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血战!
无可避免的血刃战,就此拉开序幕。
攻城方的兵力总数上即使处于绝对优势,在真正展开攻城时,也往往会反转为绝对劣势。
试想一下,几十甚至上百名士兵拥挤在一架云梯车上,自下而上包括小型回转楼梯都沾满了曹军的士兵。
可他们还是只能三五成群地接近城墙,而他们要面对的,却是数量远高于己方,且在城墙之上严阵以待的荆州军。
这个时候,部队的精锐程度就显得异常关键,曹军将士们平日里的训练,开始发挥出作用。
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曹军将士们先是谨慎地将注意力集中在荆州军的刀剑和长矛上,然后利用左手紧握的大盾牌,挡在身前,抵御敌人的先行进攻。
瞬间,无数“叮叮当当”的金属敲击盾牌的声音在城墙上响彻。
攻城士兵,尤其是曹军的攻城士兵,近年来都采用大盾牌,而不是那种传统的小圆盾,为的就是让他们在冲锋时,尤其是在尝试着攻占城楼的时候能更好的保护自己,还有一个隐藏作用,就是壮胆。
虽然提升了军费,但效果确实立竿见影,堪比整个上半身还要大的盾牌竖立在身前,无论是刀剑劈砍还是枪矛的穿刺,即使对方拼尽全力,也只能在盾牌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
“杀!”
而且,盾牌的妙用并非只局限于格挡对手的进攻。
随着喊杀声四起,曹军将士们利用大盾向前方进行有力的冲锋。
六、七名将士一起举盾冲锋,冲击力虽然远远比不上高速奔驰的战马,但也足以开辟出一定的空间,并将猝不及防的荆州军们击退。
不,严格来说并不是“击退”,因为还没等与盾牌做接触,城墙上的荆州军们,有不少就被曹军将士们一往无前的气势吓到,然后下意识地退让出一定的空间。
利用这个空档,本来还停留在云梯车上的曹军士兵,开始向城墙上移动,荆州军们的督战校尉见识不好,立刻勒令荆州军们进行包围战,阻止曹军将士们继续占领城楼上的空间。
正面交锋再度展开,将士们开始你来我往目不暇接地挥舞着各自的武器,起初曹军将士们利用单兵素养高于对手的优势,打得荆州军抬起头。
但这个优势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在兵力上,荆州军们是处于完全展开的状态,而曹军将士们很快就又回到被团团包围的状态。
一位曹军将士击落了对手的武器,正准备乘胜追击,却突然被另一个荆州军将士的长矛贯穿了左肋,不但进攻的动作僵住,疼痛让他变得神志不清,连本来灵活的手脚,也开始吃顿。
而他身后的敌人,更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攻击机会,挥剑一剑刺穿了他的后颈,使他当场毙命。
另一位曹军将士,在连续阻挡三名敌人的进攻后,持盾的左手几乎麻痹,他勉强活动着近乎脱力的左手,将已经破烂的沉重大盾牌放下,单手挥剑,拨开敌人的兵刃。
可双拳难敌四手,即使他连续招架敌人的进攻,且战且退,但还是逐渐被逼到无路可退的位置。
身后,便是城墙。
这个时候,一位狡猾的荆州士兵趁这位曹军将士不注意的时候,一下子冲到他的面前。
这位曹军将士以为对方要挥刀砍过来,连忙提前抬起武器准备招架。
但这位狡猾的荆州士兵冷笑着抬腿,一脚踢在曹军将士的肚子上,巨大的惯性让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的曹军将士,身体瞬间失去了原有的平衡。
身后,便是如悬崖般的城垛边沿,失去平衡的曹军将士跌落而下,随着如山谷长啸般的凄惨喊声,他的身体最终坠落到地面,当场摔得脑浆迸裂。
像这两位一样的曹军将士,还有很多,面对数量高过自己的对手,个人实力被无止境得放低,甚至可以说显得一文不值。
而城墙之下,位于城门口使用冲车不停撞击城门的曹军将士们,面对着早就被加固得固若金汤般的厚重城门,也是无可奈何。
至于那些架设木梯,试图依靠木梯爬上城墙的将士们,说得残酷些,他们简直与炮灰无异。
滚木、落石,弓弩箭矢,这一系列的手段,基本上都会拿来往他们的身上招呼。
毕竟他们是想对最好欺负的目标,尽管他们在攀爬时也会尝试着用盾牌保护自己,但效果并不理想,他们每人都像是半个活靶子摆在荆州军将士们的下方,给他们提供各种“练习”的机会。
有几个“幸运儿”爬上城墙,面对的却是十倍甚至更多的敌人的围攻。
稍有不慎,整个云梯还有被掀翻过去的可能,一下子,就摔死、砸死十几人。
可以说他们的运气,比起那些通过云梯车上城墙的将士们,还要差得多。
显然,北城门的攻势,一时之间已经陷入僵局,而且是短时内根本无法打开的僵局。
——
这时,西城门和东城门几乎是同时也展开了进攻。
蔡瑁虽然在陆战上没什么本事,但也并非泛泛之辈。
至少,早在曹军大举进攻之前,他就派人暗中打听,了解到此次曹军的基本情况。
据说,这曹军中最善于攻城的将军,就是高顺,而最善于攻城的部队,自然就是高顺所训练并统御的陷阵营。
所以即使负责攻打西城门的曹军将领只有一人,蔡瑁还是选择亲自坐守西门。
由此可见蔡瑁是把西门视作曹军此战的主攻了。
反观曹军这一边,高顺作为唯一的指挥官,却没有按照张辽、甘宁那样的传统方式,坐镇后方负责指挥,而是选择亲自上阵,带领将士们发动进攻。
由于早就安排好战术上的细节,即使高顺这么做,也无可厚非,至少不会影响到攻城的节奏。
当然前提是他本人在与敌人厮杀的时候,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兄弟们,跟我冲!”
高顺一声令下,右手提着普通将士两只手才能挥舞得动的大环首刀,在亲卫们的保护下,冲在最前沿。
主将悍不畏死,将士们自然也大受激励,纷纷提刀持盾,通过云梯车冲上城楼。
“放箭!快放箭!”
蔡瑁看到陷阵营将士们齐声呐喊着举盾冲来,立刻下令让早就准备好的弓弩手们放箭阻挡对方冲锋的势头。
然而箭矢在盾牌的面前效果并不明显,何况陷阵营将士们的盾牌质量,是几十万曹军中最好的。
大多数箭矢连插在盾牌上都做不到,而是直接被弹飞,高顺身旁的亲卫们更是娴熟地组成盾牌阵,宛如一座密不透风的小型壁垒,矗立在高顺的面前。
蔡瑁见状,意识到弓弩根本无法对陷阵营造成什么有效伤害,只得立刻叫停,并让自己经过精挑细选后的荆州精兵们,顶在第一线,严防死守,绝不允许陷阵营踏上城墙一步。
云梯车上的空间本就狭窄,此刻不少陷阵营将士们都挤在一起,看着迎面无数荆州军手持长枪组成枪林,高顺连忙抬起左手,示意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
“盾墙阵!”
高顺突然一声大喝,将士们似乎用早就演练过无数次的方式,主动凑到一起,以一面又一面盾牌接连在一起,十几面盾牌如拼图般被拼凑在一起,形成“一字”阵。
“冲锋!”
同样是举盾冲锋,陷阵营的将士们做出的效果就大不一样了。
北城门那些曹军将士们的盾冲,就像是一朵朵浪花拍打着江岸,虽然会留有痕迹,但并没有什么特别。
而陷阵营的将士们,则仿佛一阵江水汇聚而成的惊涛骇浪,迅猛无情,将要吞噬面前的荆州军!
“砰!砰!砰!砰——”
排山倒海般的盾牌阵直接冲散了对方的枪林,甚至有些荆州军手上的长枪,被携带着巨大冲击力的盾牌,给硬生生撞断了!
蔡瑁见此情形,差点儿没当场吓傻!
这战场上,任何面对步军枪林的人,都会下意识地感到害怕。
那林立在面前的无数枪尖,绽放着一抹抹寒光,足以让进攻方的将士们望而却步才对。
但陷阵营的将士们非但没有倒退半步,反而配合默契地冲了上去,这种情况,蔡瑁戎马半生,还是第一次见!
“疯子……这是一群疯子啊!”
蔡瑁口中喃喃自语,可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陷阵营的将士们,已经尽可能在城墙之上展开,并占领了足够二、三百人容身的空间!
“都愣着干嘛?逼退他们!都给我顶上去!把他们赶下去!”
按照现在的话说,蔡瑁这是急了。
然而作为优秀的将领,高顺可不会放过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
“放下盾牌!随我厮杀!”
与曹军大多数持盾步军的佩刀有所不同,陷阵营的将士们,还是一如既往地使用环首刀与敌军进行白刃战。
而且,他们已经从最初的单手环首刀,转变为大多数人都用大型的双手环首刀。
这种双手环首刀,在城墙上的近身白刃战时,效果极佳。
此时,一位冲在最前沿的陷阵营将士,如打棒球般挥舞着明晃晃的双手环首刀,刀身反射着刺眼的太阳光,让它本来蕴含的寒意,融入了烈阳的炽热。
刀锋在这位将士的身前横向一划,最靠近刀锋却来不及抵挡的荆州军将士,连人带着盔甲,被直接拦腰砍做两截!
这当场死亡的荆州军将士恐怕临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挥舞着看似沉重无比的环首刀,却像耍弄一根木棒般轻松。
更可怕的是,环首刀虽然顿了顿,但没有就此停顿的迹象,第二个被砍中的荆州军将士腹甲被直接砍破,随着深长的伤口出现,肚子上被解剖似的露出肠子,连带着无尽的鲜血自其中流出。
在血腥味的刺激下,其他陷阵营的将士们也在疯狂地进攻着,他们挥刀的速度极其可怕,威力更是大得吓人。
樊城守军们即使有成倍的人数,也根本无从招架,虽然双方都是有冷兵器交战,但这种情形怎么看都是曹军依仗着降维打击般的优势,进行着单方面的屠杀。
因为双手环首刀在挥舞时,完全可以造成大范围的伤害,这样荆州军们的人数优势荡然无存,每个手持环首刀大力挥舞的陷阵营将士,都像是无情的大风车在疯狂旋转,任何靠近他们的敌人,都将被卷入狂风之中,当场殒命。
可以说,在交手之初,陷阵营的将士们就占据了极大的主动权,甚至一度控制了三分之一的城楼空间。
但也许是盛极必衰的道理,渐渐地,他们的弱点也暴露出来。
陷阵营的将士们各个身披坚甲,手持环首刀,虽然无论攻击还是防御都堪称汉末步军的天花板,但这也存在着一个明显的缺点。
体力的消耗。
沉重的盔甲和环首刀,使得作战时的陷阵营将士们体力消耗极大,起初他们以全盛的体力与敌人交战,势如破竹,无往不利。
然而当他们的体力渐渐消耗抵近透支状态时,盔甲与环首刀就不再是优势,而是累赘。
就连在冲杀在第一线,杀得兴起的高顺,都渐渐感受到一股疲惫感侵蚀着全身。
这时,恍然从杀戮中回过神的高顺,才注意到原来身边的将士们都开始由进攻转为守势,包括他身边的亲卫们,挥动环首刀进攻都显得格外吃力。
迄今为止,如果论战损比,即使陷阵营将士们是攻城方,仍然死伤远低于荆州军。
但这场攻城战的目的是完全攻占城墙,高顺虽然心有不甘,但他知道,以现在的情形来看,他必须下令先行撤军了。
虽然不是完全放弃进攻,但至少眼下在城墙上厮杀的将士们,必须在其他将士的掩护下先撤回去。
“撤!”
高顺观察着荆州守军们的状态,认为即使他下令先撤下城墙,对方也没胆量追击,于是趁着对方仍处于被吓破胆的状态,赶紧见好就收。
第508章 各显其能
事实上也不出高顺所料,因为先前荆州军们完全被打怕了,还没有回过神的蔡瑁,也完全没意识到这是一个追击的机会。
不如说,他现在心里在想的,反而是应该庆幸高顺带着陷阵营的将士们跑了。
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当蔡瑁回过神时,内心产生了一种无比沉重的罪恶感。
身为一个将领,不,严格来说是统帅,居然会产生这种惧战的情绪,这非但是不应该的,而且是最忌讳的。
“放箭!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轻易走掉!”
即便陷阵营的将士们已经撤下城墙,在盾墙阵的掩护下撤到了相对安全的位置,蔡瑁仍心有不甘,后知后觉地下令。
如梦初醒的荆州军弓弩手们也奉命拿起弓弩,向陷阵营的将士们发动远程射击。
结果自然是,绝大多数箭矢都被盾牌挡下,疲惫不堪的陷阵营将士们,顺利逃出荆州军弓弩手们的射程范围。
这让蔡瑁更觉得耻辱,恼羞成怒之下,只觉得身边的将士们一个个都变得不顺眼起来。
“一群废物!饭桶!”
虽然放任对方顺利撤走,主要责任在于蔡瑁这个指挥官身上,但这种时候他当然不会反省自己的过错,只顾着一股脑地推卸责任,以及发泄胸腔中堆积着的怒火。
没人敢顶撞蔡瑁,西城门的守军们,都沉默不语,甚至还有些后怕之前发生的一切。
在交战之初,占据完全呈现出一面倒的状态,无数袍泽被敌军如砍瓜切菜般斩杀,那触目惊心的一幕又一幕,在尚且生还的将士们脑海中,不断闪现。
接着,双方都开始重整旗鼓准备迎接新的战斗。
在第一线拼杀了半天,高顺回到临时扎建的营寨后,先是喝了一口大水,然后下令让还没上阵将士们进行交替攻击,轮番上阵,并让撞击城门的冲车不要停止进攻。
虽然高顺身上没有受伤,但体力确实消耗不少。
现在他不指望能立刻攻克城池,之所以让将士们继续进攻,为了给足对手压力,以免敌军有喘息之机,得以重新修正。
再怎么说,曹军在总人数上还是处于优势的,虽然不能一瞬间把所有陷阵营将士都平铺在城墙上,但利用交替进攻的方式,将士们轮流休息,消耗敌人的体力,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至此,西城门的攻守形势,已经完全陷入暂时性的僵局——
——
樊城东城门。
东门的进攻几乎与西城门同时发起。
这边虽然有三位将领,但实际上进攻的节奏并没有混乱。
因为三位将军之中,资历最高的虽然是庞德,但很明显真正拿主意的人还是曹休。
毕竟曹休是曹氏宗亲将领,在曹营之中的地位并不是庞德这个刚加入朝廷不到一年的将军能比得了的。
至于全旭,太过年轻,虽然也立下过不少功劳,但明显更没资格与另外二人进行竞争了。
而曹休也没有以势压人的意思,而是虚心与另外两位将军商量着来,如此,这人数最多的组合,反倒合作起来氛围最是和谐。
“曹休将军,先用抛石机砸一通是不是太保守了点儿?”
最年轻气盛的全旭见曹休完全没有立刻让步军前进的意思,不禁很注意语气地虚心问道。
“东升啊,平心而论,你说实话,你认为咱们仨有能力赶在高顺将军和陷阵营的弟兄们之前,率先攻破城门吗?”
曹休没有直接回答全旭的问题,如此反问道。
全旭连连摇头:“实话实说,恐怕不行。”
说完,全旭还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把头埋了下去。
见状曹休只是“呵呵”一笑,也不生气,淡然道:“没什么,你说得很对,我不怀疑咱们仨的能力,但要赶在高顺将军和陷阵营的弟兄们之前,先攻破城门,这确实是不可能的。
既然不能拔得头筹,我们何必要逼着将士们采取送死般的打法攻城呢?还不如稳中求胜,把损失降到最低。
再说这抛石机的效果也不错,你看,才几轮齐射下去,城门已经有些微裂痕出现,城墙上更是有不少敌军被砸成肉泥!”
曹休用手指着被巨石砸得满目疮痍的城墙,继续笑道:“再砸上半个时辰,等咱们把带来的巨石都用光,再下令总攻,到那个时候,敌军就算没吓破胆,也已承受了不少损失。咱们无论是要破门而入,还是用老办法攀登城墙,都比现在直接进攻要好得多。
等战事结束,清点伤亡的时候,咱们东门的死伤最少,这不也是一件功劳么?”
听到这里,还不等全旭发表看法,庞德就先行点头道:“曹休将军说得有理,虽说作为一名士兵不该贪生怕死,但我们为将者,也不该过分轻视将士们的性命。”
客观来说,曹休的攻城方式确实是最科学的,虽然这样一来注定东门可能是最后一个被攻破的城门,但只要行之有效,就算效率低一些,能把损失降到最低,也不失为一个优秀的战术。
——
樊城南城门。
由于距离最远,南门的曹军是抵达战场最晚的。
正因如此,此时,南门的进攻才刚刚开始展开。
许褚与陈昭算是一对老搭档,无论是早年跟随楚云时,还是后来在曹昂身边,二人都有过无数次的合作经验了。
虽然不像东门的组合,有上下级之分,但二人的平等合作气氛,也算融洽。
而且彼此认可对方的能力,再加上许褚生性暴躁,陈昭一向沉稳,二人性格得以互补,配合起来也很默契。
“我说,老陈啊,能不能把你培养的那些弩手,再往前后退一百步啊?”
许褚居于中军,遥望着前方的战局,对身旁的陈昭问道。
“再往后退一百步?你不是在说笑吧?”
陈昭白了许褚一眼,继续道:“寻常的弩手最多只能射二百步,我这都让他们拉开四百步远,再往后退,以低射高,还怎么射?浪费弩矢么?”
“你看看,我这不就是问问嘛,你这么生气干嘛?”
许褚赶紧“嘿嘿”一笑哄着陈昭。
“我没生气,只是对于你离谱的要求进行简单的抗议。”
“行行行,我错了,就这个四百步的距离,哇!不愧是你训练处的弩手,这么远的距离,居然射死那么多敌军!
你看你看!成排的敌军中箭后,直接从城墙上摔下来了!”
陈昭顺着许褚手指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曹军弩手们射出的弩矢,看似在天空中漫无目的地乱飞,实则每一发都非常精准地射向了弩手们的目标。
虽然并不是每一支都能正中目标,毕竟风向、高度还有敌人的闪避、举盾抵挡等多方面因素都客观存在,但如此夸张的命中率,已经足以说明这支弩手是精锐中的精锐。
“哼,这算什么,想当年我们羽林的弟兄……”
说到一半,陈昭就像是突然被人塞了一嘴的馒头,馒头又卡在了咽喉,让他非但说不出一句话,就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就连一向乐天派的许褚,这会儿也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显然,二人都情不自禁地追忆起当初在羽林的那些羽林骑弟兄。
随着羽林的败亡,没落,曾经的兄弟死的死,失踪的失踪,那些值得回味的过往,也只能封印在脑海的深处,时不时拿出来回忆了。
“行了,眼下正是大战之际,没时间给我们追忆往昔,敌人的弓弩手已经被压制得不敢冒头了,你看是不是该让步军还有推动攻城器械的弟兄们,都往前推进一段距离?”
还是陈昭自己先从伤痛中抽出心神,重新专注到眼前的战事上。
与其他组合不同,南城门的二人采取的,是以陈昭培养出的五千精锐弩手为战术核心。
其他的士兵,都是为了配合这五千精锐弩手而行动。
至于实战上的效果,目前来看还不错,虽然他们的进攻节奏也不如北门和西门那样迅捷刚猛,但眼下负责守城的荆州军,确实被这五千弓弩手压制得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漫天弩矢在天空之中飞个不停,五千精锐弩手们并非所有人一并齐射,而是阶次性地一排一排进行射击。
这样,每次出手的弩手,都能在最佳位置射击,从而大大提升弩矢的命中率,并保证弩矢尽可能不被浪费。
而且事实上,只要射得准,即使每轮只有一千或几百人发射,其压制力也比普通的五千弩手们同时射击要强得多。
“是时候了,让弟兄们向前推进吧,但是云梯车和木梯不用急着搭建,等再消耗一下敌军的精力和兵力再说。”
如果弩手们的射击和步军攀爬城墙同时进行,就算弩手们的射击技艺在精准,也不可能完全避免误伤的情况。
所以陈昭才会如此决定,对此,许褚也表示同意。
“就这么办,咱们先以逸待劳,等占够了便宜,咱们再一起冲上去。”
许褚说着,还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巨阙锤,这个老伙计可是很久没有见血了。
“未必非要学高顺将军最常用的那个法子去冲到第一线。”
陈昭话里有话地沉声道。
“哦?你难道有什么别的好法子?”
别人也许不大了解,与陈昭多次共事的许褚却知道,这老陈的战术虽然不像车骑将军那般惊为天人,但在曹营的将领之中,绝对不差!
“我现在还没什么把握,等会儿我试试看,不过话说在前头,如果我失败了,你可不许笑我。”
陈昭卖起关子道。
“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都是老弟兄了,我笑话谁也不能笑话你啊!”
许褚侃笑而谈,心中对陈昭的神秘计划有了几分期待。
前线的弩手们,还在孜孜不倦地用弓弩对城墙上的守军,进行着源源不绝的压制射击。
在城墙之上,有些荆州军的盾牌,都被劲弩所射出的弩矢刺穿、击碎。
城门上的荆州军校尉,见此情形急得要命,却又对这种情形一筹莫展。
他虽然不是身经百战的良将,但也是见过风浪并在多次战役中苟活下来的老兵,基本的作战经验至少是有的。
但这位倒霉的校尉,从来就没见过有哪支弩手部队是这个样子的!
在城墙下排队而列,各个像神射手一样出手准得出奇!
“哪有这样的!在城墙下用弩,可以精准射中城墙上的人……?!”
