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奇怪的姑娘
楚云摇晃乔紫青的手从轻微的力度逐步加大。
“没……没事。”
乔紫青的眼睛还是闭着的,但她听到声音,就知道是楚云不会有错。
不管怎么看,乔紫青都不像是没事,但她还是为了不让楚云担心而缓缓道出这句话。
“别胡说了,你现在情况非常糟!”
楚云用手摸着乔紫青的额头,很烫,但他不确定,这是否是鼠疫引起的。
“放心,只是普通的发烧……”
乔紫青逐渐睁开眼,看到楚云那心如刀绞的神情,心头一暖,强笑道:“你担心我染上鼠疫吧?没事的,真的只是普通的发烧,我最近没有与病患进行直接接触,更不会为了不让你担心就说谎。
你知道的,如果我知道自己染上鼠疫,现在一定会让你立刻出去,怎么还会跟你接触呢?”
最后这句话,才算让楚云冷静下来。
没错,如果乔紫青真的感染鼠疫,为了保护楚云,她绝不会再跟楚云这样亲近接触。
松了一大口气的楚云,感觉自己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不再多想,一把将乔紫青抱住。
“你轻点儿!再说,就算是发烧,也是有可能传染的。”
乔紫青生了病,自然更无力挣脱楚云的怀抱,那副苍白的俏容,现在看起来更增添了几分凄然之美。
闻言,楚云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怀抱,扶着乔紫青的身子,像照顾襁褓中的婴儿一般,轻柔地把乔紫青的娇躯放回床铺上。
可这刚一放下,楚云就觉得不妥了。
因为营中的床铺,其实就是放置在地面上的被褥,比现代野营用的睡袋好不到哪里去。
这样的床铺,怎么能用来给发烧的病人休息呢?
“紫青,这床太不适合你养病了,走,我命人把车驾弄来,载你回驿馆休息。”
“不用……”
乔紫青摇头拒绝。
“怎么?”
“这里医药齐全,有助于我早点痊愈,你别忘了,我可是个医生,就算生病,也用不着别人照顾的。”
看到乔紫青还有精神用说笑的语气这么说,楚云的心里好受了一些,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不好意思亲爱的夫人,我只听说过‘医者不能自医’!”
楚云也学着乔紫青的口吻,开起了玩笑。
“那不过是在胡说八道。”
乔紫青一再坚持,楚云也不好再反对。
“那好吧,那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你帮我去把墙角的药箱搬过来吧?”
乔紫青想伸手去指向墙角,楚云将她的手拦住,笑道:“我知道它在什么地方。”
说着,楚云就站起身,动作迅速地将药箱搬运到乔紫青的面前。
“扶我起来可以么?”
“当然。”
楚云微微一笑,将重量和触感都宛如一团棉花的乔紫青帮扶着坐了起来。
习惯性地整理着有些凌乱的秀发,乔紫青一边用一双纤纤玉手在药箱中翻箱倒柜,一边向楚云问话。
“今天早上,我好像隐约听到外面有一阵奇怪的骚动声,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楚云的心脏顿时“扑通”一声,猛地颤动了一下。
本来楚云是打算将发生的事告诉乔紫青没错。
但现在,乔紫青病成这样,如果还要在这个时候告诉她,显然不合适。
“没什么……”
“真的?云,我们之间,彼此不该有什么隐瞒。”
见乔紫青用含情脉脉的真挚眼神看着自己,楚云的心一下子就动摇了。
“好吧,确实发生了不小的事,但是我认为现在不是商量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应该是先治好你的病,我保证等你病好了,我会跟你说清楚的。
现在,我希望你别多心去想这些,一心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好么?”
楚云既不想用谎言欺骗乔紫青,可他更不想让乔紫青受到什么刺激。
隐隐预感到出了事的乔紫青叹了口气,她明白楚云这样做都是出于对自己的关爱。
“那好吧,听你的。”
自从成婚以后,二人互相信任,感情也一直不错,乔紫青也不想与楚云唱反调。
“你现在真越来越听话了。”
楚云在乔紫青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你不该亲我,别忘了,我可是个病人!发烧可能会传染给你的!”
“我想我该收回刚才那句话,你呀,还是不听话!”
话音未落,乔紫青已经忍不住娇笑出声了。
乔紫青很快就找齐自己需要的药材,尽管有些事因为身体虚弱无法亲力亲为,但她只需口述,需要做的是自会有楚云为她代劳。
在楚云无微不至的尽心照顾之下,三日之后,乔紫青的身体已经逐渐康复,病情基本痊愈。
在此期间,楚云也在着手处理之前鼠疫造成的一系列烂摊子,舆论上,楚云只能让所有知情的将士守口如瓶,一律宣称那些暴死的百姓们是因病过世。
尽管有个别将士知道真相,但他们都能理解方琦的所作所为以及楚云的无奈。
甚至有一位将士的母亲也因方琦而死,但他含泪向楚云发誓,绝不会把这件事的真相说出去。
将舆论摆平的同时,楚云也自掏腰包来安抚百姓们,尤其是死者的家属们,好在楚云虽然不贪财,但知道没钱办不成事的道理,所以他每次出行,为了以防万一总会带上一笔钱。
发放钱粮给那些死者家属以后,鼠疫的事终于彻底平息,无需乔紫青亲自开口多问,在当晚替乔紫青喂药时,楚云就自觉地在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原来发生了这种事……难怪这几天你总暗示我,说不必再担心治疗鼠疫的事,我还以为你只是怕我带病工作,原来……”
乔紫青心中也是一阵唏嘘,是啊,患者都死光了,病源也被根除了,目前来讲确实没有急于研究下去的必要了。
“总之,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也没必要再去探讨方琦的做法究竟是对是错,就让这些都过去吧。”
“嗯。”
乔紫青微微颔首,楚云的意思她明白。
“慢点儿,别烫着。”
汤匙中的汤药哪怕已经被自己亲自吹过四、五次,楚云在将它端到乔紫青的嘴边时,还是不放心地提醒道。
乔紫青却不以为意地把汤药都喝下,还不忘调笑道:“你早就把这热药都快吹成凉水了,哪里还会烫呢?”
“呵呵。”
楚云笑了笑,又道:“对了,你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命人做好准备,咱们明天或者后天就启程回邺城,如何?”
当初曹操让乔紫青和楚怀枫搬到邺城住,本就是为了让他们与楚云一家团聚,过上更好的日子。
但曹操和楚云都没想到,乔紫青半路上会碰上黎阳这些事,还插手其中,既帮了大忙,也给自己惹下了麻烦。
好在现在确实一切都过去了,楚云寻思着,也该带着娇妻回家了。
“嗯,这个咱们当初不是都说好了么?事情一结束,咱们就尽快动手。
虽然我没能完美解决这件事,但……结束了就是结束了,我不会钻牛角尖的。”
作为医生,尤其是法医,乔紫青在前世就见惯了病人、死者,对于生死之事早就看得很开。
而且她不怪方琦,更不会记恨方琦。
她也曾见过无数患者被病痛折磨,临死前求生不得,但求速死。
扪心自问,乔紫青并不认为自己能赶在那些患者病死前,找到治愈鼠疫的办法,所以,方琦的做法虽然缺乏人道,但事实上,也替病人们免去了痛苦。
乔紫青又自顾自地摇摇头,不想再思考这种始终无法得出正确答案的问题了。
“真的?!那咱们就定下了!”
本以为乔紫青会就此失意一段时间,楚云现在一看,原来自己还是低估了乔紫青内心的强大。
“嗯,明天就走吧,说句实话,就算马上离开,我都不介意,不如说我对离开黎阳,有些期待。”
“我明白。”
楚云确实明白。
过去的事确实已经过去了,但乔紫青的内心不可能完全没有负罪感。
如果不是她的能力有限,没能及时找到治愈鼠疫的办法,也许方琦和那些病患们都不会死,事情将是一个圆满的结局。
但天意往往弄人,乔紫青想离开这里,否则很容易触景生情,总是回忆起一些不好的事。
敲定主意后,楚云照顾着乔紫青入睡,然后自己前往营中去操办率军回邺城的事。
但是在临行前,楚云知道自己还有一件事情要办。
——
深夜。
在两位亲卫骑兵的保护下,楚云坐着马车来到方琦的家里。
好在方琦的所作所为没有外泄,名声得以保全,也没有百姓来方家找方琦亲人的麻烦。
方府门口并没有守卫,看样子不是因为方琦的死而人走茶凉,就是方琦的家属主动遣散了他们。
无论出于哪种原因,楚云都不在乎。
他下马后,走到大门口,本想用力敲门,但转念一想这个时间别人人家可能已经休息了,来造访已经是不太合理,再吵醒别人就更不合适了。
“当!当!当——”
力度适中地敲了几下门,门内的脚步声自然瞒不过身为习剑之人的楚云的耳朵。
“谁啊?”
门内是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年轻。
楚云猜测此人应该是方琦的妻妾,于是开口道:“我是方县令的朋友,听闻方兄亡故的消息,特来拜访。”
这话说出口,楚云就觉得有点不合适了。
自己冒充方琦的朋友倒是没什么,但屋内的这个女人必定是方琦的亲人,万一被识破,人家将自己拒之门外,岂不滑稽。
好在,楚云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只听“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大门应声而开。
从门中探出头的,是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姑娘,话是这么说,可楚云下意识地觉得,这个姑娘比自己还是要大上一、两岁的。
姑娘穿着淡紫色的罗裙,容貌自然比不上乔紫青、甄宓、大小乔这些楚云目睹过芳容的绝世美人。
但她的五官也很端正,尤其是薄唇看起来非常性感可人,这样的姑娘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可惜,她没在笑,非但没在笑,而且还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让人看着就觉得心塞。
楚云在打量着人家的时候,这位姑娘也在上下打量着楚云。
“你说谎。”
姑娘突然张口冒出这句话。
楚云还没来记得询问对方的身份,就先被劈头盖脸地套上这么一个“谎言家”的名头。
“啊?”
也许是太久没人敢这么跟自己说话,楚云当场一愣。
“我哥的朋友不多,每一个我都认识,还从来见过你这么好看的!”
姑娘娇嗔一声,前一刻还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如是说道。
楚云被这不知算不算是夸奖的话给逗得差点儿捧腹大笑起来。
“这么说,你就是方县令的妹妹?”
楚云没有急着否认,而是转移话题问道。
“是,我就是方楠,怎么?”
“你哥哥的遗愿,就是让我照顾你。”
楚云开门见山道。
“我哥的遗愿?!照顾我?!”
这姑娘一脸不屑的样子,感觉像是听到了又好气又好笑的话。
这也难怪,毕竟楚云单从容貌来看,不过是十七、八岁的青年,而且因为楚云几乎从不穿铠甲,使得现在他这身打扮,像极了某位游手好闲的世家子弟。
“怎么?你不信?”
“废话,你看着比我还小,怕是自己都照顾不明白,还照顾我?我哥怎么可能随便把我交给一个陌生人手上?还这么年轻!”
说完,方楠还小声自言自语起来:“也就长得帅点儿,但是长得帅有什么用,就算貌比潘安又如何?能当饭吃不成?!”
她嘀咕的声音确实不大,但楚云练剑的时候,听力也得到锻炼,对声音更是比常人敏感许多。
将这小姑娘的嘀咕声一句不漏地听进耳朵,楚云愈发觉得哭笑不得。
跟自己拉近关系,这是寻常人求之不得的机会,不知道多少文武大臣,都对这机会趋之若鹜。
可眼下这个姑娘,居然还嫌弃起自己了,这种被嫌弃的感觉,楚云都险些忘干净了,今日居然在一个小姑娘的面前,重拾了起来!
第493章 紫青的迷妹
当然,更让楚云觉得奇葩的是,在汉末,他还从没见过哪家姑娘说话这么大大咧咧,就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乔紫青,也不像她这副模样。
想来方琦生前的时候,也一定为了这个妹子大费脑筋过多次,否则,以方楠这姑娘的颜值,完全不愁嫁个好人家。
“我是楚云。”
思来想去,楚云想到唯一能让对方快速信任自己的方法,只能是自报身份了。
“什么楚云、楚雨的,我没听……”
话说到一半,方楠仿佛突然回过神来想到了什么,然后惊恐地盯着楚云,颤声问道:“等等,你说什么?!楚云,你是车骑将军楚云?!”
“如假包换。”
楚云说了一句方楠完全听不懂的话。
“别骗我了,我不相信!”
方楠连连摇头:“车骑将军何许人物,我兄长不过是区区县令,哪里配与他交朋友?!”
“难道一定要身份一样高,才能和车骑将军做朋友?”
楚云愈发觉得这个姑娘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那当然,就凭你问出这么肤浅的问题,就足以见得,你不是车骑将军了!人家可是驰骋沙场的大英雄,刚刚和楚夫人一起拯救了黎阳城内的千万军民,这样的英雄人物,你觉得你像吗?
不过嘛……我倒是还蛮佩服你的,车骑将军那样的人物,你都敢冒充,你就不怕掉脑袋吗?”
“人家都说车骑将军一向宽宏大量,就算有人冒充他,他应该也不会予以计较吧?”
楚云见怎么说这姑娘都不信,干脆就顺着她的意思陪她胡扯几句好了。
因为楚云看得出,这方楠嘴上说着俏皮话,可眉宇间那股莫名的哀伤始终都不曾消失,可见她其实还是沉浸在丧兄的哀痛中。
“人家不计较,你就胆大妄为啊!你这个人还真有意思!”
啐了楚云一句,方楠又问道:“那你不是车骑将军,还冒充我哥的朋友,要带我走,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大概是看楚云怎么都不像是个心怀歹意的恶徒,方楠说话时也有些逐渐放松。
“我什么目的,你先别管,我且问你,你有胆子跟我走一趟么?你若是敢,等到了地方,我自然会告诉你。”
楚云卖起关子笑道。
“有何不敢?!带路!”
方楠豪放地说着,当真像个洒脱的女中豪杰。
一个陌生的青年闯进自己家里,自称是被万民敬仰的车骑将军,这样一个怎么看怎么可疑的人,她居然也敢二话不说就跟他走,完全不怕对方是在谋害于她。
楚云摇头在心中苦笑,都不知道是该吐槽这姑娘心太大,还是该佩服她胆量过人。
临行前,楚云还特地问方楠家中是否还有其他人。
方楠则回答,他们兄妹二人父母早亡,加上方琦的妻子也就是嫂子已经病逝多年,夫妻二人膝下无子,现在的方楠,当真成了方家的独苗。
心中一阵唏嘘不已的楚云,自然不能再在方楠的面前表现出沉痛之色,于是带着方楠离开方府大门,走到恭候多时的马车旁。
“上去吧。”
楚云用下巴指了指马车,冲方楠笑道。
方楠惊讶地看着这价值不菲的马车,还有马车旁数位骑着战马身披精制甲胄的骑兵,简直快要合不拢嘴了。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上车,我说过,到了地方,你自然就知道了。”
楚云神秘一笑,掀开车帘,向方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方楠将信将疑地上了车,楚云却为避免孤男寡女共处一处,而选择与另外一位亲卫骑兵共乘一骑。
自从鼠疫被根除以后,黎阳城内逐渐恢复了以往的生机,百姓们开始在大街上行走,小商小贩们也敢于继续在城中做生意。
先前空旷一时的街道,现在不说人来人往,但也与萧条、冷清无缘,楚云等人的行进速度,也不似以往那么快了。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楚云一行人终于抵达军营。
马车缓缓停下,楚云亲自伸出手接方楠下车,方楠却纵身一跃,像个十岁左右的淘气男孩一般,跳下了车。
寻常的姑娘家来到军营旁,总会觉得不寒而栗,恨不得走得越远越好。
可这方楠就像来到了一片新天地一样,蹦跳着在周围左顾右盼,还时不时问楚云营中各种她没见过的事物。
这个叽叽喳喳活力四射的小姑娘,与军营那沉重严肃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但她就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周围的肃然,依旧活蹦乱跳。
尽管楚云有意纠正她的态度,但一想到她哥哥方琦的惨死,到嘴边的话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也罢,早晚是要带她离开这儿的,现在放肆一时,就任由她去吧。”
走了一段路,穿过正在训练的士兵群体,来到一段较为僻静的地方,方楠的脸色突然变了。
她收起笑容,满脸苦涩地向楚云单膝跪地施礼。
“民女方楠,见过车骑将军,先前多有冒犯,还请车骑将军切勿见怪。”
见方楠终于相信了自己的身份,楚云并不意外。
能带着她方琦一个女儿家在营中穿梭,来去自如,再加上所有将士无论军职大小,只要一见到楚云就一律躬身下跪,但凡方楠有点儿小聪明,在目睹这些情景后,都足以确定楚云的身份。
“你这丫头,看着疯疯癫癫的,倒也不算太笨,站起来说话吧。”
楚云将方楠扶起身,微微笑道。
“将军,您先前在我家说的都是真的,您真是我哥哥的朋友?他真的在去世前将我交给你来……照顾?”
即使眼见为实,方楠仍觉得这一切太过不可思议。
方琦区区一个县令,怎么配跟楚云交朋友呢?
由于解释起来太麻烦,楚云也不想破坏方琦在方楠心目中的美好形象,所以楚云决定避重就轻,将发生的事情一笔带过。
“是真的,我们也是最近才结交的,你哥哥是死于意外,但他在弥留之际,确实有请我帮忙代他照顾你,还说要我给你找个好户好人家呢!”
一听这话,方楠了俏脸微红,冷哼一声道:“我才不要嫁人呢!”
其实以方楠的年纪,在这个时代早就应该嫁为人妇了才对。
“不嫁人?那你想干嘛?赖上我了?还想让我替你哥养你一辈子不成?”
方楠却反客为主,看着楚云道:“哼!还说跟我哥是朋友呢!不讲义气!养我一辈子怎么了?!您可是高高在上的车骑将军,魏王身边的红人,最受魏王依仗的人才!
别说是我一辈子,就是养我十辈子,对您来说,不也是小菜一碟么?”
这姑娘当真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什么叫见外。
“好家伙,这是拿我当免费的饭票了。”
心里这么吐槽了一句,楚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满。
多一个张口吃饭的闲人,对现在家大业大的楚云来说,确实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既然是方楠自己现在还不愿出嫁,看在方琦的份上,楚云也不会逼着方楠做她不喜欢的事。
“养你一辈子也无妨,只要你自己愿意就好。
我打算离开黎阳返回邺城,我且问你,你是想留在黎阳生活,还是随我去邺城?
你若是选择留在黎阳,我会给你留下一笔足够你锦衣玉食过一辈子的钱财,还有你以后出嫁的嫁妆,也可以替你一并备好。
若是你想随我去邺城,那也无妨,我会代替你哥,把你当做亲妹妹照顾。”
“当然是跟你去邺城了!虽然论年龄我应该虚长你一、两岁,但你这样的大人物肯但我的保护神,本姑娘就吃一次亏,认下你这个兄长好了!”
一个是眼前的利益,另一个则是长远的利益,方楠是个聪明的姑娘,自然清楚自己该作何选择。
“你倒是打得一手好如意算盘,不过我丑话可要说在前头,我受你哥哥之托,把你当妹妹照顾你,这些都是我承诺的,但是——
我不能为了照顾你而做出违背原则的事,如果你认为仗着我的庇护就可以为所欲为,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楚云不觉得方楠是一个会做出坏事的姑娘,但该讲的话,还是有必要提前讲清楚。
“楚大哥放心,我又不是混世魔王,干嘛要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楚大哥你今天说的话,我会牢牢记住的。”
意识到楚云的语气非常凝重,方楠在说话时也注意着语气,不敢再轻佻放肆。
楚云闻言神色一缓,笑道:“好了,也不用这么紧张,接下来,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我夫人。”
“您夫人……?”
方楠面露狂喜之色,问道:“是不是‘医仙女’楚夫人?”
“我倒是没听过‘医仙女’这么响亮的名头,但我想咱们说的应该是一个人没错。”
“太好了!咱们马上就去么?!”
看着激动得手舞足蹈的方楠,楚云好奇地问道:“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不瞒楚大哥,我自幼也是酷爱研读医术,也曾求我兄长为我寻找名医,拜师虚心求教。
久闻楚夫人医术精绝天下,这次黎阳能幸免于一场大难,相信定是夫人的功劳吧!”
看着方楠眼神中闪烁着满是憧憬的光芒,楚云真的很想告诉她,这一次让黎阳万千军民幸免于难的最大功臣不是乔紫青,更不是自己,而是她最为熟悉的哥哥。
但楚云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
“看你的样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她了?!”
回应楚云这用来转移话题的一问,是方楠捣蒜般的连连点头。
“好,那就随我走吧。”
——
当楚云带着一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姑娘,走进医用营帐时,发烧基本痊愈的乔紫青正在专心致志地研读医书。
抬头看了一眼,乔紫青才发现,熟悉的丈夫身旁,居然多了一位花样年华的姑娘。
“哦?还不快替我介绍一下?”
对于楚云的人品,乔紫青还是信得过的,这绝对不是他带回来想要纳的小妾,更不可能是一夜风流后的风尘女子。
那么,楚云带她回来,一定另有原因。
“她是方楠,方琦的妹妹,她哥哥临终前,曾嘱托我要代为照顾一下。”
说着,楚云还偷偷冲乔紫青使了个眼色。
乔紫青顿时心领神会,知道楚云是在暗示自己,不要当着方楠的面,将方琦死前所做的一切说出来。
说完楚云又看向方楠,笑道:“这位就应该不用我多做介绍了吧?”
“当然!‘医仙女’楚夫人!我久慕您的大名,今日终于得以一见尊容了!民女见过夫人!”
方楠谦卑地冲乔紫青行礼,就像是追星族见了崇拜多年的偶像似的。
见乔紫青很是诧异,楚云赶忙替方楠解释道:“这妮子说她也是学医之人,对你很是推崇啊!”
