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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剑绯雪     我在曹营当仓官txt下载     我在曹营当仓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2章 我曹休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思考了一会儿,由于情报太少并不能得出什么确切的结论,楚云索性不再浪费脑力,而是快马加鞭,准备以更快的速度赶赴无极县。

    由于沿途打扮成商贾,楚云得以畅通无阻地北行,无需担心被关隘之类的人手阻拦。

    否则的话,一旦被朝廷的人拦下,既要花费口舌去解释,又要耽搁时间。

    一日清晨,人困马乏的楚云一行人,总算成功抵达目标地——无极县。

    抵近城门,众人抬眼望去,王平冲着高耸的城墙打了个哈欠,强行打起精神,向身前的楚云道:“老师,咱们终于到了。”

    “嗯。”

    楚云随口应着点了点头,仔细观察着无极县的城墙,心想这城内的情况如何还不好说,不过但从城墙上看,无极县可不像是遭受什么飞来横祸的样子。

    因为城墙不但完好无损,而且城门上的将士们各个精神饱满地进行站岗,完全不像是碰上什么天灾人祸时会拥有的神情。

    “将军,咱们现在就进城么?”

    马超警惕地看向保持敞开的南城门,目光在城门口的卫兵们身上不住地来回飘荡。

    “兄长,似乎要查验货物,咱们的箱子里,可还藏着刀剑呢……”

    曹休用力在自己的大腿上捏了一把保持清醒,然后苦笑着冲楚云戏谑道。

    他实在想不到,自己也会有担心被自家士兵查验的一天。

    “怕什么?上面不是都用谷物隐藏好了么?莫非无极县的守城士兵,在查验时会仔细到翻开里面的货物不成?”

    马超不以为然地问道。

    马超说得没错,虽说现在是兵荒马乱的年代,但冀州已经完全被曹操收复,按说在这种地界上的城池,在入城的检查上,卫兵们只会稍微应付一下就了事,绝对不会仔细搜查每一个进出者的身份、来历还有携带的货物。

    毕竟一座城池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少说也有几千不止,若是每一个都从头到脚认真搜查一遍,负责守城的卫兵们怕是要累死。

    并非卫兵们玩忽职守,而是人性使然。

    “还是小心为上吧?我可不想被自家士兵当成可疑之人给抓起来,再说咱们要是初来乍到就引人注目,商人的身份也会被拆穿,那样还怎么跟百姓们打探消息?”

    曹休有些顾虑地如此说道。

    楚云点了点头,觉得曹休说得也很有道理,谁也不能保证直接带着“货物”入城,不会被严加盘查。

    所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与其浪费时间争论该不该进城,不如先试探一下再说。

    如此一想,楚云看向曹休道:“这样,文烈,你先带十个弟兄,把没有掺进武器的箱子运进去,我们在此先观察一下,看看这些卫兵会不会彻查运进城内的货物。”

    “好!兄长这个主意不错!”

    曹休欣然接受这个任务,又问道:“兄长,那我们在哪碰头?”

    “嗯……你进城之后,直接带弟兄们去城内最大的酒坊等我们就行了!”

    由于曹休带上的都是只装有粮草的货箱,所以不管卫兵是仔细检查还是敷衍了事,曹休都一定能带人顺利入城。

    楚云这个投石问路的法子简单而巧妙,马超等人都没有反对,而是带弟兄们后退了几步,在不显眼的位置,准备观察城门口的情况。

    只见曹休一身粗布麻衣,带着十位伪装成伙计的亲卫,带着一口又一口大箱子朝城门入口进行靠近。

    虎背熊腰的曹休如此打扮倒有几分暴发户的气质,任谁看他一眼,都会下意识认为此人是个过惯了舒服日子的商贾,绝不会把他与戎马生涯的将军联系到一起。

    进出的大多是普通百姓,偶尔有些小商小贩,携带着的货物也一只手都提得过来,卫兵们只是看了一眼就草草了事。

    但这并不能说明,携带大量货物的商贾在经过时,他们也会是这么敷衍的态度。

    曹休咽了口口水,调整好心态之后,用最平淡的神情带着弟兄们走到城门前。

    “停下!”

    卫兵们目光有些凝重地看向为首的曹休,目光之中带着一丝警惕。

    对于这种态度,曹休并不意外,这么大的商旅队伍,不管哪座城池的城门守卫,都会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想到货箱中没有任何兵刃或其他违禁物品,曹休脸上的淡淡笑容也更加自然起来。

    “请问您是要……?”

    “例行检查,让你的人把这些箱子都放下!”

    大概是因为曹休一脸赔笑之色,这些卫兵们觉得对方是个可以拿捏的软柿子,讲起话来也带着几分凶戾之气,似乎是想在气场上直接压倒眼前的“商贩”。

    为首的士兵,看起来年过三旬,四肢算不上见状,下巴处有一道不算明显的伤疤,像是曾经被利刃割伤过。

    “好,没问题,你们几个,把箱子都放下,让开!”

    曹休和颜悦色地回头冲将士们下令,早就做好准备的将士们当即纷纷放下手中沉甸甸的箱子,规矩地退让到两侧,给城门口的守军们腾出检查的位置。

    见曹休和其手下的人都如此识相,为首的卫兵瞪了曹休一眼后,没再多说,而是朝着身后的袍泽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上前进行检查。

    通常这种带头的,都是资历偏老的卫兵,他们使唤的,往往是刚入伍没多久的新兵。

    两位新兵理所当然地听命上前,不客气地抬手将一个又一个箱子盖掀开。

    随着“噼啪”的木屑落地声响起,黄灿灿的成堆稻米仿佛散发着金光一般,照耀得在场士兵们眼睛发花。

    “这……”

    “天……”

    “这么多的粮草……”

    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在周边响起,不止是卫兵们吓得目瞪口呆,就连周边原本准备入城的普通百姓,此时也用一种炽热甚至贪婪的眼光,看向士兵们手边的箱子。

    在这个时代,看到如此大量的粮草,简直比看到一堆白花花的银子还要让人激动。

    曹休干咳了一声,依旧笑盈盈地问道:“不知各位检查好了么?可否放我们入城?”

    没有过多的强调自己的清白,是因为曹休不想弄巧成拙。

    用这种最自然的心态,才不容易引起这些士兵们的怀疑。

    至于士兵们向粮草露出觊觎的眼神,曹休并不以为然,再怎么说这里也是冀州,是朝廷,也是魏王国的地界,士兵们总不至于做出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商贾货物的事来。

    但下一刻,这些士兵们就用实际行动证明,曹休在这件事上的天真。

    “嗯……”

    为首的士兵迈着轻缓的步子走来,装模作样地伸手掏了一把稻米,然后用鼻子用力吸气,似乎在嗅着什么。

    旋即,他冷笑着看向曹休,歪嘴道:“这些粮草有问题,我们要暂时扣下,详细检查一番!”

    曹休脸色骤变,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向为首的士兵。

    “你……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我们这都是刚从邺城运来的粮草,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暗自轻踩了一脚身旁按捺不住想要拔刀的亲卫,曹休继续赔笑着企图让对方改变心意。

    但是很显然,曹休的言语在卫兵们看来软弱无力,为首的那名卫兵,更是毫不掩饰地用看待白痴的目光看向曹休。

    “我说有问题!那就是有问题!不止是这些粮草有问题,你们这些商人的身份也非常可疑!把你们的行囊还有随身携带的东西都给我一并放下,跟我们进去接受检查!”

    听这为首的卫兵肆无忌惮地说出这般猖獗无比的话,曹休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

    这些家伙已经明目张胆地打起了那几箱子粮草的主意。

    粮草是小事,但曹休知道,不能被这些家伙控制自己的行踪。

    此时又不能向楚云请示,曹休唯有自作主张,随机应变道:“我们……我们不进城可以了吧?你们是无极县的士兵,既然我们不进城,这些粮草,还有我们都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这样可以放我们离开了吧?”

    “桀桀……”

    为首的卫兵阴笑了几声,冷哼道:“想走?你们带着有问题的粮草,若是任由你们离开,就算你们不祸害无极县的百姓,也会去祸害其他郡县的百姓!一个也不许走!”

    说着,他一摆手招呼着,身后的十几名卫兵手持各自的兵刃,以杂乱的阵型将曹休一行人尽数围住。

    曹休现在心里这个气啊,牙关都咬得快要摩擦出声了。

    想他自从沾了楚云的光,如今好歹也是个骑都尉,论官职地位比起一些老将都不遑多让,如今却被几个无名小卒呼来喝去。

    强忍着拔剑一剑将眼前卫兵刺死的冲动,曹休不想自己一时闹热坏了楚云的计划,唯有配合道:“好,既然你们要查,我们就随你们走一趟。”

    说完,曹休回头看向自己带来的亲卫们,冲他们瞪去一个眼神。

    心领神会的亲卫们也唯有放弃拔刀杀人的冲动,将怒火按捺下来,佯装成人畜无害的“绵羊”,无奈地接受命运。

    很快,在卫兵们的呵斥之下,曹休以及佯装成伙计的随行亲卫们,都如同被押解的犯人们一般,窝囊地将带来的十几口大箱子全部上交,各个冷着脸跟在卫兵们身后入城。

    将此一幕尽收眼底的楚云眼神逐渐冰冷,直勾勾地盯着城门,一言不发。

    “老师,曹休将军他们就这么被带走了,这可怎么办?”

    王平有些急了,没想到这本该取得很好效果的试探之法,居然会横生枝节,发生这样的事。

    严格来说,楚云等人并非一无所获,经过这一“投石问路”的法子,可以看出虽然不知原因,但无极县的守城卫兵已经腐朽得不成体统,一个城门的守卫是这样,其他城门的守卫八成也好不到哪去。

    敢当着其他百姓们面,以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普通商人的头上,并强占对方的财物,这种做法与其说是卫兵,倒不如说更像是土匪。

    不过现在让楚云头疼的是,尽管得到了这一情报,但付出的是曹休等人为人所限制,这个代价未免与收获有些不成正比了。

    马超没有说话,但也有些六神无主地看向楚云。

    按说他也是从凉州走出来的,见惯了彪悍的民风。

    但敢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对普通商人的财物进行巧取豪夺的卫兵,他还真是头一回见。

    “早知道会出这种事,还不如让他跟庞德将军一起,在后面负责引领大军伺机而动呢……”

    先前楚云本来是这样计划的,曹休也同意了,只是后来曹休又不放心楚云身边只有马超一人照应,才临时变卦提出要随楚云一道而来。

    现在看来,他倒是替楚云分忧了不假,只不过是代价是把自己先给搭进去了。

    自嘲了几句后,楚云叹息道:“文烈他们被困在城内,咱们入城就势在必得了,没办法,粮草和兵器只能先行舍弃,否则的话,按照这个情形,我们带上这些箱子进城,只会落得跟文烈他们一样的下场。”

    楚云当机立断,做出最合理的判断。

    既然带上过多的财物势必会引起这些卫兵们的主意,那么唯一能低调入城的方法,就只能是将这些装有兵器和粮草的箱子,先行藏匿到别处。

    费了一番功夫之后,楚云带着将士们将诸多箱子在偏远处挖了个坑就地埋藏,在做好记号确保不会忘记这个位置之后,楚云与亲卫们分成几拨分别依次进入城中,并装作彼此互不相识,以免引起卫兵们的警觉。

    果然,卫兵们没有怀疑楚云等人的身份,大概是觉得楚云等人身上没有能榨得出的油水,便随口询问几句来历,就轻松放行了。

    陆续入城的亲卫们在与王平一起,在楚云的眼色指示下,很快就在城边的角落重新聚集起来。

    近四十个人凑在一起走在大街上实在太过显眼,于是楚云只能先找个不起眼的巷尾将众人聚拢,开始先下达下一步的指令。

第463章 迷雾重重

    “就依照咱们先前约定的那样,城中最大的酒坊,我先去找地方带弟兄们落脚。”

    “好,学生这就去办事!”

    楚云满意地点了点头,冲身后的几个人点名道:“你!你!还有你们几个,跟子均一起去,从现在起,子均的命令,就等同于是我的命令,他不管让你们做什么,你们都必须乖乖奉命!听清楚了吗?”

    “我等谨遵将军之命!”

    被点中的亲卫们压低声音齐道。

    与王平几人暂时分道扬镳,楚云顺着小巷向北延伸的方向,准备依照机会,前往城内的中心区域,寻找规模最大的酒坊歇脚。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伪装成伙计的亲卫们手无寸铁,身上也没有携带任何隐藏的兵刃。

    也就是说,唯有楚云和伪装成管家模样,负责保护楚云安全的马超身上带有佩剑。

    在这种情况下,又身处此地,楚云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行动都必须足够小心,万事都需三思而后行,尤其是要尽量避免与人动手的可能性。

    “喂?听说了么?最近那伙盗墓贼,好像又卷土重来了!”

    “你是说盯上了甄氏祖坟的那伙贼人?”

    就在楚云分神之时,一旁路过的两名青年,正低声交流着,似乎是在闲谈八卦异闻。

    他们二人的谈话内容顿时引起楚云的兴趣,楚云竖起耳朵,装作不经意地向他们二人稍作靠近,集中注意力准备继续聆听。

    由于人员有所分散,两位青年并没有意识到楚云、马超以及其身后几人是在刻意接近。

    “就是那伙人,之前他们不是突然销声匿迹了吗?最近这几天啊,又蹦出来了!”

    “哎,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这些贼人,居然盯上别人家的祖坟!这么缺德的事儿也要做……”

    “嘘!小声点儿,听说那伙人来头不小,人人有刀有剑的,万一被他们的人听到了,当心你也小命不保!”

    听到这里,楚云已经几乎能够确认一件事。

    甄宓先前讲的话应该属实,而不是为了误导楚云而捏造的某种谎言。

    楚云先前抱有这种怀疑,只是出于保险起见的顾虑,并不是他认为甄宓欺骗自己的可能性很高。

    向马超以及身后的几位兄弟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向后稍退后,楚云上前几步,向方才窃窃私语的两位青年打了声招呼。

    “二位兄台,方才听你们说,甄氏似乎遇上了什么麻烦?”

    两位青年都用戒备的眼神看向楚云,眼神之中还带有一丝懊恼和后悔。

    看来,他们的本意并不希望刚刚所谈论的内容被旁人听到。

    可惜现在再后悔已经太迟了,其中一位身材瘦小的青年先开口反问道:“你是甄氏的人……?”

    楚云脑筋急转,从对方狐疑的态度,他不敢确定对方与甄氏的族人们是否相熟。

    如果贸然撒谎承认自己是甄氏之人,一旦被拆穿,会引发不利的连锁反应,还有可能被对方误以为是与那伙盗墓贼有关联的人。

    因此,楚云不想冒险,只能否认道:“不,我并非甄氏之人。”

    “不是甄氏的人,那你瞎打听什么?”

    另一位身材挺拔的蓝衣青年语气不善地问道。

    “在下虽不是甄氏之人,但在下有一位朋友是甄氏族人,在下担心友人的安危,才会向您打听此事,还请阁下不要见怪……”

    楚云没有动怒,而是装出一副和善的模样,朝对方微笑着解释起来。

    听了楚云的解释,这两位青年的脸色明显都好看了一些。

    从他们二人的衣着打扮来看,楚云推测他们极有可能是本地的士族子弟,闲来无事在大街上瞎逛。

    毕竟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这时候肯定忙着料理秋收和其他农活,哪里有闲工夫到处溜达?

    正因如此,楚云才不敢随口承认自己是甄氏族人。

    “好吧,看你小子年纪不大,又不像是本地人,应该不是那群盗墓贼的同伙……”

    那位红衣青年四下张望了一圈,本来堂堂正正的事,被他这么一搞,硬是像偷鸡摸狗似的见不得人。

    “我就向你透露一点儿好了,前些日子,大概一个月前吧,城外以北的山林附近,突然冒出一伙盗墓贼,他们盯上附近的坟冢,不分昼夜,见坟就挖,拿完陪葬品就销声匿迹!过了一阵子,就周而复始又冒出头来作恶!”

    “如此嚣张行事,县令难道没有派遣兵马收拾他们?”

    楚云心中大吃一惊,心想这盗墓贼也太过无法无天了,这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刨别人家的祖坟,如何得了?!

    “派了,没用啊,也不知道是无极县的兵马太不擅于追捕盗匪,还是那伙盗墓贼太狡猾,县令数次派出兵马,竟没有一次能捕捉到这伙贼人的踪迹!”

    不知不觉中,二位青年已经开始愿意回答楚云的问题了。

    “原来如此,不过我那位友人倒是不曾提起过,莫非甄氏的祖坟也在城北附近?”

    楚云的说法并未引起这两位涉世未深的青年的怀疑。

    通常情况下,朋友之间的交往,确实也不会提起自家祖坟的位置。

    “是啊,而且半个月前,甄氏的祖坟险些也让那伙贼人得手了,如果不是甄氏族人在外狩猎,恰巧碰上这伙贼人,双方稀里糊涂动起手来,恐怕现在甄氏的祖坟都被刨了个干净!”

    “竟有此等荒唐事!”