这校尉觉得自己的信心都快要崩塌了,即使他第一时间就调遣持盾士兵凑近城垛抵御敌人的弩矢,但效果仍然如同饮鸩止渴。
弩不同于弓箭,虽然装填缓慢,但射程更远,穿透力也强,盾牌面对成群的弩矢攻击只能勉强抵挡一阵。
而且这校尉虽然有心反击,但每当他尝试让持盾士兵让开,调遣弓弩手进行对射时,己方弓弩手的伤亡数字就会直线飙升。
别说对射了,自家弓弩手连搭弓引箭的机会都没有,甚至还到达合适的射击位置,脑门上或者胸口上就被一支弩矢射中,当场一命呜呼。
如果这是在游戏里,这位校尉还可以高呼“作弊”,然而最可怕的就是,有些时候,现实往往比游戏还要“魔幻”。
再者,敌人的步军和攻城器械虽然在朝着城门推进,但从速度和目标点来看,对方压根就没有靠过来直接攻城展开白刃战的打算,这种看似扬长避短的打法,让这位校尉越发觉得有力无处使。
“憋屈!气死我了!”
无能狂怒的校尉只好一个劲儿的猛跺脚,作为发泄的途径。
——
在北方大营中的瞭望塔上,楚云正眺望远方,尝试着观察各个城门的进攻状况。
而马超作为唯一“保镖”,也效仿着楚云进行观察。
“将军,看样子弟兄们打得不错,虽然章法不同,但都有所进展!”
虽然相隔太远,马超无法看得太清楚,但依稀也能看到曹军将士们波澜壮阔的攻势。
“嗯,还好,不过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些。”
楚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语气中略带一丝忧虑地说道。
第509章 兵分两路,支援友军!
“将军是担心南面的江岸,会有刘表的援军吧?”
马超打算一语道破楚云的心思,让他看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进步。
楚云面带笑意,先是微微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最让我忌惮的并非刘表,而是刘备还有他的军师诸葛亮。”
“诸葛亮?就是将军经常提起的那个人?”
“就是他,若是能除掉此人,刘备死期不远矣,天下也可大定!”
楚云的记忆,在谈话的时候,已情不自禁地追忆起上次与诸葛亮交手时的情景。
羽扇纶巾,青年俊才,二人斗智斗勇楚云虽略胜一筹,但难保诸葛亮不会吸取教训,后来居上。
不过楚云并不会为此感到畏惧,反而觉得兴奋。
能跟在历史上留下浓厚一笔,并时常为后代人津津乐道的武侯交手,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呢?
见马超不说话,楚云将思绪从千里之外收了回来,笑道:“不过孟起将军啊,话说回来,你确实是进步不小呢!”
“将军何出此言?”
即使强忍着有所收敛,马超的脸上还是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兴奋之色。
对于他们这些为将者而言,没有什么比来自楚云的褒奖更能激励人心了。
“因为你肯留下,不去和其他将军们争抢攻城的立功机会。”
说着,楚云莞尔一笑,继续道:“我知道,你并不是不想立功,而是你猜到了留下的话,会有更大的立功机会在等待着你,我说的没错吧?”
马超惭愧一笑,心想果然自己那点小聪明都被楚云看穿了。
“将军洞若观火,孟起不敢欺瞒将军,确实如此。”
楚云摆摆手,不以为意道:“将军不必觉得不好意思,这个立功的机会,我本就是留给心思细腻能察觉到这一点的将军,既然只有你一人肯留下,那它就理应归你。”
“多谢将军!”
马超弓着身子作揖拜谢道。
“你既然能猜到其一,不妨再猜猜其二。
这立功的机会是什么?猜猜看吧。”
楚云对马超摆出恶作剧般的笑容道。
“将军,末将猜不出。”
“放弃得未免太早了,再想想,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
见马超信心欠缺,楚云不禁鼓舞道。
“那好吧,末将就随便蒙蒙看……”
看着遥远的南方天空,马超若有所思地拉长着语调道:“将军难道是在等诸葛亮的援兵?”
“看,你还是比自己想象得还要聪明嘛。”
楚云用夸赞之词肯定了马超的答案。
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之后,马超问道:“将军这么确定,诸葛亮会派援军增援蔡瑁?”
“一定会的,如果坐视蔡瑁丢掉樊城,他就不是诸葛亮了。”
马超沉吟道:“这么说来,将军已经做好与诸葛亮一战的打算了?”
“正是。”
“可是,诸葛亮若是当真有将军说得那么厉害,就算我们现在的兵力,再加上吴尘将军的一万兵马,能挡得住他的援军么?”
马超过去每逢战事,向来是一往无前,但面对连楚云都要万分谨慎对待的对手,他不得不也跟着小心起来。
“诸葛亮虽然厉害,但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他有通天之能,也做不到凭空变出兵马。
以刘备的资源,就算刘表对他加以扶持,他也绝对不会有太多的钱粮去征募兵马,所以我大胆猜测,至少在兵力上,我们是可以占优势的。”
楚云对于刘备的状况再清楚不过了,就他那点家底,能维系自己之前招募的兵力就不错了。
至于刘表嘛,就算现在依照“唇亡齿寒”的道理会给刘备一些钱粮兵马,但依照其本性来看,是绝对不会真正放开手脚支持刘备的。
“将军您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马超最担心的就是腹背受敌两线作战,再加上兵力不足。
如果己方兵力占优,马超觉得就算诸葛亮真有楚云说得那么厉害,他也不用怕。
毕竟,自己这边不是还有更技高一筹的车骑将军呢!
当然这只是马超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楚云可不认为自己一定强过诸葛亮。
——
四个城门的曹军将士们仍在战火中继续攻城鏖战,战事从正午一直持续到黄昏,双方的将士们都是疲惫不堪,但谁也不能停下休息片刻。
这时,一支曹军的探马突然急匆匆地策马赶向此地。
由于楚云和马超此刻身处大营中央,虽然路途中的将士们都主动给这批探马让路,但他们还是费了一会儿的功夫,才感到楚云和马超面前。
楚云见他们神色慌张,连忙主动问道:“出什么事了?我看你们是从南边的方向来的,你们是许褚、陈昭二位将军的部队?还是吴尘将军的部队?”
“回……回禀将军,我们是吴尘将军的部曲!
将军!江岸出现大批敌军船只,有不少敌军已经登上江岸与我军交战,吴尘将军命我等赶来将此讯息禀告于您。”
闻言,楚云还没来得及说话,马超先摩拳擦掌,向楚云主动道:“将军!定是敌人的援军!我们速速去救援吴尘将军吧!”
楚云点了点头,无论如何支援是必然的,但他还要先搞清楚敌人的具体情况。
“我问你,敌军是打着何人的旗号?”
“回禀将军,敌人应该是刘备的人马。”
“呵,果然是他们,诸葛亮啊诸葛亮,这次你我又要再度交手了。”
说完这句话,楚云向探马交代道:“你速速赶回去,告诉吴尘将军,让他不必硬抗敌军的攻势,只需让将士们且战且退,保存兵力即可!我们会立刻率军前去救援!”
“喏!”
探马们恭敬地齐声应下,焦急地策马离开大营,原路返回。
目送着探马们远去,楚云看向马超,笑道:“孟起将军,这次轮到你出马了,建功的机会,就在于此。”
“将军尽管吩咐!”
马超抱拳激动道。
“现在我们手上还有五千陷阵营将士,三万步军,以及两万虎豹骑。
我决定放弃现有的大营,把五千陷阵营将士,以及三万步军,全部交由你统领!”
楚云话音一落,马超惊得当场呆若木鸡!
三万多大军,一股能决定战场胜负的力量,楚云居然决定全部交给马超一人。
这让马超如何能不感到受宠若惊?!
如何能不感到压力山大?!
“将军,您究竟有何打算……?”
马超知道,楚云既然要采取这种孤注一掷的策略,那肯定是要搞大动作!
“虽然我没有去跟那些探马打听诸葛亮这次派来多少人马支援,但我料定你独自一人率这些兵马已经足够与敌军分庭抗礼了。”
“将军是要末将独自去支援吴尘将军?”
“没错,诸葛亮一定会派猛将率精兵趁登岸之际,以破竹之势猛攻吴尘的部队,只要吴尘能随机应变,或者我的军令能够及时送达,他定然会率众且战且退,只要你赶在他全军覆没之前,感到河岸附近与敌军缠斗起来就好,记住,无需急于分出胜负,我也不要你与敌将拼个你死我活!
这一次你的身份是主将,而非斗将,单打独斗的事,我不是坚决反对,但你不能把自己折进去,懂吗?”
历史上夏侯渊的失败,楚云可不希望马超也上演一回。
“末将记下了。”
马超严肃地点头应着,又抬头凝视着楚云反问道:“不知将军可是打算亲率两万虎豹骑,抄敌军的后路,与末将形成包夹之势,一鼓作气消灭敌军?”
“视情况而定,你的这个主意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我个更好的主意。
不过能否成功执行,还要看运气和时机。”
楚云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让马超又听得是一头雾水,但对于楚云这种风格,时间一长他也渐渐习惯,反倒是见怪不怪了。
从马超茫然的神情,楚云看出他并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
“总之,孟起将军你记住,你的任务是阻止敌人靠近樊城,尤其是不能让这股增援来的敌军,靠近正在强攻樊城南城门的陈昭、许褚将军他们,否则很可能影响攻城的整体计划!”
听着楚云的严肃警告,马超谨慎点头,又恍然想起什么,问道:“将军,大公子手上还有一万精骑在待命,以末将看来,这一时半会儿的功夫,应该还没有哪个城们会被攻破,何不派人将敌人援军登岸的消息告诉大公子,让他也率军支援吴尘将军呢?”
说穿了,马超还是觉得手上只有步军并不安心,如果能跟曹昂来一个步军与骑兵之间的协同配合,就有足够的底气了。
“我说孟起将军啊,我不过就是夸了那诸葛亮几句,提醒你不要轻敌,你怎么就变得畏首畏尾了?
莫非就因为我的几句话,你就怕了诸葛亮不成?”
楚云这种明显的激将法,让马超听得,白净的脸和脖子都是一片红,他立刻辩驳道:“将军,末将没有畏首畏尾,更不会怯战!好!末将就听您的!”
“好,那你就立刻率军出战吧!别耽搁了!”
于是,楚云与马超兵分两路,马超直奔吴尘大军所在的方向,楚云则率领虎豹骑们绕路向南而行。
——
江岸边。
铺天盖地的喊杀声,比江水拍打岸边的声音,要刺耳得多。
看着敌人从四面八方不断涌向己方的大阵,作为主将,吴尘用了几个喘息的时间,就意识到敌人的数量,远在己方之上。
尽管提前扎好了营盘,而且是加固后的营盘,但在面对至少兵力在自己两倍以上的对手时,即使营盘再坚不可破,也只能沦落到捉襟见肘的地步。
“谁也不许后退一步!保持好阵型!别退!擅自退后一步者,立斩!”
其实理性告诉吴尘,在面对这样数量的敌人时,放弃营盘先行撤退是最好的选择。
但他接到的命令就是严守江岸,不放过任何一个敌人的援军支援樊城,所以只要没收到新的命令,哪怕是再难打的恶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他也不会放弃。
这,就是吴尘对楚云的忠心!
但这份固执,是要付出代价的。
己方的哀嚎声在自家阵脚中此起彼伏,前方的将士们为了守住营盘,不得不拿命去硬抗。
敌将是一名满面虬髯的黑脸大汉,手持一杆丈八蛇矛,在阵前如一头猛虎般,虐杀着曹军将士。
吴尘一眼就认出,那人是刘备的三弟张飞张翼德。
这让吴尘亲自上前与敌将斗将的路都被堵死了。
吴尘虽然好战,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论武艺,他在二流武将里尚且说得过去,可是要跟张飞这样的对手交手,就是自讨没趣了。
每当看到将士们倒下,吴尘就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人用利刃划了一下,火辣辣的刺痛在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与参与攻城的曹军将士们遭受到相同的待遇,此刻由吴尘指挥的将士们,正在逐步阵亡。
心在滴血的吴尘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将先前复命归来的探马硬生生拽到自己面前,怒声问道:“车骑将军真的有说会派援军过来么?”
弟兄们已经支撑了近一个时辰,营寨中三分之一的区域已经落入敌手,这个时候,吴尘的情绪已经焦躁到了极致。
看着用一双虎目死死瞪着自己的吴尘,那位倒霉的探马吓得险些当场尿了裤子,他用因为惊吓而变得如太监般的尖锐声音回答道:“是……是的!”
吴尘叹了口气,自知因为情绪失控而迁怒于眼前的探马也无惧于是,垂下手将被举到半空中的身体放下,然后从刀鞘中拔出环首刀,准备亲自加入厮杀。
可就在这时,西面的营寨门口,一直打着曹军旗号的精锐大军,如救世主一般神兵天降。
源源不绝,一眼过去望不到边际的人群,发出比完全盖过敌军的喊杀声,不由分说地加入了战斗。
两军的将士都是只认衣服不认人,曹军的盔甲样式与刘备军的区别非常明显,也不存在误伤友军的说法。
第510章 双重陷阱
“吴将军莫慌,马孟起来也!”
马超一声狂吼,瞬间振奋了吴尘以及苦战已久的将士们的士气!
“来得正是时候啊!”
大受鼓舞的吴尘也不管那么多了,撸起袖子拔出环首刀,冲上前去加入战斗。
有三万多精兵的加入,吴尘与原先负责镇守大营的曹军将士们重整旗鼓,以一西一北两个方向的掎角之势进行反攻。
不过,听到马超那一声怒吼的,不只是吴尘,还有张飞。
“马孟起?!来者可是马超?!”
近年来马超的名声越传越远,如今已不止是威震关外,就连中原也流传起他的故事了。
“正是!汝就是那浪得虚名的涿郡屠户吗?!”
“好哇!你马超还是第一个敢说我浪得虚名的!我倒要看看,浪得虚名的人,究竟是谁!”
说完,张飞也不顾左右阻拦,挥动着丈八蛇矛,如入无人之境般奋勇前冲。
只见他左一刺,又一劈,三两下就把周围的曹军将士击杀,并朝着马超的方向不断逼近。
马超胸腔中战意正浓,刚想开口“回敬”张飞几句,与他大战三百回合,可话还没说出口,脑海中就回忆起临别时楚云的告诫。
“险些一时冲动误了大事!”
眼下战局不稳,马超贸然与张飞交手的话,吴尘那边的压力就危险了,一想到这里,马超按捺住心头那股冲动,选择暂时避开张飞的锋芒,回到军阵中指挥作战。
见马超不进反退,张飞先是一愣,然后辱骂讥讽道:“我还以为是什么英雄人物,闹了半天是个只能逞口舌之利,却不敢一战的鼠辈!
马孟起啊马孟起,‘浪得虚名’这四个字,我张翼德原封不动地奉还给你!”
任凭张飞如何扯着他的大嗓门开启嘲讽模式,马超尽数置若罔闻,只顾着调配阵型,让将士们打好这一场支援行动。
不过,张飞辱骂得口干舌燥后,还是不肯放过马超,他觉得马超装了逼就跑,如果就这么让他溜掉,这口气无论如何都出不了!
所以,张飞决定不管那么多,先杀进阵中,把马超生擒回去,再好好戏耍他一番。
“喝!”
张飞发出如猎豹般的一声怒喝,惊得周围的曹军将士,甚至包括刘备军的将士,都忘记了争斗,自觉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满意地点了点头,张飞竟直接孤军深入,一人杀入曹军阵列。
“将军慢点!”
“莫要冲动啊将军!”
“将军等等我们!”
张飞的这番举动,可是吓坏了后面的亲卫们,他们负责全程跟随张飞保护他的克全,但是张飞却完全不按章法行事,这阴晴不定的性子,屡屡让亲卫们感到头疼不已。
然而,张飞可不在乎他们,而是只顾着自己的痛快。
只见他手中丈八蛇矛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大开大合地在前方一记横扫,便割草似的把四、五位曹军将士砍成重伤,另外两位最先被砍中的将士,自然是落得个上下身分离的凄惨下场,当场毙命。
见张飞不顾一切地冲上来,马超终于是怒了。
“我为大局着想,才避着你,真当我马孟起怕了你张翼德不成?!”
张飞孤军深入,几乎要杀进曹军阵线的第二排,这简直是就是对马超的侮辱。
可见,张飞是真心把马超当成沽名钓誉之辈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到了这一步,马超也只能自行判断,认为眼下必须搓一搓张飞的锐气。
否则,若是坐视不管,任由他一人在自家将士们的阵中搅和个天翻地覆,弟兄们的士气也会一落千丈,同样不利于大局。
于是,马超不再隐忍,干脆地提枪上前,怒喝道:“张翼德你欺人太甚,看枪!”
马超人未到,声先到,旋即,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策马而来,三朵绚丽的银色枪花,仿佛瞬间同时在张飞的面前盛开!
“来得好!”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但是马超这一招,张飞就明白,对方并非泛泛之辈。
“叮!叮!叮!”
张飞双臂骤然发力,蛇矛的矛刃如灵蛇摆尾般簌簌而动,在连续三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过后,二人几乎同时收回了手中的兵刃,然后警惕地凝视着彼此。
“好枪法!哈哈哈!好枪法啊马孟起!”
“你也不赖!看来‘浪得虚名’这四个字,我必须得收回来了!”
马超见张飞露出豪迈的笑声,心中恶感大消,也不禁微笑着反抬了对方一句。
“再来!”
话音一落,张飞悍然主动出手,抡起蛇矛自身后抡去,直劈马超天灵盖。
张飞这一劈不但出手快如奔雷,而且势大力沉,马超立刻双手提起长枪,以枪杆抵挡。
“咣当!”
蛇矛劈在枪杆上,马超顿时觉得好像一樽巨石砸在枪杆上,虎口阵痛,只好咬紧牙关,运足力道,与张飞分庭抗礼!
张飞见马超的力道居然比自己预估的还要大,仓促之间,连忙加大手上的力道。
很快,伴随着二人的咬牙切齿地加持力量,双方的兵刃如针尖对麦芒般抵在一起,谁也难以再前进半寸。
张飞虽然忍不住想开口说几句垃圾话来逞口舌之利,但这会儿他全身神经紧绷到极致,手上的青筋更是如纹身一般分外明显,显然,他已经没有办法开口说半个字,否则这一分神,力气泄了,倒霉的可就成他自己了。
几乎是都把力气用尽,谁也不想再继续这种无意义且毫无技巧的蛮力消耗,二人默契地仿佛同一时间撤手。
收回兵器,二人还不约而同地勒马向后退了几步,二人重新拉开距离,彼此都在活动着已经僵化且阵阵麻木的指关节,以此来缓解方才角力而对身体造成的巨大负担。
“张翼德,力气够大啊!”
“你的劲儿也不小!想不到这天下还有你这等人物!痛快!痛快啊!咱们再来!”
“来就来!谁怕谁?!”
马超感觉手上的僵硬感恢复得差不多了,提枪舞刀就要再上前!
张飞也不含糊,二人互不相让,转瞬之间,又斗成了一团。
——
刘备军后方。
眺望着前线与张飞斗得难解难分的马超,刘备已经发出了第三声发自肺腑的感慨。
“良将!良将啊!”
一旁的诸葛亮,自然是看透了刘备的心思。
“主公,此人是征南将军马腾长子,马超马孟起!
别看他年轻,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是威震关外的虎将了!
只要有他在凉州坐镇,那些羌氐人看到他,就不敢作乱荼毒凉州百姓!”
“真乃良将也!可惜此等忠良之后,却误随曹贼,不能为我所用,哎!”
刘备长叹一声,唏嘘不已。
“主公可是相中了这马超?”
诸葛亮轻轻挥了挥手中的羽扇,淡然笑道。
“军师,这还用说么?此等良将,有谁不爱呢?”
“在下有一计,或许可以助主公收服此人!”
“军师,此话当真?!”
刘备的脸色瞬间变得颇为精彩。
“主公,在下倒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七成还是有的。”
“七成啊……够了!次等良将,莫要说是七成,就是只有一成的可能,也总该试试!”
自从有诸葛亮相助,刘备就感觉自己像是媳妇熬成婆,苦日子到头了。
不知该说是时来运转,还是怎样,总之是发展得开始顺风顺水。
在正面战场上,击败了曹昂大军的主力,还以微弱的兵力,与曹军多次打得有来有回。
不仅如此,在政治上,诸葛亮利用巧妙的手段与刘表周旋,为自己争取到了相当大的利益。
近来的顺风顺水,也让刘备在这种重要的战事上,仍有闲情逸致去琢磨招降敌将。
“好,主公,既然愿意,那不妨先鸣金收兵,唤翼德将军回来,再让将士们撤退。”
听闻此言,刘备若有所思,抿嘴笑道:“诈败之计!诱那马超深追?”
“正是。”
诸葛亮再次挥了挥羽扇。
“挺好,就这么办!”
——
与此同时,马超还在与张飞难分胜负地相互见招拆招。
一轮激斗,二人的体力都消耗了不少,各自的亲卫在一旁看着,都忍不住向插手,却又被各自的将军制止。
张飞越打越起劲,甚至连战事都抛诸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的他,一心一意只想跟马超分出个高下。
可就在这时,身后的远处,已经传来鸣金收兵的声音。
“哟,张翼德,你大哥刘备怕你死在我手上,正召你回去呢!”
同样听到鸣金声的马超,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嘲讽张飞的机会。
张飞憋气得不行,又无可奈何,只能撇嘴不悦道:“哼!这可不是俺张翼德的主意!马孟起!你等着!俺早晚是要跟你分出胜负的!”