“是么?!”
一听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姑娘居然也对医术感兴趣,乔紫青惊喜之余,看待方楠的眼神,都变得瞬间亲近了许多!
“是!楚大哥说得一点儿不错!而且,虽然唐突貌美,但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
说着,方楠竟立刻向乔紫青实施跪拜之礼,诚恳道:“我愿拜夫人为师,潜心学习医术,努力做一位像夫人一样,能悬壶济世的神医!”
这时候,乔紫青也瞬间明白了眼前的方楠是一个怎样的姑娘。
哪有人会与他人第一次见面,就直接跪地请求拜师,也唯有方楠这种性子怪异,比男孩子还要坦率,毫不矜持的姑娘,才能做出这种举动来。
但是,乔紫青虽然觉得惊愕,但对于方楠的做法并不反感,反而,看着眼前的方楠,乔紫青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当初与张仲景相识时的场景。
那时,她见到传闻中的张仲景,也是如眼前的方楠这般,万分激动。
“你想拜我为师,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得先考考你,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如你自己所说的那样,对医术有所研究!”
“请师父尽管出题!”
见乔紫青松口,方楠立即抓住机会欣然说道。
第494章 幽州告急
“这个,你认得么?”
乔紫青从用来装药材的袋子中随手取出一株药材,朝着方楠晃了晃。
“蛇胆草!”
“那这个呢?”
“金银花!”
“这个?”
“鸡血……不对,是大血藤!”
“很好!”
乔紫青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手上的药材放回去,“鸡血藤与大血藤很容易被认混,你能分辨清楚,证明你所言非虚,好吧,我就收下你这个徒弟好了。”
“弟子拜见师父!”
方楠兴奋得当场跪地就拜,看样子她觉得自己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就连先前因为兄长逝世而始终存留在俏脸上的阴霾,此刻也散去了不少。
“好,将来要是有机会,我再带你去拜见师祖他老人家。”
“您说的是张仲景老先生么?”
“正是。”
“太好了!弟子多谢师父!”
看着这两个年纪相仿的姑娘却以师徒相称,楚云总觉得有那么一点儿别扭,但既然她们二人都愿意接受,楚云当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接下来,楚云将准备折返回邺城的计划告诉了乔紫青和方楠,这师徒二人对此都没有意见。
之后,楚云就开始着手率众返回邺城,大概准备了一整天,将本就不多的行李大包小裹地撞上运输用的马车,大军也跟着楚云、乔紫青他们一起,在百姓们的感激欢送之下,离开了黎阳。
回去的路上本来没必要太着急,但楚云想到多日不见的儿子此刻就在邺城等着自己,身为人父的思念之心油然而起,便偶尔会催促全军加快速度。
至于乔紫青则是在路途中不断传授方楠医术,越是深入探讨,乔紫青越是意识到方楠不仅在医术上有着很高的天赋,而且她本人对医学深入研究的兴趣也非常浓厚!
在这个时代,像方楠这样年纪轻轻却对医术既有天赋又有兴趣的女孩子,实在是太少了,正因如此,之前乔紫青总觉得知音难觅,现在终于有个存在共同爱好且年龄相近的同性可以交流,当真是一解多年的寂寞。
而方楠更是惊异连连,她哪能想到堂堂车骑将军的夫人,居然是这么随和的女子,不但受自己为徒,而且对自己也算倾囊相授,任何自己不懂的问题,只要开口询问,这位年轻的师父都会认真为自己解答。
很快,二人就发展成亦师亦友般的关系,虽然碍于身份上的差距,方楠还是不敢太过僭越放肆,但相比初识的时候那般生涩,还是彼此熟络得多。
就在这优哉游哉的旅途进行得非常顺利,楚云一行人也距离邺城越来越近的时候,让人始料未及的噩耗,来了。
——
“将军!将军!让开!我有急报要呈予将军!”
一位信使驾马以极快的速度在队伍中驰骋,好在将士们都自觉为他让路,使得他得以迅速来到楚云的车驾旁。
“出什么事了?”
楚云听到他这一路由远到近的叫嚷声,将脑袋从车驾中探出,看着策马而来,气喘吁吁的信使。
一瞬间,楚云就认出这个信使是来自邺城。
“将军,北方战事告急,这是荀令君让我交给您的信!”
说着,信使将一封书信递交向楚云。
“战事?北方?”
楚云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保持着脸上的镇静。
北方早就大定,应该没什么势力能翻起风浪。
唯一能给己方造成威胁的,就只有张燕的黑山军了,但是之前楚云就已经与张燕达成协议和解,除非曹洪又作死在粮草上做了什么手脚,得罪了张燕,但这个可能性实在不大。
曹洪再蠢,也不至于好了伤疤就忘了疼,这样做对曹洪而言没半点好处,而且从上次曹洪所表现出的态度上看,曹洪怎么也不像是会这么蠢。
探出手接过书信,楚云没有下令让全军停止前进,只是将身体收回车厢内,开始拆阅这封说是由荀彧派人送来的书信。
楚云并非专业的笔迹鉴定师,但从字迹上看,这无疑是荀彧的字迹没错,也不排除这背后有人在谋划着什么惊天大阴谋,通过模仿荀彧的笔迹伪造书信给楚云带来错误的信息,但这个可能性极低。
无论如何,楚云还是决定先看过书信中的内容,再决定信与不信。
书信之中,荀彧先是简单地向楚云表达的挂念,然后说楚怀枫一行已经平安回到邺城多日,有人在保护照顾着,让楚云与乔紫青夫妻二人不必为此担心。
接下来的内容,就是重头戏了。
七日前,五万鲜卑骑兵自隆化出兵,南下过白檀县,挺进幽州,进犯渔阳郡。
曹洪将军得此军情后,亲自率十万大军北上幽州驰援渔阳郡,但始终没有回信,荀彧在加派人手调查北方战况的同时,为以防万一,派人请楚云加快赶回邺城的速度。
虽然在信中荀彧为了防止书信落到别人的手上,没有把情况说得太复杂太恶劣,但楚云还是从荀彧笔迹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首先这是荀彧的亲笔书信没有问题,再者,荀彧是在非常紧张焦急的时候写下这封信的,这就说明,情况远比书信中提到的还要糟糕。
曹洪很可能已经战败,十万大军还剩下多少人,曹洪本人是否安然无恙,这都是未知之数。
楚云的脸色也变得有些泛白。
尽管楚云并不欣赏曹洪这个人,但对其带兵作战的能力,还是认可的。
作为将领,曹洪绝对有独当一面的才能,以他的作战水准,带领十万大军对付五万敌人,这天地下应该没有几个人能让他曹子廉吃亏。
更何况,鲜卑人不过是一些游牧蛮夷,上次曹操远征乌桓凯旋之后,鲜卑人首领轲比能就立刻杯弓蛇影,吓得主动派人送来进贡之礼。
但是稍加考量过后,楚云又觉得,方才的想法太过武断了。
曹洪确实有大将之材,但轲比能也并非庸俗之辈,据说此人也极善用兵,有自己一套独特的沙场指挥手段,而且手下将士惯于征战,并不是什么软柿子,而是至少也能与曹洪打得旗鼓相当的强劲对手。
再者,当初曹操刚灭了乌桓,彻底一统北方,如日中天,以轲比能这样颇具战略眼光,能屈能伸的一方雄主,通过主动朝贡的方式来使得曹操麻痹大意,暂时稳住曹操不向轲比能用兵,是很正常的伎俩,这不能说明轲比能是真心向曹操俯首称臣。
相反,现在曹操带走不少主力渡黄河与刘表、刘表争夺荆州,轲比能见到有进犯朝廷边境烧杀抢掠的机会,自然不会“坐失良机”。
这才是一个略有雄才的游牧民族首领应有的想法。
想到此处,楚云叹了口气,将信小心翼翼地收好,冲在车驾外一直策马与车驾保持着统一速度的送信信使发问。
“你花了几天的时间才找到我?”
“回禀车骑将军,两日。”
“两日么,还好,不算太迟,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复命吧,告诉荀令君,信我已经收到,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带将士们返回邺城!”
“喏!”
派几个人护送这信使离开之后,楚云立刻下令全军做好准备,以最快的速度朝邺城进发。
全军行进速度提升,乔紫青的车驾自然也要加速,尽管车夫的驾车技术也算当代一流,不过在车内的乔紫青还有方楠,还是立刻就感受到了车驾的颠簸。
料到这一点的楚云提前派人通知她们,为了避免引起她们的慌乱,楚云只是说有急事需要加快回邺城的进度,但并没有说具体发生了什么。
一日后,楚云顺利率众从南城门进入邺城,收到消息提前来迎接的荀彧一见到楚云,立刻亲自前来相迎。
“将军呐,你可总算是回来了啊!”
荀彧看待楚云的眼神,简直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样。
“看来情况果然比令君在书信中所写还要糟糕。”
看着愁容满面的荀彧,楚云低声说着,正要下车驾,却被荀彧拦住。
“将军,军情十万火急,还是请将军不要下车,直接乘车随我去军营吧!”
荀彧可是真正见过大风大浪之辈,能让他如此紧张,可见北方的前线很可能是出了大问题。
“那好,我安排一下,让将士们带着我夫人他们先回府,令君若不嫌弃,咱们就共乘一车去军营,路上聊!”
“正合我意!”
二人一拍即合,楚云先是简单给乔紫青讲述了一下情况,然后小声向她道歉,才刚到邺城,本该享受一家团聚的温馨,可眼下曹洪出事,军中能挑大梁的只有楚云一人。
好在乔紫青没有让楚云为难,只是嘱咐着楚云万事小心,就与夫君就此别过。
楚云上车后,与荀彧在车厢之内,开始谈及战事的具体情况。
“令君,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
先是一声长叹,荀彧怅然道:“将军,这次真是麻烦大了,祸不单行啊!
先是前些日子魏王在中原的前线需要补充兵力,我就调拨了十五万兵马过去,然后又是鲜卑首领轲比能率军五万来犯幽州边界……
兴许将军你已经猜到了,曹洪将军率十万大军前去犷平赢敌,结果被轲比能杀得大败,据说已退守渔阳,可是将军你也知道,这首战告负,曹洪将军定然无力反击,而且现在很可能已经是被渐渐必入绝境,甚至……”
荀彧不敢再说下去了。
“甚至,曹洪将军可能已经身首异处了?”
“这……这是最坏的结果,但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鲜卑人都是些蛮夷,他们的脑子里只有烧杀抢掠,哪里会顾忌曹洪将军的性命……”
“马超将军,庞德将军他们,有没有随子廉叔一起去?”
“没有,曹洪将军此次出征自带了自己的亲信,哎……”
说着,荀彧又是叹息连连,这一路上在车厢里,楚云都数不清荀彧谈过多少次气了。
“好吧,事情大致我已经弄清楚了,那荀令君的意思,是希望我速速引军北上前往幽州,最好能把子廉叔他们救出来,然后击败轲比能?”
这么困难的事,到了楚云的嘴里,居然能如此轻易讲出口,荀彧听得心中震撼不已,点头道:“如果能这么顺利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二人心中都清楚,曹洪虽然之前捅了娄子,但他还是曹氏集团的宗族大将,如果他出了什么问题,那对于整个曹氏集团而言,都是一个损失,曹操事后知道了,更是会伤心不已。
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曹操,楚云也要去救曹洪一把,当然,前提是他还有那个运气能撑到楚云赶过去。
“好,荀令君的意思,我明白了。”
楚云点了点头,算是把事情接下。
“将军,还有一件事,我必须提前告知您一声。”
“令君言重了,何事?”
“眼下邺城之中,能供您调遣的兵马,已经不多了。”
“这个,我知道……”
楚云很想也学着荀彧的样子长叹一声,但如果他也真的这样去做,恐怕二人的情绪会彻底跌落谷底。
先是拨调给曹操十五万兵马作为兵员补充,又让曹洪带走十万大军截击轲比能的先被大军,而且荀彧必须留下足够的兵马守备邺城还有冀州各郡县,这意味着楚云并没有多少兵马能带去幽州了。
“将军,您想到什么对策了么?”
眼下兵微将寡,荀彧最担心的,就是如果这次楚云没有足够的兵力支援曹洪,最后会跟曹洪一样,落得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下场。
那样的话,荀彧就再也没有阻止鲜卑大军的办法,整个幽州将沦为人间地狱,被轲比能率领鲜卑人横行肆虐。
“我想先问令君一个问题。”
“将军请问。”
“在此之前,曹洪将军答应我的那二十万石粮草,最后是否有落到令君的手上?”
上次楚云临行前,曾与曹洪约定好,曹洪会拿出二十万石粮草,来弥补昔日朝廷对黑山军的亏欠。
虽然中途楚云要去黎阳,但在离开之前,楚云曾让陆真真帮忙处理这件事。
第495章 曹洪之败
让楚云稍微有所怀疑的,还是陆真真有没有将事情按照他期望的方向办妥。
但荀彧给出的答案,却让楚云感到了满意。
“二十万石粮草,我已如数收到,并将它们全部按照将军的意思,派人顺利送到平北将军张燕手上,只是我先前吓了一跳,想不到将军居然连那位小姐都能驱使……”
荀彧口中的“那位小姐”,自然就是陆真真,看样子,在为数不多知道陆真真存在的人中,荀彧也是其中之一。
“粮草已经送到,这就好办了。”
松了口气的楚云,嘴角微微上扬。
瞬间意会到楚云意图的荀彧不禁问道:“将军莫非是打算让张燕率领黑山军驰援曹洪将军?”
“我正有此意。”
对于荀彧,楚云没必要把心中的计划藏着掖着。
“可是,张燕会愿意么?他跟曹洪将军之间……”
虽说曹洪在楚云的半胁迫下,以亡羊补牢的形式把亏欠张燕的粮草都给还清了,但之前因为故意克扣粮草给黑山军将士们造成的伤害,在张燕的心里不可能这么简单就一笔勾销。
“令君,你对张燕将军不大了解,那是个识时务、识大体的人,虽然他不可能就这么放下对子廉叔的记恨,但他身为魏王敕封的平北将军,这‘平北’二字,可不是只用来说说的。
如今北方有异族来犯,正是需要他这个平北将军出手的时候,他若是坐视子廉叔被擒,理亏的人可就从子廉叔变成他了。”
“也有道理,这么说,将军是觉得张燕会发兵救援曹洪将军了?”
“当然,我会立刻写一封书信,派人火速送往常山,还好战火目前只在幽州爆发,送书信这件事上不会有什么意外。
这都多亏了令君反应及时,让我能第一时间回来与令君商议对策。”
楚云这番话并非拍荀彧的马屁,而是真心感慨荀彧不愧是“王佐之才”。
现在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必须立刻准备发兵,才有可能帮助到生死未卜的曹洪。
如果曹洪真的不幸战死,那楚云就更有必要立刻赶至幽州,否则没人阻拦,轲比能率鲜卑大军长驱直入,会把整个幽州搅得天翻地覆,百姓们不得安宁。
“将军过誉了,这个时候,将军就莫要夸我了。
将军,还请原谅我直言,就算张燕将军愿意率黑山军前去幽州支援,也还是请将军早做准备,也率军去幽州救救曹洪将军吧!”
听荀彧的语气,他似乎是在怕楚云对曹洪见死不救。
“令君放心吧,我当然不会把事情都交给张燕将军一个人处理,这轲比能胆大妄为,敢来犯我们的幽州边界,我若是不亲自去给他一个教训,这些鲜卑人如何知我大汉天威?!”
“大汉天威……大汉天威……”
荀彧在口中喃喃重复着楚云的话,只觉得胸腔中有一股暖流涌动,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如此提气的话语了。
“既然是这样,就全仰仗将军了!祝将军武运昌隆!”
二人说着,马车已经抵达军营,楚云先下车然后帮扶这荀彧也一起下车。
“令君放心,我这就去挑选将士,还请令君在营中将粮草安排好,我们分头行动,一个时辰后在此汇合。”
“好!就依将军的意思!”
说完,二人就开始各忙各的,楚云去找马超、庞德、曹休还有王平他们,而荀彧则是去营中的粮仓,为楚云筹备此次出征的粮草。
一见到楚云,原本还在认真操练将士的马超、庞德等人就纷纷主动请缨,他们知道楚云回来,第一件事一定是挑选将领和士兵,前去幽州与鲜卑人作战。
早就手痒难耐的马超第一个自告奋勇,庞德也不甘落后,至于曹休,先是谢过楚云的照顾,向楚云报告曹洪将他们二人之间的债务一笔勾销后,也表示一定要随楚云一起出征,报答楚云的恩情。
至于王平,就更是不必多说了,他说这么好的学习机会,他是说什么也不愿意错过的。
“那好,这次你们就都跟我去吧,我们一起见识见识,这鲜卑人到底有多厉害!”
“好啊!”
“太好了!多谢将军!”
“谢谢老师!”
欢呼声响成一片,楚云无奈地笑着连连摇头,“别光顾着高兴,快去清点人马,马超将军,庞德将军,我走的这段时间,你们应该已经按照我的命令,训练出新一批能够与西凉骑兵相媲美的骑兵部队了吧?”
自从羽林骑栽在诸葛亮的手里之后,楚云就总是因为骑兵数量不够,打起仗来时不时觉得别扭,所以在临行前,楚云再三交代马超、庞德二人要把训练骑兵的事当做首要任务进行。
好在这件事早在凉州的时候,就已经提上日程而且有在执行,所以,马超与庞德给出了一个让楚云满意的答复。
“将军放心,现在我们从凉州带来的弟兄,在加上这段时日训练有成的新弟兄们,加在一起,有两万余人,加上之前曹休将军手上的精骑,一共有三万骑兵供您调遣!”
“三万?嗯,还不错。”
在经过曹操、曹洪的两次分兵后,眼下邺城之内还有三万骑兵可用,这对于目前的楚云而言,是一个值得庆幸的好消息。
但仅仅如此,是不够的。
“城内能调遣的步军还剩多少?”
楚云这个问题一出口,前一秒还喜色满面的马超几人,都像霜打的茄子,一个接一个蔫了下去。
“怎么?该是多少就是多少,照实说就行了,我楚云见过那么多大风大浪,还能被吓到不成?”
问这个问题前,楚云就料到城中的剩余兵力不可能乐观,也为此做足了心理准备。
“回禀将军,其实城内还有八万精兵,但咱们至少也得给荀令君留下五万人守邺城,所以咱们最多也就能调动三万步军……”
马超叹了口气,如实说出城内的情况。
楚云摇摇头,笑道:“五万人守偌大的邺城,这可不行,咱们这次就只带一万步军好了。”
“将军……您没开玩笑吧?”
庞德吓了一大跳,其他几人也是面面相觑。
这曹洪十万大军都在鲜卑人头上栽了跟头,楚云居然要只带三万人与他们抗衡,这听起来就太过勉强了。
“我当然没有开玩笑,军机要事,容不得开玩笑。
难道你们怕了那轲比能不成?”
楚云的这个激将法效果极佳,话音一落,马超、庞德等人纷纷一脸不服地反驳起来。
“将军,一些蛮夷何惧之有?!”
庞德豪迈道。
“就是!将军,末将当初在凉州,一杆银枪打得羌氐服服帖帖,那些鲜卑人也不会例外,末将马上就收拾行装,让那些鲜卑人知道我们凉州人是他们克星!”
马超有些自傲地说道。
至于曹休、王平,也是表示刀山火海,也愿意随楚云同去。
“这不就得了,咱们兵力上确实处于劣势,但是这一点你们不用担心,我会请张燕将军率领黑山军与我们会合的。”
“老师,张燕会答应么?”
王平发出与荀彧相同的质疑。
“会的,放心好了。”
楚云懒得再解释一遍。
于是,楚云下令让众将们准备好,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三万精骑与一万步军,共计四万余将士,就集中在营内,随时准备出发。
荀彧却还在做粮草筹备,于是又等了半个时辰,荀彧才将四万大军所需要的粮草安排好了辎重运输部队。
后勤这方面,荀彧一向善于处理,若是换做别人,就算是忙活半天,也未必能准备明白。
接受完荀彧的祝福,楚云没再耽搁,与众将率领大军,自北门浩浩荡荡地出城,目标直指幽州的渔阳郡。
在这期间,楚云还亲笔写了一封书信,按照计划命人送去给张燕。
——
两日后。
收到书信的张燕力排众议,当着众渠帅的面表示,不但要出兵,而且要亲自带主力赶往幽州,并将自己的行进路线写在回信中,命人将回信交给楚云。
楚云与张燕各自行军的同时,一来二去地通过书信来往,最后商定先在幽州的涿郡涿县进行两军汇合,并在这期间派探马打探渔阳郡的战况。
眼下曹洪生死未卜,曹军虽然败了,但十万大军未必会被鲜卑人尽数歼灭,楚云最需要的,是情报。
至少,要弄清曹洪的十万大军为什么会败给鲜卑区区五万人。
沿途的风景虽然不错,大军也曾穿过不少山清水秀的地方,不过楚云根本没有欣赏风月的心情,过程中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催促将士们再快一些。
最后意识到无论怎样,只要还必须照顾步军的行进速度,就不可能快速赶赴幽州,楚云索性壮士断腕,留下曹休率领步军在后面慢慢走,自己则与马超、庞德二人率领所有骑兵,以最快的速度先行赶赴幽州。
曹休对此表示反对,一来是他不想一个人被留在后面,二来是他觉得少了一万步军的配合,如果与敌人交战,步军不能即使赶来,那么本就兵力处于劣势的楚云,可能胜算会更低。
但拥有绝对指挥权的楚云,三言两语就说服了曹休,曹休只得同意他的命令。
于是分兵而行,甩开在速度上无异于包袱的步军,楚云大军的行动速度大为提升,接下来几乎只用了三天,就顺利抵达涿郡。
“前面这座城就是涿郡?”