    楚云气得一跺脚,二位青年见他这副反应,更为放心,分分心想此人果然与甄氏有交情。

    事实上,楚云的气愤并非是装出来的,不过这并非出于私情,而是他与生俱来的正义感。

    “谁说不是呢?听说那次交手,那伙盗墓贼没有任何伤亡,反倒是甄氏族人有五人受了轻伤,还有两个人受了重伤,差点儿丢了性命!”

    “这个我也听说了,自那以后,甄氏就派家中的私兵日夜轮替,去祖坟附近巡逻守卫,为的就是防范那伙贼人卷土重来!”

    楚云尝试着问道:“不知如今甄氏有多少私兵可供驱使?”

    “百余人吧,不少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整个冀州都是魏王做主,谁家敢养太多私兵,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另一位青年没有说话,但也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同伴的观点。

    “但我还听说,前阵子,大概七日之前,甄氏似乎突然有恃无恐起来,好像是得到某位靠山相助,不止把私兵撤走,还大放厥词要让那些盗墓贼知道什么叫厉害!”

    听到这,楚云心中大为意动,但他也知道,接下来想要知道的内容,问这些只晓得道听途说的青年,是没有用的。

    认为已经从二位青年身上收集到了足够的情报,楚云向二人彬彬有礼地道了一声谢,便转身离去,与马超等人重新回合。

    他下一步的计划,就是找到落脚的地方之后,立刻去找甄氏的族人,打探情况。

    本来,楚云还想通过他们二人,打听一下甄氏府邸所处的位置。

    但考虑到如果问这种问题,对方很可能会怀疑自己“甄氏友人”的身份,楚云为了避免任何打草惊蛇的情况发生,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不能指望所有的事都从一个人的嘴里问出来。

    这是楚云现在心中的想法。

    即使许多困惑现在已经得到了解答,但到头来只是产生了更多的疑团。

    如果想将这些疑团一一解开,楚云就必须面见甄氏族人。

    他有预感,如果那两位青年的话大多是真的,那么甄氏族人七日之前突然得到的“靠山”,很可能与曹丕三兄弟存在着某种关联。

    平复因冲动而变得躁动的内心,将之恢复冷静,楚云决定先带着弟兄们依照原计划,去城内规模最大的酒坊落脚歇息。

    顺便,还要等待着与前去打探消息的王平进行会合。

    佯装成从外地而来的行脚商,楚云得以轻易地在大街上从本地居民们打听到酒坊的消息。

    无极城内最大的酒坊,叫“清风酒坊”,位于城中心最豪华热闹的地段,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的,这清风酒坊,恰好就是甄氏的产业。

    “正好顺水推舟,一箭双雕。”

    在心中如此感慨了一句,楚云带着马超等人按照打听到的路线,朝清风酒坊的方向赶去。

    时近午时,楚云一行人已抵近清风酒坊的大门外。

    说是酒坊,倒不如用“酒楼”来形容更为贴切。

    足有两层高的大型建筑,红砖碧瓦堆砌而成,装潢比在许都、邺城的一些士族家大宅还要出众,让楚云不禁为之惊叹。

    “甄氏不愧为大族,这份手笔着实不小!”

    向身后的马超长吁短叹地感慨过后,楚云带着众人大步流星地迈进酒坊,找了一处靠近门口的角落大圆桌纷纷入座。

    “哎呦,各位客官!欢迎!欢迎!不知客官们来些什么?”

    见这么多人一齐走进来,负责招呼客人的店小二从楚云、马超的气度上就看出,这几位很可能是贵客,必须好生招待着不能得罪。

    “有什么好菜,尽管上来就是了,但是不要酒,只要水,清水!”

    因为接下来还有要事去办,楚云可不想手下的弟兄们这会儿就喝得烂醉如泥。

    “好嘞!几位稍后!清水,好菜,马上就来!”

    听楚云阔绰的口气,店小二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吆喝了一声之后,毛巾往右肩上一搭,赶紧快步赶往后厨交代客人们的要求。

    打发走店小二,楚云还是装作无意间进行的东张西望,企图找到其他弟兄还有王平的踪迹。

    结果虽然还没有找到王平,但被分成另外几个小队的弟兄,都在酒坊各处入座,正一边吃着喝着,一边向楚云这边递来眼色。

    “看样子,除了王平他们以外,咱们是来得最晚的。”

    楚云冲身旁的马超笑道。

    “将军,子均他们会不会已经打探到消息,但是为了避人耳目,就去了二楼?”

    马超看了一眼有些冷清的通往二楼的楼梯问道。

    “应该不会,不过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孟起将军你不妨就亲自上去确认一下?”

    “末将遵命。”

    为了不引人注目,马超没有抱拳作揖,嘴上这么应了一句,就悄然起身,朝着楼梯的方向踱步而去。

    没过一会儿,马超就悻悻地从楼梯上走下,回到原本属于自己的座位上,向楚云汇报道:“将军,看过了,没有子均他们的踪迹。”

    “看来要在这儿等他们一阵了,无妨,先吃饱喝足,跟弟兄们一起休息一下再说吧。”

    对于这个结果毫不意外的楚云对马超宽慰道。

    等候了没多久,一碟又一碟丰富的菜肴就随着店小二的吆喝声给端上来。

    店小二一手拿着两个碟盘,利用指头间的缝隙发力,从他稳如泰山的双手上,楚云心中不禁感叹:“在这个时代生存果真不容易,一个店小二,都必须掌握这种不同寻常的技巧。”

    楚云会发出这一感慨的根本原因,还是想起自己小时候端着一个盘子,都会一不小心把盘子打破。

    而眼前的店小二一口气端着四个装满菜肴的盘子,双手却稳健有力,碟中菜肴连汤汁都不曾向外洒出过分毫。

    虽然没有美酒,但这酒坊中的菜色确实丰富美味,哪怕是自身厨艺精湛的楚云,也尚算满意,至于马超还有一些从凉州随马超而来的亲卫,很少有机会品尝此等美食,近乎都是大快朵颐,好生饱餐了一顿。

    吃过饭后,楚云在支付了饭菜钱后,还额外给小二一笔不算少的茶水钱,然后就待着桌上不走,精心等待。

    店小二知道这几位是贵客,当然不敢开口撵楚云等人走人。

    不仅如此,他还特地凑过来替楚云等人将乱七八糟的桌面重新擦抹干净,将一壶热茶为楚云等人送来。

    有楚云在前做榜样,其他几个小队的将士,也争先效仿,用少许财物,争取到留下的位置。

    今日酒坊的生意算不上特别火爆,掌柜见状也乐得让他们留下,没有多说什么。

第464章 齐头并进

    王平打发着身边的其他将士们另找一处角落桌面坐下,然后自己悄声坐到楚云的身旁。

    纵然对结果猜到了几分,楚云还是主动压低声音,开口询问道:“怎么样?查到曹休他们的下落了么?”

    “老师,学生查到了……”

    说出这话句话,王平似乎暗自松了一口气,眼睛从楚云的视线上转移到面前空荡荡的碗上。

    王平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就仿佛在向楚云征询自己是否可以先喝口水。

    楚云亲自举起茶壶,替他在空碗中倒满了温茶。

    “多谢老师……”

    有些受宠若惊的王平将满满的茶碗端起,“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在发出畅快的声音后,重新看向楚云。

    “老师,曹休将军他们,都被关进县衙的大牢里了。”

    王平先是左顾右盼了几下,然后谨慎地小声汇报道。

    这话听得楚云眼中寒芒大放,他着实没想到,那些卫兵居然胆大妄为到这般地步。

    用巧取豪夺的方式侵吞普通商人的财物,这还不够,竟还要让对方身陷囹圄。

    更可怕之处在于,要将人关押进大牢,单靠军中势力是不够的,还要县令之下的县府官员之类出手,才能做到。

    这么说,诸如功曹之类的县府官员,很可能已经与军中的败类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你确定查清楚了?”

    楚云知道王平办事不可能马虎出错,但他带来的消息实在太充满爆炸性,因此他必须向王平再三确认消息的真实性。

    “很清楚,我们躲在远处,一路潜伏跟过去,亲眼看着曹休将军他们被关进大牢的!”

    “嘶——”

    听王平说得这么笃定,楚云两眼上翻,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事居然会发生在冀州,如果不是王平亲眼所见,楚云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难道真是因为曹操前脚一走,这些官吏、士兵就又原形毕露了?

    楚云摇了摇头,停止继续通过思考去揣测这些事件的原因。

    当务之急应该是想办法先将曹休等人从大牢里救出来。

    毕竟,这些人既然胆敢将“商人”关进大牢,那么即使做得再过分些,也不足为奇了。

    楚云此行的目的是打探曹丕三兄弟的下落不假,但也不能置曹休等人的性命于不顾。

    况且,曹休还是奉自己的命令而弄成这样的。

    “老师,弟子觉得,得先想个法子把曹休将军他们给捞出来。”

    “嗯,有道理,话说回来,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楚云觉得,王平这么说的话,应该是多少已经至少有两到三个能拿得出手的计划可以执行吧?

    果然,这一次王平也没有让楚云失望。

    “既然老师问起,弟子就先献丑了。”

    深知楚云高深莫测智慧的王平认为,自己即将班门弄斧,所以才会有这样一段开场白。

    随后,他继续压低声音,开始讲正题。

    “弟子认为,无极这些士兵不过都是些唯利是图的小人,这些家伙为难曹休将军他们,也不过是为了一个‘利’字。”

    楚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说下去。”

    “是,弟子觉得,对付这些人,不妨投其所好,再多给他们一些钱财,以此诱惑之,让这些家伙放过曹休将军他们。”

    一旁的马超闻言,也不住点头,悄声插言道:“将军,我觉得子均的话有道理!”

    二人不曾想,楚云听了这话,是连连摇头。

    “老师,此计有何不妥?”

    被否决的建议,王平并无任何不悦,只是好奇地向楚云虚心请教道。

    “子均,你能考虑到投其所好,这很不错,但任何掌法套路在运用之时,都必须结合实际情况具体分析。

    就以眼下的情形来看,今日抓走曹休他们的那些城门守军,这些人贪得无厌,且行事肆无忌惮,明显是背后有人为他们撑腰。

    对付这些人,如果你采取利诱的方式,他们受了你的好处之后,非但不会适可而止,反而会因为贪欲无度而继续想方设法从你的身上榨取更多的利益,直到把你榨干为止!

    别忘了,这是在他们的地头上,在不展露绝对实力将其压倒的前提下,妄图满足他们的贪婪,只会越陷越深!”

    楚云的话,如醍醐灌顶一般,立刻将马超、王平二人唤醒。

    王平恍然低声惊叹道:“老师说得是啊!是学生疏忽了!那些家伙毫无止境的贪欲,若是尝试用财物收买他们,恐怕非但救不了曹休将军他们,连咱们自己也会被盯上!然后步曹休将军他们的后尘……”

    “还好将军想到了这一层,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阵唏嘘感慨,马超心想自己方才可是等同于在牢狱大门口走了一遭,险些就自己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还有呢?你只想到这一个法子不成?”

    楚云觉得王平应该不会只有这种程度。

    “学生……学生还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哦?此话怎讲?”

    “这……”

    稍作踌躇,王平下定决心,仔细注意周围人的动向之后,才把声音压低到只有自己、楚云还有马超三人能听到的音量,神秘兮兮道:“学生建议,趁夜劫狱!”

    “我看行!将军!末将愿负责此事!”

    马超生怕楚云会亲自出手,为了保证楚云的人身安全,他决定代替楚云以身犯险。

    闻言,楚云心中确实很感动,但他没有答应马超的请命,反而是用指节在王平的小脑袋上用力敲了一下。

    “净是些馊主意!你小子看来还得再多学习学习!”

    楚云严厉地对王平进行了这般批评。

    有些委屈的王平噘着嘴,哭丧着脸问道:“老师,这……劫狱这法子虽然野蛮了点儿,但也不失为一个能彻底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啊!”

    “方才你提出的第一个法子,我说的那些话,你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就没仔细思考是吧?”

    楚云瞪着王平没好气地问道。

    “老师别冤枉学生了,我哪儿敢啊!”

    “那你就应该多思考,别再犯同样的毛病,想问题不能只想一半,要考虑周全才能下决定!”

    说着,楚云开始耐心指出王平这一粗暴计划的问题。

    “确实,如你所说,如果我们今晚派人去劫狱,以弟兄们的身手,若是由孟起将军带队,想把曹休他们从牢狱中救出,易如反掌。

    但是,你想过没有,这样做的后果会是怎样?大牢被劫,无极城内势必大乱,到时候咱们要脱身出城都难上加难,城内人人自危,还如何从其他百姓口中打探消息?”

    被楚云责问得哑口无言,王平惭愧地低着头,无言以对。

    马超没想到一向待人和气的楚云,在训斥弟子的时候,也会这么不顾情面,本想替王平说几句好话,但正所谓“严师出高徒”,马超虽然不见得懂得这个道理,但也明白师徒间的事,他没有插言的余地。

    “老师,对不起,是弟子想得太简单了……”

    王平没有找借口替自己辩解,态度端正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无妨,以后吸取经验教训就好。”

    楚云神色一缓,对于王平,他之所以如此鞭策,还是因为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称为日后大魏的栋梁之才。

    “老师,弟子斗胆请您指点,究竟该如何将曹休将军他们平安救出来?”

    没有半句怨言,心中也同样没有任何不服气的想法,王平只是单纯受着好奇心的驱使,向楚云请教问道。

    “擦亮眼睛,竖起耳朵,让头脑保持清醒。”

    突然撂下这么一句话,楚云不再理会王平,转头冲着正不经意看向这边的店小二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店小二赶紧屁颠屁颠地凑了过来。

    “请问客官有什么吩咐?”

    楚云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口袋中掏出些五铢钱,悄然塞到店小二的手上,低声道:“请你们掌柜的过来坐坐。”

    “客官请稍候片刻!”

    店小二虽然身为低微,但来往的达官贵人他也见过不少。

    像楚云这般出手阔绰的客人,提出想见掌柜的这种要求,并不过分。

    至于他,只需要如实将客人的诉求转达给掌柜就好,通常掌柜不会拒绝这种请求而得罪贵客。

    果然,没过多久,一位油光满面的矮胖中年穿着不大合身的肥大衣裳,有些吃力地走到楚云等人的面前。

    “这位客官,就是您要见在下?”

    中年人上下打量着楚云,心想这少年年纪不大,衣着打扮并不富贵,容貌倒是清秀俊俏,气度不凡。

    不过怎么看也不像,这少年也不像是什么达官贵人,或者世家大族的子弟。

    “掌柜的请坐。”

    楚云将身边空闲的一张椅子从桌下拉出,示意掌柜坐到自己的身旁。

    掌柜的还没弄清楚云的身份来历,不敢怠慢,只得先坐了下去。

    “掌柜的,如此唐突地请你来,其实是有几件事想跟您聊聊。”

    “不知客官想聊些什么?”

    楚云对自己有话要说,这个并不出乎掌柜的预料。

    “先冒昧问一句,掌柜的是甄氏中人么?”

    顿时,掌柜脸色中多出一抹警觉。

    “客官,您不是无极本地人吧……?”

    掌柜原本和善的眼神变得锐利,像是要识破某种伪装的火眼金睛一般。

    然而,他本以为会有所收获的眼神落在楚云视线的一刹那,他就知道自己一定是某个地方搞错了。

    眼前这个少年的眼神清澈而自信,绝对与他猜想的那个情况大相径庭。

    “我们确实不是本地人,但也不是掌柜你所想的那样,我们不是什么可疑之人,更没有与贼匪之类的存在有任何勾结。”

    楚云直接点破了掌柜所担忧的内容。

    没错,在掌柜看来,楚云很有可能是那伙惦记上甄氏祖坟的盗墓贼,派来打探甄氏虚实的“侦察者”。

    见楚云说得这么坦荡露骨,掌柜感觉楚云八成与那伙盗墓贼没什么关系。

    但从楚云的谈吐上看,掌柜也意识到楚云一定与盗墓贼这件事存在着某种联系。

    意识到对方可能来头不小,掌柜的态度产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道:“老夫是甄氏族人不假,不知阁下是……?”

    见掌柜承认自己的身份,楚云不管对方所言是真是假,先趁热打铁道:“可否替我引见甄氏家主,我有要事相商!”

    见楚云不肯道明自己的身份来历,这掌柜的非但不敢追问,反而对楚云的态度更为忌惮。

    因为,来头越大的人,越是想极力隐瞒自己的身份。

    况且眼前的年轻人提出要见家主,其完全不像是虚张声势的气度,更让老辣的掌柜几乎认定,眼前的少年是个背景深厚的大人物。

    无极是甄氏的地盘,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眼下在无极城内,掌柜也不担心楚云会耍什么花样。

    “好,不知阁下合适方便?”

    见掌柜的松口答应,楚云压下心头的喜悦,故作淡定道:“我眼下刚好有空,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如何?”