“好!我等你!今天我放你走,但是下次你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马超之所以看似故作大方地放张飞离开,并不是因为他在沙场上与张飞惺惺相惜。
而是因为他还时刻铭记着楚云的军令。
无需与敌人分出胜负,只要击退敌方援军,不让他们增援樊城就好。
而且吴尘和先前驻守江岸的弟兄们情况并不乐观,如果马超强留张飞,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还可能适得其反。
所以,放任刘备军撤走,重新稳固营盘,是眼下对于马超而言的最佳选择。
可是,在远处充当姜太公准备钓鱼的刘备、诸葛亮二人,见马超并没有“愿者上钩”,当场傻眼。
“军师……这马超也没率众追过来啊……”
刘备迷茫地看着诸葛亮问道。
“额……这个……主公,看来这一次是亮失算了。”
诸葛亮的脸上也难得地浮现出尴尬之色。
据诸葛亮的了解,马超本来应该是那种,很轻易上当的莽夫。
张飞败退,他应该穷追不舍才对,为什么会忍得住按兵不动?
诸葛亮百思不得其解,这时——
“报——”
一位轻骑仓促疾驰而来,“主公!军师!不好了!西面有敌骑的动向!”
“敌骑?!哪儿来的敌骑?!多少人马?!”
刘备大惊失色问道。
“大约两万……”
“两万?!都是骑兵?!”
刘备当场吓得面如土灰,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才看向诸葛亮,求助道:“军师!快想想办法吧!”
诸葛亮只能懊恼道:“这一次,是亮一时疏忽了,想不到援兵之外,还有援兵,想来这两万敌骑,很可能是楚云亲自出手,率兵而来。”
事实上,正如同楚云一直将诸葛亮视作对手一样,诸葛亮其实也早已将楚云视为头号大敌。
不止如此,诸葛亮还特地派人收集楚云作战时的详细传闻,并加以整理,耗费大量的时间,去分析研究楚云领兵作战时的风格。
通过研究,诸葛亮发现,楚云虽然不像他一样喜欢事必躬亲,但一定会在每场战役中,将最关键的部分,留给自己亲自去做。
这时候,诸葛亮已经完全明白了。
预留在江岸的防守士兵数量只有一万左右,这是引诱他和刘备进圈套的第一个陷阱。
而率军来支援的马超以及三万援军,则是第二个环环相扣的陷阱。
至于真正的杀招,是楚云自己,以及他亲自率领而来的两万骑兵。
如果是在尚未交战之前,诸葛亮还能通过正确的指挥,抵挡两万精骑的冲锋。
可是现在,大军交战之际,主力刚刚后撤,虽然不是那种丢盔弃甲的败退,但也算不上十分进退有度。
在这种时候,如果被两万精骑一轮冲锋下来,自己这好不容易积攒的四万精兵,岂不是又要打水漂了?
“主公!快下令!让将士们后撤!撤回船上!”
诸葛亮当机立断,放弃对樊城的支援,选择保全现有的家底。
尽管失去樊城,对于大局而言,极其不利。
但真正要承担后果的,是刘表,而非自家主公刘备。
诸葛亮会尽可能支援樊城,阻止曹军将其攻占,但如果代价是把家底都拼光,诸葛亮断不会乐意。
反正要急,也是在襄阳的刘表先着急。
第511章 下次再分高下
至于刘备的势力,现在根基主要都扎在江夏,跟刘琦绑在一起。
也就是说,即便樊城丢了,也是刘表先遭殃。
因为惊愕而反应明显慢了半拍的刘备,这才猛然回过神来,他冲着身后的校尉喊道:“快撤!让将士们抓紧时间!撤!”
喊完,刘备喘了口气,又向诸葛亮问道:“军师,这支敌骑距离我们恐怕已经不远了,弟兄们登船需要时间,以现在的情况,咱们还来得及上船吗?”
“主公莫要忧虑,这种情况我也有想到过,所以让子龙率领一直人马在侧翼埋伏掩护,如果这伙敌骑是冲着我们来的,子龙一定能拦住他们!”
“这就好……”
刘备刚松了口气,又仿佛恍然间想起什么,问道:“可是,咱们上船了,负责点后的子龙该怎么办?”
“亮已在江岸东南方向为他们准备了一批隐蔽的小舟,等子龙他们击退追军,自然会借助小舟,渡江与我们在对岸会合!”
见刘备在这等生死关头,仍不忘记挂着赵云,诸葛亮心头一暖,心想自己果然没有跟错人。
“既然如此,我们就速速登船吧!”
——
“快!全军加快速度!务必要赶在刘备他们乘船逃跑前,追上他们!”
虽然距离刘备军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但楚云就算没亲眼所见,也能猜到诸葛亮已经在劝刘备乘船撤军了。
这一次,他可不想又让煮熟的鸭子飞走,刘备,必须留下!
抱着这样坚决的信念,楚云一次次用力抽动着手上的檀棕色马鞭,胯下的战马在疼痛的刺激下,飞速向前奋蹄急奔,周围的树木风景也随之不断变化。
其麾下的虎豹骑们深受鼓舞,也拼了命的提速前进。
因为楚云在途中已经说过,谁能生擒或斩杀刘备,赏千金,甚至可以拜将封侯!
虽然将士们并不理解,一个小小的刘备,车骑将军为何要这般过分执着,但是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如此丰厚奖赏的刺激下,虎豹骑的将士们各个干劲十足。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林荫小道,突然从树木后方杀出一队骑兵。
为首之人,一身银白色的战甲被保养得非常精细,反光的甲胄表面,令旁人根本看不出其使用的年月。
不止如此,他手中一杆亮银枪,更是与崭新的宝枪极其相近,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大概就是其枪身上,带着一丝无论如何清洗,都无法抹去的血腥之气。
不用多说,此人自然就是刘备最倚重的大将之一——赵云赵子龙了。
赵云一手勒住缰绳,一手提着亮银枪,“车骑将军,又见面了?”
他英俊脸庞上,有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从他既然称楚云为“车骑将军”,就可以看出他是在刻意揶揄楚云。
汉末这个混乱的时代,诸侯之间谁也不服谁,自封官职,或像曹操一样假借天子之名大肆封官的行为屡见不鲜。
正因如此,诸侯们的属臣也彼此不承认对方的官职爵位。
就像刘备的左将军虽然是曹操借天子之口敕封的,但二人闹掰之后,曹操就再也不承认刘备的左将军身份,而刘备呢,却一直以左将军的身份自居。
所以说,从赵云的立场上看,他本不应该承认楚云的“车骑将军”身份,但他现在却偏偏就这样做了,这只能说明,赵云在刻意讽刺楚云。
“是的,子龙将军,又见面了。”
楚云当然不会幼稚到不甘示弱地回敬对方一句讥讽之语,这么做除了显得孩子气以外,对眼前的情况而言毫无帮助。
很显然,赵云是在此埋伏以防万一的,或许这只是诸葛亮保险起见而预留的后手,但从结果上看,这一手确实又救了他自己和刘备一命。
“哎……”
楚云情不自禁地在心里发出一声长叹,因为在赵云现身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泡汤了。
默默分心观察着敌人的数量,楚云意识到赵云这支骑兵部队的规模不算大,满打满算总人数也不会超过六千。
可问题是,有赵云在,这个局面就显得异常棘手了。
从他身后的这些校尉们头上都开始直冒冷汗,楚云就知道要指望他们这些家伙是不现实的。
而且,用兵力优势也无法造成碾压的效果。
东面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松树林,那些苍劲挺拔的松树之间,间距非常狭窄,北面虽然是相对平坦的平原,但西面是完全不利于骑兵运动和作战的泥洼之地,地面上的泥泞在经过一场秋末之雨的洗礼后,情况愈发严重。
而赵云的兵力已经几乎完全扼守了南面的方向,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放任两边的骑兵交手,虎豹骑必胜无疑,可一旦赵云打头阵,虎豹骑中就没人是他的对手,只能任由他在前线以如入无人之境的姿态,绞肉般屠杀着虎豹骑的将士们。
那种情形,单单是想一想,就让楚云感到一阵恶寒。
看来赵云绝非随意找了一处位置进行埋伏,而是在经过精挑细选以后,才相中了这个阻击、埋伏的绝佳位置。
“子龙将军,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楚云突如其来地打起嘴炮,似乎有劝降赵云的意思。
“哈哈哈哈——”
赵云用轻蔑的大小声,作为回应楚云的首个答案。
“车骑将军,谁是匡扶汉室的英雄,谁是妄图篡汉自立的国贼,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那些道貌岸然的冗词赘句,我平日里早就听得耳朵生茧了,你并非庸俗之人,还是别再说这种话为好。”
看得出来,赵云本身对楚云还是略有好感的,至少他没有将楚云与那些自己讨厌的庸人划等号。
“好吧,那闲聊就此结束,我只想问子龙将军一句,你一定要拦我么?”
“当然。”
“那就只能动手了!”
话音一落,楚云拔出青锋剑,竟率先发难,策马向赵云冲杀而去。
身旁的亲卫见状,赶紧也准备策马跟上,楚云却头也不回地冷声喝道:“都别过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插手!”
虽然与赵云一对一这种事,实在是万分危险,但楚云还是不打算然亲卫们插手。
并不是楚云故意托大,而是他知道,以那些亲卫们的武力水平,连赵云的一招都接不下,就算强行插手,也只能是落得个白白送命的下场。
然而楚云也很清楚,与赵云单独交手,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就在青锋剑剑锋即将划破赵云脖颈的瞬间,赵云的身体终于懂了!
银芒一闪,亮银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瞬间掠过楚云的面前。
楚云唯一的感觉,就是快!太快了!
曾经日以继夜苦练斩箭术的楚云,视线对敌人兵器的捕捉能力,可谓远超常人。
可赵云的枪比起那些飞射而出的箭矢,不知还要快上多少倍!
即使是楚云先动手,但从速度上看,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楚云的剑还没刺破赵云的喉咙,自己的心窝恐怕就要被亮银枪的枪尖洞穿!
楚云唯有收手,接力依照惯性,将青锋剑横向一挑。
“当!”
刺耳的声音响起,楚云成功震开亮银枪的枪尖,但手腕和五指都感到一股莫大的压力,甚至隐隐作痛!
“在一瞬间出枪,怎么还会保持如此惊人的力道!”
赵云这一枪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远超乎楚云的预计,这让他即使先发制人,却在一招之间,就落居下风。
“不行!不能拉开距离!”
将心头刚刚萌生的退意压了下去,楚云不断告诫自己,越是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越是要保持冷静。
本来,剑与枪这里两者的使用者之间交手,枪是不会轻易任由剑近身的,因为一旦近身缠斗,剑的灵活性就会更加有力,而枪的攻击距离很多时候非但不再是优势,反而是一种变相的累赘。
虽然赵云方才通过强悍的实力,反压楚云一筹,但楚云如果就这样因为畏惧而贸然拉开彼此的距离,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
就在楚云思考的时候,赵云再次出手了!
这一次,他没有重新收枪刺击楚云,而是用更靠近楚云的枪柄末端,反手将其当做棍棒,砸向楚云的肩头。
因为楚云还是在使用当初练习斩箭术时的应敌技巧,所以两眼一直在直勾勾地紧盯着亮银枪的尖端,对赵云这种罕见且不按章法套路来的进攻方式毫无防备。
“砰!”
瞬间,楚云的左肩结实地挨了一下,虽然这种打击与棍棒无异,但剧烈的疼痛感还是在一瞬间自肩头传遍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
“唔——”
闷哼一声,楚云强忍着几乎要让他失去意识的疼痛感,右手毫不犹豫地挥剑刺向赵云的胸口。
以攻为守,这是楚云唯一的选择,如果因为疼痛而导致身体有任何的停滞,就一定会死在赵云下一枪之下。
赵云也是一惊,他没想到自己奋力一击,楚云不但用肉身强行抗住,还能忍住剧痛反击。
“嗖!”
赵云收枪侧身一躲,剑锋贴着银甲掠过,竟削下几块鳞甲片!
“好锐利的剑!”
见状,赵云由衷地惊叹着,不由得勒马向后退了几步。
本来赵云以为只需要一击将楚云打得失去反抗之力,下一枪就可以刺死楚云。
可没想到楚云如此顽强,还险些刺伤了他。
这一结果,让赵云不敢再托大,而是选择了保守地拉开距离,充分发挥他手中长枪的优势。
楚云的整只左臂都在颤抖,疼痛让他的牙关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即使不去仔细检查,他也知道,自己的左肩骨,大概都伤得不轻,更不要说皮肉了。
继续交手绝非明智的选择,撤走的话,会与擒杀诸葛亮、刘备的机会失之交臂,可继续拼死一战,代价很可能是丢掉自己的小命。
想到自己的妻子,未满一岁的孩子,楚云就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强行冷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刘备、诸葛亮他们八成已经走远了,就算是不计代价让将士们一拥而上拼死赵云,也基本不可能赶上已经登船的刘备、诸葛亮。
“子龙将军……果然武艺绝伦,不过很遗憾,这次不能与子龙将军一较高下了。”
楚云厚着脸皮撂下这句话,就用右手别扭地拉动着缰绳,然后掉头就走。
完全没料到楚云会溜得这么干脆的赵云怔在原处,直到楚云已经跑出数丈远,他才回过神来,苦笑着摇了摇头。
追,是不可能的追的,赵云清楚双方兵力的巨大差距,如果不是这里的地形太过特殊,楚云也不会被逼无奈与自己交手。
再者自己争取到的这些时间,也足够主公和军师逃跑了,如此一想,赵云也只能在心里暗道一声“后会有期”,然后下令继续留守片刻,以防楚云是使用了假意撤军的障眼法。
又过了一段时间,见楚云确实没有折返回来杀一个回马枪的打算,赵云才安心地下令,带着将士们撤退,前往预先准备好的船只方向。
——
半个时辰后,楚云与马超、吴尘在江岸的大营中进行了会合。
“真可惜!太可惜了!”
“就差一步,若是没有赵云,将军您就能追上刘备、诸葛亮他们了!”
马超和吴尘你一句我一句地,一边捶足顿胸,一边替楚云感到惋惜。
当然,就连楚云自己也觉得这确实很可惜。
“好了,这全当他们二人这次运气好,还是先说说我们自家弟兄的损失情况吧。”
只拘泥于过去是毫无意义的,楚云也不打算让这件事影响了心态,毕竟眼下真正的大目标,还是攻陷樊城,说到底,刘备和诸葛亮的援军没能顺利支援到蔡瑁,从大局的战略上讲,楚云的计划还是成功的。
“吴将军的弟兄们伤亡不小,重伤近三千,轻伤近两千,阵亡近两千,末将那边的伤亡很小,死伤加在一起不会超过一千。”
马超有些骄傲地将数据汇报道。
第512章 虎头蛇尾
“嗯,干得不错,正是因为你支援及时,才成功逼退了刘备、诸葛亮他们的大军。
还有老吴你浴血奋战,坚守待援,也很重要。
此次能阻止敌人的援军,你们二人功不可没,回头我会上奏叔父,为你们二人请功!”
楚云爽朗一笑,满意地点头道。
“多谢将军!”
“谢将军抬爱!”
满脸是血的吴尘尴尬地用浸湿的白布条,一边擦拭着自己的脸一边答谢。
马超就不像吴尘那般狼狈,而是淡定地躬身微笑,欣然应道。
“好了,先去忙吧,让弟兄们好生休整一下,既然已经暴露了咱们拿来阻挡援军的真实兵力,那就索性再加固一下营盘,咱们就在这驻军了。
另外,派几个哨骑,把此间战事的经过和结果都汇报给我师兄,让他知晓一下,免得需要联系我们的时候,误以为我们还在城北的空营。”
楚云细腻地布置了下一步的计划。
“喏!”
二人齐声应道。
——
此时此刻,樊城的各个城墙上下,还在上演着激烈的攻城戏码。
北城门。
“大门眼看就要被撞破了!看到没!看到没!”
甘宁激动地像个孩子似的,右手食指指着远处的城门,向张辽说道。
“看到了,怎么样?是你带队冲进去,还是我来?”
张辽晃了晃手中的月牙戟,露出满是煞气的可怕笑容。
“我想去。”
甘宁坦白道。
“我也想。”
“那好办,一起呗?”
“妥。”
这种让现代人听到会情不自禁联想到结伴同行要去卫生间的女学生的交流结束后,张辽与甘宁相视一笑,然后一起率军冲向了城门口。
果然,二人引领着各自的人马,还没冲到门口,已经入风中残烛的城门,就被冲车一道猛烈的撞击,撞得龟裂。
然后,整个城门都仿佛失去支撑一般,坍塌而下,将还在城内用身体顶着它的守军,压在了城门之下。
曹军将士们顿时踏着城门以及敌人的尸体,一鼓作气冲进城门之内,惊慌的守军们仓促之间,只好用箭矢射击压制城门口。
然而由于校尉们在人手的安排布置上并非合理,因为他们专注于城墙上的防守,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城门即将被攻破,以至于射击范围覆盖到城门入口附近的弓弩手数量严重不足。
零星的箭矢,几乎尽数被入城的将士们用盾牌挡住,本来,他们都是抱着九死一生的信念咬牙举盾冲在最前面,却不曾想,迎接他们的居然是没有压力的还击。
自认为捡回一条命的将士们,冲锋时的劲头也比先前更足,本就慌张而缺乏斗志的荆州军,见到敌人气势汹汹地冲上来,潜意识里就在想着后退。
这个时候,意识到事情不对的校尉们,才反应迟钝地察觉到城门口的异样,情急之下,唯有下令调动城门上的部分兵马下城门,将还未完全进入城门的曹军拦截在城外。
可惜的是,如果他们的反应再快一点,也算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但现在才有所行动,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张辽、甘宁二人手持战戟,首当其冲,在队伍的最前沿为身后的弟兄们开路。
戟刃划过之处,必有荆州军毙命,别说是这些普通的荆州士兵,就算是那些校尉们一拥而上,也根本不是张辽与甘宁二人联手的对手。
乱世,最重要的资源并非钱粮兵马,而是人才,任何在军事、内政上有所建树的人才,都能为其主创造远超预计的价值。
樊城的城门口构造比较特别,大概是为了防范敌人的攻势,城门内部左右两侧通往城楼的阶梯上,空间远比一般的城池要大。
通常来讲,即便敌人破门而入,只要在这些位置上提前调动好足够的弓弩手进行远程武器的压制,敌人要么选择缩头退出城门,要么就是被射成刺猬。
但这一优势并没有被校尉们加以利用,反倒是在甘宁、张辽二人的奋勇当先下,曹军将士们一拥而上,抢先将这些位置给占据了下来。
甘宁与张辽二人左右开弓,各领人马从一左一右两处石阶梯推进,完全乱作一团的守军招架不住,只能是一退再退。
可他们这一退,最后不但害得自己无路可退,还连累了在城楼上艰难抵抗的袍泽。
很快,城楼上的荆州守军们,就陷入了被两面夹击的境地。
从城墙吓利用云梯车、木梯攀爬而上的曹军,以及身后张辽、甘宁二人率领自石阶梯一路推进而来的曹军,令腹背受敌的荆州守军们几乎找不到任何扭转乾坤的办法。
这时,距离北城门的沦陷,已经成为了时间问题。
——
西城门,休息过一段时间的高顺,此刻正带着陷阵营的将士们,重新投入到新一轮的厮杀中。
他们倒是缓过劲儿来了,可城内的荆州守军们,还没有从方才经过炼狱般的洗礼中回过神来。
因为曹军轮替式的进攻,荆州守军们根本就没有休息喘息的时间,而城墙上双方的尸体越来越多,刺鼻的血腥味时间一长,更是让守军们人心惶惶,战意大减。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起来!给我起来!还有你!也给我起来!”
蔡瑁路过一个个如病恹恹躺在地上不愿起身的守军们面前,扒拉着他们脑袋上的头盔,逼迫着受轻伤或者是失去斗志的将士重新站起身迎战。
无论身体还是精神上都不堪重负的将士们除了爬起来继续战斗以往,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
即使,要重新面对的,是活生生的修罗地狱。
但这种心不甘情不愿,只是被胁迫着进行防守战的荆州军将士们,理所当然无法与陷阵营那些精锐猛士们抗衡。
高顺再次首当其冲,这次疲惫的并非他与陷阵营的弟兄们,而是被消耗得体力近乎透支的荆州守军们。
锐利的环首刀刀锋挥过,荆州军的守军们但凡靠近高顺,就会在一瞬间失去自己的左手、右手,或是当场脑袋搬家,失去性命。
曹军将士们反复从云梯车、木梯攀爬上城墙,尽管下方的城门因为蔡瑁的妥善布置仍固若金汤,但城楼上已经呈现出完全的溃败之势。
荆州将士们疲惫交加,像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孩子,被陷阵营的将士们不断逼退,无数环首刀如不会停息的车轮般向前翻动,荆州守军们就像是西瓜一样,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切成残肢断臂。
局势还在恶化,城楼上的大部分空间都开始落入高顺之手,他双手中的环首刀刀刃上,已经完全被鲜血染成了选红色,仿佛一把神话故事中的猩红之刃。
终于,荆州军中有人开始不堪重负,发出一声哀嚎后慌张地丢下兵器,开始狼狈地向后逃窜。
即使按照军法,倒退一步就会被斩首,但此刻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想逃离这个炼狱般的场景。
只要有第一个逃兵,就一定会有争先恐后模仿他的人接连出现,只见站在后方目睹战友惨死状的将士们纷纷丢下武器,开始慌不择路地向后逃窜。
荆州军溃败的绝大部分原因,是高顺一人过于骁勇,再加上在他身边保护他的,都是其经过精挑细选之后,筛选出的精锐,各个武艺超群,从而形成了一个简单的突击队。
这个小突击队的规模虽然简单,但效果出类拔萃,在城墙上,白刃战显得异常重要,为了避免误伤,双方的士兵都会尽量减少弓弩的使用频率,所以这种精锐突击队一旦与敌人短兵相接,其所能发挥出的战斗力,是无法估量的。
蔡瑁看得心急如焚,他已无心去阻拦那些逃兵,而且他自知绝非高顺敌手,就算亲自上前应战,非但不能扭转局势,还可能加快自己丢掉小命的进度。
如果他知道此时北城门已经告破,恐怕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撤军,离开这里,以免城破人亡这个最可怕的结局。
沉甸甸的责任压在他的两肩上,让蔡瑁犹豫不决,几度想下令撤军,都强行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因为蔡瑁很清楚,如果樊城丢了,襄阳就是最后的可守之城,到那个时候,荆州后方就会乱作一团,很可能刘表本就对荆州不算特别牢固的掌控,会土崩瓦解。
届时,就算曹军不猛攻襄阳,荆州军自己都有可能陷入内乱。
眼看着自己将士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更多的士兵不听号令地开始四处逃窜,蔡瑁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极其可耻的想法。
“莫非……摆在眼前的只有这一条路走了么……?”
