王子把剑拔出,皮帽子随即喷溅出不少鲜血,然后他又用盾牌砸在另一边牧民的头上,接着一剑封喉,大部分牧民是没有资本配置护喉的——虽然罗斯这边也差不多。
在战斗的余隙,罗斯季斯拉夫看到他的掌旗官扬用手中的战斧劈开一个褐色头发武士的脑袋,接着一阵左右乱劈,杀得波洛韦次人四散而逃,血肉横飞。
而格兰瓦则手持他的双手丹人大斧,无论是普通的牧民还是武装到牙齿的武士,在这巨斧之前的命运唯有死亡。
游牧者也没有坐以待毙,一个鲁莽的波洛韦次武士集结了一些骑兵,他自持而武力无脑的向罗斯人的步兵线冲来。
只可惜到达罗斯人战线之前时,一阵凌厉标枪就如同天上雨点降下,他们的战马纷纷中招,哀嚎着倒地,很多人要么是被压在了战马尸体下,要么是被标枪射穿身体。
至于身着铁甲的波洛韦次武士,哪怕是他有铁甲护身,也改变不了死亡的命运,几根标枪直接让他依为屏障的重叠铁片破碎。
而铁片之后,就是他的身体了,那失去了保护的身体。
虽然说这些标枪非常简陋,甚至都只是拿树枝装上劣质枪头,但是他们的冲击力不容小视,在这种距离上被这东西击中,你盔甲再好也没用。
在混战中,罗斯王子终于找到了他的目标,只不过对面先送了他一标枪,罗斯季斯拉夫举盾挡住了这一击,但他并没有立即冲上去,而是收剑入鞘,接着拔出标枪,并回以颜色。
这一标枪越过那首领的盾牌,正好刺中了他的头盔,虽然说头盔弹开了标枪,但是看这波洛韦次首领狼狈的取下头盔和面具,还有那血流不止的额头,就知道他非常不好受。
这波洛韦次首领生得高大精壮,穿着锁子甲,手臂上有着锁子护腕,拿着锋利弯刀,他的头盔因为罗斯季斯拉夫那一击而掉落,头发的颜色是黑色的,额头上的鲜血在不停的流淌。
罗斯季斯拉夫拔剑驱马上前,骑马绕着波洛韦次人转,那波洛韦次人也跟着旋身,不断挥刀保护自己的同时攻击马上的罗斯人,那弯刀被他抡得像是风车一样,利刃不停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罗斯季斯拉夫在战斗之中渐渐地感到了不耐烦,但又得提起精神和此人战斗,不过也就是在此刻,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脚底一滑,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这样的机会罗斯季斯拉夫可不会放过,他立即驱赶着战马上前,驱使红色骏马在他的身上踩踏,那波洛韦次首领也是躲避不及,结结实实被战马践踏了好几下,鲜血从口中喷出,直接一时失去了战斗力。
王子随之下马,用力按住了这家伙,这时他才注意到这个波洛韦次人的眼眸也是黑色的。
罗斯季斯拉夫一脚踢开他的弯刀,然后卸下匕首,接下来几个亲兵上前制住波洛韦次首领,用随身携带的绳索紧紧的捆住了这家伙。
抓到目标之后,罗斯季斯拉夫站起来舒了一口气,四周的战斗也已经进入了尾声,抵抗的游牧者已经倒在了地上,少部分被俘虏了起来,更多的人则骑上马逃跑了。
罗斯人也没追,在黑暗里追击游牧者太危险了,就让他们跑吧,罗斯人已经获得想要的东西。
营地里面到处都是死者的尸体,这是败者的下场,而胜利者要么欢呼,要么在尸体上寻找着一切可以当做战利品的东西,还有一些人则是在忙着给敌人的伤员补刀与收敛屈指可数的己方伤员。
营地里之前各个帐篷上燃起的大火罗斯人也开始着手熄灭了,毕竟现在这些东西就是他们的战利品,怎么可能让战利品被烧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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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大获全胜
胜利之后,部分士兵收罗着战场上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战场上的一切东西都是新奇的,都是值得收集的。