    “这……就依阁下的意思吧。”

    按规矩来说,掌柜至少应该先向上通报一声,再回复楚云。

    但他自作主张答应楚云的要求,一来是因为他本身在甄氏中就算颇有地位辈分较高,再者就是忌惮楚云的来头,他虽然怎么也想不到楚云的真实身份,但他确实猜中了一点。

    在他看来,楚云一定是从邺城来的,而且很可能是某位大人物家的公子。

    从他的视角来看,楚云很可能是朝廷派来帮扶甄氏的助力,毕竟甄氏现在也算在朝中有甄宓这位亲贵。

    即便现在甄宓的夫君曹丕还只是个半大孩子,但这并不代表没人愿意为此向甄氏伸出援手。

    而在一边默默旁听的王平,却万分惊骇地嘴唇微微蠕动。

    他终于明白了楚云的意图。

    “原来老师是打算用一箭双雕之计,先与甄氏搭上线,既有可能从甄氏口中探听出曹丕三位公子的相关消息,又能借助甄氏的势力,将曹休将军他们救出来!”

    王平强忍着惊呼出声的冲动,在心中如此感慨。

第465章 坑妹夫的甄尧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

    那些抓住曹休的卫兵们毫无疑问,都是无极本地的地头蛇。

    那么,要对付这些地头蛇,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楚云给出的答案就是:找另一伙更强大的地头蛇,来对付他们。

    而甄氏,自然就是这“更强大的地头蛇”。

    在时间如此紧凑的前提下,楚云竟能想到这种最正确合适的解决之法,王平是又一次对恩师产生了钦佩之情。

    马超就不一样了,他知道楚云让掌柜帮忙牵线,是为了与甄氏家主交涉,然后从对方口中尽量获取到与曹丕三兄弟相关的情报。

    但他并不明白与甄氏交涉,跟拯救曹休他们,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然而眼下也不是询问的时候,马超唯有暂且抱着心中的疑惑,静观其变。

    通常负责坐镇在酒坊的掌柜按说本不该在未打烊前就擅自离开。

    但考虑到很可能事关重大,掌柜向楚云道了一声歉后,就回头冲店小二还有其他伙计吩咐交代了几句。

    继而,掌柜就重新回到楚云的面前,并表示随时可以出发。

    在此期间,楚云也对属下众人做出了安排。

    所有人找就近的传舍住下,由一位校尉进行统一安排,明日一早,还在这家酒坊进行会合。

    直到楚云将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过后,掌柜才姗姗回到楚云面前,二人一拍即合,决定立刻去甄氏府邸,面见甄氏家主。

    楚云带着王平、马超二人随掌柜走出酒坊大门,掌柜误以为王平、马超二人是楚云的随行护卫,没有多想,在引路的同时,与楚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来。

    聊天的内容,大多与甄氏有关,比如这位掌柜名叫甄岩,从辈分上讲,还是当今甄氏家主的族叔。

    而现如今的甄氏家主,正是甄宓的三哥——甄尧。

    甄氏嫡系本就是甄宓父亲甄逸这一脉,只不过甄逸已病逝十几年,长子甄豫早夭,次子又在朝为官。

    因此,这家族的家主之位,自然就落到了三子甄尧的身上。

    “闹了半天,居然也算是自家人,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得知这一小心的楚云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交谈的时候,甄岩时不时想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打听到楚云的身份来历,不过楚云守口如瓶,一副只想跟甄尧沟通的态度,让甄岩无可奈何。

    无极城并不算大,而清风酒坊与甄氏府邸的距离,也相对较近。

    尽管一边聊天一边漫步的速度并不快,却只用了仅仅十几分钟的时间,楚云就依稀瞧见一座别致的宅院。

    宅院的规模并不算大,当然这是与许都、邺城内那些大宅相比,如果单纯与无极县内其他士族家的府邸相比较,这无疑是鹤立鸡群的大宅。

    府邸大门口负责守卫的仆从们一见到甄岩,都摆出恭敬相迎的架势,无需甄岩发话,就主动将大门打开。

    随着甄岩一路走进甄氏府邸内部,楚云终于明白,为什么甄氏会是名副其实的无极县第一大族。

    相比于府邸内的奢华装潢,外部的装饰显得过于简朴而单调。

    数之不尽的瓷器、青铜器规整的被陈列在墙壁旁的木架上,让楚云有一种仿佛在参观历史博物馆的错觉。

    尽管在穿越前楚云就从不为钱财而发愁,此时也情不自禁地回去想着,如果能把这些器物都带回现代,恐怕会一跃成为富甲一方的大人物吧。

    “不愧是无极甄氏,如此气派的府邸,在无极怕是只此一家吧?”

    楚云的话听起来像是恭维,可语气之中,总仿佛带着一丝轻蔑。

    这是他刻意为之,为的就是让甄岩继续对他保持忌惮。

    “阁下说笑了。”

    礼貌而不失优雅地朝楚云微微一笑,甄岩的脸上不敢有得意之色。

    接着,甄岩将楚云三人引到一间空间宽敞的会客厅,请他们三人入座,几乎是同一时间,下人们已经将一壶热茶呈递到桌面上,并一个不落地为楚云、马超以及王平三人各准备了一个棕色的小茶杯。

    大概是因为在路途之中,楚云对马超、王平的态度并不像对待佣人一样颐指气使,才让甄岩连带着对他们二人也不敢怠慢。

    眼看着下人为楚云三人陆续斟满茶水,甄岩才说道:“招呼不周,还请阁下见谅,在下这就去通报家主。”

    “有劳。”

    楚云拱了拱手,目送甄岩离去。

    甄岩离去时,并没有特地安排其他下属对楚云三人进行监视,王平四下看了几眼,微微贴近楚云小声道:“老师,看来您是把那个老家伙给唬住了!”

    “现在得意还太早,等见了甄尧再说。”

    楚云认为现在还远远不到可以放松的时候。

    果然没有久候,大概过了不足一盏茶的功夫,一位风度翩翩的白衣青年,就独自来到楚云三人的身前。

    这青年眉清目秀,身材挺拔,让楚云不禁感叹甄氏这一代成员的基因强大,不但出了甄宓那样的小美人,就连其兄长也是这么颜值出众。

    “在下甄尧,见过兄台。”

    明明从年纪上看,这甄尧应该比楚云更年长几岁,只是他没摸清楚云的来路,所以不敢造次。

    此时的大厅非常空旷,除了楚云三人和甄尧以外,其他现在人等都已不知去向。

    这必然是甄尧的安排。

    见对方有所诚意,楚云觉得是时候适当地摊牌了。

    “你很客气,我本来也该讲几句漂亮的场面话,只可惜现在我没这个心情。”

    楚云用桀骜的语气说出这番话,霎时,周边三人都是脸色大变。

    马超和王平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预感到,楚云既然这么说,十有八九是要亮明身份了。

    至于甄尧,则是不明白,眼前的少年人指名道姓要见自己,却第一句话就这般不客气,甚至可以说是无礼。

    想起甄岩曾千叮万嘱,说这伙人来头很可能极大,甄尧只能压下平日里的脾气,慎重问道:“尊驾光临寒舍,指明要见在下,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我姓楚,名云。”

    “这……尊驾,这个玩笑可万万开不得!”

    甄尧俊俏的脸上顿时一片煞白,嘴角也不受控制似地抽搐了一下。

    要说楚云的名号究竟有多响亮,那自然是放眼天下近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甄尧也曾听过当今车骑将军楚云,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俊杰。

    但那样日理万机的大人物,绝不会秘密跑到无极这个不大不小的偏远地方来游山玩水,或是召见自己这样的小角色。

    可是突然,一个念头从甄尧的脑海中凭空生出,他恍然觉得,如果眼前之人当真是楚云,自己似乎也能明白对方的用意了。

    “这如果是个玩笑的话,未免太不好笑了。”

    楚云的声音透着一股能冻结万物的寒意。

    “扑通!”

    甄尧接下来二话不说,竟当场就冲着楚云用双膝跪了下去。

    “罪民甄尧,见过车骑将军!”

    听甄尧如此自称,楚云就知道,自己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我来此找你的目的,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罪民斗胆猜测,将军是为了三位公子的事而来……?”

    内心争斗已经结束的甄尧,忐忑地向楚云问道。

    “你果然见过他们。”

    楚云并不意外地淡然继续问道:“把你所遇到的,知道的,所有事,全部事无巨细地说予我听!”

    尽管楚云毫不客气地用上命令的口吻,但甄尧已经被楚云的气场所震慑,不敢再怀疑楚云的真实身份了。

    除了真正的楚云以外,这天底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能表现出如此惊人的气度。

    “遵命……”

    甄尧下意识地去舔了舔并不干涸的嘴唇,开始说道:“大概在半个多月前,城北突然出冒出一伙盗墓贼……

    他们行事嚣张,不少坟地都遭到他们的挖掘破坏,我与几位族人外出游猎时,刚好收到消息,就匆匆赶了过去。

    那伙盗墓贼的规模并不算大,但人数元在我们之上,大概有百余人的样子,我们赶回祖坟时,刚好碰上正要对我们甄氏祖坟下手的那帮家伙,我们双方当场展开交锋,尽管我们吃了大亏,但对方似乎投鼠忌器,并不敢与我们拼命,只是象征性地交过手,就撤走了。”

    “你们当时没有追击么?”

    楚云提问道。

    “没有,将军,说起来可能有些丢脸,我自幼修习武艺,自问在无极也算罕逢敌手。

    但我刚刚也提到过,我们当时交手上不止是落了下风那么简单。

    我们输了,如果对方是抱着对我们赶尽杀绝的态度,就连我自己都未必能逃得掉。”

    甄尧面露惭愧之色,但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刻意隐瞒什么细节。

    “所以你们不敢追击么……那后来又是怎么一回事?”

    “后来我们不敢大意,将族中绝大多数私兵都派去镇守祖坟,并在附近巡逻,时不时与那些盗墓贼有所摩擦,但通常是我们这边的人吃亏。

    长此以往,耗了几日,罪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又苦于没有对策,为了保全祖上在九泉之下得以安宁,只好……”

    “你只好向远在邺城的妹妹甄宓寄了一封书信过去,是吧?”

    楚云的声音再度变得阴冷。

    “恕罪!请将军恕罪!”

    甄尧把头在地上狠狠磕了几下,即使额头已经被地面磨破,也浑不在意地替自己辩解道:“罪民没想到,三位公子会亲自率众前来相助,更没有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

    “也就是说,他们三个确实来过无极没错吧?而且还隐瞒了身份?你与他们仨有过接触么?”

    木已沉舟,楚云知道这个时候再拿甄尧撒气于事无补。

    “将军,正如您所说的那样……

    三位公子在无极城外安置好兵马以后,入城后就召见了罪民。”

    甄尧将自己与曹丕等人接触的细节,完整地与楚云讲述了一边。

    因为曹丕三人的年纪太小,都是半大娃娃,起初甄尧还以为是三个顽劣孩童在玩假扮曹氏公子的游戏。

    直到三人表现的信誓旦旦,并偷偷带半信半疑的甄尧出城,见到三人随行的数千护卫军后,才相信三人的身份。

    得知曹丕三兄弟此行正是受甄宓所托,前来帮甄氏解决那伙盗墓贼,甄尧看着还有年纪不大但举止已有几分成熟的妹夫曹丕,心中大为感动,向三人连连告谢。

    本来,这对甄尧乃至整个甄氏而言,都应该是值得高兴的大喜事,但令甄尧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此事到头来,竟成为他的梦魇。

    曹丕三兄弟从甄尧口中得知那伙盗墓贼的活动范围之后,就兴冲冲地与甄尧道别,暗中率兵向城北方向行进,意在找到那伙盗墓贼,并彻底将之剿除。

    在城内苦等曹丕三兄弟好消息的甄尧,足足等了几日,结果曹丕三兄弟还有那数千兵马竟像是人间蒸发般,杳无音讯!

    甄尧越想越不对劲,派人去城北祖坟附近查探,结果非但没能查到曹丕三兄弟的去向,就连先前他派去镇守和巡逻祖坟的门客、私兵,也全部不翼而飞。

    更离奇可怕的是,附近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就像是那些人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如果不是甄尧并非乡野村夫,怕是这会儿都会认为这一切是闹鬼了!

    之后,甄尧也曾亲自带队冒险前往城北附近查探,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这可急坏了甄尧,也吓坏了他。

    虽然那伙盗墓贼也再不曾出现过,可是祖坟保住了,三位曹氏公子,其中一位还是自己的妹夫,竟全部在无极附近失踪。

    这事要是传到曹操耳中,自秦汉时代就存在的名门望族,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被曹操灭满门了。

    听甄尧说完,楚云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对他破口大骂或是厉声质问他为什么没有趁早将此事上报朝廷。

    这不难理解,甄尧想在事情传出去之前,找到曹丕三人,解决此事。

    否则,甄氏数百年的传承,怕是就要断送在他的手上。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甄尧不可能还有胆量骗自己,楚云知道。

    但楚云感觉到,甄尧的“供词”中,存在着明显的违和感。

第466章 鸿门宴

    楚云的大脑疯狂运转,开始尝试着理清思路。

    首先,区区百余人规模的盗墓贼,按说不可能是曹丕三人随行的数千近卫军的对手。

    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可能性,就是他们遭遇了更强大的敌人,尽管在冀州境内,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但除此之外,楚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

    再者,就算是这样,有另外一股隐藏的敌人撞上曹丕他们,按说至少也应该留有交战的痕迹,总不至于让两千兵马凭空消失。

    除非——

    楚云摇了摇头,将最极端的一种可能性暂时抛诸脑后。

    “你们甄氏可是无极县第一大族,按说有盗墓贼匪为患,你身为家主,不应该先去找县令,请他调动城内的兵马去剿匪么?何必向远在邺城的妹妹求助?”

    楚云无法理解,别说远水解不了解渴,这区区盗墓贼,正常来说只要城内的守军出动一部分,就足够将之剿灭,再不济将其驱逐出一定范围内,是不成问题的。

    且不论是否另有一股隐藏的敌人存在,至少在这件事发生的初期,正常人应该是这样的思路才对。

    被质问的甄尧眉头皱得极深,白净的面庞上,露出踌躇之色。

    “这个……说起来,将军您可能不信,罪民有一个猜测。”

    “猜测?什么猜测?先说来听听。”

    “其实这伙盗墓贼开始出没时,其他士族就已经派人通知本县县令,但胡县令一直不以为然。

    后来那伙贼寇得寸进尺,直到罪民亲自去拜访胡县令,他才肯派出几十名哨骑,前去搜寻那些盗墓贼的消息。”

    楚云脸色铁青地问道:“这胡县令以往处理政务一直是这么荒唐吗?”

    “并非如此,罪民平心而论,在此之前,胡县令虽然算不上是个难得的好官,但他做事从没这么荒唐过!”

    “那后来呢?”

    “后来,在我们甄氏私兵与哨骑们的联手下,最终成功伏击到落单的贼寇,成功将一个贼寇抓回无极。”

    “那人现在身在何处?!”

    楚云将内心的激动强行按下,语气中仍不复先前的镇静。

    “哎——”

    一声长叹,甄尧无奈道:“此人越狱逃走了,但罪民以为,以当时的情况,那贼寇被铁枷束缚了手脚,以他一己之力,就算是多生出一双翅膀,也不可能从大牢中飞出去。”

    “你是说,有人助他逃狱?”

    “不敢欺瞒将军,罪民动用家族中的全部资源,一路抽丝剥茧般地探查,最终得到的消息,却是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你该不会想说,帮助那个贼寇逃出生天的,是胡县令吧?”

    “正……正是!将军果然如传闻中一样,足智多谋,才思敏捷!罪民万分佩服!”

    “少拍马屁,你的意思是,你们无极限的胡县令,很可能与那伙盗墓贼有所勾结,还充当了那伙贼寇的保护伞?”

    楚云哼了一声,奉承的话听得早就耳朵都生茧,对于甄尧的马屁之言自是毫不受用。

    “是!”

    甄尧郑重地大幅度点头。

    诬告朝廷命官并非小事,以甄尧现在的处境,更不可能为了转移责任而做出这么可笑的事。

    否则,等待他的下场只会更惨。

    如果甄尧的言论属实,胡县令从最初的“消极剿匪”,到后续的“私放贼寇”,这两点确实足以证实胡县令与那伙盗墓贼有所勾结。

    “看样子,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胡县令,要想知道那伙盗墓贼的真正来头,还有曹丕他们三人的去向,就只能先从这个胡县令下手了!”

    在心中得出这一结论,楚云看向甄尧,装腔作势道:“甄尧,你本已是罪无可赦,按理说应该把你们甄氏满门抄斩,你知不知道?”

    这一句话,吓得甄尧汗如雨下,两腿发麻,甚至差点儿当场失禁。

    本就跪在地上始终不敢起身的甄尧,当即不顾已经磕破的脑袋,又“砰砰砰”冲着楚云连磕了三个响头。

    “将军!将军救我!求将军为罪民指条明路!”

    甄尧虽然恐惧,但没有失去冷静。

    他知道,此时此刻,能救他和甄氏全族的,唯有眼前的楚云一人。

    “哼,念在你妹妹甄宓已嫁给子桓为妻,而子桓与我亲如兄弟的份上,我就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谢将军!现在起,自我至下,整个甄氏听凭将军差遣!将军有什么吩咐,甄氏立刻照办,绝不敢有误!”

    甄尧很识相地感激道。

    “两件事,第一,与我随行的一位将军还有将士们,被城门口的守军押进大牢,我要你想办法将他们捞出来!记住!不得暴露他们的身份,更不能把此事做得太引人注目!”

    “罪民遵命!”

    “第二,以你的名义,帮我把胡县令约到你们甄家的府邸!”