蔡瑁攥着拳头,心中确实有几分不甘。
但在生死关头,荣辱仿佛显得不再那么重要,没有时间给他再多犹豫,最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投降。
没错,当蔡瑁大声悲怆地喊出“愿意归降朝廷”之类的言论时,正杀得兴起的高顺都蒙了。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原来这座城门,是蔡瑁负责亲自镇守的。
本来高顺还在担心,这其中会不会有诈,但是从西门战局和曹军整体的战术布置上稍加考虑,高顺就打消了这份多余的怀疑。
西城门的战局已经呈现出完全一面倒的情况,至于其他城门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就算还未被攻陷,至少也还在交战之中。
这意味着蔡瑁想跑,是不可能了。
摆在他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力战而死,要么弃械投降。
而他,选择了苟全性命的做法。
在这个时代,这种选择是为人所不齿的,但高顺自认也没有太多的资格去批评蔡瑁,因为他自己本身也是个降将。
蔡瑁选择投降后,最感激他的,还是那些留下不知所措的荆州将士们,他们既不想当逃兵,又看不到任何反败为胜的希望,如果不是蔡瑁当机立断,他们就彻底没活路了。
高顺没有权力决定蔡瑁的生死,他只好将蔡瑁以及荆州军们尽数俘虏,并将蔡瑁投降的消息告知其他城门,让城内剩下的荆州守军们放弃抵抗。
为此,蔡瑁还主动将兵符交给负责传命的哨骑,以免荆州军的校尉们不相信蔡瑁投降的消息。
大概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战火终于熄灭,这场虎头蛇尾的攻城战,终于就此落下帷幕。
心情最郁闷的,还要数曹昂,他率领一万虎豹骑,在城门外到处观摩各个城门的进攻情况,还在计划着哪个城门最可能率先被攻破,然后他好率领虎豹骑的弟兄们杀进去大发神威。
结果这盼了许久,好不容易等到北城门率先被攻破,还没等他靠近城门杀进去,就收到了蔡瑁投降的消息。
有力气没处使的曹昂,都不知道自己该“谢谢”蔡瑁,还是应该恨蔡瑁。
曹军完全掌控城池后,曹军之中气氛一片欢腾,双方将士们的尸体被尽可能好生安葬,伤员们也全都得到了照料。
将军们询问曹昂该如何处置蔡瑁这个降将之时,曹昂只是笑了笑,坚持要等到楚云来了,他们兄弟二人商量过后再做决定。
最后一个得知这一消息的楚云,心情也是跟曹昂一样哭笑不得。
蔡瑁的投降,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早在这一战开始之前,楚云就知道,以蔡瑁一己之力,是不可能挡得住如此豪华的全明星阵容进攻的。
而且蔡瑁是贪生怕死之辈,对刘表的忠诚度也并非那种死忠,虽然为了他们蔡氏在荆州的整体利益,在尚有希望的情况下,他不会轻易放弃,不过只要局势不妙,他一定会当机立断选择投降。
“师弟,我感觉我被你给骗了!”
迎接楚云的曹昂,在楚云前脚踏入门口时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一句。
“啊?”
楚云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你看你让我率领虎豹骑的弟兄们在城门外待命,结果城门刚破,蔡瑁那厮就投降了,折腾了一大顿,我连剑都不曾拔过!”
看着曹昂委屈巴巴的模样,楚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第513章 刘表之殇
楚云也是颇为无奈,曹昂的心情,他可以理解,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总不能说,即使蔡瑁投降了,还要把荆州军他们杀干净吧?
“师兄放心,取荆州这场战役,拿下樊城只不过是第一步而已,等叔父来了,咱们就可以商量如何攻打襄阳了,这一次如果叔父让还允许咱们出手的话,我把主攻的机会留给你。”
闻听楚云这话,曹昂激动得两手搭在楚云的肩膀上,“师弟此话当真?”
“师兄,瞧你说的,我一向不说谎话的,再说我就算诓骗谁,也不敢诓骗你和叔父啊!”
“说得也是。”
——
之后,楚云和曹昂一直与将军们分配工作,忙于接手并处理樊城内的军政之事。
在俘虏的处理上,着实花费了一番功夫。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蔡瑁的极力配合之下,俘虏兵们的情绪还算稳定,最后在天色渐晚之际,城内的事情已经被处理得差不多了。
而曹操,也在闻讯后匆匆率众赶来。
大开城门迎曹操进城以后,一见到楚云与曹昂,曹操就兴奋地向二人连连称赞。
曹操也知道区区一个樊城,必然难不倒楚云与曹昂的强强联合,但是能做到在一日之内就拿下樊城,而且还是以敌军主将的投降为前提,这就非常难得了。
不过楚云和曹昂并不居功自傲,严格来说,这次能攻克城池,迫使蔡瑁归降,除了楚云和吴尘在南面的阻击增援一战上颇有贡献以外,最大的功劳还是应该非负责攻打西城门的高顺以及陷阵营的将士们莫属。
曹操心情大好,自然表示所有参与的将士,等到拿下荆州,一律要给予封赏。
将军们一同谢过曹操,开始老一套地大摆宴席欢呼庆祝。
楚云不厌其烦,对于那种喧嚣热闹的场合更是不愿参与其中。
以往他不好驳了曹操的面子,但是这一次,他在与赵云的交手中,左肩受了不轻的伤势,这让他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可以缺席。
所以楚云独自回到驿馆的房间,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肩膀上骨头的阵阵刺痛,让他时不时发出微微的呻吟声。
“看来我还是当不了铁血硬汉啊。”
为自己受了伤就感到不适的这份“较弱”感到无可奈何,楚云自言自语着进行了一番自嘲。
好在楚云临行前,乔紫青为了保证楚云的安全,特地把一些装有各种不同作用的药物,装到十几个瓶瓶罐罐里,并一同塞入一个作用类似医药箱的匣子,半强迫式地要楚云带上。
出发的时候,楚云还觉得这玩意是个多此一举的累赘,可现在楚云就觉得,有一个懂医术的妻子疼爱自己,还真是幸福。
服用下能治疗跌打伤的药粉之后,足足过了一个半时辰,楚云感觉伤势渐好,明显疼痛感减轻了许多。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楚云心想驿馆门口戒备森严,能进来的,一定都是身份不俗之人,于是痛快地起身,前去开门。
房门一开,果然,是曹操、曹昂、典韦还有郭嘉三人。
典韦是负责贴身保护曹操三人的,至于曹操三人,自然是为了探望楚云的伤势。
“云儿,伤势如何了?”
“不瞒叔父,已经好多了,先前没有参加庆功宴,只是因为云儿不喜欢那种吵闹的气氛。”
在私底下,楚云没有什么好欺瞒曹操的,曹操也并不会因为听到这种实话,有丝毫的不悦。
“叔父知道,你一向不喜欢宴席的气氛。
这都不要紧,只要你的身体没事就好,要不要传几个医师来替你看看?”
曹操的语气中,满是真挚的担忧。
“叔父不必如此记挂,侄儿已经服用过紫青为我准备的药了,请叔父、师兄、典韦大哥还有奉孝不必挂念。”
楚云一口气向四人连番道谢。
见楚云的精神不错,确实不像是有什么大碍的情况,四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这时,曹操才眉头舒展,点头道:“这就好,本来你受了伤,不该再打扰你休息,但是你也知道,眼下全军士气正盛,欲取荆州,当趁着这股气势,继续下去才行!”
“侄儿明白,叔父是来找侄儿商议,该如何攻取襄阳。”
曹操的来意,楚云早就猜到了。
“既然你知道叔父的来意,想来已经考虑好对策了吧?”
闻言,楚云点了点头,看向郭嘉,侃笑问道:“奉孝可有什么好主意?”
许久没有这般与楚云斗智,听楚云这么一问,那种熟悉的感觉顿时又找了回来。
“在下觉得,攻取襄阳,不必急于一时。”
“为何?”
楚云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
“因为现在的荆州内部,恐怕已经比我们想象得要混乱得多!”
这一次,楚云称赞道:“说得好,我也赞成这个看法。”
曹操却听得感觉云里雾里,问道:“就算蔡瑁举城投降,刘表在襄阳仍有十万守军,他们的核心兵力并未伤筋动骨,又怎会陷入混乱呢?”
“叔父有所不知。”楚云先行开口替郭嘉进行回答,“刘表当年单枪匹马入荆州,虽然在士族们的拥戴下,坐上了荆州之主的位子,但正因为他得位的方式是凭借士族们的拥护,所以他也无可避免地因此受到了局限。
蔡瑁作为荆州蔡氏的领袖,一旦他归降的消息传到了荆州其他士族领袖的耳朵里,他们就未必还会如先前一般拥护刘表。
再者这些年来,他们愿意奉刘表为主,也是因为这样符合他们自身家族的利益,而非终于刘表本人。
现在,风向已变,蔡瑁的败北,足以对士族领袖们的心态造成巨大动摇,他们也许已经在劝说刘表归降也说不定。”
曹操听得是既兴奋,又不敢相信事情会发展得这么顺利,狐疑地问道:“真有这么简单?”
这回是郭嘉负责回答道:“魏王啊,那些士族们的领袖,如蔡氏、蒯氏等大族,他们想得都是如何保全自身的利益和地位,哪里会在乎这荆州姓刘,还是姓曹呢……?”
郭嘉的这番话,实在是略微有失人臣之道了。
但曹操听闻之后,非但没有任何怒意,反而是喜得当场哈哈大笑出声。
笑了好一阵,曹操才渐渐停下,拍着郭嘉的后背道:“奉孝啊奉孝,你小子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精辟啊!”
说完曹操又看向楚云:“云儿也是一样,有你们二人在旁辅佐,孤岂能不成大业?!”
“魏王过奖!”
“叔父过誉了。”
说完了客套话,曹操又道:“这么说来,我们只需要静待荆州内部生乱,再进攻襄阳即可?”
郭嘉笑道:“属下推断的如果无误,这样做确实是最佳的选择。
何况魏王莫要忘了,进攻襄阳,需先渡江,而眼下我们需要先准备足够的船只,才能让三军将士们尽数渡江。”
“奉孝说得在理,不管荆州内部生不生乱,我们眼下都应该先做好充分的准备,再考虑攻打襄阳之事。”
曹操从胜利的喜悦中冷静下来,方才想起要攻陷襄阳,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好在现在的曹操,才四十三岁,雄心壮志尚未磨灭,在耐性上还足够,不会因为急于求成而误做判断。
就像历史上的赤壁之战时,如果曹操能年轻十岁,很可能就不会犯下一系列的失误。
五十三岁,对于一个古人而言,这个年龄实在太高了,高到曹操已经没有安全感,也没有足够的耐心,去选择保守的方式来成就大业。
相比之下,他更愿意用激进而冒险的路线,争取在有生之年,完成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
“好了,既然已经商量出了结果,咱们还是别打扰云儿休息了。”
曹操说完,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楚云的左肩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众人纷纷向楚云告辞,楚云正欲起身相送,曹操却让楚云不必拘礼,回床上安生休息即可。
——
一场战争的结束,一向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这会儿的曹营是欢天喜地,而襄阳的州牧府,气氛则是沉寂骇人得很。
“啪!”
收到蔡瑁投降消息的刘表,气得把手上读到一半的竹简用力往地上一摔,不顾风度地破口大骂。
“蔡瑁这个奸贼!枉我对他信任有加,将兵马与守备樊城的重任交给他,他战败丢了城池也就罢了,居然还率领我们自家的将士们,向曹贼投降!耻辱!奇耻大辱!”
如果是收到蔡瑁战死的消息,以刘表时年五十六岁的阅历,还不至于被气成这副德行。
可自己最依仗的左右手,到头来向敌人卑躬屈膝,这种感觉,简直跟男人被绿了一样,让刘表觉得羞辱至极。
闻讯而来的蒯越、蒯良两兄弟,一见刘表大发雷霆,对视一眼后,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其实早在这一战开始之前,蒯越和蒯良就曾经劝过刘表,说曹军势大,不宜力敌,不妨交出刘备一伙,再把樊城主动割让,以示臣服之心,让曹操放过荆州,也好止息兵戈,造福百姓。
但是在当时,即使蒯越和蒯良的言辞很保守,说得非常委婉,还是引起了刘表的勃然大怒。
而且刘表还当场表示,要与曹操势不两立,再有谏言投降者,一律按通敌之罪论处。
当时局面倒是被刘表这一手给强行压制下去了。
但在蒯越和蒯良看来,刘表这是盲目自大,忽视与曹军之间在军力上的客观巨大差距,致使蔡瑁不敌曹军无奈率众投降。
人说的话,往往取决于他的屁股坐在哪里。
像蒯越、蒯良这些人与蔡瑁一样同属荆州本地的士族领袖,就算刘表归降朝廷,他们一样能在本地继续做他们的官,过好日子。
所以他们才替蔡瑁觉得不值,并与之感同身受。
但刘表就不一样了,不投降,他还是荆州之主,一旦投降,他就成了一个名存实亡的傀儡。
所以刘表是宁死也不愿投降的。
“说话啊!怎么都不说话了?!”
刘表见这蒯越、蒯良都一声不吭,这股气没处发泄,只能开始找他们二人的麻烦。
“主公,恕在下无能,眼下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办法……”
“主公,在下以为,如今确实没有能抵挡曹军进攻的可能……”
这蒯氏兄弟二人一唱一和,就差没直说让刘表投降了。
刘表气得更是浑身直颤,他伸出右手指着眼前的二人,怒道:“你们……你们还是想劝我向曹贼乞降是吗?!”
蒯氏兄弟这回,干脆不说话了。
因为他们知道,即使是在蔡瑁兵败之前,以刘表在荆州的掌控力,也没有能力杀他们这两位蒯氏领袖,更何况现在的刘表,已经完全沦为秋后的蚂蚱,蹦打不了几天了。
就算刘表现在一怒之下,下令诛杀蒯氏兄弟,左右的兵士,也是不敢动手的。
要怪只能怪士族的势力在荆州本地扎根太深,而刘表又是靠着士族才坐上荆州之主的位子,根本没有能力也没有理由,去压制士族在荆州的发展。
“你们……你们俩……”
刘表怒火攻心,胸口传来一股剧痛,他捂着心脏,另一只手,指着蒯氏兄弟,最后一口气上不来,居然就气得当场昏了过去。
“主公……主公?!”
蒯氏兄弟没想到刘表的承受能力这么差,居然真就气得昏死过去,当下赶紧上前,检查刘表是否是怒火攻心被气死了。
蒯越用一根手指在刘表的鼻子前试了试,确认还有鼻息之后,松了一口气,冲蒯良道:“主公还有气息。”
“先命人扶他去休息吧。”
蒯良也叹了口气道。
此后,刘表昏迷了足足一天一夜才缓缓苏醒,而且身体和精神都萎靡不振,大不如前。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时候的刘表,气色极差,恐怕是活不了几天了。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刘表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反对的决定——召长子刘琦还有刘备一伙人,让他们带齐人马,返回襄阳。
第514章 打脸了?
三日后。
襄阳,州牧府邸。
刘表躺在病榻上,整个身体都显得虚弱而无力,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房梁,像是要把它瞪塌一样。
他的周围聚集了四人,风韵犹存的美艳少妇蔡夫人,蒯良、蒯越两兄弟,还有次子刘琮。
但这些人,都没有出现在他已经无神的黯淡目光之中。
很显然,他在等待的,另有其人。
“大公子回来了!大公子回来了!”
不远处传来了门客的呼喊声,让刘表已经空洞的眼神,仿佛在刹那间又重新恢复了短暂的生机。
他用干枯瘦弱的手,伸向声音源头的方向,仿佛想要抓住某种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爹!”
远道赶来的刘琦,在看到刘表这副病入膏肓的模样时,先是一声悲怆的哀嚎,然后便是跪伏在床边,失声痛哭!
虽然他大概也猜到刘表这次喊他回来,极有可能是改变了心意,想要让自己继承大业,但刘琦并没有装出一副伪孝的模样。
他的哭泣,他的悲痛,全部发自真心,哪怕过去父亲因闭目塞听,而对他产生了误解,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敬爱着自己的父亲。
见到自己一向敬爱的父亲,居然沦落到这等只剩下一口气的模样,刘琦自然是悲痛欲绝。
“回……回来了……”
刘表颤抖着伸出手,刘琦见状,赶紧将父亲的手握住。
“爹!儿回来迟了!”
“不迟……”
好在刘表虽然气色极差,但话还说得清楚,只是语速稍微慢了些,声音也相对低了些。
“爹——”
刘琦纵有千言万语,此刻却不像多说什么,只因悲痛已完全占据了他的内心。
这时,刘表向后看,只见刘备在张飞、赵云的保护下,也站在刘琦身后,看向刘表的眼神,亦是心痛万分。
刘备或许有几分演戏的成分,但他也同样是真情流露。
虽说刘备客居荆州的这段时日里,刘表没有全力支持刘备,但刘备在落魄时投奔的各个诸侯中,除了曹操以外,对他最好的就是刘表无疑了。
“玄德也来了……”
因为是刘表要求刘备随刘琦一起来的,所以看到刘备,刘表并不惊讶,瞧他的样子,似乎是反倒安心不少。
“景升兄,怎么才数月不见,就……”
刘备的声音也几度哽咽,热泪盈眶。
“玄德,琦儿,我有几句话,现在到了说的时候了!”
“请景升兄示下。”
“父亲请吩咐!”
“你们都瞧见了,我已病入膏肓,天不假年,荆州大位,我本想交给琮儿。
然而,奈何大敌当前,曹操大军压境,若是将大位传于琮儿,荆州势必被曹操鲸吞,我辛苦数十年建立的基业,终将化为泡影……
所以,我意,由玄德执掌荆州大权!”
瞬间,刘琮、蔡夫人还有蒯氏兄弟四人的脸色,都齐刷刷地变得惊恐。
“景升兄,万万不可啊!我客居于此,承蒙景升兄不弃,百般照顾,已是深感不安。
如今景升兄病危之际,愚弟岂能乘人之危,窃居荆州之主的位子?”
刘备之所以拒绝,其一是因为他知道,刘表这么说,最多是一种客气,也是一种试探,他绝对不是真心想让刘备抢了他辛苦多年打下来的江山。
其二,就算刘表脑抽了真是这么想的,现在荆州之主的位子也是个烫手山芋,接手下来,也未必是什么值得庆幸的好事。
其三,现在的荆州虽然有十万兵马,但各个士族都早就看刘备不顺眼了,如果这个时候刘备还抢了本该属于刘琦或者刘琮的位子,荆州只会上下离心,内部分裂,到最后分崩离析,让曹操捡了个便宜。
所以即使刘备再想得荆州,也不能选择在这个时机下手。
见刘备这么说,刘表果然露出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态度。
“既然玄德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琦儿……”
“儿在……”
刘琦泣不成声地回答着。
“你本性贤良至孝,荆州交给你,为父也可以瞑目了……”
“爹!儿何德何能……”
“住口!”刘表用最后的一点儿力气训斥着儿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说这些话吗?!”