楚云遥望着越来越近的城门,向一旁出身幽州充当向导的本地士兵问道。
“回禀将军,正是。”
“嗯,那刘玄德、张翼德都出身于此,此番倒是能趁机看看这地方究竟怎样,王平,派人去城门通报一声吧。”
“学生遵命!”
王平挑选的士兵到城门下通报没多久,城门就应声打开,负责接应楚云的文武官员不在少数,县令、掾史还有一种军职低微的佰长、什长等,楚云在众人的簇拥下,顺利率众入城。
进城后,楚云拒绝了县令接风洗尘的请求,表示自己现在没有心情吃喝玩乐,然后先询问他们是否知道渔阳郡的战况。
似乎是早就收到风声得知楚云有可能率军来此驻军,县令对于楚云的问题是对答如流,通过县令楚云终于知道了先前战事的具体经过。
起先,鲜卑人入幽州边境,先攻占傂奚县,进行了一番长时间的烧杀抢掠之后,又作势准备进攻犷平。
那时,第一时间就收到消息的曹洪,已经及时率领十万大军赶到了犷平。
可是本该据城而守的曹洪,没有采取这个保守的打法,楚云猜测他是认为己方兵力两倍于敌人,应该主动出击,所以在平原上以过往征战的思路,与轲比能直接展开一场大战。
战事的具体细节,根据一路逃到此处的士兵所述,曹洪是采取正规的排兵布阵方法,准备与轲比能正面交锋。
由于出发时,邺城中愿意听从曹洪调遣的骑兵本就不多,加上鲜卑人大多是轻骑兵组成的军团,曹洪为了保护左右翼和后方,在战术上是采取长矛手在四面八方拒马列阵的方阵,以免被鲜卑骑兵的冲锋将阵型打垮。
然而在实际交手时,计划赶不上变化快,鲜卑骑兵不但善于冲锋,而且骑射技艺也无比精湛。
采用火矢的鲜卑骑兵们,直接以环形骑射的战术,让曹军的盾矛手们疲于举盾防备,而且处于平原地势,被保护在阵中央的曹军弓弩手们射击路线被阻碍,在与鲜卑骑兵的对射中也不占多少优势。
曹军人数众多,并非每个士兵都是手上拿的都是铁盾,而木盾被火矢引燃,火焰传遍全身。
为了保持阵型严密阻挡箭矢,将士们大多身体贴得很近,这样火焰人传人,不少身穿皮甲的将士也跟着遭了殃。
接下来阵型自然无法再维持,发生混乱的位置,就是鲜卑骑兵的突破口,只需要反复几轮冲锋,即便曹军有十万之众,溃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个轲比能还真不好对付啊……”
第496章 不可一世的轲比能
楚云心中如此感慨。
他认为,曹洪的败因有轻敌和贸然出城迎战的因素,但这都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轲比能对骑兵的指挥能力,战术的巧妙安排,才是其获胜的关键。
但从轲比能为了与曹军作战,居然提前准备了数量庞大的火箭矢,就能看出他的脑子里并不是只有趁火打劫和烧杀抢掠,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进犯,从鲜卑人进入幽州的那一刻起,轲比能就想过要与曹军发生决战,而不是仅仅靠避战和欺负附近郡县的守军,小打小闹发一笔小财那么简单。
油脂可不是随处可见的廉价货,要准备这大批量的油脂,并不容易。
虽说鲜卑是游牧民族,可以在动物身上弄一些动物油脂,但能想到这种方法,就足以证明轲比能绝非泛泛之辈。
“将军,听起来,这轲比能确实不大容易对付啊。”
随楚云一起听完逃兵汇报的庞德,最先发出感慨。
“老师,学生觉得,我军需要防范火矢,学生记得曹休将军麾下那一万多将士中,有两成左右还配备着木盾,等他们到了涿县,还是让他们把盾牌都换成铁盾吧!”
王平分析之后,果断建议道。
两千铁盾并不难准备,就算涿郡当地守军中拿不出来,楚云只要一声令下,也能让临近各郡县的守军一起凑一凑。
“嗯,在理,这事就交给你来办。”
王平作为楚云的参军,自然有这样的权力处理这种小事。
“学生遵命。”
“可惜,虽然已经听到了足够多的信息,但是我最想知道的事情还是没什么消息。”
楚云叹了口气感慨道。
“将军最想知道的,是曹洪将军还有那十万将士的情况么?”
时常尝试着揣摩楚云心思的马超问道。
“是啊,这非常重要。”
脑中疯狂运转,楚云最终决定亲自率领一小队经骑北上,前往渔阳郡附近打探情报。
尽管众将都极力反对,认为这样做太危险,应该让旁人带来,但楚云觉得只有他自己亲自出马,才能探听到最切实际的消息,所以再次坚持己见。
临行前,楚云交代所有将领,无论出了什么事,都只能留在涿县等待与张燕还有曹休的兵力会合,绝不允许擅自行动。
此后历经三天,楚云终于成功从附近的百姓口中,打探到有关曹洪军的下落。
原来,曹洪连战连败,一路西撤,在渡河时被追击,兵力接连受损,现在手中还有不到一万兵马,在途径渔阳县时没有入城,而是继续西退,似乎要逃往上谷郡。
“哎,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回到涿县后,楚云召集众将在帅帐中商议此事,第一句话就是如此。
王平也表示赞同道:“曹洪将军一定是觉得之前的输得太窝囊,想找机会反击。
他知道如果率军进渔阳县据守,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城破人亡,所以干脆向西拉扯空间,谋图反击的机会。”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轲比能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如果轲比能蠢到这种程度,早在第一战就输给曹洪将军了。”
庞德冷静地分析道。
众人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这是个很简单易懂的道理,曹洪自己心里当然也知道,他之所以不肯放弃,只是不肯认输面对自己的失败罢了。
“好了,不管怎么说,至少他还活着,只要还活着,我们就要想方设法援助他。
有张燕和曹休他们的消息了么?”
楚云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等待三军聚集,然后整合军队,与张燕兵合一处,联手作战。
“我军的探马回报,最多不超过两日,他们就都能抵达涿县。”
马超抢着回答道。
“好,就再多等他们两天,两天之后,我们立刻动身向西北方向进发!”
张燕与曹休并没有让楚云久等,只过了一日,二人就接连率军平安抵达涿郡。
出城相迎的楚云跟张燕随口客套了几句,因为大家都很清楚眼下局势不妙,时间紧迫,所以没有说太多废话,就一起离开涿郡,按照楚云原定的计划,向西北方向行进。
“不好意思,张燕将军,你们火速赶来涿郡,却得不到片刻的休息,我逼着你们启程,黑山军的弟兄们,怕是多有怨言吧?”
位居中军,楚云放弃乘坐车驾,在马背上向身旁的张燕含笑问道。
“将军您这么说就未免有些见外了,虽然弟兄们确实有些辛苦,但大伙都知道是您车骑将军帮我们把粮草要回来的!大伙能吃饱饭不用饿肚子,都多亏了将军你!
所以您的事,就是我们黑山军的事,我们黑山军弟兄们大多没读过书,但也知道‘恩义’二字!”
楚云闻言,感动道:“张燕将军,代我向兄弟们道声谢,等此役结束,我定替将军你还有黑山军的弟兄们向魏王请赏!”
“将军太言重了!”
客气了几句,二人开始聊起正事。
“将军急匆匆地催着弟兄们加紧行进,应该是想赶在曹洪将军全军覆没之前,把他救出来吧?”
张燕试探着向楚云问道。
“目前是这个打算,我想虽然子廉叔曾开罪过将军你,但将军大人大量,应该不会因公废私吧?”
楚云皮笑肉不笑地用说笑的语气,试探着张燕的态度。
“将军这就未免看扁了我张燕,我承认不止是我,黑山军的弟兄们也大多对曹洪将军略有怨气,但有怨气归有怨气,我们绝不会对曹洪将军坐视不管!
我张燕今日在此向将军您保证,此行我们黑山军共三万人,包括我张燕在内,这三万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唯将军马首是瞻!”
“好!张燕将军不愧‘平北将军’之职!有将军这句话,此战我可以高枕无忧了!”
见张燕如此有诚意,楚云自然要说几句好听的话。
毕竟这次曹军兵力有限,有诸多地方可能需要指望黑山军,若是不能与张燕通力合作,还真有栽跟头的可能。
楚云从没与鲜卑人交过手,按照马超提供的讯息,胡人虽然好勇斗狠,但并不难对付。
可直觉告诉楚云,轲比能与马超以往交手的那些羌氐首领绝对不同,否则,曹洪就不会败。
有曹洪这个前车之鉴在那摆着,也容不得楚云大意轻敌。
——
一日后。
上谷郡,居庸县以东。
“呼……呼……呼——”
曹洪牵着坐骑,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拖着早就如灌铅般的双腿,吃力地行进着。
此时的曹洪,早已不复往日的神气。
头盔早已不知去向,披头散发却无暇整理,左肩上的盔甲破碎不堪,肩头上还插着一支箭,伤口尽管经过简单的包扎却还是隐隐有鲜血在向外流淌——难以想象这副狼狈相居然会出现在曹洪的身上。
尽管四肢疲惫至极,曹洪却没有骑马,因为坐骑已经带着他连续跑了十几个时辰,如今比他本人还要累得多,若是再跑,非得把这跟了他几年的坐骑累死不可。
“将军,看不到追兵的踪影了,咱们……咱们可能暂时安全了!”
随行的亲信情况比曹洪还要糟糕,虽然身上幸运地没有伤口,但他负责搬运曹洪的兵器、必要的食物和水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所谓“远道无轻债”,走得远了,这些本不算太沉重的东西,现在让这可怜的亲信觉得是寸步难行。
仿佛恍然回过神的曹洪突然停下脚步,扭过头用浑浊的眼神,看着身后跟自己如逃难灾民般狼狈的残兵败将们。
他一时语塞,眼中竟有老泪险些当场横流。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哭,这种众人心思大多濒临崩溃的时候,他这个主帅若是先哭出来,人心就彻底散了。
“咱们现在大概还剩下多少人?”
口干舌燥的曹洪从亲信手上抢过水袋,“咕咚咕咚”地连续喝了一整袋水,才啧嘴问道。
“看样子,还有五、六千吧……”
“呵……呵呵呵……五、六千……”
自嘲的笑意令曹洪先是轻笑,然后是放声狂笑。
只是这笑声中,满是悲怆。
出征时,十万将士英姿勃发,大有挥剑决浮云之势,可现在呢?
十万大军,十不存一,自己如过街老鼠般,被敌人追得除了逃还是逃,好不容易现在能喘口气,却是前路迷茫。
曹洪不得不承认,现在自己六神无主,就连接下来该怎么做,都拿不出一个像样的主意了。
不信邪的他最初的计划是,诈退并寻找回头反戈一击的机会,结果就是残酷的现实连续给他上了一课又一课。
每次都是还没等他组织好像样的反攻,将士们就被追击而来的鲜卑骑兵射成筛子,然后迎接他的就是一轮接一轮的冲锋,本来还勉强能维持阵型逃跑的部队,逐渐失控,最终沦落到这步田地。
如果向西一路逃跑,曹洪大概率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但他出征时带了十万将士,现在自己却把这点家底给败了个干净,他就这么回去,还有什么颜面在邺城待下去?
“传我命令,全军进居庸城,暂时休整!”
曹洪终于还是下了这个与“明智”完全不沾边的决定。
“将军,不妥啊!居庸不过是小城,当初咱们若是守渔阳,或许还有机会,可现在咱们兵力不足,若是据守居庸,恐怕……”
换做平时,亲信当然不敢直言反驳曹洪的观点,但近来曹洪屡屡吃瘪,军中的威望大不如前,大伙都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亲信为了保命,自然也就直言不讳了。
“恐怕什么?你怯战惧死不成?!”
曹洪说着,就从亲信腰间把本属于自己的宝剑拔出剑鞘,然后将剑锋抵在亲信的脖子上。
这亲信到底是跟随曹洪多年之人,即使是这个节骨眼上,也没有背叛曹洪的意思,见曹洪动怒,他只好解释道:“将军,我并非怕死,只是不想将军走错一步棋,招致满盘皆输啊!”
实际上,曹洪现在跟满盘皆输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还苟延残喘留着一条性命罢了。
看着终究是跟了自己多年的亲信,曹洪没有忍心下手,只是冷哼一声,将剑鞘重新安插回自己的腰间,又收剑入鞘,冷声道:“这次就算了,如有下次,按动摇军心之罪,军法从事!”
亲信嘴上称“是”,心里却不以为意,暗忖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耍威风呢,万一那些鲜卑人真追上来,咱们谁先一步见阎王爷还不一定呢!”
人心就是如此,你强大的时候,万众拜服,人人敬仰。
一旦你落拓了,就是墙倒众人推,千夫所指了。
——
又过了一日,楚云军终于追赶上了曹洪军与鲜卑人的步伐。
楚云下令安营扎寨,通过哨骑的打探,终于搞清了目前的情况,以及各军所处的位置。
现在的曹洪正率领五千残部屯驻于居庸,轲比能则是率众对居庸围而不攻,大概是知道居庸城内的存粮极少,就算他不攻城,曹洪也撑不了几天。
但是楚云与黑山军的兵力加在一起有七万之众,曹洪的兵力虽然不足为据,但得知楚云大军已经抵近居庸并在城南三十里外扎营的轲比能,非但没有见好就收的撤兵之意,反而率军针尖对麦芒般地在城南十里处扎营。
通常来讲,行军者腹背受敌是大忌,轲比能这种做法,相当于主动将自己置身险地。
如此狂妄的举动,就像是同时把曹洪跟楚云都当做不堪一击的对手一样。
“气煞我也!真是气煞我也!”
“将军!这个轲比能不过是胜了曹洪将军,就把我们曹军都当成软柿子可以随意拿捏了!”
“这是侮辱!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将军!将军!末将愿为先锋,替将军斩下轲比能的首级!为将军泡酒!”
楚云自己还没多说什么,帅帐之内,他麾下这些骄兵悍将,已经一个个坐不住了。
就连张燕也忍不住道:“将军,这轲比能确实太放肆了,末将也愿去试试他轲比能到底有几斤几两,敢如此轻慢将军!”
第497章 黑山军的重任
这天下谁不知道,楚云是最善用兵的帅才,轲比能的这种做法,简直是狂到没边了,也难怪众将会这么愤怒。
楚云嘴上虽然没多说什么,心里其实也有些不爽。
南征北战两年下来,楚云也打过大小十几仗,其中不乏敌我悬殊的大战,但楚云还未曾败过,更没有哪个对手,敢像现在的轲比能这样,公然向楚云发起挑衅。
“呵呵,都到了这个份上,我就算不接招,也说不过去了。”
说着,楚云看向众人笑道:“不过嘛,诸位不为此而愤怒,因为愤怒会吞噬我们的理智。
我问诸位一句,你们可知轲比能为什么要如此挑衅我?就算他远据塞外,没听说过我楚某人的威名,稍微懂一点儿行军打仗技巧的人,会这么做吗?”
“也许……这个轲比能身为蛮夷,根本不懂兵法?”
王平盲目猜测道。
“子均啊子均,你这说的是什么蠢话?!如果轲比能一点儿兵法都不懂,早就被曹洪将军解决掉了,还轮得到我们出手么?”
“老师教训的是!”
见楚云有些生气,王平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太武断太草率了。
因为这次与以往不同,需要争分夺秒,楚云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截了当道:“这轲比能是清楚他的短处,知道他们鲜卑骑兵不善于攻袭营寨。
在他轲比能看来,曹洪已是瓮中之鳖,作为他嘴边的一块肉,他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所以他现在继续对曹洪围而不攻,就是利用我们急于救援曹洪的心理,想逼迫我们与他展开平原战。”
“我们现在兵力占优势,就算据守居庸的曹洪将军无力出城与我们形成夹击之势,他就那么有把握能胜过我们么?”
马超无法理解,在他的世界观里,这些蛮夷异族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软柿子,包括这个轲比能,马超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至少在他的本人看来,他有必胜的把握,否则他就不会冒险与我们一战。
如果这个轲比能此次的目的只是为了烧杀抢掠,那么他已经达成了,根本没必要对曹洪穷追不舍,更没必要对我们挑衅。
所以说轲比能的目的可能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不能大意!”
一向做事冷静的张燕点头道:“将军说得有道理,那么我们应该如何处理,不如就按照末将方才的提议先试一试,末将愿率黑山军的弟兄们先去试一试这帮鲜卑人的斤两!”
“张燕将军的好意,本将心领了,不过这试探的事还是免了吧,无需试探,我们要交手,就必须是狮子捕兔,直接用上全力!”
眼下鲜卑人士气正盛,如果要打,就必须一战定乾坤。
“将军的意思是?”
所有将领都竖起耳朵,等待着楚云的答案。
“我的意思是,我们要打,就直接与轲比能决战。”
楚云语气轻松,众将却各个屏住呼吸。
他们虽然不如吴尘、甘宁还有许褚那些羽林老将一样跟随楚云征战多年,但自认也算稍微了解车骑将军的行军风格。
楚云一向是稳中带狠,善用奇谋,可这一次讲出的话,却像一个十足的莽夫。
虽然听起来很对大伙的脾气,但众人还是觉得反常,心中不大放心。
仿佛看出众人的心思,楚云含笑解释道:“你们放心,我没疯,来,你们看沙盘,我给你们简单讲一下,你们就明白了。”
说着,楚云走近沙盘,用手划出附近的地势,“这里是居庸,这里是我们大营的位置,我们两者之间,这个地方,是鲜卑军所处的位置。
这附近方圆五十里,没山,没河,也没有树林,可以说是一片大平原。
咱们的骑兵主力是西凉铁骑,善于正面冲锋和投矛,而鲜卑人的主力,是弓马娴熟的轻骑兵,似乎有数量很多的火矢。
周围是平原,如果拉开阵势正面交锋,鲜卑人势必会以环形骑射的方式,通过机动性的优势,对我们先袭扰后包抄,我们既有骑兵又有步军,如果直接布阵交手,吃亏的一定是我们!
所以,我们的骑兵在交战初期不能轻易暴露位置,这就需要足够数量的步军先吸引敌军的注意力,哪怕先卖个破绽,吃些苦头,也得以‘请君入瓮’的方式,让鲜卑骑兵觉得他们占了优势!
只要他们认为自己占了优势,就会放弃保持安全距离用火矢骑射,而是向我们发动冲锋,而这个时候,我们先前隐藏的骑兵再杀出来,就能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尽管楚云说得振奋人心,众将却面面相觑,尤其是庞德最先开口质疑道:“将军,这法子妙归妙,可您也说了附近既无山又无林,这光秃秃的平原上,咱们的骑兵无处可藏啊。”
“没有天然的藏身点,我们可以自己想办法啊!”
楚云早就料到有人会提出这一点。
“自己想办法?”
庞德挠着头不解地嘀咕着。
“你想想,我们有多少步军?加上黑山军的弟兄们足够四万之众,四万人组成的人墙,难道还不够我们的三万骑兵隐藏起来么?”
这时,王平恍然大悟,感叹道:“我懂了!正因为附近是平原,敌人也没有能登高望远的地方,鲜卑人从来不造哨塔、瞭望塔,所以我们只要让骑兵们藏在步军后方,交战时人山人海,敌军也难以察觉!”
“没错,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将军说得确实有理,敢问将军打算何时出战?”
一想到自己必然是当仁不让的骑兵总指挥,听到楚云这简单粗暴却非常合理的战术,马超自然是热血沸腾。
“让弟兄们休息一天,只一天,明日午时,准时出战!”
——
翌日,正午。
在楚云的号令下,七万将士全部离开固若金汤的营寨,向北前进。
七万大军的动向,在一望无际的光秃平原上,当然不可能瞒过鲜卑的哨骑。
但在行军时,楚云特地让步军们维持方阵,让绝大多数主力骑兵都藏身在方针的最中央处,只让两千骑兵分兵在方阵外的左右两翼,以此来迷惑哨骑,让他们误以为楚云军的骑兵数量只有这些。
如果是在正常的地势,这些骑兵为了确保打探到的军情准确无误,会找山包一类的高处,登高远眺敌军的情况,不但视野好,而且不容易看漏。
然而正是这样平坦的地势,视线反而容易被遮蔽,但为了及时回去交差,哨骑也不可能抱着巨大的风险过分靠近楚云军,只能牢牢记下眼前的所见所谓,然后回去向轲比能汇报。
半个时辰后,曹军已经完全逼近鲜卑大军,双方的距离只有不足五里。
再靠近一些,就是箭矢能够攻击到的范围了。
“张燕将军,就拜托你了。”
出战前,楚云与张燕商量过,这打头阵抗住对方压力的艰巨任务,最后还是落到了张燕和黑山军将士们的头上。
本来楚云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请人家来帮忙,这打起仗来,却把最危险的任务交给人家,这未免太不厚道了。
但打起仗来,很多时候为了胜利,只能采取最优的选择,什么情理道义,统统都要靠后。
事实就是,张燕麾下的黑山军将士们,不但各个善于使用盾牌与斧头的攻防一体技巧,而且对于躲避箭矢也颇有心得,哪怕在平原上,他们面对如倾盆大雨般的箭矢时,也能巧妙地避开敌人的远程攻势。
因此,黑山军将士们自然要先顶上去,为后续的计划展开铺垫。
好在张燕本人对楚云的安排没有任何不满,应该说他正希望看到这个结果,使他有为楚云立功还其人情的机会。
也许是因为张燕本人酷爱用斧,而黑山军中存在着某种对领袖的崇拜风气,导致绝大多数将士的武器,都是单手斧加盾牌的组合。
他们的单手斧轻而锋利,不但斧刃保养得当,摩得溜光锃亮,而且,他们还习惯多带几把斧头备用,必要的时候,还会以投掷飞斧的方式将它们扔向敌人,进行类似于投矛的火力压制。
不过飞斧在飞行的过程中会旋转,所以论近距离投掷的杀伤力,投斧其实还要在投矛之上。
至于技巧上,反倒是投矛更需要大量练习,才能既投的准,又保证在投掷后,长矛离手仍能以笔直的装填穿刺向目标敌人。
当然,投矛相比投斧的最大优势,就是有效射程远,经过刻苦练习,泛用性还是要高过投斧许多。
至于盔甲,黑山军的将士们大多身穿轻便的皮甲,看似危险,但他们这样选择,并不是因为铁甲紧缺,而是因为他们普遍认为过于沉重的盔甲并不能保护自己的安全,反倒是容易降低身体的灵活度。
没有战前的通告,甚至未曾有过正式的主将会面,在黑山军的三万将士们有条不紊地保持着阵型前进时,鲜卑骑兵们似乎也得到轲比能的将领,展开行动!