    “罪民这就去办!”

    甄尧猜到楚云是要对胡县令动手,但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一丝暗爽。

    如果不是胡县令与那伙盗墓贼相互勾结,也不会害得三位公子在无极县附近失踪,他们甄氏如今也不会莫名其妙就卡在了鬼门关的门口,随时可能满门被诛。

    所以明知道楚云要对付胡县令,甄尧不但愿意主动配合,甚至还有一种“公报私仇”的暗爽感觉。

    “去吧,我就在你们甄家的府里等着,欢迎吗?”

    对于楚云的问话,甄尧只觉得汗如雨下,陪笑道:“将军这说得是哪里的话?只要您愿意,您永远是鄙府最尊贵的客人,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甄尧现在正应了那句“请神容易送神难”,虽说楚云不是他主动找过来的,但没有他当初那封书信,也不会有后续这接踵而至的麻烦。

    所以他现在只能打掉了门牙往肚子里咽。

    临行前,甄尧还特地吩咐几个心腹听从楚云的安排,并嘱咐要以公侯之礼对待楚云,视楚云的任何命令为圣旨。

    看着自家家主磕破脑袋的狼狈模样,众心腹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但愣神归愣神,他们答应的速度,还是蛮快的。

    直到甄尧离开,整个用来会客的厅堂只剩下楚云、马超还有王平三人,马超才忍不住吐出一口闷在胸口许久的浊气,感慨道:“没想到,三位公子居然真的是跟那伙盗墓贼杠上了,这……这太荒唐了……”

    与深信不疑的马超不同,王平没有在意马超的感慨,而是看向楚云问道:“老师,您觉得这甄尧说的话是真的么?他该不会是为了推卸责任,就编造出这么大的谎言来吧?”

    “不会。”

    楚云微微摇头,向王平解释起来。

    “首先,我们此行行踪隐蔽,以他的本事,不可能提前收到任何风声,所以他没有提前编造谎言的意义,也没有这个时间。

    再者,这些事如果我们真的动用资源去调查,要不了多久就会水落石出,他就算能骗得了我们一时,谎言终究还是会被揭穿。

    他们甄氏又跑不了,到了那个时候,他就成了致使甄氏灭门的罪人了。

    也就是说摆在他面前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协助我们,提供情报和线索,只要我们能找到曹丕三人的下落,最好是能平安把他们三人带回邺城。

    他们甄氏,就能够避过这场大难了。”

    “原来如此,老师对他的处境和心理拿捏得太到位了,学生受教!”

    临了,王平还不忘恭维楚云两句。

    “先得了吧,要吹捧,也等咱们找到那三个小兔崽子再说!”

    楚云一想到曹丕三人擅作主张闹出这么大的麻烦,就忍不住骂了他们几句。

    在一旁听着的王平、马超只能苦笑着不敢多言,这“小兔崽子”的称呼,除了曹操和卞夫人以外,恐怕也只有楚云和曹昂敢说了。

    甄尧应该已经用上了全力,办事效率也算得上出奇的高。

    在甄家府邸度过一夜,楚云第二天一大早,就看到了甄尧带着神情憔悴的曹休等人,如请功般来到自己的面前。

    “将军,总算不辱使命。”

    在昨日用来会客的大厅,甄尧将楚云、马超和王平三人请来。

    而这一次的“盛会”,又新添了曹休等人。

    楚云安抚跟曹休一起被抓的将士们先去休息,而留下曹休一起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文烈,这次真是委屈你了。”

    不用想也知道昨天对于曹休,很可能是近几年最难熬的一天,楚云觉得这次自己确实有不小的责任。

    “哎,兄长,事情我已经大概从甄尧老弟那里弄明白了,愚弟只有一个请求,就是把这个官匪勾结的混账胡县令交给我处置!”

    看来,曹休对帮助自己脱离苦海的甄尧还是颇有好感的,连“老弟”这样亲昵的称呼都当着楚云的面用上了。

    “准了,这种人我打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宽恕他,怎么处置他随你。”

    楚云知道,曹丕三兄弟失踪,以及引发这一系列麻烦的罪魁祸首,目前来看并非甄尧,而是这个胡县令。

    “多谢兄长!”

    向楚云躬身道谢后,曹休看向甄尧,问道:“老弟,快跟我兄长说说,你与那胡县令是怎么说的?”

    早有汇报之意的甄尧立刻向楚云正色道:“将军,罪民已经与那姓胡的约好,今日正午,他会来鄙府参加我举办的宴席。”

    “很好。”

    楚云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件事交给甄尧去办,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再怎么说,甄氏也是无极内最强盛的士族,胡县令虽然不知道搭上了什么黑恶势力,但只要他一天还在无极混,就必须给身为甄氏家主的甄尧几分面子才行。

    “这个胡县令外出,通常会带多少侍卫随行?”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拿下此人,楚云决定再多询问一下情报。

    “过去只有三、五人,但最近不知怎么,他每次出门都有近十人紧随保护,而且还有几个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听得甄尧的回答,楚云托腮道:“估计你所说的那些‘生面孔’,很可能与那些盗墓贼有所关联,不过别说是十人,就算是百人,今天他也是插翅难飞!”

    “将军,需不需要我们甄氏协助配合?甄尧愿效犬马之劳!”

    甄尧心想楚云说得气势汹汹,但他身边的人手并不充裕,这也许是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不必。”

    婉拒了甄尧的好意,楚云吩咐几位机灵的手下前去城内,将分布的将士们集结到甄氏府邸。

    得知城中潜伏着楚云的五十名手下,甄尧顿时一脸尴尬地打消了先前的念头。

    大概一个时辰以后,五十名亲卫全部在甄氏府内,集合在楚云面前。

    看着一个个打扮成普通百姓,却目光如炬四肢健壮的亲卫,甄尧终于确信,楚云、曹休等人的身份是货真价实不会有错了。

    楚云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安排布置,等一切准备就绪以后,就开始守株待兔,坐等那位胡县令自投罗网。

    甄尧将府上的变动消息封锁得很死,从昨夜起就已经不允许任何人外出,并将所有出口交由最信赖的心腹把守,怕的就是府内有外人安插进来的奸细,向外界通风报信。

    正午时分,胡县令果然如期而至,有说有笑地在甄尧的引领下,一路踏入用来待客和摆宴的甄府大堂。

    楚云早就坐在大堂中央的大圆桌旁正对门口的位置,开始端详着门口径直朝这边走来的二人。

    那位胡县令,是个大腹便便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身上穿着比臃肿体型还要大上不止一圈的绿色衣袍,走路仿佛带着一阵风。

    最可怕的是,他艰难地迈着那赘肉丛生的大腿行走,如此肥硕的体型,在视觉效果上看,他的大腿恐怕比不少孩童的腰还要粗上许多。

    说得夸张些,楚云觉得他每走一步,地面就要震动一番,当然,实际上并没有到这种程度,这仅仅局限于楚云的感觉而已。

    “咦?贤侄,你们府上还另有‘贵客’?”

    终于察觉到坐在圆桌旁的楚云,胡县令用戏谑与鄙夷的态度说道。

第467章 柳暗花明

    胡县令嘴上用“贵客”称呼着楚云,但看向楚云的目光却格外轻蔑。

    在他看来,这也许只是甄氏府上某个不知礼仪的少年,贸然闯进用来待客的大堂,还擅自坐在本该属于贵客的座位上。

    这么做的原因,是胡县令想借此讽刺甄尧几句,发泄一下以往自己对甄氏低头而产生的怨气。

    显然,他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仿佛在宣示着自己的权威,已经无需再忌惮甄氏。

    “有了靠山就如此自鸣得意,哼,今天就是你的末日!”

    知道对方马上就要大祸临头的甄尧,此时非但不气,反而心里满是幸灾乐祸。

    “哎呦,忘了替您介绍了,这位确实是我们甄府上的贵客。”

    甄尧按照先前楚云早就安排好的“剧本”如是说道。

    “哦?不知这位是?”

    胡县令没想到自己的戏谑之言竟然恰巧言重,可看甄尧一本正经的模样,又不像是在说笑或者用借口掩饰着尴尬。

    “我的大名,你这狗东西,也配问么?”

    楚云瞥了一眼胡县令,用不带一丝感情的冷漠眼神,看着如一坨肉球般的胡县令。

    胡县令长满横肉的脸顿时露出恶狠狠的表情,他侧过身向后斜视一眼,确认那些负责保护自己的随从都在,他顿时底气十足。

    他没有急着理会楚云,而是看向甄尧问道:“甄尧,你这是什么意思?请我来此,找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羞辱我?!”

    在他看来,那个坐在圆桌旁少年的所作所为,应该都是甄尧授意的。

    先前在盗墓贼的问题上,他与甄尧已有分歧,言语上也稍有摩擦,彼此之间确实产生了不快。

    但胡县令没想到甄尧会这么幼稚,用这种三岁孩童才会想到的手段来找自己的麻烦。

    当然这些都不过是胡县令自己一厢情愿的猜测罢了。

    说话质问甄尧的功夫,胡县令已经朝身后使了个眼色。

    负责保护胡县令的恶奴们,像包饺子似的绕过胡县令,将身处圆桌旁的楚云团团围住。

    不仅如此,他们之中不少人还从怀中取出短刀一类的简陋武器,全然不顾这是在甄氏的府上。

    “大胆!竟敢在车骑将军面前舞刀弄枪!”

    约摸着是时候帮楚云摊牌的甄尧抓住时机,当即厉声呵斥。

    他这一声大喝如晴天霹雳,吓得胡县令和十位恶奴下意识地全身哆嗦了一下。

    可紧接着,胡县令骤变的脸色就恢复了镇定,肥胖的脸上浮现出恶毒的冷笑。

    “我说甄尧啊甄尧,你该不会是疯了吧?你当你是赵高,在这‘指鹿为马’,随便找个小娃娃,就说他是车骑将军?!你信不信我将此事上奏朝廷,让你们甄氏满门抄斩!”

    胡县令当然不会相信坐在圆桌旁的就是楚云。

    这倒是在情理之中,以楚云的身份,去天下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备受关注的大新闻。

    先前日子楚云凯旋返回邺城,众人皆知,别说以他的身份本不该来到无极这样的小地方,就算是来了,身为无极的县令,胡县令也自认为不可能没收到任何风声。

    最重要的一点是,在胡县令看来,以甄尧的身份,根本不可能与楚云这样的大人物搭上线,否则的话,以先前他与甄尧发生的口角,甄尧早就可以借助楚云的力量,对他还以颜色。

    甄尧没再理会胡县令,反而用看待死人一样的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啪!”

    楚云打了个清脆的指响,这也意味着他要结束这荒唐的闹剧了。

    随着这声音的响起,早已埋伏好的亲卫们,在马超、王平以及曹休三人的带领下,从屏风后、走廊拐角等位置纷纷杀出,反将胡县令和他手下的十位恶奴围在中央。

    与恶奴们手上的一堆破铜烂铁截然不同,亲卫们全部手持锋利的制式环首刀。

    昨夜,楚云已经借助甄府的势力,将军械成功从城外运进城,并搬运到甄府内。

    看着明晃晃的刀光,方才还颐指气使的胡县令身体仿佛失去支撑一般,“轰”的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两腿发麻,站都站不稳,身体剧烈颤抖的同时,大脑疯狂运转,企图消化着眼前的讯息。

    他本以为这些亲卫们可能是甄氏的人,但当他看见他们手中所持的环首刀以后,就不得不否认了这个猜想。

    只要当今魏王麾下的军队,手上才有如此制工精良的环首刀,至少在冀州地界是这样没错。

    他唯有推翻先前的猜想,重新理清思绪。

    别看此人身形臃肿,大脑的反应倒是不满,不过数息之间,他就扑通一声跪在楚云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嚎着求饶:“车骑将军饶命!下官罪该万死!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看着不断叩头,嘴里反复重复着“罪该万死”四字的胡县令,楚云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停!停!停!”

    楚云抬起右手,掌心朝着胡县令,做出制止对方继续哀求的行为。

    仿佛看到希望的胡县令用眼泪汪汪的神情看向楚云,与先前的嚣张跋扈相比较,简直是判若两人。

    这令楚云再次于心中感慨:这些混迹于官场底层的家伙,还真的都是一些能屈能伸的人物。

    “知道我为什么来无极么?还特地专程让甄尧请你过来?”

    楚云开始了独特的“审讯”。

    “下……请恕下官愚钝,下官不知……”

    胡县令嗫嚅着回答道。

    “装傻充愣是吧?”

    如此戏谑地反问了一句,楚云没有逼迫胡县令继续回答而是发出了一声刻意为之的咳嗽。

    随着咳嗽声的响起,面若寒霜的马超最先动手,只见他从腰间拔出佩剑,手起剑落。

    眨眼之间,银色的剑芒一闪,一位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的恶奴,人头已然落地。

    如涌泉般向上喷涌鲜血的尸体失去了首级,仿佛被一阵微风吹过的残枯树枝般,应声倒地。

    不知是马超的有意为之,还是巧合,人头刚好滚落到楚云的脚下。

    下一刻,楚云将那人满是血渍的首级如皮球般一脚下去,不偏不倚地踢到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胡县令面前。

    又是巧合一般,惨死的恶奴首级在停止滚动时,人脸部分刚好正对着胡县令。

    “啊——”

    胡县令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看来此人并没有上过战场,也没见识过类似的血腥场面。

    “噼啪,噼哩,当啷……”

    杂乱的金属追低声不绝于耳,恶奴们恐慌地松开握着兵器的手,任由手中的破铜烂铁们坠落到地上。

    看样子,被吓坏的不止是胡县令一人。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你可以选择。”

    楚云轻瞥了一眼惊恐万分的胡县令,漠然说道。

    “下……下官说!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险些吓傻的胡县令就像又肥又大的毛毛虫一样瘫趴在地上,想把眼前的人头挪开,又不敢擅自挪动身体分毫。

    显然,面对着身边的首级,对于胡县令而言是一种严重的精神折磨。

    “废话少说!我再问你一次,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来无极?!”

    “知道!知道!”

    如捣蒜一般连连点过头之后,胡县令颤巍巍地说道:“将军您是为了三位公子而来!”

    大概是被方才的情景所震慑,胡县令不敢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只好实话实说,全盘托出,妄图能保住自己这一条小命。

    闻言,楚云终于稍微松了一口气。

    既然这胡县令知道曹丕三人的事,那么他们三兄弟大概率就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在冀州地界,怕是还没什么人有胆量,敢动曹操的儿子。

    “子桓他们三人的下落,还有那伙盗墓贼的真实身份,所有相关的事现在立刻马上,从头到尾给我仔仔细细讲清楚,敢遗漏半点消息,他就是你的下场!”

    楚云冲着地面上的人头甩了甩下巴,冷声威胁着胡县令。

    “是……下官这就说!”

    胡县令生怕惹得楚云动怒,强忍着口干舌燥开口道:“那伙盗墓贼,其实并不只是盗墓贼,他们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是平北将军张燕的兵马!”

    “张燕?!”

    楚云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件事会与那位在常山郡、中山郡等河北各州郡势力遍布的贼寇首领有关。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自从曹操在楚云的帮助下完全平定河北之后,本就一向跟袁氏不对付的张燕就第一时间选择了归顺朝廷,曹操为此大喜,还特地上奏天子,封给张燕一个“平北将军”的响亮名号。

    按说现在的张燕也算是大半个自己人,脱离了贼匪的身份,转为朝廷的正规军才对。

    这好端端的,张燕怎么可能又做起昔日贼寇才会干的勾当,派手下去盗取士族家的祖坟?

    再者,张燕就算在河北各州郡都颇具势力,按说胡县令身为朝廷官吏,为何会选择与他勾结,跟朝廷作对?

    “你可莫要胡言乱语妄图诓骗我,张燕早已归降朝廷,又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来?”

    楚云稍加分析,觉得这张燕身为贼首,却能在河北将势力发展得盛极一时,绝非泛泛之辈,更不会不识时务到在河北大局已经尘埃落定的这个时候,公然跟曹操作对,找士族、百姓们的麻烦。

    “哎……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前一刻还战战兢兢的胡县令,现在仿佛突然来了精神,虽然说话的语气还垂头丧气,但至少已经能认真与楚云进行交流。

    “怎么回事?如果另有隐情的话,不妨说来听听。”

    “喏……”

    胡县令叹了口气,继续道:“下官是张燕的远房侄子,严格来说,他还是我的表弟呢……”

    这确实是很重要的讯息,将这些小心记在脑中,楚云却故意啐了一声,骂道:“我没问你家谱!”

    “下官该死!将军恕罪!其实,早在数月之前,张燕在常山就一直收不到与部队数量相对应的粮草……”

    “你是说,朝廷没有按照事先约好的量,给张燕供给粮草?!”