亲兵正在清点各个帐篷里面的贵重物品,楚德人则在管理战俘和解救被抓的罗斯人,他们还要照顾那些骏马。
方才战斗时楚德人的任务就是控制这牲畜围栏,他们和守卫的波洛韦次人发生了一场还算激烈的战斗,战斗使围栏里面的战马受了惊,但幸好有着围栏的存在,战马全部落在了罗斯人手里。
至于被俘的罗斯人,救下他们后罗斯季斯拉夫简单询问了其身份,结果只知道他们是佩城附近的民兵,还没来得及进入堡垒就被波洛韦次人击溃。
他们当时一路向西逃亡,但还是被波洛韦次人抓住,作了俘虏,他们都很庆幸自己被罗斯季斯拉夫所救,不然命运就是去当奴隶了。
如此贫乏的信息让罗斯王子非常失望,只能期盼能从那俘虏身上获得更多信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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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大胜啊,我们一人都没有死,只有几人受伤,而那帮游牧民被杀掉上百个,更别提那上千匹骏马,这下我们所有人都可以骑上马,我们的速度一下子就上了一个台阶。”
扬一脸兴奋的来到坐在火边从食物上撕下羊肉的罗斯季斯拉夫身边,这烤全羊是罗斯季斯拉夫那个俘虏的食物,只可惜他还没吃上就被俘虏。
战后罗斯王子发现这属于波洛韦次首领的烤全羊居然没事,于是他决定享受享受这道美食。
而扬刚刚统计了战果,前来告诉他的王子这次战斗的收获,他脸上的兴奋说明了这些收获的丰厚。
“是吗?你来尝尝。”
对那些好消息,罗斯季斯拉夫表现得则较为淡定,只不过他那微微颤抖的手臂说明其心情很不平静,他用匕首撕下一块羊肉递给了扬。
这羊肉不愧是波洛韦次首领所享用的,上面不只是有精盐,而且还用了胡椒,直让人食指大动。
“居然撒了香料。”
扬只是闻了闻,就让他的喉咙蠕动起来,年轻人本来就是长身体的时候,面对如此美食怎么可能忍住诱惑,他接过羊肉条狼吞虎咽了下去,但是这点食物反而激发了他的饥饿,让他更想要吃东西。
“看你这样子,过来吃吧。”
看着掌旗官这样子,罗斯季斯拉夫笑了笑,把他拉到了身边,让他也享用这羊肉大餐。
扬有些怯懦的笑了一下,但手上的动作可不含糊,掏出匕首切下羊身上的肉来,然后狼吞虎咽下去。
“说起来殿下,为什么牧民不天天吃肉啊?他们那么多牲畜,却天天吃这没味的乳酪。”
维沙塔的儿子吃得是满嘴流油,但他不忘和王子聊天,他之前注意到牧民们吃得是乳酪而不是鲜肉。
“这个啊……对于牧人来说,牲畜就是他们的种子粮,哪儿有人吃种子粮的道理呢?”
罗斯季斯拉夫为自己的小亲兵科普起草原的社会生态,他曾经从和他交友的草原酋长的口中听过这些信息。
“若是天天吃肉,那肉是完全不够吃的,牲畜早就被杀完了,而人又要继续生活。而且要是遇上旱灾雪灾,牲畜又得大量死去,所以说每个牧民都是希望自己的牲畜越来越多的。在草原上,只有那些掌握着庞大牲畜群的贵族才能天天吃肉,而普通牧民什么的,只能吃吃牲畜产下的乳酪,另外就是收集的野菜什么的,还有打猎获得的一些猎物。”
“原来如此。”
就在王子和掌旗官讨论着草原社会时,在他们之前埋伏的山脊上,一队车队正在过来,罗斯季斯拉夫本来下意识的想要拔剑,但是看到那留里克旗帜,他回想起之前留守宿营地的辎重部队。
罗斯季斯拉夫胜利后就派人把他们叫来,那些马车正好用来来装载各种战利品和关押战俘。
就在罗斯季斯拉夫稍微放松时,一个穿着锁子甲的亲兵来到了主人的身边,对他耳语了一个消息。
“那个波洛韦次人终于要说了?”
在一小时前还属于那波洛韦次首领帐篷内,曾经的主人被绑在椅子上,几个罗斯亲兵正在帐篷里面警戒,他们的队长格瓦兰刚刚审讯了这个人,因此俘虏的身上淤青不少,可见审讯的过程是什么样了。
“他要说什么?”