数千鲜卑骑兵开始搭弓引箭,果不其然,他们毫无保留地直接动用之前对付曹洪时大放异彩的火矢。
独自在前指挥的张燕,见到足有五千以上鲜卑骑兵朝着自家弟兄们的两翼进行包抄,立刻下令变换阵型。
只见方才还紧贴在一起的黑山军将士们,立刻变为散阵,每个将士彼此间都留出非常大的空档。
通常在最前线的刀盾士兵为了防御敌人的箭矢攻势,会选择紧密靠在一起,用盾牌相互重叠的方式,组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大型盾墙。
但黑山军的将士们,显然不打算采用这种套路。
漫天火矢飞袭而来,整个天空仿佛被烈焰灼烧一般。
“嗖!嗖!嗖——”
眼看着火矢袭来,黑山军的将士们都两眼紧盯着即将飞到自己头顶的箭矢。
有人侧身回避,有人举起铁盾防护,也有人挥动兵器尝试着将箭矢打落。
绝大多数火矢竟未能命中,偶尔有几个技艺疏忽的黑山军将士被火矢射中,也会反应极快地在地上打起滚,然后在其他将士的帮助下,扑灭身上的火焰。
当然也会有个别运气极差的被射中喉咙或者胸口当场毙命,或者被箭矢上的火焰烧成焦炭。
毕竟,穿着皮甲虽然不容易被命中,可是一旦中招,下场必然很惨。
最初射出火矢的鲜卑骑兵们见这第一轮骑射不曾起到显著的效果,便继续控制着与黑山军之间的距离,没有轻易靠近黑山军的阵列。
这是个非常明智的决定,也让张燕忍不住碎碎念般暗骂起来。
“这帮鲜卑人,当真奸诈!”
本来,张燕还以为能把敌人放近,再下令将士们一起丢飞斧还以颜色。
可鲜卑骑兵们既狡猾又谨慎,死活不肯拉近距离,只将距离保持在弓箭刚好能射准的位置。
这种只能被动挨打的感觉,让张燕心中隐隐生出火气,又无可奈何。
毕竟,他们的主要任务不是向鲜卑骑兵反击,而是示敌以弱,让鲜卑骑兵们放松警惕。
骑射之艺,难就难在要一心二用,既要注意拉弓射准,还要留心对马匹的驱使,鲜卑骑兵们很熟练地注意着胯下坐骑的情况,得心应手地继续与黑山军阵列保持安全距离。
他们手上的弓箭,却不曾停歇,眼看着就要绕到黑山军的后翼。
见此情形,张燕赶紧下令让后翼的弟兄们提高警惕,盯着对方的进攻动向,以免发生大规模减员的情况。
起初黑山军的将士们斗志昂扬,精力充沛,要格挡、躲避火矢并不难,但在第一批鲜卑骑兵环绕黑山军方阵一周后,情况就有所变化了。
第一轮的进攻只是轲比能的试探,在后方默默观察战局的他自认为已经大致弄清楚黑山军的情况了。
于是他下令,增派更多的鲜卑骑兵,上前以更加猛烈的骑射攻势,准备以无数火矢组成的火海,淹没这四万黑山军。
第498章 比拼忍耐力
直接增加参战人数,确实是提升战力最显著的方法,轲比能的这一命令,让本就败相渐生的黑山军将士们,感受到倍增的压力!
近两万鲜卑骑兵,在宽阔的平原上得以完全展开,仿佛用不完的漫天火矢开始向黑山军射去。
之前就已经招架不住的黑山军们,这下更是乱作一团。
“稳住!都别慌!继续分散!把阵型再分散的一些!”
位于方阵中央的张燕呐喊着下令,旗手立刻按照张燕的命令发出旗号,借此号令所有黑山军将士。
好在这次张燕带出来的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慌乱只持续了一小会儿,除了伤重无力再战者以外,大多数黑山军将士都重新振作起来,互相打气,继续规避着鲜卑骑兵的火矢。
虽然阵型更加分散不利于防守对方的冲锋,但张燕看得出这个时候的敌军还没有冲锋的意思,倒不如先在防御远程进攻这方面,尽量吧损失控制到最低。
在维持住阵型以后,张燕立刻下令,让外围的将士们继续专注防御和闪避,而内部的弓弩手们,则尝试着向敌人发动远程反击。
为了保证射箭精准,即使是善射的鲜卑骑兵们,也不可能在对黑山军进行骑射时,还保持着高速移动。
这也就给了黑山军的弓弩手们一个反击的机会,他们抓准空档,用手上的弓弩,陆续对鲜卑骑兵们还以颜色。
因为要顾忌友军的位置以免发生误伤,身处于阵中的黑山军弓弩手们在远程反击时效果并不显著,但由于鲜卑骑兵们手上没有任何类似于盾牌保护他们免遭箭矢伤害的东西,所以黑山军的弓弩手们还是在一定程度上,通过反击遏制了鲜卑骑兵们先前肆无忌惮的攻势。
双方你来我往地对射,天空中满是向彼此方向飞舞的箭矢,而每当一批箭矢落下,张燕总能听到敌我双方将士们的哀嚎声,还要远处敌军战马中箭时的嘶鸣声。
但经过对战局的仔细观察,张燕敏锐地意识到情况一点儿也不乐观。
尽管黑山军的将士们已经在尽力各司其职,但双方伤亡比例还是完全不在一个层面,哪怕外围的将士们尽力规避,然而火矢一旦命中,就会造成非常显著的伤害。
反观黑山军弓弩手们碍于视线受限制,还要瞄准移动中的目标,命中率直线下降,十支箭矢射出去,可能连一发都没能命中鲜卑骑兵。
“娘的,这些鲜卑人的火矢难道是用不完的吗?!”
看着曾经跟自己从血海中一起滚过来的老弟兄接连阵亡,张燕的心当真是在滴血般的疼,因此即便他因为近年来饱读圣贤书已经很久没有说过粗口,此刻都难以自控地骂出声来。
一位跟随张燕多年的渠帅见此情形,向张燕建议道:“大帅,差不多了,先让兄弟们后撤一下吧!在这么死撑,损失会越来越大的!”
目前黑山军折损了有三、五千人,才交战没多久伤亡就飙升到这个数字,也难怪这渠帅会忍不住如此谏言。
“军令如山,我说过,这次咱们参与此战,就要唯车骑将军马首是瞻,将军不让我们撤,我们黑山军的弟兄们连我都算在内,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能后撤!”
张燕是豁出去了,这个时候他如果下令撤了,黑山军的兵力确实能暂时得以保全,但无疑会破坏掉楚云的整个计划。
到那个时候,这场战斗主动失败,一旦树倒猢狲散,他们黑山军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下场,到最后还有几人能活着逃回常山?
想到这,张燕心思愈发坚定起来,就是两个字:拼了!
听张燕这么说,那位渠帅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没有人家楚云替自家弟兄们伸张正义,这会儿黑山军就算没有被曹军剿灭,也不知饿死多少人,有这个恩情在,也难怪张燕会做这样的决定。
而就在张燕觉得弟兄们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轲比能下达了新的命令。
应该是因为鲜卑骑兵们所剩的火矢已经不多了,又或许是因为他们见黑山军伤亡不小,终于停止了骑射,准备趁黑山军阵脚大乱时,发动骑兵冲锋,完全破坏黑山军的阵型和两翼的稳定。
通常骑兵进攻会选择攻击敌人防守最薄弱的某个点,但这个战法轲比能完全不需要考虑,因为他手上的所有士兵都是骑兵,充裕的骑兵数量,让他只需要想方设法利用冲锋的威力一口气粉碎对手的阵型和士气即可。
开阔的战场左右,各有一万鲜卑骑兵山呼海啸般朝着黑山军的左右两翼冲杀而去,他们没有刻意调换成锥形阵,只是用简单的“一字阵”冲锋,大概是因为自认为数量众多,这样的冲锋方式能更好得起到碾压的效果。
“变换阵型!靠拢!都给我互相靠拢!有长矛的都给我顶上!一定要靠拢!”
生怕命令传达不够清楚的张燕,像复读机一样在中军不断扯着嗓子大喊。
要规避箭矢时,步军可以拉开彼此间的距离便于闪躲,但在面对骑兵的冲锋时,士兵们必须凑在一起,才能以重量缓解敌骑冲锋的威力。
否则,高速冲锋的战马将势不可挡,一连撞死数人,还可以找位置掉头撤离,然后发动二次、三次甚至更多的反复冲锋。
如果陷入这样的局势,黑山军今天恐怕就要全军覆没了。
身经百战的黑山军将士们集合的速度很快,几乎是旗语都没完全下达,曾经见过或亲自经历过敌骑冲锋的老兵,就下意识地在组织着身旁的新兵互相进行靠拢。
战场之上,没有什么比经验更宝贵,如果只等着上级一步一步把命令传达下来,很可能因为这期间已经起了变数而自误。
战马的铁蹄践踏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但凡手中有长矛、长枪一类长杆武器的黑山军将士,都自觉或被迫占到最外围,他们俯下身子,将长杆武器架在身前,为了让身体具备稳定性不至于在被冲锋时整个人被撞飞出去,他们脚下站得如同习武之人的马步一样稳健。
下一刻,鲜卑人们用自己的语言进行着喊杀,他们用来冲锋的马槊看起来异常锋利,只听“砰砰”的撞击声,还有铁器贯穿肉体的声音,人类临死前的悲鸣,以及战马因疼痛而嘶鸣的声音完全混合在一起,让空旷的战场完全乱成了一锅粥。
在强大冲击力下,借助惯性,鲜卑骑兵用马槊轻易贯穿黑山军将士们手上还算坚固的铁盾!
当然,也有倒霉的鲜卑骑兵在冲锋时一时失手,撞上黑山军长矛手的矛尖上,马匹虽然瞬间把黑山军将士撞飞三丈之外,可他自己却刚好被矛尖刺穿了胸膛,当场一命呜呼,胯下的坐骑也因失去主人而受到惊吓,扭头就跑不说,逃跑的速度比先前全速冲锋时还要快上不少。
不过这种情景比较是少见的,更多的情况还是鲜卑骑兵们如钉子一般楔进黑山军铜墙铁壁般的阵型,即使是手持长枪的黑山军将士,也无力阻挡如此大规模的骑兵冲锋。
张燕在军中看到这一幕,心都在跟着滴血,那可都是随他征战多年的老兵,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心血。
但眼下战火已起,也容不得他再生出这种慈悲之心,压下心头的软弱,张燕狠下心来,命令部队开始收缩。
“将军!该轮我们出马了吧?”
“将军!张燕将军他们这一下损失不小啊!请下令让我们反冲锋吧!”
藏在军队后方,透过士兵位置间的缝隙目睹这一惨烈场景的马超、庞德二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楚云也同样将战局看在眼里,按照原定计划,在后方藏匿待命的马超、庞德,应该在鲜卑骑兵们彻底发动冲锋的时候,再来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从两翼绕过去实施反冲锋。
“不行,还没到时候。”
楚云压下心头的冲动,攥拳摇头道。
“为什么啊将军?!”
“将军!我们再不上,如果敌军发动第二轮冲锋,黑山军的弟兄们就危险了!”
二人一方面急于出战建功,一方面也确实担心张燕和黑山军将士们的安危。
现在的张燕还有黑山军将士们就如同一个诱惑鲜卑人的饵,好不容易轲比能已经上钩,他们认为如果不及时进攻,不但会坐失良机,还会让张燕他们置身险境。
“急什么?轲比能还有一大半的主力部队没动用,你们如果这个时候就冲过去,就算把陷阵的敌军都吃干净了,又能怎么样?
再说,本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们这个时候上,不就从黄雀变成螳螂了么?!”
深陷敌阵的骑兵,需要极其优秀的指挥和训练,才能从中冲杀出来,反复发动冲锋。
但即使是马超和西凉铁骑们,如果在调头撤出方阵的过程中,被还没出战的鲜卑骑兵发动反包围,那么后果显而易见,楚云先前的计划将全部失去意义,而且等于摆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是将军……”
“够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黑山军的弟兄们这次主动伤亡惨重,但我早就说过,这是一场硬仗,我们要想赢,就必须有所牺牲,这一点,张燕将军很清楚。”
楚云的这番话有理有据,当场就镇住了原本跃跃欲试的马超和庞德。
见二人不再有异议,楚云叹了口气,说道:“看着吧,我保证要不了多久,轲比能就忍不住了!
我们现在,无非是在跟他比耐性而已,谁能耐下心沉住气,谁就是最后的胜者!”
事实证明,楚云的话果然没有说错。
——
在第一轮冲锋效果出色的同时,轲比能在后方也注意到了一些问题。
深陷敌阵的鲜卑骑兵们虽然给敌人造成了沉重的打击,但他们自己大多无法及时撤出,最后被包围乱枪捅死。
轲比能意识到如果这个时候发动总攻,不但能一举将敌军歼灭,还能救出那些深陷敌阵的族人,把损失降到最低。
“快!除了我的亲卫和三部以外,其他人都冲过去,一口气赢得胜利吧!”
在后面虎视眈眈的鲜卑骑兵们,早就摩拳擦掌,一听到命令,当即如一群饿狼般扑向已经无法维持阵型,只能靠向中心内缩来提升外围稳定性的黑山军将士们。
黑山军原本的方阵,这时候变化成了一个圆阵。浓缩在一起,如果从上空来俯瞰的话,会看到下方像是一个由密密麻麻人群所组成的大圆球。
“又来了!更多的敌人来了!”
“将军!弟兄们恐怕顶不住啊!”
张燕瞪着那些说丧气话的心腹,把手中的单手战斧举过头顶,恶狠狠地怒道:“从现在起,谁再敢说半句动摇军心的话,杀!无!赦!”
这些人可不是怯战,有几位还是从张燕得势后就一直追随他左右的老心腹。
但这个时候,张燕不能讲丝毫的情面。
兴奋与恐惧的情绪,都是会不断扩散的,如果怯敌这种情绪在源头产生时不加以制止,很快就会在军阵中大规模爆发。
“是!”
心腹们跟将士们齐声呐喊,没人敢再动摇军心。
摧枯拉朽般的冲锋又一次如巨浪般席卷而来,数以千计的黑山军将士,不是重伤就是当场毙命。
看着情形,轲比能已经几乎投入了全部的兵力,只要再让鲜卑骑兵们重新组织发动一轮冲锋,黑山军就会伤亡过半,然后彻底溃败。
但在后方等待这个时机许久的楚云,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的发生。
“马超将军,庞德将军!时候到了!上!为死去的黑山军弟兄们,报仇!”
“喏!”
还没等楚云把话讲完,二人就已经拍马上前,然后异口同声地应道。
只见两支数量过万的西凉铁骑,在二人的引领下先以雁形阵拉近与陷入左右两翼的敌军的距离。
然后,西凉铁骑们从背后的竹筒中,拿起短矛,如天女散花般一齐投掷向敌骑!
第499章 攻守互换
投掷而出的短矛,如破空之势发出“嗖嗖”之声,令全无准备的鲜卑骑兵们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
更不要说是停止进行到一半的攻击,去规避即将洞穿他们后背的投矛了。
在距离的把控上,经过多次实战的马超早就把指挥投掷的心得传授给庞德,所以二人眼下在下令发动投掷时,得以立刻选择最合适的距离进行投掷。
既能保证命中率和杀伤力达到最理想的效果,又不必因为与敌人靠得太近而提前陷入短兵相接的状态,这,就是最合适的投掷距离。
一轮投掷下去,上万支投矛在空中穿梭而插入鲜卑骑兵背脊的情形,已经是极为壮观。
但还没结束。
为了不让西凉铁骑们以及胯下的坐骑承受太大的负担从而影响机动性,他们背后的竹筒中也只放有三把投矛,但这个乍一听有些单薄的数字,却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第二轮整齐的投掷出手,效果还是十分显著,因为这两轮攻击之间的间隔时间太短,再加上鲜卑骑兵们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也需要时间,所以大部分鲜卑人还没弄清楚情况,就经受起第二轮投矛的洗礼。
等到西凉铁骑的第二轮投掷时,部分鲜卑骑兵们已经见识到惨死同伴的下场,没有计划的时间,只顾着想方设法逃离眼前被包夹的处境。
鲜卑人没有像汉人一样系统的军功制度,但至少也有选定合适的人手去负责作为低阶军官一层层地进行统领,现在这些低阶军官们,开始急匆匆地下令,让归自己统御的士兵即使向侧面移动,以免遭受下一轮的袭击。
在圆阵中央的张燕以及渠帅们,在看到这一幕后,几乎是同时长长出了一口气。
“大王,我能说句实话嘛?”
“有话说有屁放,还有说了多少次了,别再喊我‘大王’!”
白了一眼那个问话的渠帅之后,劫后余生般的感觉,让张燕整个人从极致紧绷到极其放松,整个人差点儿瘫在地上。
“将军,说真的,我刚刚差点儿吓死了……”
另一位渠帅闻言也坦言道:“大王,我也被吓得不轻啊……”
“哼,瞧你们这点儿出息!”
张燕装出一副不屑的模样,戏谑地看了老弟兄们两眼,可嘴硬归嘴硬,他其实刚才也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颤。
硬仗、恶仗,张燕他们作为身经百战之人,都经历过,但方才那种处境,如果不是马超和庞德支援的时机恰到好处,很快他们就要面对数万精骑的包夹式冲锋,就好比现代人要同时面对成百上千辆高速行驶装满载物的卡车向自己行驶而来。
不怕?不怕才叫怪事!
“将军,我们哪有您的那份胆量啊!不过现在是不是该让弟兄们配合孟起将军、令明将军冲上去形成两面包夹之势啊?”
闻言,张燕直接伸手一巴掌拍在这位渠帅头顶的战盔上。
“你是不是傻啊?让鲜卑骑兵给吓糊涂啦?!没看到咱家的骑兵弟兄们在投矛吗?!
你是想让咱们的弟兄这个时候送上去给鲜卑人当挡箭牌?还是当替死鬼?!”
“别骂了!别骂了!大王!再骂真把我骂傻了!”
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的渠帅,委屈巴巴地噘着嘴挠头道。
“行了,盯紧战况,等骑兵弟兄们发动近战冲锋的时候,咱们再下令让自家弟兄们协同作战!
还有!别叫我‘大王’!”
“是!大王!”
“……”
——
不知道黑山军圆阵中发生了怎样闹剧的马超和庞德,正左右开弓般,在投掷出最后一把投矛后,时间相差无几地对敌人发动正面冲锋。
如果说投矛是后来马超带头在精妙的创意下给西凉铁骑们拓展的新技能,那么锥形阵冲锋,则无疑是他们最为擅长的拿手好戏。
与眼下西凉铁骑轰天撼地的冲锋气势相比,先前在视觉效果上也算震撼人心的鲜卑骑兵冲锋,现在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孩童之间的小打小闹,完全上不得台面。
冲锋前举起长矛的狂吼声,甚至还盖过了喧嚣入耳的马蹄声,与此同时,黑山军的将士们也在张燕的命令下,重整旗鼓并发动反冲锋。
短短数息之间,先前还耀武扬威的鲜卑骑兵们,沦入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
自从适应了楚云制作的马镫以后,西凉铁骑们的冲锋能力就在原有基础上再度上升了多个台阶,两万手持长矛的西凉铁骑,此刻简直像无数看见斗牛士手上红布而大受刺激的发狂公牛,誓要将出现在视野内的所有鲜卑骑兵都刺死在长矛的尖下!
攻守的完全易手,现在轮到鲜卑骑兵们想方设法重整旗鼓。
经过刚刚三轮投矛和一轮冲锋,至少有近万鲜卑骑兵重伤或当场阵亡,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造成这么巨大的伤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无论是楚云这一方还是轲比能一方,都很难相信这是事实。
“大人!这该怎么办?!”
“可恶!狡猾的汉人!居然藏了这么一手杀招!”
无视身旁亲信的忧虑提问,轲比能气得在马背上空挥拳头。
不是他不想回答亲信的问题,而是他自己都想不到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不是之前误判的局势,贸然把所有部队都派出去准备对敌人实施一锤定音的进攻的话,现在轲比能还具备扭转局势的可能也说不定。
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轲比能身边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手,就算他亲自带领身旁所有人马冲上去支援主力部队,也未必能把已经被包饺子的主力们救出来多少。
可他一旦这样决定,承担的风险,将是全军覆没或身首异处。
现在的轲比能已经有些后悔了,之前战胜了曹军大将曹洪,正面击溃十万曹军精锐,如此史无前例的大胜,让他本人有些忘乎所以,虽然这一战的战术安排上谈不上轻敌,但他在心中反省时,也不得不承认他没有把各方各面的可能性都考虑到极致,重大决策上也下达得过于草率了。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再去考虑这些,未免也太迟了些。
不过轲比能战胜曹洪的本事,确是实打实的,就算眼下的局势对他明显不利,也不意味着他会坐以待毙。
是孤注一掷,用眼下手头仅剩的筹码放手一搏?