    “正是……”

    “嘶——”

    “将军有所不知,起初,张燕的库存中尚有余粮,而且朝廷自邺城发来的粮草虽然数目不对,但张燕还能勉强维持下去。

    可时间一长,谷仓中的存粮见底,邺城发来的粮草反而越来越少,张燕手下的老弟兄们连常山一带的树皮都吃干净了,也没有去劫掠普通百姓们……”

    后面的话,胡县令不说,楚云也猜到了。

    之后,张燕定是无奈之下,索性放手一搏,纵容部下假扮成盗墓贼,去其他郡县专门挑士族家的祖坟下手,盗取陪葬的铜器玉器,以此来勉强支撑下去。

    不用问,曹丕三兄弟肯定是在搜查那伙盗墓贼的时候,被张燕得知,并派遣大部队将他们团团围住。

    如果是张燕出手,派两万人埋伏包围曹丕他们的两千人马,曹丕他们当然只有当场投降这一条路。

    这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打斗的痕迹了,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何况张燕如果谨慎一些,可能派出来对付曹丕他们的兵马,还远远不止两万。

    楚云吸了一口凉气,意识到事情确实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许多。

    先前,张燕的手下由贼兵变成了官兵,以往打家劫舍的勾当自然也就不能再做。

    对此,曹操为了安抚张燕,曾郑重许诺过会按照张燕麾下部曲的数量,供给相应的粮草。

    如果放在过去,曹操绝不会主动答应这种事,但自从收复了河北各个州郡,曹操手头阔绰,财力物力早已今非昔比,张燕麾下的兵马虽已重新发展到十余万之多,但要承包他们的粮草开销,对于现在的曹操而言,仍是不值一提。

    倒不如说,只要提供粮饷,就能让张燕以及其麾下的十余万兵马听话,对于曹操来说,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所以,楚云在听到胡县令的话之后,内心才会这么惊讶。

    他不相信曹操会做出这种出尔反尔且无利可图的蠢事。

    但知觉告诉他,胡县令应该没有胡说。

第468章 放你一马?

    如果这件事是胡县令编造的,楚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逼得张燕这种人,做出这疯狂到近乎自取灭亡的行为。

    楚云想着,若换做自己是张燕,但凡还有一条活路,也不可能采取这种纵兵盗墓维持生计,甚至还不惜出兵绑架曹操三个儿子的行为。

    “这么说来,子桓他们仨,现在都在张燕的手上?”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楚云还是决定问一下作为确认。

    “将军明鉴,确实如此……”

    胡县令惭愧地耷拉着脑袋承认下来。

    本来,楚云还觉得这个胡县令身为朝廷命官与贼匪勾结,罪无可恕。

    可现在看来,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他也只是顾念亲情,帮走投无路的张燕打打掩护,榨取的也都是士族的利益,并没有迫害到普通百姓。

    这么看的话,他也并非罪大恶极之人,之前在城门口唆使卫兵拦截财物,八成也是为了填补张燕那边的粮草需求。

    楚云不能说胡县令、张燕的做法就是正确的,但若是胡县令所言非虚,那么确实就不能把罪责都推到他们的头上。

    胡县令不像在说谎,可楚云也不相信曹操或者荀彧会做出出尔反尔,在粮草上针对张燕的这种卑劣行径。

    “邪门了……这说不通啊……”

    正当楚云在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时,他无意中瞥见身后的曹休,却见本该满脸怒容,恨不得把胡县令生吞活剥的曹休,此时居然神情尴尬,目光迷离,似乎心中隐藏着什么阴暗的小秘密。

    “这小子该不会知道些什么吧?”

    在心里这么一想,楚云冲曹休直接开口道:“文烈,跟我说实话,粮草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比被点中名字回答问题的学生反应还要夸张,曹休仿佛瞬间汗毛倒竖。

    “兄长……我……”

    见曹休这般反应,楚云更为确信自己的猜测。

    “事到如今,你隐瞒任何事,都可能酿成大祸,无论你犯下什么错,只要你现在肯坦白,我会尽全力保你性命。”

    楚云如此许诺,是不希望再因为曹休害怕承担责任,而耽误时间。

    每多浪费一个时辰的时间,曹丕三人的性命,就多一分危险。

    虽说张燕应该不会胆大到伤害曹丕三人的性命,但对于现在的楚云来说,只有把他们三兄弟接到面前,才能安心。

    “兄长误会了,愚弟并没有参与其中,只是愚弟……”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曹休顿了顿,说道:“愚弟知道克扣张燕粮草的并非魏王,也不是荀令君,而是另有其人……”

    “谁?!”

    楚云愠怒地问道。

    “是……是子廉叔……”

    “曹洪?!”

    看着整个人蔫了下去的曹休,楚云心中如此惊呼一声。

    “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云心里气得恨不得破口大骂。

    “因为子廉叔觉得张燕和其手下的兵马都是贼寇出身,朝廷拨给他们那么多粮草太浪费……

    起初他还有所收敛,注意尺度,后来见无人过问此事,他就……”

    “就越来越放肆了是吧?!”

    对于楚云的责问,曹休低着头表示默认,却不敢多说一句话。

    以楚云的身份,当然可以随便谴责曹洪,但曹休作为晚辈身无大功,可不敢随便在背后说曹洪的坏话。

    “那我问你,那些被克扣的粮草,最后都到哪去了?”

    面对楚云的质问,曹休再度选择了沉默。

    只不过,他的沉默自然也就预示着答案是什么。

    “混账……”

    楚云气得再次破口大骂。

    怎么也没想到,这绕了一大圈,酿成曹丕、曹彰、曹植三兄弟失踪的罪魁祸首,居然是自家人,还是最受曹操倚重的宗族大将之一——曹洪。

    一旁的甄尧、胡县令听到这一事实虽然震惊,但最让他们吃惊的,还是楚云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身为他长辈的曹洪。

    “看来传言非虚,车骑将军深得魏王依仗,是朝廷第一大才,难怪他连曹洪将军都敢骂!”

    甄尧这般想着,在心里为先前的决定而窃喜不已。

    毕竟,现在问题的矛头指向张燕与曹洪,除非楚云会为了两边都不得罪,把他们甄氏拎出来当替死鬼。

    否则,这件事他们甄氏虽然有责任,但应该不会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从自己对楚云的观察,甄尧觉得对方不会把他们甄氏当成替罪羔羊,这让甄尧心中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还是王平最先装着胆子道:“老师,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既然确定三位公子都已经落到张燕的手上,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将军,末将愿率军前去常山让张燕交人,张燕若是不奉还三位公子,我定砍下他那颗狗头,再把三位公子给救出来,一并献予将军!”

    一心建功的马超没多想,见有立功的机会,立即是见缝插针。

    楚云闻言连连摇头,正色道:“孟起将军,眼下子桓他们仨还在张燕的手上,我们贸然向他们动兵,张燕若是以他们三人为质,我们如何处理?”

    虽然在多年前,夏侯惇被生擒之后,曹操曾立下军令,无论身份高低,任何人一旦被抓住,在交战时都不可以顾及人质的安危。

    曹操立下这个军令的本意,是怕因为太过在意人质的安全,被敌人牵着鼻子走,最终影响战事的胜负。

    但眼下的情况并不适用,与张燕交战本就不合适,还要冒着人质被杀的风险动兵,就更显得愚蠢了。

    楚云先是瞥了一眼已经吓得快要尿裤子的胡县令,又看向曹休。

    “文烈,这次我是不得不出尔反尔了,这个家伙,不能交给你处置了。”

    本来,曹休因为平白无故受了牢狱之灾,对胡县令是恨得咬牙切齿。

    可现在得知真相,胡县令、张燕他们的所作所为虽说不对,但事出有因,还是曹氏这边理亏在先,曹休当然也不好继续追究胡县令了。

    “兄长言重了,无论兄长如何安排,愚弟绝无怨言。”

    现在曹休心里的气已经消了大半,当然也不愿为了出气,影响整个大局。

    “那我这回可就得谢谢你了!”

    近年来已经很少向人言谢的楚云,冲着曹休道了声谢,然后没再注视情绪变得激动的曹休,扭过头看向胡县令。

    与楚云视线触及了一瞬间的胡县令赶紧低头,继续求饶道:“将军!饶命!”

    “念在此事事出有因,我先不杀你,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请……请将军示下!”

    “事情的原委,我基本上已经理清了。

    此事,是朝廷理亏在先,没能兑现向张燕许诺的粮草供给,但张燕将军的所作所为,也有违人臣之道。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不想抓着先前的是非不放。

    如今魏王在外,我希望能妥善解决此事,不如各让一步。

    你身为张燕的远房兄长,又是朝廷命官,不如替朝廷做个说客,劝说张燕将军将三位公子放了。

    对此我可以代表魏王,向张燕将军保证:只要张燕将军肯放了三位公子,先前纵容属下盗墓,与各州郡官吏勾结,还有绑走三位公子等等罪责,朝廷全部可以赦免,不予追究!

    而且,先前亏钱张燕将军的粮草,朝廷会在近期尽量如数补偿,以后的粮草,也一定按时按量进行供给,绝不会再有恶意克扣的情况发生!”

    楚云的这一席话,可谓诚意满满。

    要说动兵,楚云当然不惧张燕。

    即便张燕的能力不俗,拥有昔日在袁绍、公孙瓒周边发展出一股庞大军事力量的实力。

    但真要论起排兵布阵,正面交锋,就是十个张燕绑到一起,楚云也不惧。

    之所以选择与张燕和谈,一来是因为曹丕三兄弟眼下还在对方的手上,楚云不愿让他们哥仨的安全受到威胁。

    二来,此事的问题确实不在张燕身上,曹洪愈发肆无忌惮的大量克扣粮草,等同于不给张燕活路。

    当然,张燕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办法能暂时自保,那就是裁减兵马。

    手中的兵马数量少了,粮草开销自然也就小了。

    但从张燕的立场上看,这么做等于饮鸩止渴自取灭亡,因为手上的兵马一裁减,在他看来,实力大减的他,很可能失去最后的利用价值,被朝廷随便找个借口剿灭。

    所以张燕宁可铤而走险,而不可能用这种壮士断腕的方式苟延残喘。

    此时,完全没想到楚云能开出如此优渥条件的胡县令,不由自主地用巴掌在自己肥嘟嘟的右脸上用力一拍。

    “啪。”

    感受到红肿疼痛以及阵阵酥麻,胡县令终于可以确定,这不是在做梦。

    他本以为随着真相浮出水面,楚云身为曹操的子侄,只会跟曹洪一个鼻孔出气,将罪责全部推到张燕和自己的头上。

    不曾想,这位久负盛名的车骑将军如此讲理,居然还能承认克扣粮草是自家人的问题。

    这位胡县令现在感动得恨不得去亲吻楚云的鞋底。

    “将军如此深明大义!下官莫敢不从!”

    这个说客的使命,胡县令是当仁不让地一口答应下来。

    本来,他和张燕当初合计的时候,就没想过跟朝廷鱼死网破。

    起先,他们只是想用盗墓贼做幌子,从各大士族祖坟中进行一番“废物利用”,度过眼前的粮草危机。

    曹丕三人率军前来,根本就是个意外,当胡县令将此事告知张燕时,张燕犹豫再三,才下定决心以三万兵马,包围并生擒曹丕三人还有他们的两千随行护卫。

    二人合计以后,想的是尽可能利用好三位人质,从朝廷手上争取到利益。

    伤害三位公子,就等同于跟曹操彻底撕破,是自断生路的愚蠢做法。

    张燕和胡县令想要的,只是一条生路而已。

    现在楚云主动给他们一条生路,还愿意主动补偿先前张燕的损失,这在胡县令听起来,简直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好事。

    “那就有劳胡县令走一趟了。”

    楚云戏谑笑道。

    “不敢!下官还要多谢将军宽宏大量,放下官一条生路。”

    “还是先别忙着言谢了,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劝不动张燕将军,到时候,可就莫要怪我下手无情了!”

    楚云的威胁,让胡县令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却不敢接这个话茬。

    他知道,如果张燕不肯放了三位公子,等待张燕和自己的,将是朝廷的千军万马。

    胡县令虽然不认得楚云,但也曾在军营中不少走动的他,一眼就看出马超是一位稀世罕见的良将,至少张燕军中,绝无能与之匹敌的将领。

    当然,如果胡县令知道,不仅是马超,后方不远处还有率领大军随时待命的庞德,恐怕早就吓得当场失禁了。

    “下官明白……”

    “好了,那就不留胡县令了,现在起你自由了,是去向张燕通风报信准备迎战也好,还是让他乖乖将我那三位弟弟派人送还回来也罢,随你的便。”

    楚云向周围仍持刀如雕像一般的亲卫们摆了摆手,亲卫们顿时各个放下架在胡县令恶奴们脖颈上的环首刀。

    “下官不敢!下官绝不敢与将军您为敌!”

    胡县令低声下气地说着。

    “带上你的人,走吧。”

    楚云不耐烦的又一次摆了摆手,对于现在胡县令说什么,他毫无兴趣。

    等胡县令见了张燕,如何与他商讨,那才是重点。

    放任胡县令带着吓破胆的恶奴们灰溜溜地离开之后,楚云又向甄尧使了个眼色。

    甄尧赶紧心领神会地命令属下,将地上的尸体以及血渍等污秽清理得干干净净,还用上一些檀香,来淡化大堂内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老师,就任由他这么走了?”

    王平有些不大理解地问道。

    “是啊,将军,此人不过就是张燕的傀儡工具,就算他真与张燕有亲戚关系,也未必有多深的交情。”

    “孟起将军说得也不无道理,兄长,我倒是觉得如果杀了此人,将他的尸首派人交给张燕,能震慑对方,令其乖乖将子桓公子他们都送还回来!”

第469章 问也白问

    对于众人七嘴八舌发表着自己的看法,楚云感觉心灵异常疲惫。

    “你们在想什么呢?真要是跟张燕打起来,是,他最初肯定没胆子动子桓他们仨,但万一把他逼急了呢?再者,这件事本身就是朝廷的问题,我们自身的问题!

    既然已经做错事,不想着亡羊补牢,难道还要一错再错,把本来应该成为助力的张燕,硬逼成敌人么?!”

    见楚云有些动怒,马超、曹休、王平三人顿时全部闭嘴,不敢再随意开口。

    其实这个道理,他们三人都明白。

    劝说楚云改变计划,只是因为他们不愿看到楚云与曹洪完全翻脸。

    从楚云方才的态度,别说是他们仨,就连甄尧,都看出楚云是想对曹洪的过错追究到底。

    可楚云若是真这么做,整个曹氏集团都有可能陷入大乱。

    眼下曹操远征在外,最希望看到的必然也是后方根基的稳固。

    见三人都不沉默不语,楚云叹了口气,神色一缓解释道:“我明白你们在担心什么。

    现在你们的想法,无非是仗着我叔父魏王势大,认定张燕不敢伤害子桓他们!

    但我告诉你们!曹洪,当初他敢克扣张燕的粮草供给,也一定是抱着跟你们一样的想法!

    他正是认定张燕只能忍气吞声,才这么做,结果你们也看到了!子桓他们仨,都被张燕给绑去了!

    汉灵帝当初也觉得这天下是他的,也是他的子子孙孙的,汉室不会乱,结果呢?他宾天才多久?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楚云的一番话,说得在座的各位面红耳赤。

    甄尧已然被楚云的魄力,吓得心头直颤。

    最后还是跟楚云关系最亲近的王平叹了口气,问道:“老师,您真的想好了吗?”

    “怕了?”

    已经恢复平静的楚云半开玩笑地反问道。

    “自从跟随老师的那一天起,学生就已经决定生死相随,绝不后悔!”

    见王平这么说,曹休跟马超也纷纷开始表态。

    “兄长,此事愚弟绝不置之度外!”

    明知道继续掺和,一定会得罪曹洪,但曹休没有选择这个时候撤出。

    哪怕他知道,就算他现在选择明哲保身,楚云也不会跟他计较,但他还是决定赌一把。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将军,末将绝不会贪生怕死。”

    只有简短的一句话,马超也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见众人的立场选择站在自己这一边,楚云欣然一笑,道:“好了,也别扯远了。

    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想法子救出子脩他们,粮草的事,等回了邺城再说。”

    马超点头道:“将军说得是,末将建议,不管张燕会不会接受将军的好意,我们都应该先做好防范于未然的准备!

    不如我们先与庞德将军汇合,让庞德将军率大军入城,这个消息传到张燕的耳中,他定会对将军畏惧三分,也可加大他答应放三位公子离开的可能!”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倒是个还不错的建议,我等下就亲笔写一封书信,命人交给令明将军,让他率军入城。”

    楚云本就有召庞德入城的打算,听到马超的建议,便顺水推舟表示认同。

    接下来,还是要看张燕见了他那位表哥胡县令之后,会作何决断。

    甄尧见自己似乎有讨好楚云的机会,立即抓住机会道:“将军,我甄氏尚有不少存粮,愿尽数拿出,供应将士们用度。”

    “好意心领了,不过我们此次带了两万精骑,贵府上的粮草,恐怕还不够吃啊。”

    “啊……这……”

    甄尧哑口无言,全然没想到,楚云在不清楚真相的时候,就能调动两万骑兵来此调查,在佩服楚云有先见之明的同时,也在感慨其权力之大,竟能肆意调动这么多骑兵。

    两万将士的饭量,区区一个甄氏就是掏空了自己的所有存粮,也不可能支撑得了。

    见甄尧表现得愈发尴尬,楚云想到这两日来,此人也算非常积极配合地替自己解决了不少麻烦,于是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笑道:“粮草不必担忧,我们此行出征之前,就带足了粮草,军中存粮尚能支应多日,不过话说回来,军中马草已然不多,若是甄氏能提供一些上好的草料,那就是帮大忙了。”

    草料不比粮食,价格便宜而且即使要大量置办也不麻烦,甄尧也算是聪明人,听出楚云是在给自己戴罪立功的机会,当即躬身行礼,狂喜道:“多谢将军!罪民这就去为我军的战马们筹备草料!”