罗斯季斯拉夫在亲兵的护卫之下走入帐篷之内,除了那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游牧者,所有人都向他致敬。
这波洛韦次人说他招了,只不过他说要罗斯王子到来后他才会说,所以罗斯季斯拉夫过来了。
见这些罗斯人的首领,把自己打败的罗斯王子到来,这波洛韦次人立即用他们的语言说了一句话,他的语气里面透着懊悔。
“他说什么?”
格瓦兰看向营地里面的波洛韦次翻译。
“他说,自己居然被一个嘴上没毛的毛头小子打败了。”
翻译照实翻译了那人的话语,而格瓦兰则有些不耐烦。
“让他马上说他要说的,快!”
翻译和那波洛韦次人沟通了几句,而波洛韦次人笑了笑,那笑容让罗斯季斯拉夫有些不安。
“他说,你们抢了图格尔匐的战马,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他会来找你们的。”
匐是波洛韦次部族首领的称呼,可汗之下的权贵,而这个图格尔匐,罗斯季斯拉夫知道这个名字。
“上帝啊,我们怎么抢的是那个疯狗的东西!”
罗斯王子感觉很不好,他知道这个名字,知道他是个强大的疯子,而且那个家伙一定会死咬上来。
不止是罗斯季斯拉夫,其他罗斯亲兵听到这个名字也有些错愕和苦恼,图格尔的恶名在边境上一直都广为流传,关于他的睚眦必报、关于他的胆大妄为、关于他的心狠手辣。
看见罗斯人听到这个名字慌了起来,那游牧者大笑起来,在众人听来是那么刺耳,只不过接着就被格瓦兰的铁拳强行静音。
第四十章 逃亡之路
图格尔,这个名字在罗斯臭名昭著到了极点,尤其在基辅,人们甚至拿他的名字来吓唬小孩。
这位波洛韦次首领向来以胆大妄为和心狠手辣而著称,他曾经带着两千名骑兵越过佩城,直接来到基辅城下进行劫掠,并抓了大量俘虏,这些人被送往东方和南方卖为奴隶。
至于没用的老幼病残,全部被他斩首在基辅城墙下,这一幕让他的血腥名声在罗斯国土上流传。
而和他的血腥名声一同流传的,还有他那睚眦必报的名声。
曾经有一队沿着第聂伯河航行的商队九死一生逃离这位波洛韦次匐的劫掠队后在船上狠狠嘲笑了他们,而谁都没有想到图格尔记住了这件事,从此之后他无比耐心的在七瀑布的各处等待着,而他也等来了那商队的返航。
当罗斯人小心翼翼的通过险滩时,波洛韦次骑兵大军杀至,这商队自然是无力抵抗,大部分人都被俘虏,最后只有一艘因还没有进入险滩而逃脱。
而这最后一艘船的人被迫观看图格尔是如何对待他们的朋友,那钦察人让部下有各种手段折磨被俘之人,最后还把他们五马分尸,把场景搞得就像是地狱一般。
在完成这一切后,波洛韦次匐心中的怒气也消了,而且他也正需要人把消息散布在罗斯,所以他不和那最后一艘洛达亚船纠缠了,放过了他们。
为了强调自己是为复仇而来,图格尔甚至没有动那些战利品,就把他们就这样放在那里。
而这些人逃得一命之人在游牧者大军撤走之后,草草的收敛一番就继续前进。他们的确也把这个血腥的消息带到了基辅,让图格尔的名声更加令人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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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今之计,我们必须早走,太多的游牧者逃走了,最晚明天图格尔就会收到消息,接下来他就会率领他的大军而来。大公的任务我们也完成了,这个波洛韦次人足够拿去交差了。”
格瓦兰还不忘看了眼被打晕的波洛韦次人首领,强调他的存在意义以劝说罗斯王子早走。
“我们不要太急,格瓦兰,我们最少还有几个小时。”
罗斯季斯拉夫抚着胸口,平复紧张的心情,强行让脑子冷静下来,示意亲兵拉过一张帐篷里的桌子,至于上面的精致烛台和装饰什么的全部被他扫到地面,王子从腰间翻出一卷地图,放在了桌子上。
这张地图是用羊皮纸制成的,看上去有些年头,上面描绘的主要是基辅地区的地形和各城市。
这地图可以追溯到弗拉基米尔时代,是那位大公在与佩切涅格人作战时所制作的军事地图。弗拉基米尔在绘制了地图之后下令制造了很多复制品,然后分发给自己的部下,另外还储存了一些。
这地图是王子在基辅大公的军械库里面找到的,为此他还给了那军械管理员一大笔钱。
“虽然我们说缴获了足够的战马,但是行军速度终究无法与游牧者相比。只要他们想要追,很轻松的就可以追上,我们必须好好的计划一下应该怎么走。”
“那您有什么计划?”