刘琦猛然一怔,只好痛苦地点头道:“儿定当不辱没爹的名声,好好经营荆州,外御贼军,保境安民……”
“好!好……”
眼看着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刘表,在最后嘱咐交代几句之后,终于就此咽气,撒手人寰。
公元198年11月,刘表,卒。
痛哭声响彻整个房间,就连门外过道的下人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只不过,刘琦、刘备等人哭的是为刘表之死感到哀痛。
蔡夫人和刘琮哭的是自己以后的日子未必好过。
至于蒯氏兄弟,哭的就是虚情假意,还有对刘表临死前最终的决定深深的不满。
蒯氏兄弟,还有荆州其他本地士族的领袖们,都希望看到刘琮继承刘表的大位。
原因很简单,他们希望有一个软弱并容易操控的主公,就像昔日的刘璋一样。
这样一来,他们才能在保住现有地位的同时,在权柄、势力上更进一步。
而刘表这次不但让刘琦接掌荆州大位,还特地把刘备一伙人都给叫了回来,很明显就是怕本地士族们不服从刘琦的命令,让刘备给刘琦撑腰,压制士族们。
至于以后刘备会不会找机会夺了刘琦的位子,刘表虽然有所考虑,但他已经顾不了太多了。
再说,最后即使真的是便宜了刘备,也比便宜了曹操要好。
一来刘表本就对曹操怀恨在心。
二来,刘表知道即使刘备夺了刘琦的位子,也不会加害于刘琦,至少他这刘家一脉的香火还能延续下去,就算不能万世富贵,至少也能福荫子孙数代。
当日,接任荆州大位的刘琦,先是将刘表的遗命公之于众,然后下令好生安葬父亲的尸首,并急于接手荆州十万大军的兵权。
尽管蔡夫人和蒯氏兄弟都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但在看到刘备,以及其身后张飞、赵云二位虎将都在替刘琦撑腰的时候,他们就知道,局势已定,再无逆转的可能。
蒯氏兄弟的本意,是扶持刘琮上位后,以威逼利诱等等无所不用其极的方式,劝说刘琮向曹操归降。
这样,士族们的利益就能得到最大化。
但是刘表显然料到他们的计划,而且利用召回刘备、刘琦的方式,将他们的计划完全粉碎。
蒯氏兄弟开始有些后悔了,如果用最极端的方式,干脆拦截住刘表的信使,也许就能避免陷入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
只是这样要冒的风险太大,不到最后一步,他们也不愿意如此兵行险着。
但正是这份犹豫迟疑,才让他们如此。
另一方面,刘琦和刘备,可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鼠目寸光的士族们,而是在集中所有可以利用的资源和力量,积极备战。
十万大军原本有至少一半隶属蔡瑁统领,眼下蔡瑁已死,刘琦和刘备想完全掌控他们,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而最让刘琦、刘备二人感到头疼的,还是军心不稳,以及士族们在想方设法散播一些避战的言论,大体就是在蛊惑人心,让更多的将士们,尤其是军官阶层的将军、校尉们丧失战意。
而且,除了襄阳外,荆州其他郡县的太守们,不是持观望状态拒绝向刘琦施以援手,就是暗中通敌,打算与曹操里应外合,在恰当的时机出手,给予刘琦、刘备他们致命一击,然后再向曹操邀功请赏。
当然,这个所谓的适当的时机,是指刘备、刘琦穷途末路时,他们再蹦出来补刀,曹操也不会指望他们会卖命地损耗自己的兵力,在战事初期就配合曹军进行夹击。
但就算是这样,这种种不利因素加在一起,也足够让刘备、刘琦二人焦头烂额了。
而诸葛亮,正是最忙的一个,他既要接管诸多政务,维持荆州各地的正常运转,同时还要为主公出谋划策,管理军务。
虽然曹军一直没有发动进攻,但诸葛亮觉得局面反而在逐渐恶化,甚至失控。
尽管自家人们已经不知道截获了多少封荆州其他郡县太守、县令与曹操往来的书信,但是刘备、刘琦还有诸葛亮他们,也只是敢扣下书信,却不能用书信去质问那些不忠之臣。
否则,必然会激起他们的怨怒,甚至会引发大规模叛乱。
到那个时候,曹军再挥师渡江南下,如饿狼般杀向襄阳,则万事休矣。
“又是一封,大哥,公子,俺真想生撕了这个与曹贼勾结一气的畜生!”
帅帐之内,张飞把属下刚截获的一封书信在桌案上用力一摔,怒气冲冲地朝着刘备和刘琦二人说道。
刘琦见状先是一声长叹,然后无奈道:“先父在世时,曾待他们不薄啊!可如今,他们竟然都做了背主投敌的奸贼……”
“公子无需悲痛,依在下看来,这些人认定我们会败,大多都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才会做出这等事来,并不一定全是要按照书信中所说的那样,与曹操里应外合对付我们。”
刘备看得就比刘琦要透彻得多了。
刘琦叹了口气:“皇叔说得是,可他们不打算派兵来增援襄阳,这是事实……”
每个太守手上,都有多则一到两万左右,少则数千的部曲,如果能他们都愿意率军来增援襄阳的守备,众志成城,未必不能抵御曹军的进攻。
之后,刘备与刘琦二人,按照诸葛亮给出的计划,开始利用手中的兵马,为襄阳布防。
对于他们来说,驻守襄阳固然重要,但如果真的想击退曹军这次攻势,就必须阶段性地依次阻击曹军。
这首要的第一防线,一定是设置在江岸的西岸。
为此,刘琦特地拨调出三万最善于水战的荆州水师,并让他们沿着江岸进行布防。
只是,在统帅这三万荆州水师的将领人选上,不止是刘琦和刘备犯了难,就连诸葛亮,也迟迟想不出来。
如果蔡瑁没有战败投降,那么他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蔡瑁的水战能力,天下皆知。
然而现在,刘琦才深深的意识到,过往自己父亲在治理荆州的政事上虽然勤恳,但在军务上放权过重,过于倚重蔡氏,导致荆州不但兵权尽由蔡氏掌控,而且也没有吸纳或提拔其他善于领兵作战的将领。
如果是陆战,刘备手下诸如张飞、赵云等猛将自是当仁不让,但水战上,刘备麾下就一个能人也挑不出来了。
最后,还是诸葛亮下定决心,毛遂自荐,决定亲自指挥沿岸的防卫战,如果曹军胆敢来犯,竭尽全力将他们阻击在江上。
对于诸葛亮的能力,刘备和刘琦都毫无置疑,但他们还是不希望诸葛亮来负责此事。
眼下,诸葛亮身兼数职,二人需要仰仗他处理的事数都数不过来,万一诸葛亮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出三天,荆州的大小事务就不知道有多少要被搁置,甚至整个荆州的军政都要陷入瘫痪状态。
但在诸葛亮的一再坚持下,再加上眼下刘备与刘琦确实无人可用,二人只能迫不得已地将此事交给诸葛亮全权负责。
——
三日后。
樊城,帅帐之内。
“据报,刘备、刘琦已经完全掌控了荆州军政,而且还让诸葛亮亲自率领三万荆州水师,沿江岸布下防线,严防我军渡江登岸!”
曹操把刚刚获知的消息说完,然后用戏谑的眼神,看向面前的郭嘉和楚云。
之前,楚云和郭嘉二人信誓旦旦地说,荆州不久后就会陷入内乱,曹军可以捡一个大便宜,不战而胜。
然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按兵不动非但没能取得预想的效果,反而给了诸葛亮、刘备还有刘琦他们足够的喘息之机,让他们利用这段时间,真正掌控了荆州的资源。
曹操倒不是真的想责怪他们二人,因为他本来就不是很相信他们二人之前的推断,而且最初曹操做的,就是一城一池攻下去的准备,从来没指望能靠运气投机取巧。
第515章 首次水战
这时,楚云微微一笑,解释道:“叔父,莫要被这些停留在表面的假象所蒙蔽。”
“哦?”曹操饶有兴趣地看着楚云,“难道这其中还能另有玄机不成?”
“叔父,刘表已死,虽然他在临死前总算是做了一件不算糊涂的决定。
但是,刘琦与刘备虽然一心要与我们交手,但荆州当地的士族,以及其他郡县的太守、县令们,已经与叔父您多有书信往来。
侄儿料定,他们虽然不会帮我们出兵合击襄阳,但也绝不会助刘琦、刘备他们。
再加上士族们在背后掣肘,侄儿相信,刘琦和刘备只是外强中干,荆州的局势也绝非表面上那么稳定。”
听楚云说完,郭嘉也在一旁帮腔:“魏王,在下以为,车骑将军的话,很有道理。”
曹操也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点头道:“嗯,说得也是,那依你们俩的意思,咱们接下来应该?”
“叔父!”楚云拱了拱手,“侄儿愿与师兄再一次亲率六万精兵渡江与诸葛亮的三万荆州水师一战。”
“你有这份心意,叔父我很高兴,不过云儿,你可莫要忘了,荆州水师尤善水战,他们把你堵在江里,沿着江岸设防,我军将士大多不习水性,如何能顺利登岸?”
“叔父放心,只要叔父肯借侄儿一人,侄儿就有信心战胜诸葛亮!”
见楚云信誓旦旦的样子,曹操不禁问道:“何人?”
“就是先前被俘的敌将——蔡瑁!”
——
三日后。
襄樊之间的江水,今日格外湍急。
水浪拍打船体的声音,仿佛在曹军出发之后,就不曾在楚云的耳旁停歇过。
“呕——”
楚云趴在甲板上,不知自己是第一次向江水里呕吐。
“哈哈哈哈——”
每当这个时候,一旁的曹昂,都会一边用手轻拍着楚云背,一边哈哈大笑。
“师弟啊师弟枉你一世英名,想不到你居然会晕船,哈哈,哈哈哈——”
一直以来,楚云都给曹昂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时间长了,曹昂有时甚至会情不自禁怀疑,楚云是否会是苍天派来襄助父亲的神人。
可现在看来,楚云也是肉体凡胎,也会有晕船这样有些好笑的毛病。
已经早就把胃里的食物吐得一干二净的楚云,一边用纸擦着嘴,一边幽怨地看向曹昂。
“我说师兄啊,你师弟我在这痛苦,你却拿我的痛苦取乐,是不是有点儿不够意思啊……”
“阿这,不好意思,我错了,师兄向你赔罪……噗——哈哈哈哈!”
曹昂正经严肃的神情挺不住三秒,就又一次爆笑如雷。
楚云见状,也只能叹了口气,不再理会曹昂,一边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轻轻按摩着自己的太阳穴。
虽然不知道这种做法是否会起作用,但楚云也只能用这种方法,企图借此驱逐那股晕眩感。
“早知道,就应该让紫青给我弄点儿晕船药,等等!”
“师弟,你干嘛去?!诶?!”
楚云恍然想起什么,赶紧强撑着意志,回到船舱里寻找乔紫青当初塞给自己的药箱。
果然,匣子中有一枚瓷瓶之中,装得是晕船药!
“哎,把这茬给忘了,白遭了半天的罪!”
楚云毫不犹豫地服下药丸,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感顺着喉咙遍布全身,直冲大脑,让那种恶心呕吐的感觉被完全驱逐出体内。
“舒服!”
吐出一口浊气,楚云顿时感觉浑身神清气爽,将瓷瓶收好以后,匆匆赶回甲板上。
“师弟,你方才急匆匆的干嘛去了?”
“拿药。”
楚云没好气地白了曹昂一眼,因为之前曹昂实在是幸灾乐祸得太过分了。
“有药,你怎么不早吃啊?”
曹昂的这个问题,把楚云给问得一愣,他心想总不能说自己把药物的事给忘了,干脆就扯谎道:“我这是为了磨练一下自己的意志!”
这个听起来就扯淡的回答,居然引起曹昂的肃然起敬。
“了不起,师弟,此等意志力,师兄实在是佩服!”
没想到这种低级谎言,曹昂都能信以为真,楚云面露惭愧之色,赶紧转移话题。
“对了师兄,蔡瑁将军呢?”
“在后面呢,怎么?你又有话要问他?”
曹昂的语气中透露着明显的不屑之意,让人听起来并不怎么舒服。
“师兄,你还是应该稍微注意一下对待蔡瑁将军的态度,他毕竟是降将,已经投入了叔父的麾下。
况且此次登岸作战,很可能需要与敌军展开水战,若是没有他襄助,你我如何取胜?”
楚云低声正色提醒道。
“我记下了。”
曹昂最大的好处,就是足够虚心,愿意学习并不断提高自己,承认错误的速度,也是快的出奇,完全不像一个公子摆足架子死不认错。
其实楚云也知道,曹昂不喜欢蔡瑁这个人。
事实上别说是曹昂了,就连楚云自己,都认为蔡瑁这个人并不讨喜。
只是眼下这正是用得上此人的时候,如果还抱着对蔡瑁的意见开战,这场登岸战就可以说是未战先败了。
“嗯,来吧师兄,随我一起去见一见蔡瑁将军。”
“好。”
——
另一侧的船甲边上,蔡瑁正在聚精会神地凝望着远处的江水。
“蔡瑁将军。”
楚云走近蔡瑁,打断了对方的思绪。
“哦?原来是车骑将军,公子也来了!”
蔡瑁吃了一惊,连忙行礼。
“蔡瑁将军不必多礼,不知方才将军在看什么?”
“回禀车骑将军。”蔡瑁站好身子,“末将方才在看江水。”
“江水?”
“是的,车骑将军有所不知,这江水的水位,对于接下来的登岸战十分关键。
按目前我军船只行驶的速度来看,我军应该在两个时辰之后,也就是黄昏时分抵达岸边。
依照末将通过观察水位得出的推断,那个时候,江岸西面的水位更高。
诸葛亮绝不会在满是江水的岸边设立太多的守军,所以西面也更适合我军在那个时间尝试登岸。”
听得蔡瑁分析得有条不紊,楚云点了点头道:“将军果然深谙水战之法,连这样高深的技巧,都烂熟于胸,佩服!佩服!”
自打投降以来,蔡瑁在曹营之中,已经不知经受了多少白眼,特别是那些曹氏宗族的将领,根本没把他当人看。
所以蔡瑁属实没想到,自己区区降将,居然会引得楚云这样的大人物如此以礼相待。
“久闻车骑将军恢宏大度,情操高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末将万万不敢当得起您的‘佩服’二字。”
这时候,一旁的曹昂,在佩服蔡瑁在水战上的造诣时,更佩服楚云的心胸和远见。
蔡瑁方才这一番针对江水的判断之言,恰恰证明了楚云所说的是对的。
即使是个人不喜欢蔡瑁这个人,也不应该把这种情绪带到战事之中。
如果不是楚云及时提醒,曹昂心想自己恐怕要因为与蔡瑁针锋相对,而误了大事。
“蔡瑁将军言过了,莫要说是我师弟,包括我现在,也是对将军刮目相看呢!”
曹昂也趁机为楚云帮腔,拉近跟蔡瑁之间的关系。
闻言,蔡瑁顿时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
要知道,曹昂和楚云,可是象征着曹营年轻一辈中最有分量的人物!
而眼下,这两个人居然同时主动向自己示好,哪怕明知道这是因为在接下来的登岸战中,他们需要仰仗自己杰出的水战能力,但蔡瑁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心头一阵温暖。
而且,他还不禁在心中感叹,且不提曹操,就连曹操的儿子、义侄都有此等胸襟气量。
反观他的故主这一边,莫要说是刘琦、刘琮这二位公子了,就是刘表本人,也远远不及曹昂、楚云其一。
这样巨大的差异,让蔡瑁心中那仅存的一丁点儿对荆州的眷恋,被彻底抹消了。
楚云的这三言两语间,确实透露着明显的“拉拢人心”的意图。
但他说得坦荡,既不遮遮掩掩,更不拐弯抹角,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绝不会反感别人用这样的方式来跟自己套近乎。
接下来,楚云、曹昂与蔡瑁开始商议具体的登岸策略时,就显得轻松顺利很多了。
大概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蔡瑁将自己从大局上的战术,细节到每一艘战船,甚至每一兵一卒的登岸方式,都完整地跟楚云、曹昂二人讲述了一遍。
而二人听得看似头头是道,连连点头,其实完全像是听天书一样,不明所以。
说得简单点,二人的心情就是“虽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又过了一个半时辰,时间与蔡瑁预计得几乎是分毫不差,极其精准,战船上的曹军将士们,已经能远远望见江岸,以及在岸上严阵以待的荆州水师们。
不止如此,楚云、曹昂还有蔡瑁三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现曹军船队的左右两翼,都有荆州水师的船只!
“蔡瑁将军!敌人难道要用战船对我们形成左右夹攻么?!”
曹昂是第一个慌张的,从位置上看,如果左右两翼的荆州水师靠过来,对曹军船队似乎非常不利。
“不会的!”
蔡瑁镇静地解释道:“公子莫忧,诸葛亮的兵马不足,绝不会在江中与我们用水战决胜负!
他此举只是为了牵制我们的注意!只要我们不上当就好!”
“蔡瑁将军分析得有道理,诸葛亮不会放弃江岸那么好的防守优势,主动跟我们在江中决战。”
楚云点了点头,以他对诸葛亮的了解,诸葛亮生性谨慎,绝不会采取这种过分冒险激进的方式指挥作战。
事实果然如蔡瑁和楚云所预料的一样,在左右两翼的荆州战船,虽然在保持着运动划行,但始终没有要朝曹军战船靠拢的意思。
而且稍微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战船的数量并不多,远不及曹军战船的五分之一,甚至还要更少。
看来,这确实如蔡瑁所猜想的一样,是诸葛亮故布疑阵的障眼法。
“蔡瑁将军,接下来我们是按照原计划靠岸?还是先把那几艘敌军的战船解决掉?!”
曹昂左顾右盼之后,又看向前方在江岸上驻扎的荆州军,不禁觉得头大。
“公子,咱们得先把敌军的战场先逼退,如果任由他们在左右侧翼周旋,一旦我们先强行登岸,他们就可以抄后路烧毁我们的战船!
一旦那样的话,咱们的退路就断了,士气也将大受影响!”
蔡瑁经验老到地分析道。
“好,那咱们就先把这些敌船清理干净!”
曹昂点了点头,让旗手通过旗语,向其他的战船下令。
很快,其他战船的将士们就收到命令。
曹军的战船们一分为三,左右侧的部分战船,开始向左右两翼的敌船靠拢。
江水自东向西而行,曹军的战船是逆流行驶,速度并不快,而荆州水师的战船们看到曹军战船向他们逼近,立刻调转船头,选择避战。
这个选择对于荆州水师来说非常合理,他们在战船数量上处于绝对劣势,一旦开战,处于劣势一方的舰队,战败的速度往往比陆地上的部队还要快得多。
然而,一旦调转穿透,荆州水师的战船们,也从顺流而行,转变为逆流而行。
而且,荆州水师本身的战船体量更大,行驶起来的速度也相对更慢一些。
没过多久,双方战船的距离就逐渐被拉近,到了彼此都不得不进行迎战的境地。
于是双方都开始用早就备好的火箭,射向对方的战船,天空中满是来回飞舞的火光,显得绚丽而反常。
无论是曹军的战船还是荆州水师的战船,在中了数十支火矢后,船体都开始纷纷起火。
而早就准备好灭火的将士们,会立刻用提前预备好的水桶,泼水扑灭船体上的火焰。
只要救火及时,这些专门用来作战的船只,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损坏。
因此这种远程攻击,也很难对敌人的船体造成什么伤害,所以,主动进攻一方的士兵们,通常会选择一种,非常古老而直接的进攻手段。
第516章 强攻营寨
没错,这个方法,就是冲撞!
让掌舵的将士,主动将船开往敌船,任由船体向敌方的战船发动撞击!
最前沿的曹军船只,如同要撼动山川一般,以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冲向敌船!
“砰!”
随着如惊雷般的声音响彻江上,被撞到的荆州战船发生剧烈的震动,船身的木板有部分已经出现破损。
水流“哗哗哗”地顺着破损产生的漏洞渗入船体,再这样下去,战船的重量会不断增加,最后彻底沉船。
“快救船!快!”
“还愣着干什么!”
“转舵!快点转舵!”
惊慌的荆州水军们在船上七嘴八舌地喊叫着。
有的荆州水军反应极快,迅速赶到船舱中,用提前准备好的水桶,将已经渗透进船舱底层的水向船体外舀。
水已经堆积到能改漫过士兵们脚踝的程度,他们只得尽力向外舀水。
“别只顾着向外舀水!快,把角落里提前备好的木板都搬过来!把那些漏洞都修补上!”
一位相当于船长的士兵,指挥着手下的将士们,先是指了指船舱的角落,又分别指向不断向船舱渗水的窟窿。
得到命令的士兵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搬起木板,拿起锤子钉子,去修补船舱的破损处。
一时之间,水流不止的声音,与铁锤敲打钉子和木板的声音,混杂在空间本就狭小的船舱之内,吵闹得几乎听不清众人的交流声。
因为船舱下并没有能排水的缝隙,所以那些负责舀水的荆州水师们,还必须跑出船舱回到甲板上,再把水倒回江外。
而在这个时候,曹军的将士们当然也不会闲着。
他们用更多的火矢向敌船射击,很快,荆州战船的船身就出现多出被点燃的部分。
手忙脚乱的荆州水师们既要忙着躲避火矢,又要忙于救火、舀水以及修补船身上的窟窿。
这时,抓准时机的曹军将士们,按照蔡瑁的指挥,更换普通箭矢进行射击。
荆州水师们根本无暇招架,更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还击。
大概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这支本该负责在左右两翼迂回的船队,就完全被曹军的战船击溃,连一艘船都没能幸免。
“蔡瑁将军!厉害!”
曹昂见此情形,不禁对蔡瑁竖起拇指赞不绝口。
“公子过奖了,都是公子信赖,末将才能与敌人放手一搏。”
以蔡瑁的水战功底,他并不怕跟荆州军交手。
因为荆州水师原本的打法,都是他训练出来的,至于诸葛亮的水战布置,他根本就不怕。
可以说唯一让蔡瑁觉得担心的,就是曹昂和楚云的不信任。
现在他就完全没有这样的顾虑了。
“蔡瑁将军不必太过自谦,这初试锋芒就有如此成效,全是是将军你的功劳。
只是,不知接下来,我们是否应该直接登岸?”
水战,楚云自认没有蔡瑁在行,于是在称赞对方后,虚心请教道。
“末将以为眼下应当趁敌军战船俱毁,一声令下,让将士们乘船直冲上岸!”
“好!那就按蔡瑁将军说得办,师兄你觉得如何?”
楚云没有异议,既然掣肘之患已经解除,确实应该立刻登岸,与诸葛亮所统御的荆州水师展开正面的登陆战。
“既然蔡瑁将军和师弟你都没有异议,我当然也同意。”
曹昂也点头赞同道。
三人达成一致,当即下令让在左右两翼的战船重新聚拢回到中央的位置,然后抱团集合,进行登岸!
河岸边,看到左右两翼战船都被清除的诸葛亮,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本来诸葛亮下达的命令,是只骚扰和牵制敌人的注意力,万万不可盲目与敌人作战。
如果那些战船上的士兵能再灵性一些,严格按照诸葛亮的嘱咐,始终与曹军的战船保持着足够的距离,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但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诸葛亮也不想着重提及这些事来打击士气。
收敛心神,诸葛亮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即将靠岸的敌船。
“准备火矢!”
诸葛亮高声呐喊,早已在岸上布置好的弓弩手们,几乎同一时间搭弓引箭。
“放!”
“嗖——嗖——嗖——”
漫天火矢想绽放的烟花般在空中飞舞,并连续落向曹军那些眼看着就要登岸的战船!