还是壮士断腕,现在就承认自己的失败,在前功尽弃之际,放弃之前的所有成果,选择灰溜溜地逃走呢?
轲比能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时间是这样的漫长。
“漫长”的十秒钟过去,轲比能一咬牙,还是选择倾尽所有,去赌最后残存的那一缕希望!
“所有人,跟上我!”
“遵命!”
下定决心的轲比能,带着身边最后的五千鲜卑骑兵,一马当先冲向位于黑山军右翼的西凉铁骑们。
这也许是个极其大胆而冒险的决定,但在战术的具体实施上,轲比能保持着前所未有的冷静!
在兵力上处于劣势,而且失去先机的轲比能,如果还是照着先前一股脑冲锋的方式毫不多想就冲过去,不但救不了深陷围困的主力部队,还很有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既然主要目的是先帮助主力部队脱离黑山军与西凉铁骑们的包围,那么轲比能需要做的,其实只是打开一道越宽阔越好的缺口,放主力部队撤离包围圈。
对于五千鲜卑骑兵来説,这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但也并非全无可能。
轲比能仔细观察着战场的情况,尤其是对手的兵力分布,发现主力部队的北部,只有少量西凉铁骑在挥舞马槊与友军颤抖。
这明显是敌军包围圈的薄弱点,如果轲比能率众猛攻这一点,定能一举清理出一条大道,放主力脱离重重包围。
然后,只需火速重整旗鼓,就算不能再组织像样的反击,至少保全一定的兵力日后再图大计,也是可行的。
想到这,轲比能的信心也备受鼓舞,方才还有些沮丧的神情重新振作,借着这股亢奋劲头,猛踢马腹企图再度提升已经如风一般急速狂飙的速度。
明明已经把速度提升到这种程度,轲比能还为了露一手鼓舞士气,特地先取下弓箭亲自表演了一番骑射。
“嗖!嗖!嗖!”
连射三箭,三箭全部命中距离越来越近的西凉铁骑,其中一箭射在骑兵的战马脑门上,失去平衡的骑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跌下马摔了个狗啃泥,当场失去意识。
另外两个中箭的骑兵更惨,一个被顺着眼珠射穿头颅,另一个咽喉被洞穿。
“好!好!”
鲜卑骑兵们目睹了轲比能这神技一般的箭术,齐声叫好,士气果然大受鼓舞。
与敌军的距离即将近在咫尺时,轲比能赶紧换回自己最趁手常用的兵器——三尖刀,并挥舞着它刺向做好准备迎面而来的一名西凉骑兵。
因为三尖刀这种兵器既能突刺,也适合在频繁缠斗的肉搏战中进行劈砍,所以在长度上为了方便挥舞,并没有打造得太长。
这也让它的使用者,在骑兵对冲时,必须掌握更高深的技巧,而不是耿直地与对手笔直对刺。
否则,先被刺中的八成是使用者自己。
作为使用三尖刀的高手,轲比能既明白这个道理,也掌握着其他的技巧。
只见他在即将交锋之际,提前拉扯缰绳,特地调整了马头的朝向,让自己与敌人的坐骑错开了大半个身位。
“呀啊——”
一声惊雷般的狂吼,轲比能猛然挥舞起三尖两刃刀,只需轻轻扭动腰部,就避开了对手的马槊突刺,然后在对方因惯性而来不及收回兵器时,以刀锋斜劈向对手的颈部。
“唰!”
手起刀落,这位西凉铁骑的首级如同被利刃割下,如喷泉般上涌的鲜血,在碗口大小的伤口处呈现着。
成功斩敌的轲比能没有大意,一手勒住缰绳缓解战马的失衡,右手则是将刀刃向下,先松开手,任由刀柄在手上滑落一段,再用力捏住刀柄的尾端,将刀逆向反转一圈,纵劈向另一位朝自己冲来的西凉铁骑。
“啪!”
随着巨大的声响,三尖刀的刀刃在惯性之下骤然如同巨石砸落般,劈在这位西凉铁骑的头顶。
这西凉铁骑的头盔当场迸裂,鲜血、脑浆等污秽之物自伤口迸发而出,场面惨不忍睹。
如拔萝卜般拔回刀刃,这西凉铁骑当场跌落马下,不过在接触地面之前,他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在轲比能的悍勇出手下,本就薄弱的包围点,瞬间开始展露溃败之势,为了避免伤亡扩大,负责统御这些西凉骑兵的佰长,当机立断让弟兄们先散开。
从眼下的情形来看,这个决定似乎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但从大局上看,能下达这个命令,只能说明这个佰长的格局还会太小了。
由于这附近的西凉铁骑们奉命向左右两侧移动,规避轲比能的锋芒,直接导致本就出现的包围漏洞,瞬间变成一个畅通无阻的逃生之路。
而在包围圈中一直苦苦支撑的鲜卑骑兵们,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能逃出生天的机会!
临近这个位置,最先发现有援兵来救并打开缺口的主力鲜卑骑兵们,立刻顺着这条充满希望的生路北逃,并有人成功出来,与轲比能进行汇合。
马超与庞德的反应并不难,尽管他们二人身为主将,都亲自到第一阵线加入厮杀,但还是留心观察到北方包围圈的变故。
“坏了!”
二人的脑中相继冒出这个念头。
“围师必阙”的道理虽然是对的,但也要分场合。
现在这个时候,楚云军的目标已经不是单纯的一场胜利,而是尽可能一口气全歼轲比能的所有主力部队。
如果让轲比能继续这样坚守包围圈的缺口,最后只怕会有半数以上的鲜卑骑兵,成功脱离包围!
如果结果真发展到这一步,今日这一战,就算不上是曹军的胜利,而充其量只能是一场双方各有损失的惨烈之战。
第500章 不讲武德
从战略上来讲,楚云这次出战的主要目的是击退轲比能,救下被围困在城内的曹洪,
而现在轲比能的目的只是想保存兵力,然后先行撤退,也就是说,事实上楚云的首要战略目标,已经达到了。
但是话虽如此,为了走到这一步,黑山军的将士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伤亡无数,如果只走到这一步就满足,楚云根本对不起张燕。
“文烈。”
楚云瞥了一眼身后的曹休。
“末将在!”
原本负责保护楚云安全的曹休听到自己被点名,立刻应道。
“随我带上剩下的弟兄们,一起杀过去,拦住轲比能他们的去路!”
楚云毫不犹豫地下令道。
“什么?!兄长!这不妥!太不妥了!”
被吓到的曹休想也没想,直接提出了反对意见。
也难怪他会提出反对,在他看来楚云作为三军主帅,实在是不适合在这个即将决定胜负的时刻,贸然冲到军阵中参与厮杀。
就算亲卫们各个身手不凡,谁敢保证楚云在混乱的战场中能不受到任何伤害?
“你怕个什么?我又不是第一次上阵杀敌!快!告诉将士们做好准备,然后随我冲过去!”
说完,楚云就拔出腰间剑鞘中的青锋剑,青色的光芒瞬间自剑刃向周围发散,绚丽夺目。
“兄长,这种事还是交给我吧,您留在这等着我的好消息就行了,愚弟我保证尽全力阻止轲比能他们逃跑!”
曹休为了阻止楚云以身犯险,恨不得趁现在立个军令状。
“你是当真糊涂,我们现在手上的兵马只有一万,如果只让你去,那你是不是还得留五千兵马保护我的安全?
现在的局势你总不至于看不明白吧?我们不能分兵!一旦分兵,还拿什么拦住轲比能他们?!”
说完,楚云也懒得再跟曹休废话了,本来这就是不需要多做解释的事。
眼看着楚云真拔剑冲上去,寻思过味的曹休也只能一边喊着“兄长等我”,一边带着弟兄们赶紧跟上,生怕楚云在这期间有个闪失。
楚云决定亲自上阵,也确实有他自己的想法,所谓“兵对兵,将对将”,楚云与轲比能同为主帅,既然轲比能已经不顾自身安危,为胜利而亲自前来替麾下主动打出一个缺口,那同样身为曹军主帅的楚云,理所当然也需要冲过去,来一个所谓的“帅对帅”。
只有这样,自家弟兄们的士气才不会输给鲜卑军一筹。
近万曹军精骑随曹休急忙追赶楚云,为了赶上楚云,他们连阵型都无暇顾及维持。
在军阵中厮杀着,正准备抽出身赶往北部缺口进行支援的马超、庞德二人见楚云亲自出手,都顿时放下心来,继续着手于眼前的战斗。
他们虽然有心去北面支援,但现在他们都肩负着与敌军主力交手的重任。
如果这个时候他们二人中任何一人率军撤走,去填补北面的空缺,从本质上讲,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敌军主力同样能趁着因他们离开而产生的空缺逃走,到头来只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
所以最理想的结果就是楚云亲自去,哪怕楚云并不能战胜轲比能,只要暂时拖住意图逃跑的敌军主力,马超和庞德就可以趁这个时间尽量多的率众击杀敌军。
正面战场已经是一面倒的情况,马超和庞德都如入无人之境般,挥动着兵器在敌阵中展开屠杀,加上黑山军的将士们也展开反攻,被包夹的敌军主力,被彻底剿灭只是时间问题。
也就是说眼下楚云与轲比能即将展开的交手,决定着战事结果的走向。
——
没用太久的时间,楚云就亲自赶赴正打得如火如荼的方阵北部。
只见一名手提三尖刀,身形魁梧,相貌怪异的长髯大汉,正在以一己之力,连续斩杀数员西凉铁骑,尽管凉州将士们悍不畏死,但这种填坑式的送命战斗,还是让人看着心惊胆战。
楚云见状,当然不肯再放任不管,只见他拍马提剑,二话不说就冲上去为凉州的弟兄们助阵!
“看来此人就是轲比能了,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少斤两!”
在心中如此暗道一句,楚云运起青锋剑,以高速刺向轲比能的咽喉。
轲比能身为习武多年的高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已成了习惯,早在楚云靠近的时候,他就察觉到这个打扮与其他人完全不相符的年轻人,还有他手上那柄一看就知道品质不俗的宝剑。
“喝!”
一声怒吼,轲比能用力挥舞三尖刀逼退面前的敌人,然后扭过身子,勒马掉头,准备与楚云过招。
“当!”
一声金属碰撞产生的清响,青锋剑与三尖刀骤然相碰,瞬间,楚云只觉得整个右臂像是被电击一样阵阵发麻。
“好大的力气!”
楚云不禁发出如此一声惊叹,近一年来,他也有意识到单凭技巧上的高度是无法与真正的高手匹敌,所以有格外重视力量上的训练,按说以他现在的体力配合高深剑术,总不至于一朝之间,就被对手的力量将整条胳膊都震荡得麻痹才对。
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这个轲比能力量强大,楚云惊愕之余,再度仔细观察对方双臂上的肌肉,发现其夸张得简直像后世那些整日泡在健身中心的肌肉猛男。
“兄长莫慌,我来助你!”
看出楚云吃了暗亏且姗姗来迟一步的曹休赶紧如此大喊着,提着足有六十斤重的大刀,从轲比能的侧面冲杀而去。
在他的身后,还有紧随而来的曹军精骑们,近万铁骑直冲而来,气势如排山倒海,无可阻挡!
轲比能见状吓了一跳,他倒不是惧怕曹休,而是忧心他身后的近万精骑。
毕竟,轲比能的目的是替主力部队打通逃跑路线,助他们脱离包围,若是这近万铁骑冲过来,别说是帮助主力部队逃跑,恐怕他自己都要栽在这里。
可是正当轲比能在考虑着破解眼前这局面的办法时,曹休可没有给他多考虑的时间,明晃晃的大刀刀刃朝着轲比能的脑门就劈了下去。
保命要紧,轲比能不敢再分心,赶紧先回过神提起三尖刀,把刀柄在头顶一横,架着它挡住曹休这势大力沉的一刀。
曹休这一刀虽然用上了不少力,但他没想过会这么轻易就解决掉轲比能。
见轲比能挡下这一刀,他立刻使出早就预备好的后手。
手腕一用力,曹休的大刀刀刃便如同在车轨上滑行般,顺着轲比能三尖刀的刀柄,向侧面滑动!
如果轲比能不松手,这一刀滑下去,没准就直接把他的一只手给割下来了。
见势不妙,轲比能没有急着松开马上就要被砍掉的左手,因为他如果真的松开左手,那就中计了。
失去一只手作为支撑,曹休随时可以继续向下用力,借助余劲把方才那一刀完成。
若是那样的话,轲比能损失的就不只是一只手,而是重伤或者干脆丢掉性命。
“啊——”
一声狂吼,轲比能额头、手臂上皆是青筋暴起,瞬间力量爆发,竟然硬是将曹休的大刀给顶了回去!
这一下可把曹休给吓了一大跳,因为刚刚那种情况,能给轲比能使力的空间很小,也就是说,轲比能既然做到了把曹休的大刀推回来,就说明二人在力量上,存在着不小的差距!
好在这是在马背上,胯下的战马没太过动摇,只是晃荡了一下,就重新恢复了平稳。
如果这是步战,方才轲比能那一下,就算不把曹休直接推倒在地,也得让曹休一个踉跄。
而这期间,轲比能就可以找机会下手反击,曹休就会当场转为被动。
可现在,二人僵持不下,互相虎视眈眈,谁也不敢贸然出手。
曹休不出手,是因为方才被反推这一下,他觉得力气消耗的有点儿多,想先缓一缓。
至于轲比能不出手,则是因为他方才体力消耗得更多,而且他还要分神去提防身后的楚云。
很不巧,不仅他麾下的主力将士们陷入了被包夹的境地,连他这个主帅本人,现在也成了瓮中之鳖,被楚云与曹休前后夹击。
就在他本人考虑着如何打破这个僵局时,更不利的事情发生了。
由于双方兵力不成正比,而曹休本人也不是执着于斗将之人,随着他一声令下,不少曹军精骑的亲卫们,居然不讲武德地开始对轲比能展开包围!
刹那间,轲比能就知道坏事了!
因为他身边的人手,根本不够完全挡下近万敌骑,而且战局也倾向于鲜卑骑兵被三路齐攻一面倒的状态。
再这么拖延下去,很可能他需要面临的敌人,会成倍得增加。
“该死的汉人!”
无能狂怒般地骂了一句,轲比能在大脑中迅速权衡利弊之后,做错了最终判断——跑路。
没错,这种时候还执着于拯救主力的话,轲比能最终只能给他们陪葬,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轲比能除了放弃主力立刻逃跑以外,别无第二个选择。
“撤!”
干脆利落地一句话喊出口,轲比能打消心底那点儿对被围主力的愧疚后,反而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想走?!没那么容易!”
楚云见状,马上就用左手使劲甩了一下缰绳,策马追上轲比能。
使用单手兵器,在操纵战马上远比那些使用双手兵器的人要顺手,楚云现在更加认同这个道理。
楚云现在胯下的战马是凉州大马,而鲜卑战马同样也是一等一的好马,双方都竭尽所能逼迫坐骑加速,好在楚云身上既没有盔甲也没有重兵器,所以数息之间,就成功追上了正打算全速逃跑的轲比能。
“还真是狠得下心只顾着自己跑路!”
见轲比能完全没有顾及任何其他族人的意思,楚云心中冷哼一声,骤然向轲比能出剑。
身后不断接近的马蹄声早就引起了轲比能的主意,一见楚云追上来,还有楚云身后那些穷追不舍的曹军骑兵,轲比能无心与楚云缠斗,本想着随便挥一刀挡住楚云的剑,把楚云给打发了。
然而,因为他没有运足力道,三尖刀与青锋剑在接触的瞬间,竟仿佛豆腐撞上石头,被当场斩断了刀刃!
鲜卑人的工匠手艺,比起汉人自然是要差些档次,况且青锋剑还是当世宝剑,削铁如泥,轲比能大意之下,竟痛失趁手兵器。
见自己一剑斩断对手的兵器,楚云大喜之下,继续奋勇直追,轲比能经验丰富地瞥了一眼楚云手上的青锋剑,意识到自己吃了武器的亏。
眼馋归眼馋,轲比能看得出楚云力道虽然远不及自己,但剑法奇高,出手快如惊雷,要赤手空拳从对方的手里把这柄宝剑夺过来,简直比摘下夜空中的星星还要困难得多。
其实这个时候,楚云就算放过轲比能离开,掉头回去专注于围杀鲜卑骑兵,这场战事就已经注定是以曹军大胜收尾了。
而轲比能即使成功逃回北方,也是光杆司令一个,他败光了积累多年的兵力,几年之内都不可能再有什么作为。
不过楚云认为此人狼子野心,又能力不俗,如果放任他逃回去,早晚有一天还会进犯幽州的北方边境,到那个时候又是麻烦,还不如趁现在将他彻底干掉,再派人去鲜卑人的地盘送点礼物,挑选一个听话的傀儡人选,辅佐他登上首领的位子。
这样一来,鲜卑人以后就基本不会再祸害幽州的百姓了。
所以,现在楚云才拼了命地继续对轲比能穷追猛打。
轲比能见楚云再次拉近距离,索性把手头上只剩刀柄的断刀给丢掉,以减轻胯下坐骑的负担,然后拔出随身携带的单手弯刀,以此防范楚云的攻击。
当然他是绝对不会主动降速跟楚云缠斗,现在的他,一门心思只想着如何跑路回到他们鲜卑人的根据地。
在犷平,还有他留守的小部分人马可以接应轲比能,只要他一路向东能成功与他们会合,逃出幽州就不成问题。
第501章 力挫鲜卑
不过这些只是轲比能一个人的如意算盘,此地距离犷平虽然不算远,但纵使快马疾驰也至少要超过三、四个时辰的时间才能到达。
以现在轲比能胯下这匹战马所剩的体能,就算是让它敞开了跑,也未必能一口气就跑到犷平,更不要说身后还要楚云带着一帮饿狼般的曹军精骑们在穷追不舍。
“真是一帮疯子!”
看着身后的楚云还有扬起无数灰尘的马蹄,轲比能在心中已经不止暗骂过都多少次了。
恨不得跟楚云大战三百回合的轲比能,此时除了怪自己最后在比拼耐性的时候没能沉住气以外,便是回天乏术,再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扭转局势。
现在的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在后面绞尽脑汁追不上的楚云,这会儿是干着急,看着手上的青锋剑,很是无奈。
“哎,早知道要是抽空让其他将军们教教我射箭的本事,也不至于这个时候只能在后面干瞪眼啊!”
要知道曹营中善骑射的将领还真不在少数,不过楚云平日里本就时间不宽裕,闲暇时还想多陪陪孩子,所以明知道射箭这个本领是不错的技艺,但平日里还是没有去请将军们指点并练习。
都说“书到用时方恨少”,这武艺也同样是如此。
如果楚云有精湛的骑射本领,现在就算一箭射不死轲比能,只要把他胯下的坐骑射死,也能结束这场追逐。
关键时刻,楚云眼看着轲比能有逃走的迹象,情急之下,回忆起先前将士们练习投矛时的情景,脑海中闪过一个似乎有些疯狂的念头!
他反握手中的青锋剑,将其高高举在头顶上,左眼闭右眼睁,瞄准轲比能胯下的战马,用力猛地将青锋剑朝着轲比能坐骑一丢!
“嗖——”
青锋剑仿佛划破长空一般,一下子精致蹿出十米开外,也不知是楚云天赋异禀,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青锋剑居然精准地刺在轲比能坐骑的腰部!
青锋剑何其锋利?即便是轻轻一划,也能让战马皮开肉绽,更别说这直接扎进身体,当场轲比能的坐骑就血液横流,没跑两步,就跟秋后的蚂蚱一样,最终瘫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轲比能,差点儿被坐骑的变故摔了个狗啃泥,直到坐骑都咽气了,他尝试着用力甩了甩缰绳,发现战马一动不动,这才意识到它已经气绝。
瞬间,轲比能只觉得大脑嗡嗡直响,这坐骑一死,意味着他最后逃生的希望,也被断送了。
看着坐骑背上的伤口,还有深入骨髓的青锋剑,他一切都明白了。
第一个追上来的人自然是楚云,此时的轲比能站在原地闭上眼,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抵抗的欲望。
但楚云觉得这种蛮夷之辈,无论任何时候做出什么都不足为奇,所以在手无寸铁的前提下,不愿上前冒险,于是坐等后面的弟兄追赶上来。
很快,曹休和其他曹军精骑们陆陆续续跟上,见此情形,把轲比能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见轲比能还是无动于衷,连眼睛也不曾睁开,楚云这才确信,这轲比能是彻底放弃抵抗了。
“动手!”
既然这样,楚云也不打算留轲比能一条生路,毕竟此人不除,终究是大患,而且这些异族不懂天朝几千年来的文明传承,此时指望教化对方,难度太大,还不如杀了一了百了。
见楚云下令,将士们也不含糊,当即冲上去将轲比能乱刀分尸,其首级更是被割下呈到了楚云面前。
独自把插在轲比能坐骑身体内的青锋剑抽出,将之擦拭一番之后,楚云亲自接过轲比能的首级,喊着让弟兄们随他杀回去,聚歼敌军。
折返回主力战场以后,楚云高举轲比能的首级,鲜卑骑兵们无不魂飞胆丧,再无半点战意。
本想着对这帮异族斩尽杀绝,但楚云考虑到这样做实在不利于后续稳定鲜卑全族的计划,所以他还是决定招降这些鲜卑骑兵。
结果不用多说,无论羌氐、鲜卑还是乌桓人,这些北方的游牧民族都有一个特点,就是首领在的时候,各个打仗悍不畏死,然而首领一死,就各个怂的像兔子。
将还活着的近两万鲜卑骑兵都俘虏以后,楚云并不打算将他们正式收编作为骑兵用于以后的战事。
因为这些鲜卑骑兵虽然善于征战,尤其是骑射水准高出绝大多数骑兵至少两个档次,但考虑到楚云麾下根本没有鲜卑人将领,而要这些鲜卑骑兵们听命于一个汉将,时间长了早晚出乱子。
再精锐的部队,如果忠诚上得不到保障,那么用他们打仗不但起不到多少效果,还很容易反受其害。
因此楚云思来想去,决定回头把他们送到那些近年来屯田的郡县,让他们充当一下苦力做农活,并保证只要做苦力为期三年,就允许给他们一笔费用,放他们回家乡。
这样一来,既打消了鲜卑士兵们强烈的反抗情绪,也能人尽其才,不至于浪费粮食白养着他们。
想好这个决定,楚云就让弟兄们着手打扫战场,准备到居庸城门外入城,看看被闷在城里的曹洪情况如何了。
“张燕将军,此次能有这般大胜,你与黑山军的弟兄们可谓居功至伟!我替全军将士,谢谢你和黑山军的弟兄们了!”