    “哪里的话,是我该谢谢甄兄才是,甄兄也不必再自贬了,子桓他们三人被张燕所俘,罪不在你。”

    有楚云这句话,甄尧彻底放下心,甚至还激动得差点儿哭出声来。

    “罪……小的不敢僭越……”

    “别太见外了,说起来,当日子桓与甄宓的婚事,还是我促成的,我是子桓的兄长,甄兄是甄宓的兄长,说起来,你我也算一家人。”

    楚云对甄尧的态度有了转变,既是因为事情真相浮出水面,也是因为念在他这两日来的配合。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接下来很可能还有用得上对方的地方,如果继续把关系搞得太僵,虽然也不见得会有太多的麻烦,但终归是对大局不利。

    “多谢将军抬爱!在下……在下受宠若惊!”

    明知道自己是有利用价值才会被楚云这般对待,甄尧还是精神大振。

    能被楚云这样的人物利用,不知是天下多少士族子弟梦寐以求的事呢!

    “话说回来,甄兄,胡县令虽然走了,但我们还在,这宴席,你可还得开啊,我这腹中饥渴,可就等着享受贵府的美食呢!”

    因为先前的气氛愈发僵硬,再加上周边的亲卫们还持着刀不曾撤去,楚云觉得是时候缓和一下气氛,便如此说笑道。

    “在下这就吩咐后厨准备开宴!”

    甄尧惊喜地抬起腿就想去厨房,楚云却含笑将他拦住。

    “对了,甄兄,我这些弟兄们的饭食,也劳烦安排一下。”

    虽然亲卫们不能参加宴席,但楚云总得让他们有饱饭吃。

    “这是当然!”

    说完,甄尧就去厨房,命庖丁们杀猪宰羊,准备好酒好菜来找到楚云、马超、王平还有曹休等人,就连亲卫们的伙食,也都是按照高标准准备。

    宴席之上,明知众人忧心忡忡,楚云仍谈笑风生地与众人随口聊着,直到宴席散去,众人各自去甄尧安排好的客馆休息。

    楚云则是写好书信,命信得过的亲卫充当信使,将书信交给庞德,召庞德率军入城。

    之后,楚云趁着胡县令离开之际,挑明身份,在甄尧的帮助,以及庞德大军在外的策应下,轻易就占下了本就属于朝廷的无极县。

    接着,楚云等人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等待张燕的回信了。

    ——

    常山郡,真定县。

    县府旁的一处大宅中,有一间靠西北角的书房。

    一身黄色轻便戎装的张燕,此刻正端坐在房内的桌椅前,看着一卷竹简。

    这封竹简,是他专门命人复刻的兵书。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怕是很少有人能想象得到,被旁人认为是贼匪出身的贼首,居然会孜孜不倦地读书。

    “咚咚咚——”

    连续三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张燕“啧”了一声,不悦地冲门外道:“我不是说过,没有要事的话,不允许在我读书的时候打扰我么?”

    “老弟,是我。”

    门外,胡县令的声音响起。

    “表兄?!”

    张燕惊愕地把书卷丢到桌面上,动作迅捷地起身立刻将房门打开。

    只见胡县令那臃肿的身材立刻映入张燕的眼帘。

    确认是本人无疑,张燕敞开房门请对方进了书房,又亲手拉出自己座位旁的一张皮椅,请对方坐下。

    胡县令颓然入座的瞬间,仿佛整个房间都震动了一下,那他肥大的臀部在触及皮椅的瞬间,张燕还真有些担心椅子会支撑不住他的重量,而当场损毁散架。

    好在这一情形并没有发生,胡县令安坐在皮衣上,踌躇不安地叹了口气。

    张燕知道,在这个非常时间,本该在留于无极替他提供情报的胡县令,却离开无极来此寻找自己,一定是事情出了什么变故。

    但他早在下定决心派人绑走曹丕三兄弟以后,就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所以他现在表现得很镇定。

    比他自己原本预想的,都还要镇定得多。

    “兄弟,这一次,咱们是真惹上大麻烦了!”

    看着激动无比的胡县令,张燕笑了笑,拍了拍胡县令厚实的肩膀,说道:“从咱们决定动手的那一刻起,咱们就已经惹上大麻烦了。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表兄莫急,咱们慢慢说。”

    说完,张燕还冲门外守候的心腹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去!弄点儿好酒来!”

    胡县令本来是没这个心情的,但他也不好驳了张燕的好意,所以伸出一半想要叫停的手,最后还是重新缩了回去。

    “兄弟,朝廷的人马已经追查到无极,而且确认三位公子就是在无极附近失踪的!”

    “这有什么?朝廷若是现在还被蒙在鼓里,那反而是怪事。”

    张燕不以为然地说道。

    “不止如此……哎,他们还设了个局,勾结甄尧,把我给骗到了甄府上,逼我全盘托出!”

    这次,张燕脸色终于变了。

    “表兄是把所有事都跟他们说了吧?”

    很快,张燕就恢复了冷静。

    他清楚如果胡县令没有全盘托出,就不可能活着离开无极。

    可胡县令选择来找自己,而不是站在朝廷那一边“将功补过”,就证明胡县令并没有出卖自己。

    所以,张燕并不怪罪胡县令,而是选择暂时继续相信对方。

    毕竟打一开始,这件事就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倒不如说胡县令肯为了大局继续留在无极这个危险之地,已经算是对张燕非常忠心了。

    “对不起……兄弟……”

    “不必如此,兄长,当初你愿意留下,这份情弟弟我记在心里。”

    再次拍了拍胡县令的肩膀,张燕开门见山道:“好了,表兄,您这次来,肯定是有要事相告,咱们先说重点吧。”

    “好,在此之前,我要先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可知,是谁代表朝廷的人马,前去无极搜寻三位公子的下落?”

    “谁?魏王虽不在朝中,但有荀大夫坐镇,应该不会派来一些小人物来吧?”

    “是车骑将军,楚云!”

    “谁?!”

    张燕瞬间站起身,呼吸变得急促异常。

    他并非没听清胡县令的话,相反,正是因为听得太清楚了,才会不敢相信对方所说的内容。

    “兄弟,你没有听错……”

    “呼——”

    张燕慢悠悠地重新坐回位子上,他的动作慢得简直像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叟。

    胡县令也不急,他知道张燕听到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之后,定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的。

    “想不到,竟然惊动这等绝世人物……”

    仿佛猛然间想到了什么,张燕顿时明白了。

    看来胡县令因为对方是楚云,才会这么无奈。

    “表兄,不知车骑将军此行带去无极多少兵马……?”

    胡县令连连摇头道:“我没问,我哪儿敢问?再说,就算问了,又有什么意义?”

    顿时,张燕也露出苦笑之色,对胡县令的话深感赞同。

    是啊,人家楚云是当朝车骑将军,名义上可以掌管天下兵马。

    魏王不在,整个河北的将士,只要楚云一句话,都可以随意调遣。

    就算他知道了一百人,又如何?但凡有需要,楚云随时可以快速集结十万大军,甚至更多兵马。

    “不知车骑将军是怎么说的?”

    张燕猜测,楚云定是有话要胡县令转达给自己,所以才会放胡县令一条生路。

    否则只考虑律法的话,胡县令所犯下的过错,足以把他斩首十次了。

    于是,胡县令叹了口气,把楚云许诺的条件,一字不落地完整转述给张燕。

    “这……车骑将军真是这么说的?!”

第470章 馊主意

    他清楚如果胡县令没有全盘托出,就不可能活着离开无极。

    可胡县令选择来找自己,而不是站在朝廷那一边“将功补过”,就证明胡县令并没有出卖自己。

    所以,张燕并不怪罪胡县令,而是选择暂时继续相信对方。

    毕竟打一开始,这件事就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倒不如说胡县令肯为了大局继续留在无极这个危险之地,已经算是对张燕非常忠心了。

    “对不起……兄弟……”

    “不必如此,兄长,当初你愿意留下,这份情弟弟我记在心里。”

    再次拍了拍胡县令的肩膀,张燕开门见山道:“好了,表兄,您这次来,肯定是有要事相告,咱们先说重点吧。”

    “好,在此之前,我要先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可知,是谁代表朝廷的人马,前去无极搜寻三位公子的下落?”

    “谁?魏王虽不在朝中,但有荀大夫坐镇,应该不会派来一些小人物来吧?”

    “是车骑将军,楚云!”

    “谁?!”

    张燕瞬间站起身,呼吸变得急促异常。

    他并非没听清胡县令的话,相反,正是因为听得太清楚了,才会不敢相信对方所说的内容。

    “兄弟,你没有听错……”

    “呼——”

    张燕慢悠悠地重新坐回位子上,他的动作慢得简直像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叟。

    胡县令也不急,他知道张燕听到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之后,定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的。

    “想不到,竟然惊动这等绝世人物……”

    仿佛猛然间想到了什么,张燕顿时明白了。

    看来胡县令因为对方是楚云,才会这么无奈。

    “表兄,不知车骑将军此行带去无极多少兵马……?”

    胡县令连连摇头道:“我没问,我哪儿敢问?再说,就算问了,又有什么意义?”

    顿时,张燕也露出苦笑之色,对胡县令的话深感赞同。

    是啊,人家楚云是当朝车骑将军,名义上可以掌管天下兵马。

    魏王不在,整个河北的将士,只要楚云一句话,都可以随意调遣。

    就算他知道了一百人,又如何?但凡有需要,楚云随时可以快速集结十万大军,甚至更多兵马。

    “不知车骑将军是怎么说的?”

    张燕猜测,楚云定是有话要胡县令转达给自己,所以才会放胡县令一条生路。

    否则只考虑律法的话,胡县令所犯下的过错,足以把他斩首十次了。

    于是,胡县令叹了口气,把楚云许诺的条件,一字不落地完整转述给张燕。

    “这……车骑将军真是这么说的?!”

    张燕表现出了显而易见的不敢置信。

    说起来这也不能怪他情绪过于激动,只能说楚云给出的条件,对张燕而言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勾结各郡县官员,纵容属下盗墓侵扰民生,不止如此,还绑架了魏王的三位公子。

    单单是这最后一则罪状,已经足够将张燕一家满门抄斩了。

    楚云却愿意放过张燕,不仅是对其所犯下的诸多罪状不予追究,还要将先前拖欠的粮草归还?

    虽然楚云只说尽量如数补偿,但这已经是足够让张燕相当受宠若惊了。

    “兄长,你说……这车骑将军的话,能信么……?”

    将胡县令视为自己人的张燕没有顾忌,问出最顾虑的问题。

    没错,楚云开出的条件确实很优待,但正是因为太优渥了,反而让张燕觉得不敢相信。

    白手起家将一伙贼匪发展壮大到今天,张燕有着丰富的人生经验。

    天上掉馅饼这种事,他会觉得可疑一点儿都不奇怪。

    “嗯……”

    胡县令拉长了尾音,没有急着回答张燕的问题。

    事实上,这个问题,就算张燕不问,胡县令在从无极赶来真定的途中,也思考过无数次了。

    事情无非是两种可能。

    要么楚云是在用花言巧语欺骗张燕,等张燕把三位公子放走之后,再找张燕的麻烦。

    另外一种情况,自然就是楚云并没有说假话,而是诚心诚意地供给张燕如此大方的提议。

    当然,在张燕看来,这种可能性实在低得可怜。

    更为重要的是,张燕并不知道克扣自己弟兄们粮草的人是曹洪。

    先前他一直误以为此事是曹操授意,因此,张燕下意识地对所有曹氏集团的成员,都抱有戒备甚至是敌意。

    想到这一点的胡县令,立刻将这一情报完整告知张燕。

    “这……原来是那个曹洪从中作梗?!我就说,以魏王的身份,怎么可能会出尔反尔!”

    张燕恍然大悟地怒喝道。

    “这都是曹休将军亲口当着车骑将军的面说的,曹休将军就是敢蒙骗我,也绝对没胆量编造谎话来蒙蔽车骑将军啊!”

    “嗯,兄长说的有道理,这么说来,看来此事十有八九属实了……”

    之前,张燕就一直觉得奇怪,以曹操的身份地位,格局肚量,绝不可能在许诺给予他粮草后,日渐增加克扣的份量。

    现在一听是曹洪所谓,张燕顿时就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

    要知道曹洪颇有家私,听过这一传闻的人不在少数。

    若是说曹洪的钱都是正当来路积攒下来的,恐怕连三岁小孩子都不信。

    只是谁能想到,这曹洪平日里暗自敛财也就罢了,居然会将手伸到供给曹操附庸势力的粮草上?

    “太过分了!”

    张燕愤愤不平地又用手捶了一下桌案,可发泄过后,他的心情就豁然开朗起来。

    “表兄,这么说的话,车骑将军是出于对曹洪将军的所作所为抱有歉意,所以才做出这个提议的?你当时人在场,分析分析?”

    “此事事关重大,愚兄我也不敢乱说,但要我谈及自己的想法,我只能说,外界对车骑将军的传言大多属实,那确实是一位了不得的青年俊杰!

    而且,我不觉得他是在骗我们,因为在得知曹洪将军的所作所为以后,车骑将军当时的表现,与兄弟你方才的样子如出一辙,那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如此,可见车骑将军事先对此事并不知情,这也难怪,毕竟他在外征战,哪里有闲心过问河北的这些‘小事’。”

    粮草分配之事,对张燕来说自然是兹事体大,但对于楚云那样位列群臣之巅的大人物来讲,并不值得他为之操心。

    张燕的心中顿时重新燃起希望。

    “表兄说得有道理,不过此事兹事体大,咱们不能草草下决定,我还是召集众弟兄商议一番吧。”

    “也好。”

    胡县令深以为然,也不愿自己三言两语,就决定了自己还有弟兄们的宿命。

    将召集亲信的命令传达下去,很快,张燕的左右手们就全部聚集于书房。

    “我等参见大王!”

    众渠帅齐声向张燕行礼问候。

    “各位不必拘礼,都来坐吧。”

    虽然张燕是魁首,但为了笼络人心,他一向是与众渠帅们平起平坐,拜此所赐,大多渠帅都很敬重他的地位,很少有人会挑衅或质疑张燕的权威。

    眼看着五名渠帅全部入座,张燕点了点头,开诚布公道:“诸位,相信你们也多少猜到,请大伙来,是有要事相商。”

    说完这句话,张燕见众人都仿佛竖起耳朵般,聚精会神地等待着自己的下文,这才满意地开始把已知的情报,以及楚云的提议都毫无保留地告知众人。

    五名渠帅闻言,神色各异,但都露出惊愕之色。

    没人能想到,先前粮草上的克扣,居然并非曹操的主意,而是曹洪一人的手笔。

    一时之间,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张燕不开口,竟无一人敢肆意发表自己的看法。

    “不知大王有何打算?”

    身材最魁梧壮硕的高大男子站起身,向张燕开口询问。

    此人名叫孙轻,是张燕手下最善战的猛将。

    其余四人也都目不斜视地看向张燕,看样子,他们还是希望先听一听张燕的想法。

    见自己还被视为主心骨,张燕心中松了口气,在这个时候,他最怕的,就是内部意见难以统一。

    “我表兄已与车骑将军见过面,据他所说,车骑将军很有诚意,我们不妨考虑一下他的提议,既能保住现有的地位,说不定还能得到粮草上的补偿。”

    张燕没有说出口的,是还能免去绑架三位曹氏公子的罪责。

    但眼下众人的情绪本就有些紧张,他觉得还是尽量不要刻意提及此事比较好。

    “大王的意思,是要将三位公子先行奉还给车骑将军?”

    另一位身形看似纤瘦,却满面虬髯的汉子眼珠一转,问道。

    “这不妥吧!三位公子是咱们眼下唯一能牵制朝廷的筹码,如果将这最后的筹码先交了出去,朝廷再想找我们秋后算账,我们如何自保?”

    另一位渠帅立刻表示反对。

    在汉末能活到今天的,都不是泛泛之辈,哪怕是贼寇出身,凭着“吃一堑长一智”的方式,也能通过经验、阅历变得狡猾。

    “刘老弟说得有道理,这八成是那楚云的诡计,为的就是骗咱们交人!等三位公子回到他们手上,他召集兵马来攻打我们,到那时,我们如何抵挡?”

    最后说话的,是黑山军中除了张燕以外,最具威信的渠帅——王当。

    王当此人虽然无经天纬地之才,但也勉强算得上文武双全。

    尤其是在大多出身卑微的贼寇之中,腹中有几滴墨水的他,更是被不少人视作黑山军中的智囊。

    就连张燕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可若是不交人,我们就等同于回绝了车骑将军,错过这次大好良机不说,万一惹恼了车骑将军,我们不是一样要与朝廷兵戎相见?”