战船上的将士们只负责做最简单的灭火任务,并大规模进行反击。
两军开始疯狂对射,彼此的箭矢在上空你来我往,数量难分伯仲。
在远程对射上,双方互有伤亡,曹军的将士们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然而,随着曹军将士们陆续从抵达岸边的战船上顺利登岸后,局势就开始发生了逆转。
最靠近河岸的荆州水师们,显然并不善于短兵相接的战斗,大概是因为长期疏于正规作战的训练,以至于他们挥动武器的动作都略显僵硬。
这样的部队,在硬碰硬的情况下,自然不可能是每天接受正规训练,而且不少是从血海中滚出来的曹军将士们的对手。
楚云、曹昂和蔡瑁也顺利登岸,三人还亲自加入战斗。
曹昂与楚云左右开弓,一把雪白的泠雪剑,一把青霜般的青锋剑,在二人的手中如沾满鲜血的画笔,在半空中绘制出一道道血腥的残酷情景。
最靠近江岸的位置,很快就被楚云三人率众占领。
而荆州水师们,虽然节节败退,但也算是有条不紊地后撤,并没有狼狈到丢盔弃甲的程度。
然而这一切仿佛都在诸葛亮的预料之中,安于军中的他,年轻白净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
一声令下,他便带着将士们撤回早就提前准备好的营寨,且各个营寨的门口,都布置好了防守。
与江岸边那种显然在放水的防御有所不同,营寨门口戒备森严,士兵们的盔甲增量,刀锋尖锐,盾牌厚实坚固,一看就不是之前那些荆州水师所能比拟的。
看来,这些士兵,应该都是刘备的部队,而且是经过诸葛亮近几个月的悉心训练,才选拔出的精锐。
“看来,诸葛亮一开始就没指望能在水战上胜过蔡瑁将军,他真正的目的,还是要借助大营,跟我们打陆地战!”
看穿诸葛亮用心的曹昂,在说出这番话时,拳头已经不由得握紧了。
见状,陆辰知道,曹昂是想起了当初致使羽林解散的那场惨败。
“师兄,冷静一下,这一次,咱们兄弟齐心,为过去战死的羽林弟兄们报仇。”
楚云本不愿激起曹昂的怒火,但他认为这个时候,无论说些什么,曹昂都不可能在简单的安抚下,就从始终萦绕他心头的仇恨中摆脱出来。
既然无从摆脱,那不如就索性正视仇恨,这样反而能避免被愤怒冲昏头脑,尽可能保持冷静。
果然,曹昂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一些,紧紧攥死的拳头,也重新舒展开来。
“师弟你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
二人相视一笑,气氛得以缓解。
这时,蔡瑁盯着守备布置极其严密的敌方大营,不禁向楚云和曹昂发问。
“公子,将军,我们当真要正面攻过去么?”
到了岸上,面对即将要进行陆地战,蔡瑁的底气明显不如先前那么充足了。
对于正面交锋或者攻城拔寨的硬仗,曹军之中无论是将军还是普通士卒,都已经司空见惯且经常亲身经历。
但是对于蔡瑁和荆州军而言,他们常年过着太平日子,远离战火,久疏战阵,除了最擅长的水战还记得打法以外,其他的打法早就给忘干净了。
“当然要打,无妨,蔡瑁将军且歇息片刻,我与师弟要先行攻破敌寨!”
曹昂说的比较委婉,直接的意思就是:没你的事了,一边歇着去吧。
蔡瑁如蒙大赦,巴不得赶紧躲到后方。
过惯了舒服日子的蔡瑁,让他平日里训练水军和指挥水战还行,真刀真枪跟人过招,他恐怕连曹昂身边的几个亲卫都打不过。
四个营门口的将士都是守备齐全,长矛手、刀盾手分别列在大门附近,哨塔、箭塔上的士兵都将远程武器准备就绪,仿佛就等着曹军将士们去送死了。
营寨的内墙虽然是木制,但外围全部是一层密不透风的石头墙壁,可见诸葛亮在筑造这个营寨的时候,还是下了不少功夫并打算把他打造成一个坚不可摧的小型壁垒。
目送蔡瑁撤回部队后方之后,曹昂凑到楚云身边,小声商量道:“师弟,你看,诸葛亮打造的这个营寨,固若金汤,简直比一些城池还要难以攻破!”
楚云点了点头,用手指着对方营寨门口的箭塔,叹息道:“是啊,而且诸葛亮把什么都想到了,石墙不怕火攻,我们的战船又不能把投石机也运过来。
别说是投石车,就连虎豹骑们,也还都留在樊城,现在咱们手上就只有善水性的步军精锐。
师兄,看到没,那个是巨弩!袁绍曾经对付公孙瓒的时候,就用过这东西,也不知诸葛亮是从哪儿学会了这东西的制作方式。
如果让弟兄们贸然冲锋,恐怕伤亡惨重不说,一时半会儿也拿不下这营寨。”
“那怎么办?总不能率领大军绕过去吧?咱们此战的目的,不就是要扫清沿岸附近,确保后续在樊城的大军,有一个绝对安全的渡江空间么?”
“师兄你别着急,情况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
楚云淡定地继续仔细观察着营寨大门,良久之后,沉吟道:“师兄,恐怕要让弟兄们准备打一场硬仗了,避无可避,除了强攻别无他法。”
没错,正如楚云所预料的一样,诸葛亮在这座营寨的布防上,可以说没有任何的漏洞。
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任何一流的统帅,都不可能在这么关键细节上有所疏漏,更何况是诸葛亮。
“好,强攻就强攻,咱们先打哪个门?”
“哪个门都一样,因为诸葛亮既然敢驻守这营寨,那么四个营门的守备力一定是相当的。
这样吧,先派少部分将士去试探性进攻,找个机灵的校尉负责,如果情况不对,允许他带着弟兄们先撤回来。”
楚云的这个法子虽然有可能伤及士气,但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不用实践来试探一下营寨的守备力,直接盲目进攻的风险太大,楚云与曹昂很可能承担不起。
“好,就这么办,胡松,你过来!”
曹昂随口喊来一个方脸大汉:“你带五百弟兄,从北门试探性进攻,如果发现情况不妙,就立刻带人撤回来。”
“公子的意思是,让卑职试探敌人的虚实?”
看来这位叫胡松的方脸大汉,还有点儿小聪明。
“对,就是这个意思,去做吧。”
曹昂点了点头道。
“卑职遵命!”
胡松弯腰作揖行礼,然后回队伍中点了五百精兵,便亲自带队冲向敌营寨的北面宅门。
曹军眼下所停驻的位置,距离诸葛亮的营寨足有五里,虽然这个距离并不算远,但胡松和那五百名曹军将士,想要在敌人的眼皮底下接近营门口,也并非易事。
东侧是一片光秃秃的平坦大道,如果从那里进军,胡松他们多半要在途中就被射程马蜂窝。
而西侧则是一片树木丛生的翠绿森林,对胡松他们来说,是避开敌人的箭矢,同时靠近北寨门的唯一可行路线。
胡松也正是选择了这个路线,带头钻入林中。
目睹了这一幕的营寨守军们没有因此放任胡松他们接近北寨门。
他们用早就备好的远程武器,对依靠树林作为掩体徐徐向前的曹军将士们进行阻击和压制。
普通的弓弩自不必多说,真正可怕的,还是矗立在箭塔上那几个体型大得吓人的巨弩。
每一个巨弩,都需要两名专门负责更换巨矢的士兵,三名负责拉动弩弦的士兵,以及一名负责瞄准射击的士兵。
“嗖——”
当一发巨弩以霹雳般的速度射向林中时,巨型弩矢直接将弹道上触及的一颗小树贯穿!
不止如此,当它砸在地面虽然没有正中某位曹军将士,但其深深插入地面,引起的震动,都吓得本来奋勇向前的曹军将士,当场愣在原地,两腿发软!
第517章 小型投石车
奉命进攻的校尉胡松也是吓得一朵搜,但仅仅是这种程度就要撤退放弃进攻,是不可能的。
胡松咬紧牙关,拔出刀既像是在给身旁的将士们鼓舞士气,又似乎是在给自己壮胆道:“兄弟们,拿起武器,随我冲!”
曹军将士们见状唯有跟随胡松,冒着箭雨和巨弩的压制前冲。
箭矢密密麻麻地自天际中不断射来,将士们各自利用树木的枝干进行躲避,无数箭矢如同钉子一般,钉插在树木上,泥土中。
当然,也会有运气不好或者闪避不及时的曹军将士中箭,如果倒霉透顶,还会被射中心脏、头部,致使他们当场身亡。
但这种情况并不多,毕竟曹军将士们不但善于规避箭矢,而且手上还有坚固的盾牌,在四处都是树木的森林之中,想要躲避这些箭矢,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巨弩所发射出的巨矢,就截然不同了。
无论是威力、速度还是攻击范围,巨弩都远在普通的弓弩之上,闪避不及的将士们,被当场贯穿胸膛、腹部,然后如同人型旗帜一般被钉在树木上的情况并不少见。
被钉在树上的曹军将士,整个腹部都露出一个巨大的窟窿,他们奄奄一息,口中吐血不止,想要挣扎,但只要稍微一动,那传遍全身每一根神经的彻骨剧痛,就会加剧他们走向死亡。
有些关系好的将士们,看到自己的兄弟这副惨状,当即放弃向前冲锋,带着其余几人扭头想要将巨型弩矢从树木上拔出来,拯救被钉在树木上的袍泽。
然而,这不过是一时悲痛而产生的天真想法,且不说他们很难将深插在树木上的巨型弩矢拔出,就算拔出来,被钉在树上的将士,也唯有当场因失血过多或伤势过重而阵亡。
早在被巨弩射中的那一刻,他们的死亡,就已经注定了。
“放弃吧,别管他们了,继续冲锋!”
见此情形,本该怒声呵斥士兵的胡松闭眼谈了口气,有些于心不忍地劝阻道。
被规劝的将士们唯有放下手中的弩矢,痛苦地忍住泪水,转身不再去看必死无疑的兄弟,化悲愤为力量,继续向目标北门冲锋。
就这样,在伴随着不断有新伤亡的前提下,五百先锋将士终于在校尉胡松的带领下,成功抵近北寨门附近。
“继续进攻!兄弟们!随我杀进去!”
胡松高喊一声,将手中的环首刀高举过头顶,提盾保护这自己向前冲锋。
身后的将士们也被彻底激发斗志,发出如群狼般的怒号,气势汹汹地向前冲锋。
但是,下一刻,更加可怕的事,发生了。
一连串的弩矢发射声,天空中飞射而来的弩矢,如同加特林机枪一般,以完全远超常理的发射速度,不断射向胡松以及其他的先锋将士。
盾牌确实可以抵挡弩矢,一支两支,三支五支甚至是十支都没问题。
但是,数以千计的弩矢铺天盖地地射过来,而且射速极快源源不断时,躲避也好,举盾抵挡也罢,都显得毫无意义。
唯有躲在参天大树的枝干后,才能勉强保住性命,可一旦这么做,就寸步难行了。
抵近大门的曹军将士,被逼迫着只能重新退回树林中。
“快!退回树林!找树木做掩……啊!”
还没说完话的胡松,正要带队后撤,可突如其来的一发弩矢,直接贯穿了他的咽喉!
声带被破坏的胡松只能勉强发出漏气般的声音,别说是身边的将士,就连他自己也听不清。
下一刻,他便整个人失去最后的生命力,“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失去了作为指挥的胡松,先锋部队的其他将士们顿时乱作一团,他们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有的只顾着在林中乱窜。
而诸葛亮显然没有营寨内的守军出去追击的打算,只是下令让守军们继续用远程武器压制。
后方的曹昂见此一幕,气得捶胸顿足,懊恼道:“坏了!胡松一死,这五百弟兄算是回不来了。”
“哎……”
楚云也叹了口气,虽然胡松和这五百先锋军确实试探出对方营寨门口防守能力的虚实,但因此就让自家的弟兄们沦为炮灰,换做是谁都难免不大好受。
不过战争一向是这么残酷,为达目的,总会有所牺牲。
“师弟,敌军使用的弩,似乎有点特别,你看!
他们那个能连发数十支箭的大弩,既不是那种需要太多人操控的巨弩,装填起来也相对简单,这种情况下别说,别说是五百人,就是五千人,只要离开森林进入空旷的平地,也只有被射成马蜂窝这唯一的下场。”
曹昂敏锐地看出了情况,如实分析道。
“师兄说的是,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诸葛连弩’了。”
楚云盯着哨塔和箭塔上的诸葛连弩,托腮说道。
“师弟你见过那东西?”
“从来没亲眼见过,只是听说过,但没想到它的威力,比我预想之中还有强。
还好这东西并不便于携带,否则的话,诸葛亮拿他作为进攻利器,在平原上连骑兵都抵挡不住这诸葛连弩的厉害……”
“那咱们怎么办?”
“办法倒是有,但是眼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师兄,我看还是先派一些弟兄,通知先锋部队们撤回来,能救一个是一个。
然后,我们率军后撤五里,我再跟你详细说明应对诸葛连弩的办法。”
此时,楚云心里已经生出了一个对策,并在脑中思索着它的可行性。
“好吧……”
黯然叹息一声,曹昂又选了一百人负责从林中潜入,命令那些溃不成军的先锋部队们撤回来。
事实上,五百先锋军已经只剩下百余人,救他们的价值并不大,但如果放任他们自生自灭,对于全军的士气实在是影响太大,而且这种做法也未免太不人道。
——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曹昂和楚云就带着蔡瑁一起,成功撤出五里之外,诸葛亮也知道,射杀几百先锋将士,对于曹军整体实力而言,几乎毫无影响,所以也不可能下令追击。
“师弟,这里应该安全了,你先说说你的法子吧。”
曹昂有些身心疲倦地又是一声长叹,从马背上翻下身,不顾形象地坐在一块半边长满苔藓的岩石上休息。
“师兄,以现有的条件,要攻克这座营寨是不可能了。
但是,我们如果想要进攻襄阳的话,就必须先拔出这个营寨才行,诸葛亮在营寨的建造位置上异常刁钻。”
楚云也学着曹昂的样子,坐在石头的另一侧,二位主帅都下了马,亲卫们以及其他的将士们也都坐下进行着休整。
将士们虽然经过划船和渡江稍显疲惫,但体力并没有消耗太多,反倒是精神上在目睹了先锋部队的出师不利后,略有些萎靡不振。
“是啊……”曹昂左手扶着额头,“他把营寨扎在那个位置,如果放任不管直接进攻樊城的话,我军随时都有可能陷入腹背受敌的情况,再者,诸葛亮可以随时拦截我们从江北通过货船运输的粮草军械等补给……”
“师兄说得没错,这就是说,我们必须要攻克营寨,避无可避。
在确认了这一点后,我认为,只有以巨石将那些箭塔、哨塔上的巨弩、诸葛连弩都砸毁,才能向敌方营寨展开进攻。”
听了楚云的话,曹昂少见地摇头否定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现在的抛石机都在樊城,就算要把它们运来,恐怕一般的船也做不到吧……”
楚云却淡然一笑:“如果要运送抛石机,自然是太不方便,但我们只是要攻克营寨,砸毁箭塔、哨塔,而不是要砸毁城墙、城门。”
“什么意思?”
曹昂似懂非懂地挠着头问道。
“师兄,我建议咱们原地安营扎寨,花两、三天的时间,赶工出一些小型投石车,然后用这种投石车到前线,砸毁对方的箭塔、哨塔。”
“小型投石车?”
“没错,抛石机的体积太大,运动起来也不方便,但小型投石车就完全不懂了,只需要四到六名将士,就可以推着它在战场上移动,不错的射程以及不逊色于抛石机多少的威力,我想它是最适合应对目前这个局面的攻城武器了。”
“你懂制作方法么?”
“这是自然。”
“可是就算这样,咱们此行也没有带上工匠啊……”
“师兄,小型投石车的制作方式并不像抛石车那么复杂,我相信咱们军中,肯定有些弟兄是在响应征兆前做过一阵子铁匠、木匠的。”
“好吧,就算咱们做得出来,我也不觉得诸葛亮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安营扎寨,还给我们足够的时间制作你所说的‘投石车’。”
“放心吧师兄,诸葛亮在营寨的防守上,虽然固若金汤,但他如果主动出来进攻,想胜过我们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再说诸葛亮生性谨慎,他是绝对不会放弃防守上的巨大优势,主动率军来进攻我们的。”
“如果他向刘琦求援,刘琦又发兵来一起攻打我们,怎么办?”
一旦对上诸葛亮,曹昂先前的那股冲劲儿就像是被某种神秘存在吞噬了似的,整个人都变得畏首畏尾起来。
“师兄,你先冷静一点。”
楚云看着额头上直冒冷汗的曹昂,觉得对方的状态实在太过失常了。
闻言,曹昂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不好意思,师弟,我……”
曹昂不想再提及当初的败绩。
“没事师兄,我明白。”楚云在曹昂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刘琦,肯定会保留最后的兵力,用来死守襄阳,以此保全最后的根据地。”
“好,我相信你,咱们就按你说的办。”
曹昂收敛心神,决定按照楚云的说法试试看。
于是曹军将士们开始大兴土木,在原地准备搭建营地。
收到这一消息的诸葛亮,果然没有派兵前去骚扰楚云,在他看来,这无非是楚云的疑兵之计,吸引他去进攻。
曹军仅用不到一日的时间,就迅速修葺好了新的营寨,但足足用了三日,才将楚云需要的小型投石车赶制成功。
下午,大营之中。
“师弟,你说的这东西,他真的能行么?”
曹昂围绕着崭新的投石车转了一圈,挠头问道。
四个大小完全对等的轮子,长方形的木制车身,用诸多麻绳捆绑混合在一起的结实绳索,以及精巧的机关。
可以说,摆在曹昂与楚云面前的,是前所未见的新型攻城器械。
“当然可以,使用方法,我已经教给那些善于学习的弟兄们了,不过我不打算在开战前做试验,很可能会打草惊蛇。”
楚云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样,如此郑重其事地决定道。
“难道你要在不试验的情况下直接将它们投入到战斗中?如果它们有所故障,或者需要调校,该怎么办?”
听到楚云的决定,曹昂难免会因此感到不安。
“师兄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但咱们必须赌一赌,否则一旦诸葛亮他们得知我们的动向,知晓投石机的存在,一定会做出相应的措施来反制投石车,这样我们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对于诸葛亮的精明谨慎,楚云是再了解不过了,想要战胜诸葛亮,只有出奇招,正常稳扎稳打的方式,任何情况,都不会出乎诸葛亮的预想。
“那好,就赌一赌看!”
好在曹昂对楚云的信任不必多说,只要楚云坚持这么做,曹昂是绝不会提出反对意见的。
于是,黄昏之前,曹军就在楚云、曹昂的带领下曹再一次向诸葛亮所驻守的营寨靠拢。
为了让诸葛亮麻痹大意,楚云特意故技重施,选一位校尉带上五百将士作为先锋军,自森林向前推进。
但是这一次,他们的目的不再是攻打寨门,而是故布疑阵,吸引诸葛亮的注意力。
而真正的杀手锏,是藏在步军后方的十辆小型投石车!
第518章 枪裂了……
为了确保命中率,在发射前,楚云亲自为每一辆投石车进行了检查和校准。
等到楚云确认所有投石车都没有问题后,才下令发射。
霎时,足足十辆投石车齐声发射,“咕咚”、“咕咚”的闷响声接连响起,巨石不偏不倚地精准砸在北寨门附近的一个又一个箭塔、哨塔上。
面对刀剑、弓弩,箭塔和哨塔完全感受不到威胁。
可是当巨石直接砸在箭塔、哨塔上时,那场面简直像是成年人全力挥舞的拳头,正中由沙子堆成的建筑一样。
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它们就变了形,被摧毁的体无完肤。
那些原本在箭塔、哨塔之上,负责操控巨弩和诸葛连弩的刘备军将士们,甚至连临死前的哀嚎都没能喊出口,就被迎面飞来的巨石,砸成了肉泥和血泊。
如此惨景,让在营寨门口下方,负责守卫的将士们都感到一阵触目惊心,双腿不受控制地向后连连倒退数步。
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是被下一个巨石砸烂的牺牲者。
营帐之内,正在正中央目睹这一幕的张飞、赵云皆是大惊失色,就连一向沉稳的诸葛亮,都是呆若木鸡。
“这怎么可能?!”
“军师,那是什么东西……?!俺好像看到有一块大石头飞了过去……”
诸葛亮此时,耳朵里已经听不进赵云和张飞的话说声音了。
眼看着自己准备了许久才布置好的“绝对防御”,在那些巨石的轰砸之下沦为破砖烂瓦,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的精心谋划,仿佛一个笑话。
愤怒、不甘,在内心中上下翻腾了一会儿,就被诸葛亮以强大的心理素质,给硬生生压了下去。
“这个楚云,真是了不得的手段……”
即使是对手,诸葛亮也无法不对楚云生出佩服之情。
因为这个时候诸葛亮已经明白,楚云是先算准了他的保守,不会轻易主动出击,所以才敢大兴土木,安营扎寨,并闷在营寨里建造了某种能针对箭塔、哨塔的特殊武器,再来进行攻城。
这一系列的行动听起来好像很简单,但每一步都是蕴含着深意,如果不是对局势有敏锐正确的判断,对诸葛亮有极深的了解,就不可能做得到。
心生佩服后,诸葛亮重新收敛心神,开始集中注意力在如何应对眼前的局势上。
不用想,楚云肯定是弄出了类似投石机的武器,那些看似坚不可摧的箭塔、哨塔要不了多久就会全部被砸毁,甚至就连外围的石头围墙,也会被砸出诸多缺口。
到那个时候,楚云一定会下令发动进攻,而刘备军失去了防御上的优势,在正面交锋上,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时间不等人,诸葛亮知道,自己此刻必须拿一个注意了。
是战,还是退。
仅仅是片刻的考虑,诸葛亮就得出了答案。
“子龙,翼德,你们二人留下断后,我带领将士们先行撤退。”
诸葛亮叹息道。
“末将领命!”