楚云知道,这一仗虽然大获全胜,但损失最大的,就是黑山军的人马,那些阵亡将士们,有不少是跟随张燕多年的老弟兄,现在张燕的心里肯定不大好受。
故而他特地亲自策马赶到张燕面前,一见张燕脸色黯然,心中也愈发不是滋味,立刻开口加以安抚并表示感谢。
“多谢将军谬赞,我跟黑山军的弟兄们只是奉命行事,但是将军,末将说句实话,这一战,不少跟随我征战多年的弟兄不在了,末将这心里,确实是不大好受……”
说完,张燕就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按说打仗没有不死人的道理,楚云这次虽然把黑山军安排在一个有些炮灰味道的位置,也是无奈之举。
这些道理,张燕都明白,但就算再明白,他毕竟也是个人,有血有肉有感情,要他做到古井不波,是不可能的。
“放心,张燕将军,等这次战事结束,我定请魏王将将军你还有黑山军弟兄们的功绩,全部如实上奏天子!
将军与黑山军的弟兄们自然要加官进爵,至于那些不幸阵亡的弟兄们,朝廷也会拨放银两,让他们得以好生安葬,家小们能过上像样的生活!”
对此时此刻的张燕来说,没有什么比楚云的这番话更能安抚他千疮百孔的心灵了,他眼眶泛红,只是低声念叨着一声“将军”,便不再多说。
猜到大概张燕不愿意让自己看到他这副过分伤感的失态模样,楚云拍了拍他的肩膀作为安慰,就即使回避,之后张燕是放声大哭还是悄然落泪,楚云都是看不到了。
然而,等张燕平静后,楚云带众人顺利进城,却没想到还有一位情绪比张燕还要激动的人,在等着他。
“贤侄!好侄儿啊!”
头上隐约生出几根白头发的曹洪亲自在城门等着,迎接入城的楚云还有将士们。
一见到楚云,曹洪就夸张地一把抱着下马的楚云,死活不肯撒手,涕泪横流。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在乎所谓的面子和军中的威信了,他心中唯一所想,就是向楚云表示自己的感激。
之前吃了败仗,被轲比能一路穷追猛打,曹洪这段日子算是把这辈子最煎熬的时光给经历了一遍。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就在这个最危难最绝望的时刻,是楚云挺身而出,统帅三军,将他给救了下来。
当然,他也同样感激不计前嫌向楚云伸出援手的张燕,特别是在得知黑山军的将士们伤亡严重以后,更加得泣不成声。
“张燕兄弟,你放心,以后你就是我兄弟,我曹子廉会永远记住你和我贤侄今日的恩情!
等我回邺城,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这会儿的曹洪,再没有任何摆架子的欲望了,每一句话都是肺腑之言。
要知道,之前他克扣黑山军的粮草,让黑山军的将士们长时间饿肚子,那个时候张燕肯定是恨不得一刀活劈了曹洪,一泄心头之恨。
可到头来,张燕能摒弃昔日的恩怨,顾全大局立刻率军来支援楚云,若非两军合力,今日如何能击败鲜卑大军?
所以曹洪对张燕的胸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对于楚云的高瞻远瞩,更是彻底没话说了!
曹洪甚至不敢想象,如果当初楚云没有逼着他赔偿黑山军二十万石粮草,张燕还能出兵相助么?
如果没有黑山军,单靠楚云一己之力,真的能这么顺利大败轲比能么?
这么一想,楚云简直是有着如神仙一般的先见之明!
曹洪现在对楚云是彻底服了,以后也会坚决对楚云马首是瞻,谁要是敢当着他的面说楚云任何坏话,曹洪保证会自己亲自动手灭了他。
哄着曹洪把负面情绪统统发泄完,楚云下令让将士们一层一层地传达命令,前往营中休整,并为俘虏们安排住宿。
关于这些战俘们的安排,楚云还象征性地征求了一下曹洪的意见,果不其然,曹洪直接表示请楚云定夺就行。
最后,将这些琐事全部收拾利索,楚云命大军在居庸休整三天,然后和曹洪一起,带上弟兄们,返回邺城。
至于张燕,则是率军与楚云分道扬镳,准备回到自己的大本营常山。
这一次,张燕与楚云、曹洪真可谓是依依惜别,楚云也意识到经过这一战,可以确定张燕是值得信任的得力大将,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向曹操好生举荐他一番。
——
轲比能一死,鲜卑主力除了战死就是被俘,被留在犷平以及幽州个郡县的残余鲜卑势力,都非常识相地及时撤出了幽州的疆土。
虽然鲜卑人给幽州本土的百姓们造成的伤害,不可能这么快就得以平复,但楚云已经在返程的途中,就派人传信给荀彧,让他拨调钱粮物资,用以重新建设幽州边境,并帮助收到劫掠的百姓们,早日恢复以往的生活状态。
如果换做一年前,曹氏集团还没有这样的家底任由楚云这般挥霍,也没能力体恤民情,百姓别说被劫掠,就是被灭门,也无人问津。
但是现在,随着北方的局面稳定,朝廷累积了一定的财富和资源,像这种小场面,轻易就可以镇得住。
这也是为什么楚云之前,一直将辅佐曹操平定天下作为首要目标,就是因为只有天下安宁没有战事,百姓们才能有真正的好日子过,否则一打起仗来,实质上与军阀无异的各路诸侯们,都只考虑自己的利益,哪里还有心思管黎民百姓们的死活。
这一次,回到邺城的楚云,终于能过上安生日子了。
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楚云除了陪乔紫青和楚怀枫在家过温馨生活,就是练练剑法骑术,偶尔抽空去军营里看一趟,监督一下将军们对将士们的训练,日子好生惬意。
不过快乐的时光往往给人感觉十分短暂,不久之后,楚云就收到了曹操的来信。
书信之中的内容,若是将前面很长一段篇幅的嘘寒问暖略去,真正的用意,就是请楚云率军前往南阳,与曹操会合。
曹操最需要的,并非楚云近来收编和操练的兵马,而是需要再度借助楚云高深莫测的智慧,来应对眼下的局势。
原来在楚云忙于北方战事的这段时日里,南方的局势已然再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本来向朝廷表示臣服的张鲁,不知为何,突然打起了反抗曹操的旗号。
更离奇的是,一向与张鲁不和的刘璋,不知为什么,居然与张鲁进行联手,两家兵合一处,大有集结兵马,进犯曹操所统御的中原疆土的意思!
第502章 再见曹操
刘表虽然败了几阵,但除了第一阵算是真正损兵折将以外,后续都是试探性的交手,现在刘表已全面采取防守的姿态,曹操一时之间,根本奈何不得他。
孙权贼心不死,一而再,再而三地企图率军攻打庐江,而周瑜只有一郡之地,时间一长,终于被孙权以兵力、资源上的消耗,硬生生耗得,不得不向曹操求援。
当时曹操被眼前一时的利益所蒙蔽,选择接纳周瑜和孙策遗子孙绍,让他们前往许都避难,自己则趁势接管庐江郡。
结果,没过多久,曹操自己就意识到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因为本来有周瑜在庐江苦苦支撑,虽然艰难,但还是屡次化解了孙权的进攻。
现在,这个烫手山芋落到曹操手里,曹操既不能放任孙权占领庐江,从而有机会染指中原,可是如果要保住庐江,就需要分兵派将领前去驻守。
如此一来,在无形之中就削弱了曹操自己的兵力。
再者,西方一直有张鲁和刘璋的联军在虎视眈眈,这让曹操投鼠忌器,根本不敢再向荆州组织大规模进攻,而是需要留出部分兵力,防御联军的偷袭。
三方掣肘,直接把曹操困死在南阳,完全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也正是如此尴尬而棘手的处境,谋士们束手无策,曹操别无他法,只能请楚云远赴南阳,商议破解这僵局的对策。
看完这书信,楚云心中五味杂陈,感慨万千。
张鲁会先归顺后反叛这件事听起来匪夷所思,但这天底下唯有楚云和张鲁本人知道其中的原因。
“看样子,这张鲁是不知从什么渠道,得知她母亲命丧我手,哎……”
当初,为了避免曹操重蹈覆辙,楚云选择诛杀张鲁之母卢氏。
尽管这件事当初楚云已经尽量把它做得十分干净,就是为了避免被人查出什么蛛丝马迹,而且还特地弄出假象,嫁祸旁人。
但如果张鲁在得知其母的死讯后,不顾一切地倾注人力物力彻查,那么他还是很有可能,查出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倘若真是这样,想要化解这个仇恨让张鲁罢兵是不可能了。
想到这,楚云不禁苦笑起来,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弄巧成拙。
人总是要偶尔尝一尝失败的滋味。
没有败过的人,怎么会胜?
想起自己最喜欢的作家的这句话,楚云重新振作起来,继续陷入思考之中。
可是思来想去,他一时半会儿没想出应对之策,反而明白了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
眼下诸侯们结盟,几乎可以说是默契地联起手来对付曹操,主要还是因为,曹操的实力如今太过强盛了。
就算这些诸侯的兵力加在一起,也未必是曹操一家的对手,如果不是曹操还要留下诸多兵马看守各个城池还有北方根据地,就更无需忌惮他们了。
但就算是这样,也说明,这天下并没那么容易收复,当某一家势力强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一定会引起其他所有诸侯的眼红和敌视。
昔日的董卓,何尝不是如此?
“哎,还没到大意的时候,不能放松警惕啊。”
这般自言自语了一句,楚云想着破解之法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便开始着手安排前往南阳的事宜。
先是向乔紫青打声招呼,要她在家安心照顾孩子,好在乔紫青也没有坚持要陪楚云去前线。
一来他们夫妻俩打仗总不能把儿子也带上,楚云既然要去南阳,就总得有一个人留在家照顾孩子。
二来呢,乔紫青发现邺城的草药资源更丰富,早年袁绍收藏的医术也更为齐全,非常适合她平日安心研读。
所以,现在的邺城有足够的吸引力,能留住乔紫青。
安排好家庭之后,楚云去营中,找马超、王平、庞德还有曹休四人,将曹操在信中的命令告知四人。
他们四个果不其然,都表示愿意随楚云一同率军前往南阳,最后,楚云决定不多带兵马,只带五万骑兵。
这五万骑兵中,有三万是原本的西凉铁骑,另外两万,是马超和庞德从凉州开始就一直按照培养西凉铁骑的方式,进行训练。
现在,这支精锐骑兵整合在一起,楚云打算给他们起一个新名字:虎豹骑。
本来这个名字,应该是曹操自己组建一直精骑然后为之命名。
但是楚云发现,曹操似乎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打算,而这个名字恰好很威风,所以楚云也就索性拿来自己用了。
于是在这一时代,真正的虎豹骑,终于问世了。
既羽林骑覆灭后,这支五万精骑组成的虎豹骑,是楚云第二支投入心血的嫡系部队。
将城内自己还没有处理完的繁琐事务交给曹洪和荀彧之后,楚云就匆匆带上这支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军队,还有马超、王平等四人,向南方行进。
路途虽然遥远,好在时间一长,楚云也适应了这种车马劳顿的生活方式,习惯之后,就不觉得太难以接受了。
向曹操回信之后,历时足足十五日,楚云才带着大军赶到朝阳城以北五十里处。
——
“魏王,今日为何起的这么早啊?”
大清早,刚吃过早饭的曹操,一出门就撞上郭嘉,郭嘉见了曹操,便如此笑呵呵地问道。
“奉孝啊奉孝,你呀,明知故问!”
曹操撇撇嘴,一点儿也不生气,还哈哈大笑道:“孤的好侄儿今天就要到朝阳了,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盼得是望眼欲穿啊!
你说!你说我能不起早点儿准备给他接风么?”
“车骑将军如此得魏王偏爱,真是羡煞我等啊!”
郭嘉嘴上说着嫉妒的话,其实不过是在跟曹操开玩笑罢了。
因为曹操也知道,这郭奉孝比自己可懒惰得多了!平日不睡到正午他是不会起床的,今天却破天荒的起得比自己还早,其实心思跟自己一样,还不都是思念楚云这小子,只想早点儿见到他?!
事实上不止是曹操、郭嘉,如张辽、高顺,还有吴尘、陈昭、甘宁、许褚等诸多将领,但凡是跟随楚云征战过,或者受过楚云恩惠的,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都是特地早起,只为随曹操一起,出城相迎。
按说以曹操的王之身份,除非是天子驾临,否则不该做出出城相迎这种事。
但一想到来的是楚云,是那位不计辛劳替自己立下无数奇功的好侄儿,曹操就把那些什么“规矩”全部抛诸脑后了。
于是,即使曹操没有刻意号召,城内所有将士,不但是与曹操一起驻军在朝阳的,就连原本奉命在附近的新野、育阳等各县镇守的将军,也主动请曹操允许今日前来迎接楚云。
曹操见众将如此有心,当然不会拒绝,因为在他眼里楚云就是自家人,无论楚云多受将士们的爱戴,他都不会有所猜忌。
当然,唯有一人对此深感遗憾,就是受命在南阳郡西面山阳县驻军,严加防范张鲁、刘璋联军进犯的曹昂。
因为身负镇守边关的众人,曹昂对楚云就算再思念,也不能放下这重担,前来见楚云。
一个时辰后,率众出城相迎的曹操一行人,成功见到楚云,叔侄二人皆是眼中含泪,虽阔别不足一年,却已是彼此倍觉思念。
“叔父!您瘦了!”
“云儿,你也消瘦了不少啊!”
二人知道,这一年来虽然分别各忙各的,但谁都没有享什么清福,都是在忙碌之中度过了无数个日夜。
“叔父,怎么不见师兄?”
“哎,子脩他被我派去镇守山阳县了,我在书信中也跟你说过,张鲁、刘璋这二人,相互勾结,狼狈为奸,最近聚集了不少人马,我约莫着,随时都可能向我们发动进攻!
罢了,你刚来,咱们先不说这些扫兴的事,走,随叔父进城,叔父给你接风洗尘!”
曹操亲自下马,拉着楚云的手,即使如今地位已几乎登顶天下,成为万众敬仰的魏王,曹操对楚云还是一如既往的敬重,并没有丝毫飘飘然的感觉。
于是曹操领着楚云,在无数将士的簇拥下,一路进城,来到曹操临时修葺的府邸,宴席也就此开始。
途中,楚云也与郭嘉还有各位将军们互相问候了几句,不过楚云心里最惦记的,确实还是郭嘉。
见郭嘉现在不说生龙活虎,至少也是精气十足,不像过去那样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楚云的心情也跟着好多了。
宴会上,先是饮酒作乐,大鱼大肉,可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曹操果然还是忍不住,向楚云垂问起解决眼下僵局的良策。
“云儿,你也知道,眼下各方诸侯或明面上组成联盟,或暗中相互勾结,总之是矛头对准我们,大有当年讨董联盟的意思!
真是可笑,这些庸俗之人,竟把孤当成了国贼!”
一想到连自己昔日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张鲁、刘璋都敢明目张胆地跟自己作对,曹操这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如果不是他觉得现在正是取荆州的好时机,懒得跟张鲁、刘璋周旋,曹操恐怕早就忍不住亲自率军,去铲平了益州和汉中,省得张鲁、刘璋这两只讨人厌的苍蝇恶心自己。
“叔父所忧,侄儿在途中已经想出了应对之策,不过在此之前,侄儿还要在向叔父了解一下您的想法。”
“云儿只管问,孤一定回答你。”
“请问叔父,眼下是否仍把取荆州作为最重要的目标?”
“是,当然是!荆州是天下之腹,只要我们能夺下荆州,便可四通八达,攻取天下任何州郡,都无需让将士们涉险翻山越岭!”
楚云闻言连连点头,曹操的这个战略目标的制定,是没有问题的。
当初诸葛亮给刘备制定的《隆中对》,也是要先取荆州,其原因正是诸葛亮也看透了荆州对于进取天下的重要性。
而蜀汉政权之所以走下坡路,也是从关云长大意失荆州开始的。
“既然叔父仍要取荆州,那么以刘表现有的兵力,我军不宜西、南两线作战,更不要说还必须时时提防江东孙权偷袭庐江。”
“云儿说得正是我所想的,可问题是,现在张鲁、刘璋还有孙权小儿,都主动来找我们的麻烦!”
“叔父,促使他们联手对付我们的原因,侄儿相信追根问底也不过是一个‘利’字,不妨以离间之计,让诸侯们再度反目成仇,如此一来,诸侯们相互内斗,自然也就没时间来牵制我军了!”
“云儿,你的想法虽妙,但有什么法子能离间张鲁和刘璋么?”
如果是换做一年前,恐怕不会有人相信张鲁跟刘璋这两个世仇,能摒弃前嫌握手言和,还联合起来对付曹操。
因此曹操觉得,让这样的两个人重新翻脸,难度是很高的,如果没有强大力道在暗中推波助澜,他们二人是不可能化解对彼此的仇恨之心。
但是楚云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在何处。
“叔父,说起来,此事错在侄儿。”
“哦?你有何错?”
“昔日,张鲁之母携礼前往凉州,赠予孩儿,代表张鲁向叔父您宣誓效忠。
这本是一件好事,奈何张鲁之母卢氏在回汉中的途中,被身份不明的人马加害,虽然侄儿即使派人前去调查,也特地向张鲁解释过此事与我们无关。
但现在看来,张鲁并没有接受侄儿当初的那份说辞,他误会侄儿就是加害他母亲卢氏的凶手,所以要找我们报仇!”
曹操听得一愣一愣,惊讶道:“没想到还有这等事,不知云儿你有何办法应对?”
“回禀叔父,侄儿当初虽然没弄明白,但现在看来,此事定是刘璋在暗中捣鬼,他与张鲁那时是水火不容,见张鲁与我们交往密切,刘璋生怕张鲁得到我们的扶持,会实力大增,威胁他在益州的统治地位!”
这次,曹操彻底听明白了。
“云儿,你是说,刘璋先用了离间计,来离间我们与张鲁之间的关系,在主动提出与张鲁摒弃前嫌,合力对付我们?!”
第503章 两个麻烦
“侄儿不敢断言,但十有八九是这么回事。”
其实楚云是在胡扯,但他总不能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曹操,所以也只好根据事实捏造一个差不多的谎言,就算以后曹操知道真相,肯定也不会为这么点儿事责怪楚云就是了。
“那依你之见,咱们应该怎么办?”
曹操将困扰了自己许久的问题,抛给楚云。
“侄儿以为,从眼下的局势来看,既然叔父还想拿下荆州,我们就必须保存实力并集中兵力在南方。
如此,我们就必须避免与刘璋、张鲁的联军交兵,更不能与他们僵持着分散我们的兵力,让他们成为我们的掣肘之患。
那么我们就必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用离间计的法子,来破坏他们两家的盟友关系。”
这时,宴席上其他谋士们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荀攸最先站出来支持楚云道:“魏王,在下以为车骑将军的话有理!”
曹操满意地点了点头,期待地看向楚云继续问道:“可是云儿,话虽如此,你有什么法子能离间他们两家么?”
“解铃还需系铃人,要想离间他们两家,必须让张鲁知道,害死他母亲卢氏的人,不是我们,而是刘璋!”
“那要如何才能让张鲁得知此事?”
曹操的思路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完全被楚云带着走了,这个熟悉的感觉,让曹操的心里瞬间感觉到踏实多了。
因为其他的谋士们商议一件事,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半天,最后还是要曹操自己拿主意。
唯有楚云,是真的在自己想办法,然后替曹操计划出一个万全之策,所以每次把问题交给楚云的时候,曹操都会觉得格外放心。
“叔父,侄儿听说那张鲁手下有一谋士,名叫杨松。
此人备受张鲁宠信,且杨氏在汉中是出名的世家大族,所以他在汉中地位极高!
且此人性格贪婪,侄儿建议,准备好财帛收买此人,再把一些能‘证明’卢氏之死罪魁祸首乃是刘璋的证据,交给杨松,让他上交给张鲁,如此一来,张鲁定会与刘璋再度反目成仇,两家少说也要动上一年半载的兵戈。
他们狗咬狗起来,叔父也就不用再担心他们两家有余力再来骚扰我们的西面边境了。”
楚云说得好听,其实那些不利于刘璋的证据,自然都是伪造的。
只不过是真是假不重要,只要那些证据是经由杨松的手上交给张鲁的,以张鲁对杨松的信任,就容不得他不信。
楚云也相信,以现代的探案手段,张鲁不可能有百分之百能证明卢氏之死与曹操这一方有关的证据。
最多,他也就是怀疑而已,只要让刘璋的嫌疑比曹操更大,张鲁跟刘璋这看似牢不可破的联盟,瞬间就土崩瓦解了。
“妙极!云儿,这法子太妙了!此事就交由你来操办!”