亲兵队长看着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的罗斯季斯拉夫问道。
“我记得附近应该有着一些沼泽……啊,找到了。”
罗斯季斯拉夫在地图上寻找着他所需要的东西,所幸上帝保佑,他很快就找到了。
“我们把波洛韦次人往沼泽引。”
“沼泽,您确定吗?”
格瓦兰语气里满是质疑。
“波洛韦次人的确进不了沼泽,但是我们也进不了啊。”
“这你不用担心。”
罗斯季斯拉夫显得胸有成竹。
“这些天来我和士兵的聊天可不是白聊的,我的士兵里有那边出身的人,他们可以作为向导。”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说什么了,请您下决定吧。”
亲兵队长也不反对了,走沼泽固然是十分危险,但是走草原的唯一可能只能是被波洛韦次追兵追上。
在草原上遇到有优势的游牧骑兵,哪怕是组成车阵,但就他们这些兵力,早晚会被游牧军队消耗至死,更别提还有其他波洛韦次人可能赶来。
帐篷之外传来一阵喧闹之声,其中还混杂着战马的嘶叫,他明白,是后勤人员进来了。
“格瓦兰,既然仆役来了,让所有人立即工作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物资,然后我们走。”
“遵命,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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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罗斯季斯拉夫的命令下,整个军营忙碌了起来,人们忙着收缴各种物资,把它们匆匆装车,有价值的俘虏也被押上马车,没有价值的就地释放。
楚德人正给每个人分配战马,保证所有人都有马骑,虽然罗斯人都没有骑马作战的习惯,但是单纯骑马行军还是没有问题。
看着这样一副场景,罗斯季斯拉夫感慨万千,刚刚还在欢天喜地收缴敌人资产,而现在就得狼狈收拾东西跑路。
罗斯季斯拉夫视线扫过四下,却看到一个意外的身影正坐在篝火前仪仗其光亮写着东西,那是涅斯托尔,那个来自洞窟修道院的年轻修士。
“你在干什么呢?我的朋友。”
罗斯季斯拉夫走到他的文书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涅斯托尔就像是被惊醒的兔子一般,几乎是用丢的把正在写得东西放下,用惊恐的眼神看着罗斯季斯拉夫,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对着王公鞠躬。
“啊,殿下,我不知道您来了,我在记录这里的一切。”
“记录这里的一切?为什么?”
罗斯季斯拉夫饶有兴趣的说道,然后拿过了那羊皮纸,他对这《往年纪事》的未来作者打算写的东西很感兴趣。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小字,这是教会斯拉夫语,字写得很小,认起来有些困难,好在对罗斯王子不是问题,接着他就发现这是对他们此行的记录。
“我打算记录这场征战,我看过君士坦丁堡的史书,我也想要写这样的东西。”
涅斯托尔的眼神中闪着名为梦想的的灵光,这个年轻人有着属于他的远大志向,他向往留名千史,向留光耀自身。
“那可太好了,涅斯托尔,我很支持你这样做。”
罗斯季斯拉夫高兴的拍了拍这年轻修士的肩膀,表达自己对他的鼓励,对他的这个目的罗斯王子并不意外,因为这是《往年纪事》的作者啊。
“有什么问题问我或者其他人就是了,我们都会有求必应,另外羊皮纸的数量够不够?我在波洛韦次人的帐篷里面找到了一大叠,不过看随意放在那里的样子,草原蛮子应该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
“非常感谢您,大人。”
听到罗斯季斯拉夫这样支持自己,涅斯托尔非常感激,他这样没权没势的小人物,想要创作没有大人物支持是不可能的,不然光是羊皮纸的开销就足够让他倾家荡产,桦树皮那种东西倒是管够,但它很难保存下来,还难以成书。
罗斯季斯拉夫很乐意支持罗斯的“太史公”写下他的作品,而且自己还可以和他交流交流,毕竟他不正忙着《雅罗斯拉夫传》的编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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