    张燕比其他渠帅更倾向于避战,是因为只有他清楚目前军中完整的真实情况。

    虽然不情愿地通过盗墓这种手段暂时解决了燃眉之急,但目前军中可供应弟兄们食用的粮草,也不超过七日。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七日之内,张燕不能想到新的办法来解决粮草问题的话,黑山军的十余万弟兄们,就又要饿肚子了。

    而且,如果要在这种情况下与朝廷的大军交手,特别是还要与楚云交手,七日之内不能取胜的话,黑山军怕是要就此被朝廷一举剿灭。

    张燕不想死得这么窝囊,也不想害得跟随自己多年的弟兄们都落得这么个下场。

    “大王,不妨这样,我们先归还一位公子,然后看看朝廷的态度。

    如果车骑将军如约给咱们提供粮草,咱们再陆续把其他两位公子也放了,如何?”

    “不妥!你这法子与威胁车骑将军有什么区别?!到头来,我们早晚还是要把三位公子都放了,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很可能不知得罪车骑将军多少次,万一他要秋后算账,我们的下场只会更惨!”

    “那你说怎么办?觉得我的法子不行,你倒是出个主意啊!”

    “够了!”

    张燕愠怒地又拍了拍桌子,原本争论不休的渠帅们立刻统统闭嘴。

    “诸位说得都有些道理,但我们要放人的话,就应该都放走,要么就全留下,若是一个接一个地放人,确实如刘兄弟所说,反而更容易激怒车骑将军。”

    这时,身着一袭蓝袍的王当突然起身,认真道:“大王,我倒是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王兄弟说来听听。”

    张燕两眼放光,期盼地看向王当。

    其余三人,也是与张燕相近的神色。

    “在下听闻,前几日,无极县内突然多出两万精骑,现在想来,这两万骑兵,应该正是车骑将军的人马不假!

    我看,我们不妨选一位能征善战者,率军与朝廷交锋,不求胜,但求不败,打出咱们黑山军的气势,然后再接受车骑将军的建议。

    这样一来,我们黑山军输人不输阵,就算接受条件,也证明我们并非是听到朝廷的大军一到,就吓得威风丧胆,委曲求全。”

    本以为王当能提出什么好主意的张燕听完这段话,表面神色无异,心中已经忍不住生起鄙夷之意了。

    在张燕看来,这不但是个馊主意,而且简直是在加速自家弟兄们的灭亡。

第471章 风雨前的宁静

    “走!我把我珍藏多年的好酒都拿上,孝敬三位公子,希望他们能大人大量,不与我们计较。”

    “应该不至于,咱们这些天从未怠慢过三位公子,好吃好喝一顿也不曾少过……”

    事实上,除了严格限制曹丕三人的自由以外,张燕等人确实把曹丕三人当做贵客来对待。

    他们这么做,就是因为打一开始,就只是把三位公子当做人质,以此要挟魏王让步,但从没想过要伤害他们,更不敢得罪他们。

    “就是,咱们派人跟伺候亲爹似的伺候他们,总不至于还反把他们给得罪了吧?”

    渠帅们有说有笑地成群而行,唯有王当一人闷闷不乐,不愿插嘴。

    ——

    与此同时。

    在真定县府衙以北百余米远,有一处幽静的庭院。

    这座庭院面积不大,环境也平平无奇,但放在真定,已经是难得的好住处了。

    张燕等人,正是将曹丕、曹彰还有曹植三兄弟,软禁在这庭院之中。

    庭院内恰好有三个房间,且彼此间并不相连,而是分别坐落在东、西、北三角。

    庭院的正门和后门都有五十名卫兵,这副阵容用来防范三个半大孩子逃跑,实在是有些杀鸡用牛刀的味道。

    不仅如此,庭院内还有十位卫兵,按照张燕的吩咐,他们本来应该是分别看着三道房门,严禁曹丕三兄弟外出的。

    三个房间,刚好让曹丕、曹彰还有曹植三兄弟各住一间。

    张燕他们这样安排,自然是为了防止他们兄弟三人凑到一起,商量逃跑的计划。

    不过正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三兄弟被抓的时候,张燕虽然派人对他们三人进行搜身,但曹丕的靴子外侧,有个非常隐蔽的夹层。

    这夹层之中,藏有几块小金饼,曹丕以此收买庭院内的十位卫兵,十人一合计,既然有金子拿,就算冒着风险也认了,干脆就同意每天在张燕等人用饭的时间,让他们三兄弟可以凑到曹丕的房间,一起聊上几句天。

    “二哥……这都七日了,怎么还没人来救咱们啊……?”

    身穿白衣的曹植战战兢兢地坐在靠墙的床榻上,向坐在床边另一头的曹丕问道。

    “急什么?反正好吃好喝地把咱们当祖宗供着,我们就当游玩了!”

    曹丕心里其实也很担忧,但此刻他身为最年长的哥哥,总不能在曹植、曹彰的面前,表现出畏惧之色。

    否则,两个弟弟只会比现在更恐惧不安。

    “二哥……我,我害怕……”

    曹植说完这句话,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看着呜咽不止的曹植,曹丕有些不悦地啐了一声,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不许哭!你怕个什么?!”

    曹彰也拍着曹植的后背,安抚道:“子建,你不用怕,二哥不是说了么?张燕他们不敢拿我们怎么样,如果他们向对我们动手,早就做了,何必等到现在?”

    如此无力的安慰,自然没有取得太好的效果。

    “可是,为什么还没人来救我们?早……早知道就不跟二哥来了!”

    “你……”

    见曹植在惊恐之下,居然把责任都推到自己头上,曹丕气得本想反驳斥责曹丕几句,但到嘴边的脏话还没等出口,就被曹丕硬生生给重新噎了回去。

    三兄弟眼下的情形已经相当不乐观了,如果在为了这些事争吵起来,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突然,大门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曹彰听觉灵敏,对声音异常敏感,一听这声音,立刻道:“大门外有人!很可能是张燕他们来了!快,子建,跟我回自己的房间!”

    说完,曹彰不由分说地一把拉起还在愣神的曹植,推开门来不及跟曹丕道别,就在卫兵们的帮助下,纷纷返回各自的房间。

    果然,没过十息的时间,大门应声被打开,张燕以及其他诸位渠帅,有说有笑地走进院内。

    神情有些慌张的卫兵们手忙脚乱地朝着张燕行礼道:“参见大王!”

    “我说过多少次了,以后不要再叫大王了,要叫我‘将军’!”

    心情越来越好的张燕笑呵呵地纠正着手下的口误,根本没注意到有什么异常。

    “是,大……将军!”

    张燕已经厌倦了继续做一个贼首,除了其他渠帅以外,他已经不允许其他人以“大王”二字称呼他。

    就算是其他渠帅,张燕也只允许他们在私底下如此称呼他。

    “嗯。”

    张燕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公子们还好吗?”

    “一切安好!”

    像是欲盖弥彰般的回答语气,同样没有引起张燕以及其他渠帅的察觉。

    倒是王当眉头微皱,似乎察觉到有某种异样,但又说不出问题的所在。

    他仔细看向东、西、北三处房间,见房间内都有三位公子的人影,便没说什么。

    只要三人还平安地在这庭院中待着,张燕等人就可以放心了。

    “这就好,快,请三位公子来厅堂一叙。”

    张燕几人本应该亲自去请曹丕三人离开房间,但考虑到三人在不同的房间里,如果依次拜会显得太刻意,才勉为其难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很快,奉命行事的三个侍从,就将曹丕三兄弟给请到了厅堂。

    曹丕和曹彰都显得很镇定,唯有曹植正坚持着想要表现得很坚强。

    只可惜,尽管他已经非常努力,但受限于年龄、阅历以及心智,他强撑出的状态,被在场的所有人一眼就能够轻易识破。

    “三位公子,近来可好?”

    张燕赔笑着向三人躬身施礼。

    见他这副谄谀献媚的态度,曹丕和曹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

    这前不久还把他们兄弟三人绑来这鸟不拉屎的贫瘠之地,并将他们软禁起来的“贼头头”,今日为何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

    曹丕最先反应过来,仿佛猜到了某种可能性,脸上的惊异之色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闪即逝的坏笑。

    “你问我们好不好?张燕将军,你若是被人关在这么一个又小又破的地方足不出户,你会‘好’么?”

    曹丕冷眼瞥着张燕,语气一点儿不客气。

    这句话一出,顿时吓坏了不明所以的曹彰和曹植。

    尤其是曹植,这时脸都吓得全无血色了。

    在他们兄弟二人看来,二哥这是被关得久了脑子生锈了。

    都沦为阶下囚了,居然还敢出言挑衅张燕。

    唯有曹丕,意识到张燕态度的转变,一定是另有原因,所以借机试探张燕接下来会作何反应。

    果然,张燕脸上全无半点愠怒之色。

    他继续赔笑着说道:“我等也是另有苦衷,才不得已做出这等忤逆之行,得罪了三位公子!还望三位公子海量汪涵,恕罪!恕罪!”

    其他渠帅们,除了闷闷不乐的王当以外,也都鹦鹉学舌地效仿张燕,向曹丕三兄弟鞠躬请罪。

    曹丕心中暗自得意,心想自己猜的果然不错,定是情况有变,张燕等人对待他们三兄弟的态度,才会产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至于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曹彰、曹植二人,见张燕等人突然态度大变,惊讶至极。

    “苦衷?你们还能有什么苦衷?!”

    感觉面子差不多找回来了,曹丕也不想太不给张燕面子,毕竟眼下自己和两位弟弟还在人家的地头上,并没有没脱离危险。

    见曹丕过问,张燕赶紧顺坡下驴,开始解释起最初纵容手下假装盗墓贼,以及绑架他们兄弟三人的原因。

    经过一番解释,像是听睡前故事一般,曹丕三兄弟终于明白,那伙盗墓贼的真正身份是什么,以及他们为何莫名其妙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数万大军包围,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只能弃械投降。

    “你真的可以确定,克扣你们粮草之事,是子廉叔所为?”

    作为兄长,曹丕如同代表一样,与张燕进行交涉。

    不过这个问题,他却是冲着胡县令问的。

    “回禀子桓公子,此事是小人亲耳从曹休将军口中听到的。”

    胡县令游刃有余地回答道。

    “文烈亲口所说么……”

    三兄弟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本来,三人都憋了一肚子的火,可听到张燕以及黑山军的将士们先前的遭遇后,他们虽然说不上消气,但也确实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他们都是曹氏宗族的子弟,曹洪作为他们的长辈,做出这种行径,三兄弟实在无话可说。

    “可是,张燕将军,这出了事总是要解决的,你为何不上报朝廷,请我父王为你主持公道?”

    曹彰相当费解地问道。

    他刚说完,曹丕就用力拉扯了一下他的后背,示意他别再说了。

    张燕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忍俊不禁,只得在大腿上狠狠捏了一把,最后才勉强忍住没有大笑出声。

    因为这个道理实在太简单了。

    曹彰只站在自己的视角去考虑问题,并没有设身处地想过如果自己是张燕,又当如何。

    张燕事先又不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曹洪,在他看来,只有曹操才有权力在他们的粮草供给上动手脚。

    只不过,这些话张燕是说什么也不敢当着三位公子的面说出来就是了。

    他痛恨曹洪是事实,但如何处置曹洪,是曹氏宗族内部的自家事,他一个外人,且人微言轻,当然不会乱说话以免给自己的未来埋下祸根。

    察觉到这一点的曹丕干咳了一声,开始尝试着转移话题,向张燕询问其他问题。

    由于主意已定,张燕没有向曹丕再隐瞒什么,将楚云的提议,以及渠帅们的统一决定,都告诉了曹丕三人。

    “难怪张燕将军还有各位大帅今日一反常态,原来是我们楚云兄长即将兵临城下,想来也是,楚云兄长用兵如神,兵锋所指,所向披靡,各位怕了,也在情理之中。”

    弄清楚事情真相的曹丕冷笑一声,口无遮拦地肆意讥讽着张燕等人。

    他知道,以现在的情形,自己说的话哪怕再难听,张燕等人也唯有忍受。

    战无不胜的车骑将军楚云,这近年来在中原声名远播的大人物,岂是张燕这些贼寇能抗衡的。

    “公子,莫要说得太过分了……”

    先前始终一言不发的王当,终于忍不住冷声道。

    “哦?”

    曹丕“嘿嘿”地冷笑一声,问道:“这位大帅是什么意思?

    列位不过是畏惧我楚云兄长,忌惮之下,不得已才答应我楚云兄长的。”

    曹丕一针见血的断言,在场众人以张燕为首的,都在一时语塞。

    张燕还特地轻轻在王当的鞋背上踩了一脚,示意从现在起,王当不要再胡乱讲话,以免惹恼了这几位公子,待日后他们再来找自己报仇。

    放走曹丕三兄弟,对张燕而言,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

    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张燕现在打算做的,就是哄着这三位少爷欢快地离开,就足够了。

    “子桓公子说得一点儿不错,车骑将军神威,末将听得早已是烂熟于心,又其他与他老人家作对……”

    只是张燕隔空给楚云拍的马屁,曹丕并不是很满意。

    奈何现在张燕是只顾着笑脸相迎,任打任骂绝不还手还嘴,曹丕又讥讽了几句,只得接受了张燕等人的提议,许诺只要放他们离开,事后就不会再追究这件事。

    对于这一点,曹丕、曹彰还有曹植三人相当默契地达成了一致——同意。

    三兄弟早就被软禁的烦闷异常,一刻都不像在这个穷乡僻壤之地多待。

    更何况这件事当真要追究到底,一切祸事的始作俑者,还是他们的叔叔曹洪。

    当然,三人之所以同意,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点,那就是,这个提议是楚云提起的。

    曹丕三兄弟,一向对楚云有着深厚的信任。

    得到三位公子的承诺,张燕和魁首们一边嘴上念叨着“多谢公子们大人有大量”,一边张罗着为要公子们举办一场送别的宴席,明日正午,就派人手护送三位公子,带上张燕亲笔写下要寄送给楚云的书信,一并前往无极县。

    事情似乎有条不紊地进展着,一片风平浪静。

第472章 内鬼

    宴席非常愉快,几乎是张燕和渠帅们单方面向曹丕三兄弟进行讨好的一场表演。

    随着表演落下帷幕,曹丕这哥仨顺水推舟,将张燕等人的请求给答应了下来。

    无非就是见了楚云,替他们向其美言几句,止息兵戈一类的内容。

    当晚张燕准备就寝时,竟觉得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突然变得轻松了许多。

    尽管一切还尚未尘埃落定,但他隐隐有一种预感,觉得自己即将脱离苦海,离开这进退维谷的处境。

    但事实上是,张燕的预感似乎并不准确。

    夜深,几近子时,张燕正睡得香甜时,房门外却响起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

    单凭这脚步声,还足以将沉睡的张燕惊醒,但随之而至的,是有力而慌张的敲门声。

    夜深人静之时,就是地面上落下一根针,都显得格外刺耳,更何况是如此粗暴的敲门声。

    惊醒的张燕强睁着眼,看向门外的身影,很是不悦地问道:“谁?!怎么回事?!”

    在自己的地头上,张燕倒是不担心有人敢行刺自己,毕竟这府上内外安排了上百位忠于自己且身手矫健的好手做侍卫,能顺利到达自己房间门外的,只能是自家人。

    熟悉的声音立刻从门外传来。

    “大王,大事不好了!王当将军在不久前私自率军出城了!”

    “门没关,进来说吧,还有说了多少次了,要叫我‘将军’,不要叫我‘大王……’”

    无意义的嘟囔着一句作为抗争后,张燕苦笑着心想,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他带了多少兵马?从哪个城门出去的?走之前有没有交代什么?”

    如连珠炮弹般的三个问题被张燕一口气抛给了忐忑进门的亲信。

    这位前来通报的亲信年纪不大,却是张燕的一个远房侄子,张燕虽不是任人唯亲之人,但这种向自己汇报军情一类的职务,还是免不了交给自家人来处理。

    “大王,统计的仓促,据报是两万兵马,自东门出城,没有留下任何交代……”

    虽然没留下任何交代,但是张燕不用问也知道,王当率兵前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中山郡,无极县。

    “哎,看样子,他是执意要与楚云将军交手了。”

    张燕叹了口气,对于王当违背自己计划和命令的事,似乎并不感到特别意外。

    倒是他的这位心腹亲信,低声不悦道:“大王,您在宴席上好不容易哄得三位公子高抬贵手,车骑将军也愿意提出宽厚的条件,在这个咱们即将释放三位公子的时候,王当他都不向您请示,就私自率军出城去找车骑将军的麻烦,这未免太过分,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要知道黑山军一直是张燕说了算,王当这么做,无异于在挑衅张燕作为黑山军领袖的权威。

    张燕不以为然地笑道:“自从我带着大伙投靠了朝廷,王当找我的麻烦,甚至和我作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是不是该派人把他们召回来?若是迟了,王当一旦与车骑将军交兵,岂不误了大事?”

    王当虽然是自己一意孤行,但他率领的黑山军将士们,所作所为都容易被曲解成是张燕授意的。

    所以王当率军前去无极,在旁人开来,这意味着张燕意欲与朝廷正式开战。

    但张燕并不这么想。

    “召回来?为什么要召他回来?”

    “大王,您这是……?”

    “没懂?这么跟你说吧,我巴不得他王当马上打到无极城门口!”