曹操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心里更是暗自感叹:“还是云儿足智多谋,困扰我们这么多天的事,他居然这么快就解决了一件!”
“叔父过奖了,侄儿其实也是在赶来南阳的途中,就一直在苦思冥想,本来在路上,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今日一见了叔父,就感觉脑中灵光一闪,思如泉涌,顿时就想到了这个破解之法,说出来,还是要多谢叔父!”
“哈哈哈哈哈——你这孩子,不到一年不见,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啊!”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曹操本人在内,都知道楚云这是一句哄曹操开心的奉承话,但是没人觉得楚云是在谄谀献媚。
因为他们都被楚云这个绝妙的计策给震撼住了!
就连一直自诩在智谋上不逊色于楚云多少的郭嘉,都是心头大惊。
他们别说想到这个计策,就连张鲁突然跟己方翻脸,还撺掇刘璋联手对付朝廷的原因,都一概不知。
可见在他们看来,自己与楚云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有不少最近一年投奔曹操的名士,此前并没有见过楚云本尊,只听过相关的传闻。
今日得以一见楚云的才智,都是暗自惊呼:“盛名之下果然无虚士!”
心情大好的曹操直接干了一杯美酒,然后又看向楚云继续问道:“云儿,那你说这庐江之事,又该如何处理?”
一想到庐江的事,曹操本来突然好转的心情,突然又郁闷了起来,甚至还比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刘璋和张鲁二人突然跟自己作对,其原因并不在曹操本人身上。
可是庐江的事,就确实是曹操自作聪明,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周瑜纵有经天纬地之才,可他毕竟手上只有庐江这一郡之地,要与坐拥江东五郡的孙权抗衡,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起初,周瑜顶不住的时候,向曹操请求支援,曹操考虑到大局为重,加上周瑜、孙绍都是他以天子名义敕封的名义上的盟友,实质上的附庸。
所以,曹操当时还乐意向周瑜伸出援手,帮他击退孙权来犯的军队。
可是时间一长,周瑜时不时向曹操求援,曹操就渐渐不耐烦了,甚至觉得这周瑜就是个累赘。
最后曹操选择做事周瑜败北,表面上答应给周瑜提供支援,实际上按兵不动,故意让援军放慢脚步,直到江东军与周瑜的庐江郡打得鱼死网破,周瑜不得不带着家眷还有孙绍弃城而逃的时候,曹操派来的援军才现场表演了一手“坐收渔利”。
结果就是周瑜只好在曹操的安排下,带着家眷孙绍到许都过富贵生活,曹操自己则顺利接收了庐江。
至此,曹操都认为自己下了一手绝妙的好棋,占了大便宜,白捡了庐江这一郡之地。
可是没过多久,曹操就意识到庐江虽好,却是个烫手山芋。
孙权惦记着这个地方,朝思暮想攻克庐江,时不时派重兵前来进攻。
虽然每次曹操的兵马都以据守不出的方式,让孙权的大军无功而返。
但是士兵伤亡,物资浪费的数字不断飙升,不仅如此,曹操还必须一直分出重兵严防孙权再出兵来袭。
结果就是,得到庐江之后,曹操的势力非但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提升,反而分散了不少本该作为攻打荆州主力的兵力。
这也是如今曹操迟迟不敢向荆州发兵的重要原因之一。
分兵,则难以集中力量与刘表的荆州军决战。
将庐江弃之不顾,等于白给孙权庐江,孙权势必会得寸进尺,一展雄心,挥师进取中原。
到那个时候,徐州、豫州甚至包括兖州,都有可能出事。
“叔父,庐江之事,侄儿倒是想到了一个解决的法子,但是侄儿不敢说……”
“不敢说?”
见楚云支支吾吾的,曹操眨眨眼,纳闷地问道:“跟你叔父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有什么法子只管说,叔父绝不会怪罪于你!”
有时候,曹操真觉得楚云跟自己还是太见外了,他把楚云当亲侄子一样看待,只要楚云不是干对毁天灭地的恶事,曹操绝不会怪楚云,就连一句重话,都不会对楚云说的。
听曹操这么说,楚云只好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说道:“叔父,侄儿建议,将庐江交还给周瑜代为治理,再把临近庐江的广陵、下邳两郡,也交由周瑜治理!”
此言一出,席间所有在场之人,全部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热闹的气氛,也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没人敢说话,就连呼吸,都控制得让附近之人听不见半点声音。
如果是换做其他谋士,进献这种计策,恐怕当场就要被扣一个通敌的帽子,然后押入大牢。
任何一个诸侯,都不会白白把自己辛苦打下的领地,让给非自己属下的其他人去管理。
更何况,曹操如今不止是区区诸侯,更是一位王!
但是曹操并没有为此动怒,心里连一点儿气愤的感觉都没有。
一者,他相信楚云是不可能提出对自己不利的建议,再者,他应该优先去考虑楚云提出这个建议背后的深意。
唯有那些对楚云的能力,以及他和曹操之间关系一点儿都不了解的新晋谋士,才会误认为楚云接下来要被责备或者惩罚。
于是曹操开始运用自己那灰色的脑细胞,思考着为什么楚云会提出这个听起来就匪夷所思的建议。
最先想到的人是郭嘉,但他将表情控制得很好,丝毫没有露出“我懂了”、“原来如此”之类的表情,而是选择继续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表情。
身为人臣,郭嘉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让自己的风头盖过曹操。
还好,在郭嘉领悟后没多久,曹操的脸上也跟着浮现出笑意。
很明显,曹操也领悟了楚云的意思。
“云儿,孤明白你的意思了。”
带着胜利者般的微笑,曹操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感了。
“还请叔父讲给各位吧。”
楚云把出风头的机会让给曹操,微微笑道。
“好,诸位,孤就跟你们讲一讲,云儿的又一道妙计!”
“现在,我们的首要目标是与攻克荆州,那么后方的安定就非常重要!
之前,一直是周瑜在坐守庐江,有他替我们阻挡江东孙权的进攻。
可现在,庐江落到我们手上,我们反而需要分兵镇守。
云儿的意思,是希望在庐江的事情上,我们先回到最初的状态,也就是周瑜镇守庐江的状态。
然后,我们都知道,周瑜在经受孙权的频频攻伐下,渐渐支撑不住了,那我想问各位一句,为什么他支撑不住了?”
这时候,郭嘉意识到是自己登场的时候了,赶紧见缝插针道:“魏王!在下知道!”
“奉孝请讲。”
“因为周瑜手上毕竟只有一郡之地,而孙权手上握有扬州五郡,时间一长,周瑜必然受不了孙权的消耗战和袭扰!
正因如此,云儿才建议孤把广陵、下邳两郡暂时交由周瑜治理,这样一来,周瑜手握三郡,以他才能足以与孙权分庭抗礼,相互制衡,我们,也可以放下心来,专注于对付刘表的荆州军了!”
说到这,曹操其实还有另外半段话讲出口。
也许有人会担心,周瑜得了三郡之地,日后有可能发展壮大,反叛曹操。
事实上,这个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首先他在名义上已经受封汉臣,而曹操目前完全没有称帝的打算,如果周瑜选择背叛曹操,就等于背叛了天子,背叛了朝廷,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反贼。
再者到了那个时候,曹操与孙权都会成为周瑜的敌人,那种腹背受敌的处境,会直接让周瑜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也就是说以周瑜的才智,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自取灭亡的事,除非他能发展壮大到,有足够的水师兵力可以横渡长江,反攻江东。
但即便是曹操,在历史上都没能做到这一步,如果周瑜能凭借三郡之地,就完成这等惊世骇俗的壮举,那这天下恐怕也没人能挡得住他了。
这个时候,众人只得又一次对楚云生出无尽的佩服,顺带着先拍了一通曹操的马屁。
“好,就按云儿的意思来办,我明日就亲自写一封书信,并派人送往许都,让周瑜重新掌管庐江,连带着下邳、广陵两郡,也一并交由他治理!”
“魏王英明!”
众文武齐声拱手道。
解决了一直困扰着自己的两个难题,曹操这回真是心情大好。
不过,他并不打算就此收手,而是继续向楚云问道:“云儿,这两大难题都被你解决了,我相信关于进攻荆州的策略,你也已经胸有成竹了吧?!”
其实早在这之前,曹操自己早就拟定好了关于进攻荆州的战略。
但就算如此,他还是想听一听,楚云的法子。
此刻的他,正想着跟楚云再比一比,看看二人的战略,哪个更好。
“回禀叔父,其实侄儿还没有想好要如何攻克荆州。”
楚云如实回答道。
“怎么会呢?云儿此话当真?”
曹操认为自己还是很了解楚云的,这小子考虑问题一向是事无巨细,万分周全。
第504章 曹昂归来
要说楚云是一时疏忽忘了考虑进攻荆州的战略,曹操是说什么也不相信。
楚云解释道:“叔父,在此之前,侄儿需要知道一件事,否则,是无法根据情况制定进攻荆州的战略的。”
“什么事?”
“侄儿想知道,刘备和诸葛亮他们,现今情况如何?”
楚云最担心的不是刘表,也不是远在江东的孙权。
真正让楚云忌惮的,唯有诸葛亮一人而已。
“哈哈哈——”
曹操大笑起来,像是猜到楚云会提出这个问题似的。
“云儿,你放心吧,刘备和诸葛亮他们,还闷在江夏,跟刘表的大儿子刘琦在一起,跟刘表闹别扭呢!”
“闹别扭?”
楚云想不明白,眼下曹军都兵临城下了,刘备怎么可能还跟刘表闹别扭?
再说,就算刘备或者刘表一时糊涂,以诸葛亮的精明,不可能看不清局势,还任由他们两家继续闹矛盾。
“是啊,据我们的探子回报,说是刘表本来答应拨给刘备兵马钱粮,让他负责到荆州的北方前线——邓县屯兵驻守,阻挡我军的攻势。
但是奉孝和公达之前都说不要把刘表、刘备他们逼得太紧,所以孤按兵不动,刘表果然就出尔反尔,没有如约把许诺刘备的兵马钱粮给他!”
曹操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中难免有几分得意,这种得意并不是单纯地在炫耀自己的能力,也是在为有诸多能替自己出谋划策的谋士,而感到骄傲。
“奉孝与公达二位先生这一计策确实很精妙,刘表此人反复无常,不但胸无大志,而且眼中只有那些许蝇头小利,就凭这种人,哪里有资格坐拥荆州?列位说说,是不是?!”
“魏王说得是!”
“魏王所言有理啊!”
“魏王!末将愿为先锋,率军替魏王攻克邓县!”
众文武抓住机会马上拍起曹操的马屁,所有人都认为,拿下邓县,进取荆州,都是顺水推舟的事,没有任何难度。
特别是在楚云已经制定好稳住刘璋、张鲁,以及庐江的计划之后,众人的信心比先前更盛了。
就连曹操,都是心情大好,雄心也再度被激发,属实有一种明日就挥军南下,全力攻打邓县的冲动。
不过,想到楚云此刻并非如先前一般远在天涯,而是近在咫尺,曹操索性今天就向楚云问个痛快。
“云儿,你觉得我们该何时进攻邓县,具体该采取怎样的进攻策略?”
楚云闻言,用余光扫了眼周围的诸多文武,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聚焦在自己的身上。
从众人渴望的眼神中,楚云明白,所有人都认为攻克荆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楚云冷静思考着,从敌我双方的实力上客观考虑,也难怪众文武包括曹操在内,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就连楚云自己,也认为是这样。
但他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诸葛亮真的会愚蠢到任由刘表与刘备交恶,给我们可乘之机么?”
在心中如此暗忖着,楚云开始怀疑这也有可能是诸葛亮安排下,刘表与刘备演出的一个假象。
因为就算刘表再蠢再愚昧,也不可能在曹操仍屯兵南阳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下,还心疼什么兵马钱粮。
若是曹操攻克邓县,就能剑指襄阳,到那个时候,他纵然有再多的资源,又有什么用?
如果刘表真的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弄不明白,也不可能在荆州之主的位子上坐到今天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一切都只是楚云的个人猜测,如果要用这个来浇灭所有人包括曹操在内心中的那份热情之火,恐怕非但不会见效,反而会适得其反,引发诸多问题。
“回禀叔父,侄儿不敢隐瞒叔父,眼下侄儿还没有想到攻克邓县的良策。”
尽管楚云用了这一手并不算高明的缓兵之计,但他料想就算是曹操,也不会对自己有意见。
毕竟楚云这才刚到朝阳第一天,就解决了张鲁、刘璋联军还有庐江之患这两大难题。
如果偌大的曹氏集团,所有的问题都要指望楚云一个人出主意解决,那也未免太丢人了。
“魏王,在下建议,不如先攻樊城!”
荀攸第一个道出自己的建议,从他急迫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似乎早就把这个主意想好了。
樊城其实就在邓县的东面,这两座城池都与襄阳相隔一江,距离不算太远,可以说是同为襄阳以北的屏障。
只不过邓县的守备兵力较少,而樊城是重镇,刘表自然也派遣重兵把守。
曹操之所以想先攻打邓县,主要还是因为邓县相对而言更容易攻克,他不想在首战上陷入僵局,这样会影响士气。
而荀攸提出这个建议,正是不希望曹操避重就轻,将首战的优势浪费在价值不高的邓县上。
众所周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曹军将士们现在铆足了劲,首战势必能以最盛的士气去拼命。
如果浪费这种高昂的士气,去打一个本就势在必得的邓县,等到回头再去攻打樊城这座坚城,不仅浪费了最初的士气,还容易让将士们因为胜利来得太容易而成为骄兵。
这对于后续的战争,是极为不利的。
“先攻樊城?”
曹操大脑快速思考着荀攸的提议,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嗯,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云儿,你怎么看?”
到头来,曹操还是要让楚云替自己拍板。
“侄儿觉得,这不失为一个良策。”
其实楚云根本没把邓县放在眼里,那种小地方,蚊子大小的肉,这个时候吃与不吃,并不重要。
正如荀攸所说,唯有拿下樊城,才是真正的一战定乾坤。
好在自北向南进攻樊城,与由南向北进攻,难度要降低很多。
如昔日关羽,就是由南向北进攻樊城,因为需要渡江,历史上到死都没能攻克樊城。
如果关羽是从北向南打,估计以他当时的兵锋,三天之内就能破城,哪里还会给曹仁拖延待援的机会。
曹操听楚云都表示同意,又见郭嘉没有打算反驳的意思,当即放下心来点头道:“好,那就这么定了,今日公事就谈到这里,列位现在可以把酒言欢了!”
本来就是给楚云接风洗尘的宴席,曹操却问了诸多公事上的问题,这会儿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当即向楚云先干一杯,楚云赶紧也跟着干了一杯,席间的气氛就此变得欢快起来。
因为无数文武趋之若鹜地争抢着向楚云敬酒,楚云也不知被灌了多少杯,反正最后是完全醉倒不省人事,由王平和另一位亲卫亲自抬回驿馆。
之后的几日,楚云除了在营中负责监督训练,就是在忙着让手下的虎豹骑报告给曹操。
曹操在得知楚云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训练出这么一批精锐的大规模骑兵,乐得是喜不自胜,尤其是对“虎豹骑”这个名字,更是感到极其满意。
对于“剽窃”了曹操的创意,楚云还是感觉有几分愧疚的。
之后,楚云开始着手与瓦解刘璋与张鲁之间的联盟,还有让周瑜重新掌管庐江以及庐陵、下邳两郡的诸多事宜。
好在这些事有了曹操的批准和支持,实施起来难度并不高,基本上只是走了个流程,周瑜那边就顺利重新前往庐江赴任了。
楚云相信以周瑜的本事,要治理三郡之地,防备孙权往后的攻袭,应该不是问题。
于是楚云将注意力重新侧重到刘璋、张鲁之间。
先前原定的用财帛贿赂杨松的计划,事实的非常顺利,一周的时间过去,杨松就回信称已经将楚云伪造的对刘璋不利的证据,全部交给张鲁。
张鲁根本没怀疑杨松的证据从何处来,是否有假,当晚就气得是险些七窍生烟。
没过几日,楚云和曹操就收到新消息,称张鲁与刘璋再度反目,两家开始交兵,而且还是张鲁先发起的进攻。
同时,庐江也传来好消息,周瑜在很短时间内就聚集了一批新兵,往日被打散的老兵也回归不少,现在就算孙权派兵来犯庐江,周瑜也可以防守得住。
事情完全按照楚云的计划发展,曹操现在已经彻底解决了两个心腹之患,终于可以安下心来与刘表开战了。
而且,既然刘璋和张鲁的联盟瓦解,还相互交兵起来,远在西面负责镇守的曹昂,也就不必继续亲自留在那里,可以引军回朝阳,与曹操、楚云二人相会了。
阔别近一年,楚云当然要亲自带弟兄们迎接曹昂归来。
当日,曹昂春风得意地策马带头引军入城,一见到楚云,便当即下马,与楚云深情相拥。
曹昂与一年前没有多少变化,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楚云就是觉得他比去年看起来要更成熟稳重了。
“师弟,我和父王这一年来,可是想你想得好苦啊!”
曹昂不禁向楚云吐起苦水。
“师兄,师弟何尝不是呢?”
坦白说,在汉末,楚云对于绝大多数人都是虚与委蛇,除了鲜少的合作关系以外,就是干脆不屑来往。
真正谈得上是朋友的人,可以说是屈指可数,而关系最亲密的兄弟,就非曹昂莫属了。
唯有曹昂、郭嘉二人,是当初宛城之战时,肯配合楚云冒着天大的风险,相信楚云的判断,最终避免曹军大败,也在无形之中,保住了曹昂的性命。
有时候想起曹昂,想起这个按照历史记载本该丧生于宛城的师兄,楚云总是不禁感叹起来。
“师弟,这次,你我兄弟又可以并肩作战了!”
说着,曹昂看向曹操,殷勤道:“父王,这次,您可一定要成全我,给孩儿一次与师弟并肩作战的机会!”
知子莫若父,早在曹操决定要让曹昂回来的时候,其实就料到曹昂会这么要求。
“好,这次攻打樊城,就由你和云儿负责指挥,有什么事,你们俩商量着来!”
曹操这句话,可是惊呆了来陪曹操一起接曹昂的众文武。
因为攻樊城这一战极其重要,既是向荆州动兵的首战,也是能否顺利让大军入主荆州的关键一战。
倒不是说曹昂和楚云的能力,不足以胜任指挥这一战的位子,而是众人都默认这么重要的一仗,曹操一定会亲自指挥。
但这个问题已经上升到曹操的家事,曹昂是曹操的长子也是公认的未来继承人。
而楚云既是曹操最依仗的义侄重臣,明眼人还知道,楚云和郭嘉更是未来辅佐新君曹昂的中流砥柱。
所以这一战,曹操如此安排,很可能为了是在磨炼继承人与未来重臣。
这样一来,群臣们无论觉得是否妥当,都不可能插嘴乱讲话。
“真的?!多谢父王!您可不准反悔!”
“孤是堂堂魏王,岂能反悔?”
曹操宠溺地看着曹昂,心里已经在想着,如果能在有生之年早日平定天下,就能把最好的东西,留给眼前这个自己寄予厚望且最为宠爱的儿子了。
“太好了!师弟!你听到了!咱们终于能再次联手了,而且还是打樊城!”
曹昂近年来进步很大,以他现在对兵法的造诣,当然知道打樊城对于正常战役的重要性。
曹操能把这样重要的一战交给他曹昂和楚云一起指挥,这对曹昂的能力,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肯定。
而曹昂最希望从父亲那里得到的,正是能力上的信任和肯定。
楚云反倒是没有半点兴奋,在他看来这可是个麻烦的差事,别看其他将军都眼红,那是因为他们把拿下樊城想得太简单了,任谁这是个白送的军功,谁去打谁都能赢。
只是见阔别许久不见的师兄,难得有这么好的心情,楚云也不忍扫他的兴致,只好佯装欣喜道:“师兄说得是,这次我们兄弟齐心,定能其利断金!”
“说得好!对了,我听父王的来信说,你又训练了一批新的精锐骑兵,你看着……”
曹昂突然摆出一副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好像做过什么亏心事似的。
第505章 出征樊城
曹昂的这个反应,别人或许不明白,楚云却知道是怎么回事。
当初,羽林骑覆灭,虽然主要原因是诸葛亮太过狡诈,加上曹昂缺乏对阵诸葛亮的经验和能力。
但是很显然,曹昂把责任都归咎到自己一人身上,认为是自己毁了羽林骑。
现在,听到楚云组建了新的骑兵部队,虽然他很想开开眼界,但又觉得旧事重提有些不好意思。
“师兄想看,师弟我当然欢迎。”
“诶诶诶!你们俩兄弟,亲热归亲热,总不能把我都给忘到一边不管了吧?”
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感似乎越发薄弱,曹操赶紧以开玩笑的口吻提醒着二人。
楚云也替曹操说话,笑道:“是啊,师兄,你今天刚回来,还是先陪陪叔父,明日我们再一边叙旧,一边去营中视探,如何?”
作为同辈人,曹昂当然更喜欢与楚云待在一起,跟曹操这位严父相处,难免有些不自在。
但正如楚云所说,曹昂这刚回来第一天,如果不多陪陪父亲,实在是有违孝道。
曹昂只得答应着,然后跟楚云约好明日早上在大营相会。
之后,曹昂就去陪曹操说家常话,楚云自己回营中监督将士们的训练。
当然说是训练,但绝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跟昔日的爱将们叙旧了。
吴尘、许褚、甘宁、陈昭等老将自是不必多说,就连蒙受过楚云恩惠的张辽、高顺等猛将,自然也是少不了要来亲自问候楚云一番。
每个人就算闲扯上几句,几十个人轮番上阵,也让楚云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天黑,至于监督训练?压根没空出这个时间。
然而更让楚云出乎意料的,还是第二天。
本来说好的与曹昂营中相聚,但思念楚云已久的曹昂,根本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
结果,一大清早,楚云还躺在驿馆酣睡正香,曹昂就大摇大摆地穿过卫兵的保护,走进房间拉楚云起床。
自从曹操称王之后,曹昂就比以前更加孤独,本就为数不多的一只手数得过来的朋友,也在无形之中,选择与曹昂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外人也许感觉不到异常,哪怕是那并不多的距离,如果具体到用尺寸去形容,也许还不到半寸。
但对于曹昂本人而言,依然感觉得相当清楚。
所以,现在真正能保持平和心态与曹昂相处的同辈,恐怕就只剩下楚云一人了。
“我说师兄,咱不是说好了军营见么?你这是……?”