“喏!”
被留下断后,赵云和张飞并没有异议。
这种事他们都不是第一次干了,说是轻车熟路也不为过,而且以目前的情势上看,撤退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强行继续防守这座大营,就算一时之间阻挡住楚云大军的攻势,也迟早会被对方用投石加上人海战术彻底击溃。
在兵力上的对耗,是诸葛亮必须极力避免的,因为双方的兵力在数量上本就不会等。
所以摆在诸葛亮面前的只剩下一条路,尽可能保存所有的兵力,撤回襄阳,准备展开最后的决战。
营寨中的将士们开始有序地跟随诸葛亮进行撤离,虽然营寨中大部分都是刘备军,但也存在着少量荆州兵,好在诸葛亮提前进行了妥善的安排,在撤离的时候,才没有发生什么乱子。
营寨之外,见箭塔、哨塔纷纷被投石车击垮,楚云与曹昂对视一眼,决定亲自率众发动总攻。
对于诸葛亮已经先行逃遁一事,别说是曹昂,就连楚云都未能预料到。
而且就算预料到,其实也是没用的,因为诸葛亮是从南寨门进行撤离的。
即使楚云借助投石车已经把北寨门的防御系统完全瓦解破坏,但尚有西、东、南三处寨门的箭塔、哨塔仍处于完好无损的状态。
如果楚云要强行追击诸葛亮,仍留在营寨中负责断后的士兵们,只需要在张飞、赵云的指挥下,利用巨弩和连弩进行阻击,就能将在平原进行追击的曹军大肆射杀。
等到楚云、曹昂追上诸葛亮的时候,估计已经损失近半了。
大概正是想到了这一点,诸葛亮才会如此果断地决定撤退。
亲自带队冲入寨门的楚云与曹昂,一眼就瞧见了赵云和张飞二人。
“冤家路窄啊师兄……”
楚云苦笑着说道。
“这两个家伙很难对付,怎么办?”
“没关系,咱们跟亲卫们配合好,并非毫无胜算。”
“好主意,弟兄们,跟上咯!”
曹昂回头冲自己的亲卫们兴奋地喊了一声,亲卫们则以充满气势和战意的吼声作为回应。
总不能因为张飞、赵云的个人勇武,而放弃这场战斗,为了限制他们二人在人群中越战越勇,楚云与曹昂决定亲自带领亲卫与他们二人交锋。
张飞、赵云也早就远远瞧见了他们二人,双方都不是第一次交手了,虽然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确实有一种异样的感情存在于彼此之间。
只是这一次,就是最喜欢讲些挑衅之言的张飞,都没有多说一句话,像是事先约好似的,双方彼此生出一种无言的默契,一照面就直接动起了手。
双方的将士们已经陷入了厮杀,楚云与曹昂更是意图以弱胜强,主动率先发难。
按照事先分配好的那样,楚云准备与赵云交手,曹昂则是与赵云交手。
虽然彼此双方都有亲卫骑兵,但曹昂和楚云这一边亲卫的数量和质量都更胜一筹,在交手的瞬间,单从亲卫的对拼上讲,曹昂和楚云立刻就占据了上风。
楚云回忆起之前与赵云交手时的经过,知道自己在力量上不及赵云,在出手速度与身体的灵活性、协调性上,更加不是赵云的对手。
因此他必须改变策略,以佯攻和防守作为最主要的防守方式,真正的目的,只是缠住赵云,让他不要插手到亲卫之间的战斗中。
等到己方亲卫在亲卫之间的战斗之中完全取得决定性优势的时候,他再与自己的亲卫们配合起来,对赵云实施正义的以多打少。
听起来似乎是个简单且行之有效的计划,可实际上要实现它,可就远没有那么简单了。
“唰!”
赵云手中的亮银枪比劲弩射出的弩矢还要快上一倍甚至几倍,楚云哪怕已经见识过他出手的速度,在顷刻间还是觉得有些眼花缭乱。
但他不能愣神,半秒钟都不能松懈,因为只要一个眨眼的功夫,以赵云的能力,就足以对他造成重创,甚至取走他的小命。
将早已出鞘的青锋剑如同车辆前窗上的雨刷般一扫,楚云集中注意力,充满速度和力量的一击,成功将亮银枪的这一刺击偏移到了身体的右侧。
自从上次与赵云交手后,楚云总是会利用闲暇时间,继续勤修苦练剑术,以求精进。
好在楚云练剑的时间随短,但一来他确实在剑道上有着令夏侯恩都羡慕不已的天赋,二来他也算是勤修苦练之辈,故而相比上一次与赵云交手,他现在的剑术可谓更进一步。
“咦……?”
兴许是没料到楚云能如此轻易防御住自己这一枪,赵云不禁发出一声惊叹。
趁着赵云愣神的功夫,楚云决定化被动为主动,向赵云进行反击。
右手手臂一用力,青锋剑听话地斩向赵云。
楚云的目标并非赵云的咽喉、胸膛之类能造成致命伤的位置,而是赵云紧握着亮银枪的双手。
因为楚云很了解,以赵云的枪法和速度,楚云就算以最快的速度刺向他的咽喉、胸口,赵云也能游刃有余地挥枪防御,并伺机反击。
这样一来,二人无非是陷入了你来我往,互相见招拆招的激斗中。
像小说中所描述的“大战五百回合不分胜负”,大概就是那种情况。
但陷入那样的节奏,对于楚云来说明显是不利的。
两者间的实力并不对等,别说五百回合,就是与赵云交手十个回合,对于楚云来说,都需要时刻承受莫大的压力。
因此楚云才会决定,攻击距离剑刃最近的部位,也就是赵云的双手。
这样,无论赵云的动作有多快,都无法突破人类的极限,因为楚云在距离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赵云也没想到,楚云会选择如此取巧却有效的进攻。
他左手在枪杆上,右手在下,从楚云进攻的角度上看,一定是左手先中招。
情急之下,他唯有左手松开枪杆,下意识地向后缩回左手,同时右手单手挥舞亮银枪,企图以攻击距离的优势,迫使楚云放弃进攻。
赵云敏锐至极的反应没有出乎楚云的意料,勒马避过赵云的刺击,他将青锋剑的剑锋顺着枪杆向下滑砍,迫使赵云收手。
果然,即使是赵云在落居下风的情况下,面对对手步步紧逼的凌厉攻势,也不得不陷入被动防守的境地。
情急之下,赵云灵机一动,用左手握住枪杆的上半部分,然后双手用力一震,强行将即将砍到自己右手的青锋剑给震了回去。
登时,楚云觉得握剑的右手一阵酥麻。
无暇为再一次认清彼此间的力量差距感到无奈,楚云咬牙强行稳住握剑的右臂,努力集中精神,将那股不断侵蚀手臂的麻痹感驱逐。
方才情急之下,赵云也犯了用力过猛的错误,尽管他成功震退了楚云的攻势,但也失去了平衡。
如果是在地面上,这种程度的失衡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在马背上,尤其是对正在使用双手武器的人来说,就是需要大举调整的大问题。
赵云一手扯着缰绳,两腿一起用力,以免从马背上坠落。
二人几乎同时默契地拉动缰绳向后倒退,谁都不想在调整好状态之前,贸然与对方继续动手。
楚云故意露出冷笑凝视着赵云,企图在气势上让赵云看不出破绽,实则他的右手还未能从阵阵麻木中得到恢复。
好在赵云确实被楚云给镇住了,他想不通为什么距离上次交手没过多久,楚云的剑术就提升了这么多。
见赵云不敢轻易尝试进攻,楚云心里可是乐开了花,但他还是继续紧绷着脸,以免被赵云看出他正需要恢复。
在周围激烈的打斗声中,二人旁若无人般凝视着彼此,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自己和对方似的。
终于,楚云的手缓过劲儿来,他握住青锋剑,再次主动向赵云发动进攻。
这一次,他出手的角度可谓刁钻至极。
“眼睛!”
在心中电光火石间闪现出这样的念头,赵云立刻横枪抵挡。
其实以赵云的力量和速度,完全可以赶在楚云的进攻奏效之前,后发先至,进行反击。
但在这里,楚云相当于利用了一个心理。
任何人在双眼被进攻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地防御或者闪避,绝不会考虑到进攻。
正是这样一个心理,让赵云下意识地先考虑防御,而不是进攻。
“当啷!”
青锋剑与亮银枪再度交锋,但无论是楚云还是赵云都没想到,这一次,亮银枪的枪杆上,竟然出现了裂痕!
“噼里——”
随着双方的力量在加持,枪杆上的裂痕,还在不断扩大、加深!
这一下可吓坏了赵云,他从未见过亮银枪出现这样的情况。
但他知道,如果再与楚云打下去,亮银枪必然损坏,而他根本没设想过这种情况的发生,所以没有任何备用武器。
而且就算随便从其他将士手上借一把武器,对于赵云来说,不称手的武器也势必让他的战斗力大打折扣。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再和楚云斗下去,他是要吃大亏的!
第519章 失火?
“那把青色的剑究竟是什么神兵利器,竟有如此威力?!”
赵云盯着楚云手中的青锋剑,在惊愕之余,是满心的羡慕嫉妒恨。
论武力,楚云不可能与赵云平分秋色,那么亮银枪出现裂痕的唯一原因,就只能是双方的武器质地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根本没预料到会有这种突发状况的赵云,只能勒马向后撤退几步,同时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周围的战况。
张飞在与曹昂的战斗上很快就要站了上风,而曹昂在招架张飞猛烈的攻势时,正愈发感到吃力,但是——
亲卫间的战斗,已经近乎要呈现出一面倒的状况。
他与张飞的亲卫数量本就远远少于楚云和曹昂,再者论个人勇武,更是远远不及后者。
这两种因素加在一起,使得曹昂和楚云这一方的亲卫完全呈现出碾压式的追击。
看着身边所剩无几的亲卫,赵云额头上直冒冷汗。
他意识到,自己和张飞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几乎就要陷入被包围的境地了!
“翼德!别打了!看看周围!”
听到赵云的警醒声,张飞一矛惊退曹昂,然后立刻扫视着周围的情况。
瞬间,张飞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和赵云的处境有多危险。
“快撤吧!翼德!”
本来他们二人的责任就是留下断后,曹军此次登岸并没有带骑兵,所以他们争取到的时间虽然不是很长,但也足够掩护诸葛亮大军撤回襄阳期间不会被曹军追上了。
反倒是如果他们再留下的话,危险的就会是他们自己。
“好!”
张飞虎吼一声,仓促之间,以全力挥舞长矛,用极限距离的一记横扫,扫向曹昂的左耳。
见张飞这一招势大力沉,曹昂立刻换双手持剑,以同样的横扫方式,让双方的兵器击打在一起。
“当!”
金属强烈的碰撞声相当刺耳,不过二人虽然都用上了全力,但无论是丈八蛇矛,还是泠雪剑,都没有呈现出如亮银枪一样的裂痕。
倒是曹昂的手,被震得虎口皴裂,流出了殷红的血迹。
果然在力量上,即使是曹昂,也无法与张飞这样的顶尖武将抗衡。
这时候,曹昂还真有些后悔了,如果带上许褚、甘宁还有全旭他们,就算他们单打独斗不是张飞的对手,靠人海战术也足以取胜。
正当曹昂懊恼之时,勉强算是击伤了曹昂的张飞并没有半点乘胜追击的打算,他勒马掉头,与赵云对视一眼后,二人几乎是同时向仅剩的几名亲卫,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楚云和曹昂还没回过神来,他们就已经以高速跑出十仗之外,然后带着留守步军一起撤退。
“师弟,咱们是追,还是不追?”
曹昂眼睁睁看着张飞、赵云他们渐行渐远,自己又拿不定主意,只好向楚云请教。
“哎……”楚云叹了口气,“师兄,我看还是算了吧,咱们手上除了几位亲卫骑兵外,并没有其他骑兵,如果只带着亲卫追杀,太危险了,一旦他们放弃逃跑,反而利用步军中的弓弩手对付我们,咱们难以抵挡。”
斩箭术虽然能挡箭矢,但这种技巧需要使用者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以至于无论体能还是精力,都消耗得很快,因此并不是一个能长时间使用的技巧。
“好吧……”
曹昂顿时垂头丧气起来,右手虎口处的伤痛,也似乎被他完全无视。
“师兄,你的手。”
闻言,曹昂才缓过神来,无精打采地看了一眼手上的伤势之后,苦笑道:“没什么,跟张飞过招的时候,被那家伙的蛮力给震了一下……
有时候我真挺羡慕这些天生力大无穷的家伙,咱们在师父门下,苦心习剑,磨练技巧,不知熬过了多少个酷暑严冬。
可他们呢,只需要仗着力气大,就算只是稍微练习个一年半载的基础武艺,就能在与我们交手中,轻易占据上风。”
看得出来,曹昂现在是有些心灰意冷,苦练了不知多少年的剑法,真到了实战交锋,竟不如一个屠户出身的家伙,难免会感到气馁。
如果他是败给赵云,心里相对而言还会好受些,毕竟赵云不但也是天生膂力过人,而且向传说中的枪术高手童渊学习过多年的枪法,这样的人胜过曹昂,曹昂反而会心服口服。
“师兄也不必妄自菲薄,你看张飞固然是厉害,可师父若是在,恐怕一招之内便可轻易胜之,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我们的剑术造诣不够高深。
我相信,终有一日,师兄可以成为如师父一样的剑神,要胜过张飞,又有何难?”
对于楚云的安慰,曹昂只是笑了笑,没再继续纠结于这个话题,而是简单地喊随军医师来,为自己的手掌做了包扎,然后向楚云发问。
“师弟,你看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嗯……”楚云托腮思量了一会儿,“师兄,不管怎么说,至少我们击退了诸葛亮,还占领了他精心构建的营盘。
虽然北门的防御工事都被我们的投石车给砸毁了,但其他寨门的箭塔、哨塔,还有塔上的巨弩、连弩都还完好无损。
我们不但白得了一座营寨,还缴获了这些特殊武器,等回头让有天赋的工匠们对着连弩稍作研究,相信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就能掌控连弩的制作方法,到那时,咱们就可以自行制作连弩来对付敌人了。
所以说依我看,咱们不妨就占据这座营寨,然后派人传消息给叔父,让他老人家率军渡江,我们则在这边扩建和改良营寨,等到叔父他们顺利渡江的时候,我们刚好就有足够容纳大军的大营,再一起商量攻打襄阳的具体事宜,师兄你看如何?”
楚云的计划合理而周密,曹昂听完仔细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之处,点头应道:“好吧,就这么办。”
于是,二人下令让将士们先把营地内打扫干净,把双方阵亡将士的尸体进行妥善安葬,部分抓获的俘虏该招降的招降,没什么战斗力的该放走就放走。
再对箭塔、哨塔上的连弩、巨弩等武器进行检查,妥善安排好巡逻的轮次之后,让将士们正常休息。
不管怎么说还算是打了胜仗,所以楚云跟曹昂还有蔡瑁三人一起商量着,把缴获的猪都杀了,给将士们饱餐一顿,至于酒就先不要喝了,防止将士们喝得一各个酩酊大醉,给敌人见缝插针的机会。
——
逃回襄阳的诸葛亮,与刘备、刘琦汇合后,将战况如实上报给他们二人。
刘备听了之后,尚能勉强接受,刘琦却宛如一个孩子似的,完全被吓破了胆。
“连孔明先生都无法抵挡曹军登岸吗……?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刘琦六神无主地将目光在诸葛亮和刘备身上来回飘荡,似乎企图从对方身上找到能支撑自己意志的某种力量。
“公子不必太惊慌,我已布下后手,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生效。”
眼看着刘琦被吓得慌了神,诸葛亮心想对方好歹也是目前名义上的荆州之主,如果他未战先怯,被曹军吓破了胆,必然会影响荆州将士们的士气,于是只好用最温和的语气,柔声安抚着刘琦。
“敢问孔明先生,究竟留有何种后手……?”
受惊的刘琦分外警觉,像是在怀疑诸葛亮这番话的真实性。
刘琦这副模样,宛如一个生病却不想吃药的孩子,诸葛亮只能哄着他,向他反复强调“药并不苦”。
“公子先不必多问,且安心静候佳音就是了。”
不是诸葛亮想刻意卖关子,而且这种事不到最后一刻,实在不好提前说出来。
因昔日“上屋抽梯”一事,刘琦对诸葛亮的能力还是非常信得过的,见诸葛亮暂且不肯回答,他也不好再次追问。
不过刘琦的脸色总算比方才要好看了许多,可能是因为意识到自己方才身为人主太过失态吧,他的脸颊稍微有些泛红,但并不算明显。
——
当夜,吃过楚云亲自烹饪的晚饭后,曹昂和楚云还有蔡瑁在各自的营帐之中睡下。
可是到了午夜,楚云在朦胧之中,感觉周围似乎响起奇怪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似乎还演变成将士们呼喊的声音,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楚云以为是有敌袭,赶紧睁开眼起身。
还没等楚云将脑袋从帐篷中伸出去一探究竟,一名士兵就匆匆闯入楚云的营帐,见楚云已经苏醒,立刻汇报道:“将军!不好了!失火了!”
“什么?!失火?!”
楚云闻言一惊,又问道:“哪里失火了?!”
“粮……粮仓!”
楚云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脸色大变,也不顾再多问,立刻穿着一身睡衣起身,离开营帐,向粮仓方向望去。
只见,果然是冲天火光在营帐的不断升腾扩散,如此情景,让楚云险些当场昏迷过去。
因为就在今日,他已经把所有的粮草都集中到这个新占领不久的粮仓中,现在粮仓居然莫名其妙地失火了!
显然,曹昂和蔡瑁比楚云更提前醒来,已经在阻止着将士们阻止火势的蔓延,并不断用水桶在附近的河流、溪流等水源取水救火。
尽管火势很快就会得到控制,但是作为最初失火的地点,谷仓已经几乎被焚少殆尽,屯放在其中的粮草,八成是要没了。
眼下,三万大军还有数千俘虏,恐怕连明日所需的粮草,都未必能供应得了。
纵然心中如惊涛骇浪来回翻滚,楚云也只得先加入救火大队,阻止火焰侵吞整个营盘。
好在曹昂、蔡瑁二人的反应足够及时,楚云加入其中时,火势其实已经得到了控制。
经过了几乎以一整夜的折腾,知道破晓时分,楚云、曹昂还有蔡瑁三人,才成功带领将士们,将营中的火焰尽数扑灭。
看着彼此脸上沾满灰渍的狼狈相,楚云三人是想笑又笑不出来。
毕竟一场大火烧毁了不知多少粮草,这个时候就算是碰到再好笑的事情,恐怕也是笑不出来的。
楚云三人一起接近粮仓检查,在经过检验和清点后,情况果然非常不容乐观。
原本存于其中的两万石粮草,已经十不存一,连两千石都没能剩下。
这点儿余粮,别说是吃饭,恐怕明天营中的将士们,连米汤都喝不上了。
“师弟,这可怎么办……”
曹昂盯着眼前那些疑似被烧成灰烬的粮草残渣,心如同滴血般难受。
楚云叹了口气:“就算派人向邓县、樊城求助,叔父及时给我提供粮草支援,船只一来一回往返也要花费不止一天的时间……
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跟弟兄们一起饿着肚子,强行挺到运输来的粮草。
要么,就是趁现在,让弟兄们打点行装,天一亮咱们就乘船返回樊城休整。”
“回樊城?!那可不行!”
曹昂立刻就否决的第二个计划,“咱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好不容易把诸葛亮他们打跑了,夺下了他们的营寨,现在因为一场大火就吓得跑回去,之前的努力不就全都白费了么?”
蔡瑁闻言苦笑着插嘴道:“可是公子,没有粮草弟兄们就得饿肚子,吃不饱饭,恐怕容易生乱啊……”
汉末的士兵们,参军大多不图自己能有什么荣华富贵、锦绣前程,他们的目标很简单,活一天算一天,只要能吃饱饭就行。
毕竟,寻常百姓家有不少人还饿着肚子呢。
像军饷这东西,晚几天发,将士们最多就是抱怨几句发发牢骚。
可是少吃一顿饭,对于士兵们来说,那就是截然不同的大事了。
至于饿一天肚子,对于归属感不强的将士们而言,就算是激起兵变,都不为过。
“师兄,说实话,我认为蔡瑁将军说得也不无道理……”
这一次,楚云没有果断站在曹昂的那一边。
“师弟,你……”
曹昂诧异地盯着楚云。
“师兄,你别急,我并不是说要撤回樊城,只是想说,粮草的事情,必须解决。”
第520章 谁是纵火者
“师弟有什么好办法么?”
曹昂在发问的同时,并没有放弃自我思考:“这一次,想要靠从百姓们手上购置粮草也是不可能的。
一来咱们手上没带那么多的财物,再者,附近州郡,尤其是襄阳的百姓不可能肯卖粮食给我们,就算他们肯,刘琦、刘备他们也会派人严加把守城关,不会允许大量粮食从城中流出。”
“这可怎么办?”
一听曹昂这话,蔡瑁就先急得团团转了。
谁都知道,断粮对于一支军队而言,是多么可怕的事。
楚云摇摇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曹昂笑了笑。
“师兄,抱歉,有件事我其实瞒着你。”
“什么事?”
“下船登岸的时候,我特地嘱咐弟兄们,只搬运三分之二的粮草下船,当时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才没来得及跟你说。”
闻言,曹昂非但不生气,反而大喜过望:“这么说来,现在还有一万石粮草在船上?!”
楚云再度点头道:“是的,虽然一万石粮草吃不了太久,但是只要咱们及时通知叔父,让他老人家带上足够的粮草挥军渡江,咱们就不必为粮草之事发愁。”
听罢曹昂用力在楚云的后背上拍了一下:“你这小子,以后这种事能不能早说,想吓死我是吧?”