揉着惺忪睡眼,楚云看清打扰自己清梦的人正是曹昂,也不好抱怨什么。
“我没睡好,所以你也不能睡。”
曹昂把带着血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理直气壮道。
“好吧,谁让你是我师兄呢,你说了算。”
楚云叹了口气,挣扎着爬起身,当着曹昂的面穿好衣服。
“师兄,你不会连饭都没吃,一大清早就来我这儿折腾吧?”
“没吃,有你在,我干嘛还要吃别的东西,当然是等着你当厨子给我做饭了。”
曹昂并不是贪吃之人,不过但凡是个常人,都对美食有着自己的追求。
而楚云在汉末的烹饪手艺,可以说是毋庸置疑的管绝天下。
因此一想到楚云之前亲手烹饪出的美食,饶是曹昂也不禁食指大动。
“好吧,师兄,那你在此稍后,我这就去生火做饭。”
虽然被搅和了懒觉,还要沦为庖丁做早饭,楚云都没有半点儿怨言和不满。
他与曹昂,是相互珍视的兄弟关系,这样的关系,几乎可以包容对方的一切要求。
为了满足曹昂的胃口,楚云特地做了四道菜一大碗汤,二人饱餐一顿之后,才各自拍着微微凸起的肚子,策马同游,前往军营。
昨日就收到曹昂归来这一猛料消息的将士们,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样一个讨好曹氏集团未来继承人的机会。
被无数将军、校尉以及普通士卒们簇拥着嘘寒问暖了许久,曹昂才总算把将士们都打发了,跟着楚云来到虎豹骑训练的营地区域。
此时的训练内容刚好是投矛,马超亲自负责操练,部分新兵们连投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都没弄清楚,马超索性亲自举起短矛,走到距离目标稻草人靶子三十步的位置,高举起短矛。
“那位将军要做什么?”
并不认得马超的曹昂,在目睹马超这看似怪异的动作之后,不禁向楚云问道。
“师兄还记得典韦大哥的投戟之法么?”
“当然记得,厉害得紧啊!据他自己所说,五十步以内,他的投戟比百发百中的神射手还要厉害!”
曹昂说完,又反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师兄,这位将军就是征南将军马腾的长子——马超马孟起将军。”
“原来如此,难怪器宇轩昂,一看就是高手,原来是他!”
“师兄应该不知道,马超将军除了枪法出神入化,还掌握着一手投矛绝技!
依我看,他的投矛,比起典韦大哥的投戟,也不遑多让!
而且,他还善于把这门手法交给其他虎豹骑的弟兄们,前些日子我引兵与鲜卑之主轲比能交手,正是靠虎豹骑弟兄们的投矛,把鲜卑人打得是落花流水!”
当着曹昂的面,楚云并不吝惜对马超的夸赞,他也不担心曹昂会跟他抢人。
如果曹昂真的看上马超,楚云乐意成人之美,当然,前提是马超愿意跟随曹昂。
“真是一员良将啊,早就听说这位孟起将军不但个人武艺超群,对于训练精骑也是独有其道。”
二人说话的功夫,马超奋力将手中的短矛向前一投,投矛便不偏不倚地正中稻草人靶子的头部。
瞬间,军中一片沸腾,虎豹骑的将士们,但凡看到这一幕的,无不拍手叫好。
完成投矛示范的马超,也注意到了楚云与曹昂正朝着这边走来。
“末将马超,参见公子,参见车骑将军!”
平日里马超跟楚云之间的打招呼,早已不复拘谨,但今天是第一次与曹昂正式见面,马超还是显得略有些紧张。
“孟起将军不必太过拘礼,我早就听师弟说,将军骁勇无比,能征善战,又善于调教精兵。
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当真是有大将之风啊!”
曹昂虽然只见到马超投矛这一手,却也算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让公子见笑了。”
马超依旧很谦卑地说道。
随即,楚云又让马超把王平、庞德还有曹休他们都叫来,并将除了曹休以外的人,挨个向曹昂引荐。
曹昂平易近人地跟每一个人打着招呼,但很显然,最让他感兴趣的,还是年轻的王平。
按照他的话说,就是“能让师弟相中并收为弟子的少年人,一定不一般!”。
由于曹昂态度和蔼,众人一起多交流几句之后,气氛就不再像先前那般过于拘束。
在楚云的许可下,马超与庞德开始耐心地向曹昂汇报,有关虎豹骑的训练方式。
这一整套的训练方式,是马超、庞德二人以昔日训练西凉铁骑的方式为基础,再加上楚云过去训练羽林骑的方式,两者经验融合在一起后,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最后提炼并不断完善出的最佳训练方式。
每天的训练内容几乎是固定的,但既不繁重,训练时间也不会太长。
正是由于剃去了几乎没有意义的训练项目,虎豹骑的将士们现如今既能保证有充足的休息时间,在训练上也不会落下。
有一个好的训练流程,将士们在训练的时候也就格外认真,减少了偷懒耍滑的概率。
聊天完毕,为了彰显训练成果,马超向楚云请示后,还下令让虎豹骑的将士们,进行了一场简单的演习。
将演习观摩完毕后,目睹虎豹骑将士们的赫赫军威,曹昂这心里是一阵犯痒,几度欲言又止。
他虽然没开口,但楚云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
“师兄,你觉得这虎豹骑,比起当初羽林骑,如何?”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曹昂当即回答道。
“你若是喜欢,我就拨调一万虎豹骑,交由你统领,让他们以后只听命于你一人,如何?”
“师弟此言当真?!”
曹昂激动得两眼放光问道。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那为兄我可就不客气了!”
如果是别人,曹昂还真得推诿几句,相互客套一下。
但是跟楚云之间,这样的虚伪套路就能免则免。
一来二人的性格都不喜欢那一套,再者以他们俩的关系,曹昂自知心思已经被楚云看透,还不如直接受了楚云的好意,二人都省得在此事上多费口舌。
“但是有一件事,师兄,咱们可得亲兄弟明算账啊!”
“什么?”
一头雾水的曹昂眨了眨眼问道。
“就是这鸡蛋你可以随便吃,但是老母鸡你得给我留着!”
“哈哈哈哈……”
曹昂捧腹大笑了好一阵,才点头道:“放心,我还不至于夺人所爱!”
显然,楚云的意思是,虎豹骑你喜欢的话,可以带走一些,但是马超和庞德这两位能训练虎豹骑的将领,你得给我留下。
不过这些都是楚云的玩笑话,如果曹昂真的看上马超、庞德之中的任意一个,楚云都不会舍不得放手的。
考虑到以后就要由曹昂来带领那一万虎豹骑进行训练了,马超与庞德便将虎豹骑们一天训练的完整流程,巨细靡遗地讲给曹昂,方便他以后独自训练一万虎豹骑们。
一天的时光,就在这些军务琐事中悄悄溜走。
当晚,楚云在曹昂以及将军们的强烈要求下,只好再次亲自下厨,让弟兄们都得以美美饱餐了一顿。
——
三日后,就在曹昂刚刚彻底掌握虎豹骑的训练方针,并开始与虎豹骑的校尉们混熟络的时候,曹操终于下定决心了。
他命曹昂、楚云联手统领十万步军,以及所有虎豹骑,攻打樊城,务必要在七日之内破城。
根据探马回报的军情,樊城眼下是蔡瑁屯军驻守,城内的守军是五万荆州兵。
对于眼下的刘表而言,五万兵马来防守一个樊城,已经算是下了血本了。
然而现在的曹操早已今非昔比,就算把十万步军交给楚云、曹昂的手上,他还有十二万精锐步军已经两万精骑分别驻守在新野、朝阳以及新都三城之中。
也就是说,只要楚云和曹昂这一战不大败,就不会影响到曹操攻取荆州的计划。
——
翌日,一大清早,楚云与曹昂各自吃过饭后,就带着早就整齐待命的将士们,还有粮草辎重部队一起,浩浩汤汤地出城,一路南下,朝樊城行进。
“师弟,此次攻取樊城,你怎么看?”
虽然曹昂此刻的脑门上都写着“信心满满”四个大字,但他还是下意识地问了楚云这么一句。
“师兄,坦白说,咱们这次的兵力是敌人的两倍以上,虽然我不想在开战之前就说这种大意轻敌的话,但蔡瑁此人能力平庸,除了略懂水战以外,在攻城战、平原战这些方面,几乎是一窍不通,比起我军中的校尉,恐怕都不见得够格。
因此我认为,要取樊城,无需忌惮樊城之内的守军,而是应该防范难免是否会有援军前来支援蔡瑁。”
楚云的话,如当头棒喝,让曹昂如梦方醒。
“师弟,你说得是!若非你这番提醒,我险些忘了,刘表和刘备那厮,都有可能派兵来援蔡瑁!”
樊城,再怎么说也是荆襄重镇,就算刘表在总兵力上处于劣势,也不可能说丢就丢。
因为樊城一旦失了,襄阳就等于暴露在曹军的面前,除了江水相隔以外,再无任何可以据守的空间。
而襄阳是刘表在荆州的根基,如果丢了襄阳,刘表就等同于失去了大半个荆州。
这样一来,无论有多难,刘表都必须尽可能尝试着守住樊城,而刘备、诸葛亮也不会坐观荆襄落入曹军之手,所以他们一定会与刘表联合,想方设法阻挡曹军前进的步伐。
“师兄,我看得派遣一位靠得住的将军,独自引兵沿江屯兵驻守,如果敌船意图渡江支援蔡瑁,他可自行下令截击!”
第506章 猛攻樊城!
这次随楚云出征的,除了马超、庞德、曹休、王平四人外,吴尘、陈昭、甘宁、许褚等羽林老将,还有张辽、高顺二人,都一并而来。
可以说,这是一支豪华的汉末全明星阵容,非常强大!
所谓“靠得住”的武将,实在是太多了!
“师弟,你觉得哪位将军合适当此重任?”
问出这个问题,曹昂会心一笑,这一年来,自己身边少了楚云出谋划策,一直觉得怪别扭的,今天终于重拾这种感觉,对于曹昂而言,实在是幸福得如坐云端一般。
“嗯……这一重任,需要为将者严守将令,绝不自作主张,还是交给吴尘吧。”
许久不曾与楚云见面的吴尘,此刻就策马在曹昂、楚云二人身后,一听到楚云的话,激动得当场直跳脚!
“多谢将军信任!”
吴尘心里这叫一个暖啊,他本以为时过境迁,总有新人替旧人,他这个旧人不会再受楚云的重用了。
可谁能想到,这还没到战场呢,楚云就先对他委以重任。
“老吴,先别忙着言谢,有个条件,你得答应,否则我恐怕就得换人了。”
对于吴尘的稳重,楚云是很放心的,但他毕竟不善于应变,如果诸葛亮或者刘表那边玩什么花样,以吴尘一己之力,可能未必招架得住。
“什么条件,将军尽管说,只要肯让我负责守江岸就行!”
吴尘也算深谙兵法,近些年受楚云的熏陶,时常利用空闲时间研读兵书。
所以他非常清楚,敌军必定会派援军渡江,想方设法支援樊城。
而吴尘若是能成功阻击援军,自然是大功一件!
“我要我的学生王平作为军师随你同行,在军机要事或重大决断上,你可以独断专行,但是必须认真考虑王平的建议!你能答应么?”
最近,楚云在培养王平的能力上没少下功夫,在他看来,现在的王平已经具备随军征战,并为吴尘出谋划策的能力了。
“既然是将军的学生,当然没问题。”
吴尘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这也是楚云愿意把这个重任交给吴尘的原因。
论武艺,比统军,吴尘在群星璀璨的众多将领之中,绝对算不上最出色的。
但论对楚云的忠心和信服,他绝对是最顶尖的。
哪怕根本不了解王平的能力,只要楚云说此人是他的学生,吴尘就会信服王平的能力。
然而这个时候,甘宁、许褚等一干老将,可就不高兴了。
“将军!不能这么偏心啊!”
“就是啊!我们也不过是比老吴晚跟你几天,你不能就这么对我们啊!”
“是啊!将军!我可不想坐冷板凳,要不你让我和老吴一起去,哪怕让我听他指挥,也行啊!”
最后说话的是许褚,这家伙为了获得立功的机会,竟心甘情愿给吴尘当二把手。
“列位将军无须召集,此次攻城,将军们都有机会建功!”
楚云这倒不是哄众人,而是他已经计划好,这次攻城,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
强攻,猛攻。
不投机取巧,也不搞什么“攻心为上”。
对于蔡瑁,这些路子现在都不适用。
如果刘表死了,就算楚云不劝降,蔡瑁也会主动投诚。
但如今刘表仍然健在,蔡瑁是绝不会不战而降的。
双方僵持了大半年,彼此的心思,相互清楚得很,这种时候,唯有一场正面交锋,才是最适合这场战役的起点。
“好!将军这么说!末将就放心了!”
“将军说话,那一向是‘一口唾沫一个钉’!”
“这次,我定要杀敌建功!第一个登上城墙!”
“哈哈,那你得庆幸乐进将军没跟来,他要是来了,先上城头的人肯定是他!”
“……”
听楚云这么说,将军们的一片沸腾。
——
又过了两日,十二万大军顺利抵达樊城以北三十里处,开始安营扎寨。
但是在这期间,发生了一件很滑稽的事情。
原本楚云是打算直接绕过邓县这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小城。
但是连楚云都没想到,大军在行进的途中,居然就收到了邓县县令的投降信。
为了防范这是诈降,楚云还特地派人暗中试探了一下,结果发现,这邓县县令居然是真心投诚。
楚云的大军要攻打的是樊城,结果樊城守将蔡瑁没投降,反倒是邓县县令杯弓蛇影,先被吓得投降了!
哭笑不得的楚云,只好接受了邓县县令的投降,但并没有分兵去驻守邓县。
毕竟这个时候,就应该集中全力攻敌之一点,邓县本就没有防守的必要,如果分散兵力去防守,反而会影响进攻樊城的效果。
正午一过,吃过午饭的将士们正在休息养足精神,等待着将军们的号令。
楚云则是与曹昂一起,在帅帐之中,集合将军们商议进攻的具体事宜。
“将军!末将愿为主攻!”
“兴霸,就你小子也配当主攻?主攻还得让我来!你啊,也就配佯攻!”
“许仲康你什么意思啊?”
“怎么?不服?要不出去练练?”
“诶诶诶!干嘛呢?当着公子和将军的面,成何体统!”
张辽阻止了许褚与甘宁的争吵,然后不忘夹带私货向楚云作揖行礼道:“将军!主攻之事,交给末将如何?”
跟张辽关系一向亲如兄弟的高顺,也毛遂自荐道:“将军!主攻之事,还是交给我和陷阵营的弟兄们吧!再坚固的城门,我们陷阵营也一定能在半日之内攻破!”
自从河北一统之后,曹操手头阔绰家底殷实了,高顺的陷阵营也得以扩充到两万人,而且是由高顺一人统领。
虽然这明显是曹操对高顺的偏爱,但众将军中,无一人对此表示过反对,甚至背后都没人恶意中伤过高顺。
只因这些年来,高顺实在把陷阵营训练得太好,让大家都服气到无话可说。
这不,高顺一提自己要担当主攻重任,方才还咋咋呼呼的将军们,大多闭嘴不再争抢了。
毕竟,陷阵营的本事,是所有将军们公认的,要论攻城,高顺和陷阵营自称第二的话,整个曹营也只有乐进有资格去争一争第一了。
而眼下乐进不在,主攻的责任,似乎已经当仁不让地落在了高顺和陷阵营将士们的肩上。
见众将军一片肃静,楚云含笑开口道:“高顺将军,还有各位将军,怕是有所误会。”
众将军一头雾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明白楚云到底在说什么。
“主攻一事,我已经与师兄商量过了,这一次攻打樊城,我们全军上下所有将士,都是主攻!
东、西、南、北四个城门,我们都要给足敌人压力,争取以泰山压顶之势,将敌人的防御彻底击垮!”
楚云如同发出宗教般的宣言一样,道出自己跟曹昂商量后的决定。
这下,将军们当真是一片沸腾了。
这意味着,所有人公平竞争,谁都有立功的机会!
最终,经过商议,四道城门,每一道都有一万五千步军负责攻打。
吴尘则率领一万精兵,在樊城以南的江岸驻军扎营,提防任何来支援樊城的部队。
至于剩下的五千陷阵营将士、三万多步军以及两万虎豹骑,则留守大营,听从楚云的调遣。
进攻的指挥,就全权交给曹昂,曹昂本人则率领一万虎豹骑督战,并伺机率领虎豹骑发动总攻。
按照曹昂的计划,哪座城门最先被攻破,他就带领虎豹骑的弟兄们从正门杀进去,直捣黄龙!
蔡瑁虽然知道楚云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但他除了加固防守,也没有别的办法。
翌日,一大清早,曹军大营内的所有人就起床生火做饭,吃饱饭以后,全军正是发动进攻!
高顺率领陷阵营一万五千将士,独自进攻西门。
张辽、甘宁带领一万五千将士,合力攻打北门。
许褚、陈昭带领一万五千将士,合力攻打南门。
全旭、庞德、曹休三人带领一万五千将士,合力攻打东门。
至于马超,则主动请求陪楚云一起留在大营,保护楚云的安全。
这可不是全是因为他耐得下性子,主要还是因为马超太了解楚云了。
虽然他不是最早跟随楚云的那一批将军,但他深谙兵法,总能最先了解到楚云的心思。
比如这等大战,楚云看似不凑热闹独自留守大营,但知觉告诉马超,事情一定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也许留在楚云身边,会得到与众不同的立功机会,这尽管只是马超通过直觉得出的结论,但他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并为此赌上一把。
——
上午,曹军全面向樊城展开进攻,而自知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蔡瑁,理所当然地选择龟缩城中进行防守。
一场注定激烈的攻防战,就此拉开帷幕。
最先抵达攻城前线的负责攻打本门的张辽、甘宁,将军们平时闹归闹,到了真正动兵作战的时候,即使是性子最皮的甘宁,都收起笑容,认真地指挥着战斗。
二人早在出发前,就一起商量好了具体的战术。
按照张辽的看法,樊城是一座绝对的坚城,无论哪个城门,其城墙都难以在短时间内破坏。
尽管这一次大军为攻城做出充分的装备,备好了足够的攻城器械,但仍不能大意。
对于这一点,一向看似目中无人的甘宁,表示同意。
甘宁提议,先让箭术最精湛的弓弩手们,以火矢在城下向城墙上进行远距离射击,能杀敌最好,就算因为地形处于劣势无法给敌人造成太大的伤亡,也要将敌人压制住。
只要抢先压制住敌人的弓弩手,让他们龟缩在城墙后不敢肆意露头,自家的步军们就可以趁机推动攻城器械,将冲车、云梯车、木梯等器械都推到城门下。
如果顺利的话,就让步军们顺势通过攻城器械攀上城墙,与敌方守军展开白刃战。
要是并不能顺利进行,就让将士们都后撤回来,由步军用盾牌阵掩护弓弩手们后撤,再掏出改良过的抛石机远程砸城门和城墙。
当然本来也可以直接用抛石机打消耗战,但张辽和甘宁都一致认为这种打法太过保守,见效慢。
潜意识里,二人还是希望自己这一组能拔得头筹,成为第一个攻克城墙的组合。
于是,北城门成为第一个打响战斗的战场。
两千精锐弓弩手,在步军们盾牌阵掩护下,来到距离城墙上的有效射程之内,开始搭弓引箭,而且还是用带有燃油的箭矢,将其点燃,向城墙上的敌军进行射击。
“嗖!嗖!嗖——”
无数破空之声响起,数千支火箭在天空中如绽放的烟花般,齐飞向城头。
早就做好准备的荆州军们,见状赶紧缩在城垛后,以免身中火箭成了烤鸡。
尽管曹军精锐弓弩手们的射艺精湛,但自下向上射箭的命中率本就低下,荆州军们还可以背靠城墙躲避,所以即使是火箭,也无法造成有效的杀伤。
但至少张辽和甘宁最初的目标,还是有希望实现的。
因为此时,本该用弓弩射击负责推运攻城器械曹军们的荆州弓弩手,现在都只顾着缩在城垛后保全自己,根本没有用箭矢去压制敌人。
第一辆冲车,已经在左右各十名将士的推运下,抵达城门口!
“嘿——呀!”
“嘿——呀!”
“……”
二十名将士开始用冲车,撞击被紧闭着的北城门。
从撞击后反馈的效果上,可以明显感觉到,城门内部的那一侧,有荆州军正在用木桩斜立支撑着大门,以免大门被撞开。
就像是势均力敌的拔河比赛一样,双方都在迅速消耗着各自的体力,却始终不见有即将分出胜负的迹象。
这,是一场攻城战中必不可少的持久战。
一辆又一辆云梯车被架设在城墙下,士兵们顺着架设好的云梯车,疯狂地向城墙上涌动。
士气正盛的曹军将士们,怀揣着强烈的热忱,手持刀剑盾牌,争先恐后地登上城墙,哪怕刚登上城墙的瞬间,就被数倍于己的敌人包围,但仍悍然无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