一旁的蔡瑁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唯有楚云一人的脸色未见好转,而且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起来。
“师兄,还是先别高兴得太早了。”
“哦?怎么了?”
曹昂不明所以地问道。
“师兄,粮仓是储存粮草的重地,戒备森严,昨日我们也已经妥善安排过巡逻的任务,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失火呢?”
瞬间,曹昂只觉得背后开始直冒冷汗。
“是啊!师弟!你不说我险些把这一点给忘了!莫非是有敌人潜入我军营中悄悄放了一把火……?!”
曹昂这一次倒是脑洞大开,想出的答案也是要多离谱有多离谱。
“不可能的。”
将头反复摇了摇,楚云表情分外凝重地解释道:“以昨夜我们分配的巡逻任务上看,任何一道寨门,都不可能放过敌人走进来。
再者,就算他运气好身手矫健,能够顺利潜入大营,也不可能在负责于粮仓附近巡逻的将士们眼皮底下放火!”
“那还能是怎么回事?意外?不可能这么凑巧吧?”
曹昂完全是不停地提出一个又一个不着边际且毫无根据的猜测。
“当然不是意外,很明显,这是一场蓄意而为的人为纵火!”
像是在做出某种宣判似的,楚云严肃地绷着脸下判断道。
“可是你不是说……”话说到一半的曹昂仿佛恍然明白了楚云的意思,他惊讶地看向楚云,“难道师弟,你认为这件事是……?”
“没错。”楚云的双眸中闪过一丝阴郁,“只能是我们自家将士们做得,确切的说,真正有可能做到放火焚烧粮仓的,一定是昨晚负责在粮仓附近巡逻的将士!”
“这……”
曹昂倒吸一口凉气。
“我这就命人,把昨夜负责在粮仓附近巡逻的将士都喊来!”
虽然曹昂心里是愿意相信自家将士中不可能出“内鬼”,但他又不得不承认,楚云的推测比起他自己那些不着边际的猜测,可能性要大得多了。
楚云没有阻拦,而是默默在远处耐心等待着。
大概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昨夜负责在粮仓附近奉命巡逻的将士,就全部被带到了楚云和曹昂的面前。
虽然负责此事的将士本来人数有二十几人,但在失火那个时间点左右的,其实只有四人。
也许是猜到楚云、曹昂喊他们来此的原因,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兴师问罪的三位将士脸色有几分苍白。
“师兄,这件事不如就暂且先全权交由我来处理,你和蔡瑁将军在一旁观看,如何?”
楚云不打算让曹昂和蔡瑁打乱自己的计划,所以才相当于打了预防针一般说出这句话。
“好,就交给你了。”
曹昂没有异议,蔡瑁当然更不敢多说什么了。
于是,楚云对于这次粮仓失火的调查,就此拉开序幕。
先是让面前四个如芒刺背的将士排成一个横排站好,然后楚云向他们四人问道:“从左到右,依次先自我介绍。”
楚云所谓的从左到右,对于四位将士来说,就是从右到左。
最右边的将士打了个冷战。
他年纪大概在三十岁左右,身材挺拔健壮,额头上有一道醒目的横疤,大概有两寸长,令他本来还算顺眼的相貌和气质变得可怕。
“小,小的名叫‘郑希’,额……”郑希顿了顿,“将军,小的该说些什么?”
“你的军职,家乡,还有你的入伍时间。”
楚云尽量把语气控制得稍微不那么严厉。
“哦!小的是兖州定陶人,参军已有五年了,尚无军功要职……”
满意地向郑希点了点头,楚云又看向郑希左侧的将士:“下一个。”
这位将士看起来瘦骨嶙峋,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真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有与敌人作战正面作战的能力。
但是在他自报家门后,楚云就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可笑。
“卑职‘白烨’,许都人,参军三年,现任佰长之职。”
“你就是白烨?”
这个名字,就连楚云也曾在营中有所耳闻。
“正是卑职。”
白烨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好,昨夜刚好负责指挥监守巡逻的人就是你吧?我知道了。”
楚云的心中回忆起与白烨有关的讯息。
这个白烨,虽然只是区区佰长,但他在曹军之中,算是比较特别的军官。
因为他是真正从最基层实打实,靠军功积累,一步一个脚印爬到佰长这个位子的。
行军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绝大多数新兵在战场上,就算能杀死两、三个敌人,最后也难保会落得个惨死沙场的下场。
能成为幸存者的老兵,也并不见得是多么善战,更可能的是他善于规避与敌人正面交手,或者更惜命,懂得如何在战场上不后退的情况下,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但这个白烨,却是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异类。
战场上,他总是奋勇当先,当时负责管束他的什长,就曾放言过:“白烨啊白烨,就你这愣头青的样子,我敢保证等你第一次上阵,绝对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然而事实是,白烨不但活下来了,而且在第一次上阵期间,亲手斩杀了十七个敌人。
当他把刀都砍卷刃的时候,就拾起敌人的兵器,继续厮杀。
如果不是他把十七个血淋淋的人头丢到上级的面前,恐怕没人敢相信,在一场战斗中亲手斩杀十七个敌人的小兵,居然能在战事结束时活下来。
据说,当时他身上的盔甲都被染红,血污虽然有自己的,但大多数都是敌人造成的。
一位校尉赏识他的本事,在确认他的盔甲上有多处破损后,将自己的备用盔甲赠予他,还将白烨的军功如实上报。
因此,白烨当天就升为什长,与之前嘲讽他会暴毙的什长平起平坐。
自那以后,白烨在战场上更加拼命,却止步与佰长。
并非他停止了沙场搏命的作为,而是即使在相对公允的曹营之中,再往上爬,也是需要门路的。
而白烨虽然没得罪过谁,但他不善于曲意逢迎的冷淡性格,也注定没有人愿意刻意栽培提拔他,因此,他在佰长的位子上,已经坐了一年半了。
因为楚云比较关注曹营之中是否有一些可塑之才,所以才会在无意间的打听中,听到有关白烨的趣闻。
只是之前楚云的忙碌之事太多,以至于今天,才第一次见到这个传闻中的人物,居然看起来这么纤瘦甚至有些虚弱。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楚云在心中如此感慨着,不禁已经把嫌疑从白烨的身上暂时移除了不少。
原因无他,这样一位在沙场奋勇杀敌博取军功的将士,基本上不可能是意图烧毁军中粮草的人。
根据楚云推测,烧毁粮仓的人,大概是诸葛亮安插在曹军中的奸细,所以他才会让面前的四人挨个自我介绍,以便从中锁定嫌疑最大的人。
所以嫌疑最低的就是白烨,从军时间越晚,出身距离荆州等地越近,嫌疑自然也就越大。
因为楚云身边站着不少认识他们的将士,如果谁说谎,其他将士们也能直接戳穿,所以楚云没必要质疑他们自我介绍的真实性。
“下一个。”
楚云将目光又对准白烨左边的人。
此人目光闪烁,飘忽不定,如果要以貌取人的话,那真的可以直接把他打成罪犯了。
不过楚云并不打算这么武断,毕竟长得贼眉鼠眼,不代表他就真的是纵火焚烧粮仓的真凶。
倒是曹昂和蔡瑁都直皱眉头,看向此人的目光也冷冽得很,似乎已经把他当成唯一真凶似的。
“小人,小人杨丰,荆州南郡人,参军半年,身无军职……”
杨丰唯唯诺诺地把自己的身份,按照楚云的要求叙述了一遍。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三道凌厉寒冷的目光。
虽说楚云不打算以貌取人,但是杨丰的这番自我介绍,无疑极大的加重了他自身的嫌疑。
荆州南郡人,众所周知南郡此前一直在刘表的掌控之内,刘备和诸葛亮如果要筛选奸细潜入曹营,大概率也会从荆州内部挑选,否则忠诚度上难以保障,奸细很容易在被发现身份后倒戈相向。
而且只入伍半年,这个时间太短,这令他的嫌疑更大了。
好在楚云还不想太武断地下决定,拦住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曹昂,楚云摆摆手看向最后一人:“下一个。”
最后一人是个老兵,看起来已经有四十岁的年纪,但他的眼睛还很明亮有神,身体虽然算不上特别壮硕,但还算硬朗,至少提得动长枪,打得了硬仗。
“卑职夏光,徐州下邳人,从军七年,去年升任伍长。”
老兵夏光的回答还算铿锵有力,中气十足。
这时,楚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楚云、曹昂以及蔡瑁三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一起望向那个荆州人杨丰。
应该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嫌疑极大,杨丰忐忑地低着头,根本不敢直视这三道大人物的冰冷目光。
他支支吾吾地想解释着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只好木讷地说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做的……”
楚云摇摇头,这样的辩解听起来实在是太过苍白无力,根本无法替他洗脱嫌疑。
但现在就留定他的罪未免还为时过早,如此一想,楚云决定,先让所有人陆续说一下昨晚都做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不过楚云并没有把杨丰放到第一个,相反,他把杨丰的顺序排到了最后。
因为如果杨丰是第一个说的话,已经先入为主的自己,很可能根本失去听其他人说话的耐心,就直接断定纵火的犯人是杨丰了。
没办法,他的嫌疑实在太大。
第一个讲述者,还是郑希。
“小的昨夜是负责子时的巡逻,那时我刚吃过宵夜,接班巡逻任务后,在粮仓附近举着火把,按照将军您规定的路线反复进行巡逻,我的巡逻时间结束后,我就跟夏光交接了。
夏光可以作证,我们交接的时候,粮仓并没有起火,所以这事,真的跟小的没什么关系……”
听罢,楚云、曹昂和蔡瑁一起看向夏光。
夏光连忙点头回应道:“回禀将军,郑希说得没错,我跟他交接的时候,粮仓之内确实还没有起火。”
楚云点了点头,看向郑希:“那我问你,你在巡逻期间,在粮仓附近有没有看到过什么奇怪的人?”
“嗯……”郑希努力回忆了一会儿,连连摇头,“将军,我印象里没有遇到过其他人。”
闻言,楚云只好心中暗叹一声,看向夏光:“接下来你来说。”
“将军,卑职巡逻时,子时刚过,整个丑时一整个时辰,卑职都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但卑职跟郑希一样,只负责巡逻粮仓的西南方向。”
第521章 复仇
听出夏光话里有话,楚云问道:“也就是说,杨丰和白烨负责东北方向的巡逻?”
“是的。”
夏光很笃定地回答道。
闻言,楚云看向杨丰和白烨。
如果夏光和郑希并没有说谎的话,那么对于本就嫌疑最大的杨丰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嘴巴一张一合的曹昂,似乎在强忍着不发表意见的冲动。
至于他想要说什么,傻子都猜得出来。
一切不利的因素都指向杨丰,在这个时代,就算现在直接把他定位纵火犯都说得过去。
但楚云还是不想这么草率的决定一个人的死亡。
况且,如果纵火之人并非杨丰,那么诸葛亮安插在曹军之中的奸细,就仍然隐藏在阴影之中,随时可能再一次带给曹军如今夜这般毁灭性的打击。
“师兄,走吧。”
“啊?干嘛去?”
本以为楚云会直接对杨丰断罪的曹昂一头雾水地问道。
“去粮仓的残骸附近看看。”
“有这个必要吗……”
曹昂兴致缺缺地问道。
“我认为还是有的。”
“好吧,那就先去看看再说。”
对于楚云的绝对信任,让曹昂不得不提起精神,找回耐性。
二人在左右无数将士们的簇拥下,抵近粮仓的附近。
只可惜,现在眼前的一切,都不能再用“粮仓”来形容了。
甚至可以说,已经看不到任何与“粮仓”的原始形态有关联的痕迹。
呈现在楚云等人眼前的,是一片黑漆漆的灰烬,焦状的木块、木屑散落得到处都是,另外还有一些气味奇怪的焦状物,大概是粮食经过焚烧之后,留下的残渣。
曹昂的第一反应就是心疼,在曹操的教育下,他从小到大也养成了勤俭持家的好习惯,长这么大,除了上次诸葛亮那记忆犹新的一把火以外,他还从来没见过粮食被这样浪费了。
“杀千刀的诸葛村夫,只知道放火,早晚他会有报应的!”
听着曹昂的破口大骂,楚云只是无奈一笑,没有接过这个毫无意义的话茬。
楚云之所以来这里,是想找找是否有能够看出纵火犯真实身份的可能性。
至少,是能够尽量还原失火时情形的线索。
首先,楚云想要确定的,是纵火之人作案的工具。
尽管纵火之人最有可能使用的,就是巡逻时被他举在手上的火把,但目前还不能排除他用了其他方法的可能性。
倒不如说,如果他是亲自用手上的火把点燃粮仓,其他的巡逻士兵或者无意中被火光惊醒的将士,不可能没看到纵火之人惊慌逃离粮仓附近的身影。
但是目前来讲,没有任何人提供目击到纵火之人的情报,如此重大的事,将士们的关系就算再好,应该也不存在相互包庇,团伙作案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因为从人际关系上看,郑希、白烨、杨丰还有夏光这四个人之间,在平日里根本没太多交集,这次的巡逻任务分配,也只是随机抽取的四个人。
这时,楚云又恍然意识到,事情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如果诸葛亮安排的奸细就在这四个人中间,他们如何确定自己一定会被选中,并派去在粮仓附近执行夜间巡逻的任务?”
仿佛瞬间自己将自己一语点醒,楚云恍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方向错得离谱。
这四个人被选中去负责巡逻只不过是偶然,但昨夜粮仓的这场大火,却是实打实发生的。
“纵火者,另有其人……”
脑中闪现出这个念头后,楚云立刻看向曹昂。
“师兄,昨夜粮仓的巡逻路线是我亲自安排的,但人手并不是我挑选的,你还记不记得,你把挑选人手这事交给谁了?”
没能跟上楚云脑回路的曹昂,一边用指尖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一边回忆着昨晚的情况。
“我想想啊……应该是王昊吧,不过他跟了我三年多,土生土长的兖州人,应该不是诸葛亮的奸细啊……”
要知道,三年之前,诸葛亮还没做刘备的军师呢。
“师兄,我想见见这个王昊。”
“没问题,我这就喊他过来!”
曹昂答应之后,没用多久,就把王昊给成功唤来了。
“师弟,就是他了。”
一名眼神如猎豹般锐利的青年迈着标准无暇的士兵步伐,走到楚云的面前。
大概是在途中得知楚云要见他的缘由,王昊很干脆地主动向楚云作揖行礼。
“将军,卑职来了,请将军训示。”
楚云摆了摆手,严肃道:“昨夜负责安排在粮仓周围巡逻人手的人,是你么?”
“回禀将军,是卑职没错。”
大概是担心自己可能被问责,王昊的身体正微微发颤。
“你还记得,你任命的人都是谁么?”
楚云故作冷酷地问道。
“卑职记得是杨丰、白烨、夏光还有郑希四人。”
瞬间楚云又陷入了沉默。
“怎么会这样……”
喃喃自语一句,楚云感觉自己的思维又重新陷入僵局。
本来,他寄希望于如果这四人之中,有某个人并非王昊最先选中,而是某人代替了原本四人之中的一个,那么这个人的嫌疑无疑就是最大的。
抱有最后一丝希望,楚云再次向王昊问道:“这四个人,全部都是你亲自挑选的?”
王昊本来下意识地就想点头,可他似乎突然回忆起什么,沉吟道:“将军,并非如此,昨日卑职本来选中的人是杨丰、白烨、郑希还有陆桓。”
“原本没有夏光?!”
霎时,楚云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
不明白楚云为何会如此激动,王昊木然点头回答道:“是啊,将军,本来是选陆桓的,但是到了接近子时的时候,夏光跑来告诉卑职,说陆桓临时闹肚子不能参与巡逻了。
卑职当时还骂了陆桓几句,然后夏光主动提出愿意接替陆桓的巡逻任务,卑职当时也没多想,就同意了。”
王昊的选择,并不难理解,毕竟那个时间点,马上就要开始巡逻了,这本来就是个熬夜的苦差事,临时找谁,都是得罪人。
既然夏光肯主动接替陆桓的差事,那就是替王昊解了燃眉之急,王昊要是拒绝,反而才叫奇怪。
毕竟谁也想不到,这夏光这么做,恐怕并非出于好心那么简单。
不用多说,这时候楚云和曹昂已经一起把目光,转移到夏光的身上。
然而,夏光并没有意想之中的恐惧。
他静静地低着头,像是在等待着楚云的盘问。
但楚云没有急着问他,只是默默向曹昂道:“师兄,下令吧,派人找一找陆恒。”
“好,我这就派人把这小子抓来问个清楚。”
曹昂雷厉风行地说道。
闻言,楚云叹了口气,苦笑道:“问个清楚怕是不可能了,我估计,就算能找得到,八成也只能是陆桓的尸体。”
曹昂先是一怔,然后狠狠瞪了夏光一眼,就冲着手下们下令去了。
然后楚云就默默凝视着已然成为嫌疑最大之人的夏光,却偏偏一句话都不跟他说。
耐心等待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负责去在营中搜查陆恒下落的将士们纷纷回到曹昂面前。
“公子,没有找到陆恒。”
“这小子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卑职也没找到……”
见属下们都没有任何成果,曹昂叹了口气,冲楚云道:“师弟啊师弟,我都不知道该佩服你猜得太准,还是该说你乌鸦嘴了……
这下可倒好,别说是陆桓本人,连他的尸体也找不到啊……”
见曹昂犯了难似的猛抓自己的头发,楚云倒是觉得,现在的事情已经清晰明了,逼近真相了。
淡然一笑后,楚云看向仍一脸镇定的夏光。
“你把陆桓的尸体藏哪儿了?”
这一个问题,就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就连曹昂都没料到,楚云会说出这句话!
因为这样一来,就意味着楚云已经认定夏光是纵火的凶手了。
而且现在,还要再加上一条杀人的罪状。
所有人都以为,夏光会反驳,会装傻充愣,总之就是矢口否认。
但更让他们惊异的是,夏光并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是‘尸体’?将军就这么确定,陆桓已经死了么?”
看似轻松地如此反问着楚云,夏光的脸上浮现出扭曲的笑容。
他竟如此痛快地承认了!
“你连放火烧粮仓都不皱一下眉头,又怎么会留下陆桓的性命?他的一条命,在你看来,又怎么比得上那些粮食重要?”
楚云有些悲哀地分析道。
“将军不愧是连诸葛先生都感到畏惧的人物!”
夸赞了楚云一句后,夏光直爽地说道:“陆桓已连同那些粮草一起,被昨夜的那场大火化为灰烬了。”
楚云皱了皱眉头。
看来陆桓大概是被夏光下了某种类似蒙汗药的迷药,然后被活活烧死。
夏光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的同时,也说明了他是个多么残忍可怕的人。
讲一个人活生生烧死,居然能如此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讲出来。
这简直可以堪比某位草菅人命到把人类比作面包的动漫大反派。
“我差点儿忘了,你是徐州人?”
“将军的记性当真不错。”
“当日魏王在徐州屠城时,你的父母亲人,也在其中吧?”
夏光不再说话了,就连他脸上冷酷的笑容,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有他那双无力的拳头,突然被握得很紧。
“所以,你就主动与刘备、诸葛亮勾结,暗中互通书信,想尽一切办法,做出报复行为,我说得对么?”
这些虽然是楚云的猜想,但楚云自认为距离真相恐怕是八九不离十。
作为一个在曹军中效命七年的老兵,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资历最老的一批将士。
如果不是发生了某种能改变他生命轨迹的大事,夏光绝不会做出背叛曹操、背叛袍泽兄弟的事。
再结合他的出身,楚云要猜出他改变立场,做出放火焚烧粮草这一行为的原因,就不难了。
被说中了缘由的夏光,还是那么镇定。
他忽然松开原本紧紧攥住的拳头。
“将军,你说得一点都没错。”
夏光突然顿了顿,扭曲的笑颜没有变化,只是前一刻还满是森然杀气的双眸中,已有泪光闪动。
“我的爹娘,我的妻子,我的两个孩子,他们全都死在我们自家兄弟的屠刀下……
与我同乡而且是一起入伍的老崔,老冯,还有十几个弟兄……
我们都是徐州人,却要眼睁睁看着我们自家弟兄,将屠刀对准我们的父老乡亲,我们的亲人!
我恨!我恨曹操!我恨他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徐州万千无辜百姓的死活!”
这些抱怨的话,楚云已不想再听下去。
他说的有道理,曹操当初的屠城之举,即使是楚云也不敢苟同。
但现在再去追究这些,已毫无意义,逝者不可追。
“你还有什么话说么?”
楚云已经准备好宣判夏光的死亡了。
焚烧了足够数万大军食用十余日的粮草,就算是把夏光杀一百次一千次,也无法弥补他犯下的过错。
“将军,如果当初,你就在曹操身边……
我相信,他就不会做出这种事了……”
说完这句话,夏光就仰天长叹,闭上双眼,一副引颈就戮的态度。
楚云没有去接他的话,只是在心中黯然长叹,然后向身后的将士们摆了摆手。
几名手持短刀的侍卫上前,将毫无反抗意图的夏光按在地上,待执行军法的刽子手前来,一刀下去,血溅五步,夏光的人头就此落地。
“好歹也曾一起浴血杀敌过,找个地方,好生葬了吧。”
最后,还是曹昂以这么一句稍显人情味的话,结束了这场“闹剧”。
纵火焚烧粮仓的真凶是被就地正法了,但无论曹昂还是楚云,或者是他们身后这些将事实完整了解了一遍的将士们。
没有一人的心情有丝毫的舒畅感。
有不少人在暗自设想,如果他们是夏光,会不会采取与他一样的报复行为?
又或者是,忍气吞声,将含辛茹苦抚养自己长大的父母,患难与共的结发妻子,还有自己的骨肉孩子,都忘得一干二净,如行尸走肉般麻木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