    亲信挠挠头,无法理解地看着张燕。

    见对方是这副模样,张燕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我说过,王当近半年来,已经不止一次找我的麻烦,跟我作对,你说,他为何要这么做?”

    “您是说……他有意与您夺权?”

    “不仅是有意,他早已付诸行动,否则这两万兵马,怎么会不经过我的调遣,就愿意随他抗命出城?

    用屁股想也知道,这些兵马的心思早已被王当暗中收买,成为他的心腹。”

    “这个王当,其心可诛!”

    “生逢乱世,他为一己之私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本来我还在发愁,应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在不引起其他几位渠帅兄弟误会的前提下,把王当除掉。

    现在好了,他自己去送死,也省得我动手惹得一身麻烦。”

    亲信恍然问道:“大王,您是觉得,车骑将军能替您除掉王当?”

    “当然,王当此人仗着自己略有才学,便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通过与车骑将军一战,只要战胜并将无极县攻下,再放走车骑将军,他就可以以此立威,回过头来指责我怯战无能,并且顺势把我从这个位置赶下去,并取而代之!

    不过以他略知兵法的水准,与车骑将军交战,我可以断言他此去是十死无生!”

    张燕的心情是越说越好,尤其是想到,这次居然能利用楚云这样的大人物来完成“借刀杀人”的计策,他就愈发怡然自得。

    “大王说得有理,可是,待车骑将军除掉王当和那些叛徒之后,若是误会了大王您,率军来攻真定,我们就百口莫辩了呀!”

    张燕白了亲信一眼,笑骂道:“你当人家车骑将军跟你一样笨啊?车骑将军怎么可能会认为是我派王当去无极县的?

    你想想,无极有两万守军,王当手上的兵马也是两万左右。

    但根据情报得知,车骑将军手上的兵马都是精骑,而王当带去的兵马大多是步军。

    我明知如此,还要派王当带明显处于下风的兵力去无极送死,你觉得车骑将军会把我想得这么蠢么?”

    “是哦,太有道理了!听大王一席话,侄儿胜读十年书!”

    “哼!你小子啊,跟在我身边都好几年了,别的都没学会,唯独不知跟谁学会了一手拍马屁!”

    张燕嘴上嫌弃着,脸上的得意之色却出卖了他。

    “放心吧,等王当兵败身死,我的书信和公子们应该也就平安抵达无极县了,到那个时候,车骑将军自然会看到我的诚意,绝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此时张燕心想,最好是能借楚云的手除掉王当,如果王当侥幸不死,自己也能以“违抗军令”的理由,名正言顺地处斩王当。

    由于这一次,王当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一己之私证明自身,而冒着害死所有人的风险,就算是其他几位渠帅,在得知此事后,应该也不会替王当说话。

    “王当啊王当,这一次是你自己找死,可别怪我不讲多年的情面了。”

    张燕的眼神中已闪过阴桀之色,又恍然想起什么,冲亲信问道:“对了,速速随我去检查一下,王当临行前带走了多少粮草!”

    正如张燕所说,王当带走两万兵马,张燕并不心疼,一来那些人本就已经被王当暗中收买,否则他们也不会冒着风险随王当而去。

    再者,此次若是能剪除一些不忠于自己的士卒,军中也不会再有异样的声音跟自己唱反调,在明面上,朝廷见张燕兵力稍损,也会不再过于防范和忌惮张燕,这无论对张燕个人,还是对整个黑山军而言,都是利大于弊的好事。

    但粮草就不同了。

    张燕现在不缺人,缺的是粮草。

    本就剩余不多的存粮,如果被王当带走大半,无论王当是胜是负,张燕都将面临巨大的难题。

    即便在这之前,张燕就安排自己最信得过的将士们把守谷仓,并三令五申不允许任何人私自进入谷仓,但以王当的身份,也许有办法从中带走粮草也说不定。

    怀着忐忑的心情一路如阵风般快步走到马厩,张燕骑上自己的枣红色骏马,与骑着战马的亲信一起,赶赴谷仓外。

    事实证明张燕这次是多心了,王当并没有从城内的谷仓中取走任何粮草,也许是不愿意提前惊动张燕,他大概是从别处弄到粮草来支撑作战。

    “两万兵马,他就算用什么邪门歪道搞到了粮草,也绝对支撑不了几日,哼,这个王当,为了证明自己,倒是有几分破釜沉舟的气势,就是可惜,人太蠢了点。”

    说完,松了口气的张燕冲亲信唏嘘道:“好了,回去睡觉吧,且看那王当如何自寻死路!”

    ——

    翌日,张燕亲口将王当的所作所为告知其他渠帅。

    渠帅们神情不一,有的惊愕,有的仿佛意料之中,但大多人都对王当的做法感到气愤。

    因为大家再怎么说也是一个集体,如果王当不满张燕的做法,本该在昨日探讨时提出来。

    既然昨日没有提及,夜间却不告知任何人自己偷偷率军出城,去找人家车骑将军的麻烦,这不单单是背叛了张燕一人那么简单。

    所有渠帅心里,都有一种被背叛了的感觉。

    “王当此次做得太过分了,只是不知大王既然昨夜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为何不加派人马去追赶王当,命他回来呢?”

    最忠于张燕,且最为勇猛善战的大块头将领孙轻不解地问道。

    “孙老弟,我当然也想王兄弟回来,可你想啊,他都瞒着咱们自己率军出城了,如此一意孤行之举,我估计就算是我亲自追出去,他也不会回头的。”

    张燕当然不会说自己巴不得王当去送死,于是把早就想好的“正当理由”讲出来搪塞过去。

    这个理由很充分,也站得住脚,孙轻叹了口气微微点头,丝毫没有起疑心。

    其他渠帅们虽然脸色都不好看,但也没有人质疑张燕的说法。

    满面虬髯的纤瘦汉子叹息道:“罢了,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大王,还是说说咱们该如何应对吧?”

    “是啊,若是放任王当他与车骑将军交手,这谋反的罪名,岂不是也牵连着一并盖到咱们的头上?!”

    张燕淡然笑道:“无妨,弟兄们不必惊慌,我已经重新书写了准备给车骑将军过目的信件,有澄清王当的所作所为皆是他独断专行,与我等无关。

    只要咱们如约派人护送三位公子去无极,就足以用行动证明咱们的诚意,到时候以车骑将军的英明,看了我的信件,自会明了。”

    “有道理!”

    “大王说得是!”

    “大王说得对极了!”

    一片赞许声过后,张燕与众渠帅再度去拜会曹丕三兄弟,摆宴为三人送别,并将信件交到曹丕的手上,千叮万嘱一定要送给楚云过目。

    为了防止出什么意外,张燕还特别贴心地为他们三人提前规划好了路线,不仅将先前俘虏的两千曹军亲卫尽数奉还,并派三千精骑护送,以免王当会动什么歪心思,派人在半路拦截,将曹丕三人又给绑了过去。

    毕竟现在三位公子是张燕手上最大的筹码,他们能否平安到达无极,可以说是决定了张燕还有整个黑山军的未来。

    与张燕等人道别后,曹丕、曹彰、曹植三兄弟皆是心花怒放地大呼解脱,而后带上两匹人马,按照张燕规划的路线,秘密前往无极。

    至于那位胡县令,也随曹丕三兄弟同行,这是他与张燕商量之后,他自愿前往无极为质,让楚云更容易相信他们的诚意。

    ——

    当三兄弟踏上归途时,刚巡视完营中情况,正准备在帅帐中稍作歇息的楚云,却突然收到了匪夷所思的情报。

    “你说什么?黑山军的一位渠帅,率领两万人马,正朝着中山郡的方向而来?”

    楚云坐在座位上,不曾挪动一下,只觉得是哭笑不得。

    被楚云问话的传令兵小心翼翼地汇报道:“回禀将军,确实如此,我们绝对没有看错。”

    “不,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质疑你们看错了,只是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好了,你先下去吧。”

    与传令兵商讨军机毫无意义,对方已经尽了自己的义务,楚云也不想多费口舌。

    “喏。”

    眼看着传令兵远去,楚云看向一旁的王平,含笑问道:“子均,又是时候考考你了,此事你怎么看?”

    “老师,学生以为,此事兴许与张燕并无关系……”

第473章 平安归来

    楚云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满意之色。

    “为什么这么想?说出你的理由。”

    “学生认为,首先老师您开出的条件已经非常宽厚了,只要张燕不是个傻子,就不会选择拒绝。

    再者,就算张燕要拒绝,也不应该用派兵这种最容易激怒您的方式,至少,他可以假意答应,伺机而动。

    最后一点,是因为方才学生向哨骑们打听过,敌将带来的兵马虽不少,但也只有两万,与我们的兵力在伯仲之间。

    而据学生所知,张燕的手上至少有十万之众,就算张燕脑子出了问题决意要与老师开战,他也理应调动足够的将士,以兵力优势与我们开战。

    这两万人,拿来当试探的先锋太多,拿来做决战的主力又太少,所以学生以为,这件事应该不是张燕的主意。”

    楚云静静听着王平说完,忍不住拍起手来。

    “很不错,尽管是猜测,但思路很清晰完整,我同意你的观点。”

    “老师太谬赞了!”

    嘴上说着谦虚的话,王平的激动之情却溢于言表,分外明显。

    “但是下一个问题随之而来——这支兵马并非张燕所指派,却又出自黑山军,那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谈谈你的看法。”

    刚才王平的一番分析,已经让楚云见识到他的进步,令楚云萌生继续助王平提升的念头。

    “这……”

    王平顿时表现得不像方才那么自信了。

    “别紧张,畅所欲言,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揣测,现在已知的信息并不多,当做我们师徒之间的闲聊取乐就好,这又不是考试。”

    见王平束手束脚的模样,楚云立刻轻声安抚着他的情绪。

    楚云这番话很显然起到了不错的效果,王平略显稚嫩的脸上浮现出轻松的笑意,四肢也不像方才那样僵着一动不动。

    “老师,学生以为,此次出兵的主谋另有其人,最有可能的,就是张燕麾下的几位渠帅。”

    “哦?有道理,毕竟从地位上来说,那些渠帅在黑山军中仅次于张燕,除了张燕以外,最有可能具备调动大量兵马资格的,也只能是他们。

    但此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张燕为何任由他这么做却不加以阻拦呢?”

    楚云继续循循善诱似的发出提问。

    “显而易见的是,此人一定与张燕的想法产生了分歧,学生斗胆妄加猜测,也许此人这么做,是为了与张燕争权夺利,张燕不阻拦他,是想借刀杀人,将不听话的异己铲除。”

    “很有意思,如果真是这样,此人未免过于愚蠢,张燕倒是有些小聪明,不过借刀杀人嘛,居然把我当成是刀,这张燕的胆子倒是不小。”

    楚云用让人听不出息怒的语气,说出这番不知是在夸赞张燕,还是在讽刺张燕的言论。

    “老师觉得学生的猜测,如何……?”

    王平此刻看向楚云的眼神,完全是一副在渴望主人爱抚称赞的小忠犬模样。

    忍俊不禁的楚云呵呵一笑,轻声道:“很好,也许跟真相极其接近,倒不如说,我已经在顺着你的推测,去考虑如何应付这伙黑山军了。”

    “老师是打算应战,还是暂且不予理会?您若是应战,张燕的借刀杀人就得逞了。”

    王平知道楚云绝不会把这两万黑山军放在眼里,但他总觉得以老师的性格,不会乖乖遂了张燕的心意。

    “无妨,就算让他张燕借刀杀人一回,又如何?

    像这种刺头,留在黑山军,也只会增添整个军队背叛朝廷的可能性,倒不如趁早除掉,也省得麻烦。

    此人与张燕有所分歧,那恰恰说明,张燕是愿意答应我提出的条件,释放子桓他们回来的。”

    楚云并不像王平想象的那么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只要是对朝廷对自己有利的事,就算是被人利用一回,也无妨。

    “可是老师,方才的这些内容,都只是学生的一种假设,如果事实是这一切都是张燕他们商量好演的一出戏呢?万一张燕不愿意释放三位公子,咱们稀里糊涂地与敌军交手,会不会中了埋伏?”

    王平担心楚云太相信自己的话,会出什么问题。

    “子均啊,你太多虑了,用两万兵马做饵引诱我犯错,我相信以张燕的家底,还做不出这么大的手笔。

    但你这份小心谨慎我不反感,考虑到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我想,还是先做好迎战的准备,等几日再决定是否与敌军交战。”

    楚云嘴上这么说,不只是为了照顾王平这个唯一弟子的情绪。

    收拾这两万黑山军不过是小菜一碟,但抱着“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想法,在看到曹丕他们哥仨回来之前,楚云不会让自家将士们跟这伙黑山军平白无故打上一场。

    楚云将这事告知

    所幸,曹丕、曹彰还有曹植三兄弟没有让楚云等人久等。

    次日正午,一支穿着曹军盔甲与黑山军盔甲的五千人规模混合部队,出现在城门以北的附近。

    在派人前去打探交涉后,楚云得知为首之人居然是曹丕三兄弟,心情瞬间就如同雨过天晴一样。

    沉积了数日的阴郁,仿佛在一瞬间就全部一扫而空。

    不必多说,虽然从身份上将,身为兄长的楚云只需要在城中等待即可,但楚云还是难得情绪失控地选择了亲自率军出城去迎接曹丕三人。

    仿佛哪怕能提前一秒钟见到他们三兄弟,也是好的。

    三个小家伙与自己的兄弟之情绝非虚情假意,楚云自然是担心他们的安危,才会有这样的冲动。

    留下庞德在城中以防万一,楚云在马超与王平跟随下,率领五千精骑出城迎接曹丕一行。

    城北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说不上荒凉,但遍地枯黄的杂草也确实给人一种视觉上不太舒服的感觉。

    一路策马疾驰,楚云很快就远远望见那支队伍。

    快马加鞭再次提升速度,不过数息的功夫,楚云就在亲卫们的保护下,成功靠近目标地点。

    “云哥!真的是云哥!”

    “云哥!我们回来了!”

    “云……呜呜……云哥!”

    面对一向敬重的兄长,曹丕三兄弟是激动不已,最为年幼的曹植更是当着将士们的面扑在刚下马还没站稳身子的楚云怀里。

    楚云摸着曹植的小脑袋,柔声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平安回来就好。”

    在见到他们仨之前,楚云其实还想了一番该如何批评训诫他们的话术。

    可一见了三位弟弟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楚云那些到嘴边的训斥之语,是无论如何都讲不出口了。

    最后,也只能是在心里长叹一声,心想教训之事还是暂且延后好了。

    这时,张燕指派率军护送曹丕三人的校尉上前,打断了兄弟重逢的温馨,向楚云行礼致意。

    “对了,云哥,这是张燕将军托我交给你的信。”

    曹丕知道,这位黑山军的校尉是刻意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把张燕的信交给楚云。

    念在对方这一路上对自己也算照顾的份上,曹丕就配合地当着他的面将信件交给楚云,让这位校尉能回去交差。

    果然,亲眼确认楚云将信件接到手里,校尉没有耽搁,而是匆匆向楚云道别。

    明显他是不想知道楚云看到信件后的反应,应该是生怕承担本不该有关的责任。

    楚云将信件收入怀中,没有急于将其打开。

    “走吧,有什么事,回了无极再说。”

    “好!”

    曹丕、曹彰还有曹植三人异口同声地点头回答道。

    眼看着三千黑山军精骑离开,一旁负责保卫楚云安全的马超忍不住半开玩笑道:“就这三千匹马就这么溜走,是不是太可惜啊将军?”

    “别闹了,张燕按照我提出的条件,已经先行将子桓他们三人派人送到我们手上,我若是反过来扣下他们的战马,那就真成了无信小人。”

    “将军,我这不就是说笑么?真没想到,张燕居然会答应得这么干脆,此人做事还真有些雷厉风行,丝毫不拖泥带水。”

    马超缓解着自己的尴尬道。

    “我也觉得,张燕会答应老师的条件并不奇怪,但他能这么快就做出决断并付诸行动,这就很是难得了,张燕昔日能在袁绍与公孙瓒之间发展壮大到今日之盛,可见其却有几分真本领。”

    王平客观地评价道。

    所有人都明白,曹丕三兄弟,对张燕来说,可谓是“最后的底牌”。

    贸然将三兄弟放走,对张燕来说,是一招放弃最后主动权的险棋。

    在没有上帝视角的前提下,能做出这样明智的判断,已实属不易。

    楚云三人回城的速度很快,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就连同步军们一并进城了。

    简单地将军队们在营中重新安排好过后,楚云就带着众将还有曹丕三人,回到甄府歇脚。

    得知三位公子平安归来的甄尧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近日来一直压在他心头的苦恼终于烟消云散,现在的甄尧,才是真正的身心放松。

    “欢迎车骑将军、三位公子还有各位将军,诸位一同大驾光临鄙府,真是让我们甄氏蓬荜生辉啊!”

    甄尧用有些老套的奉承话作为开场,请楚云等人陆续入座,并扯着嗓子吩咐楚云准备上好的酒菜。

    “看样子,似乎又免不了要置办一场酒席了。”

    楚云在心中这样默默吐槽了一句,暗自拆开张燕让曹丕转交给自己的书信,并阅读上面的内容。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

    在书信之中,张燕将自己的心路历程解释得一清二楚,从被克扣粮草到指使手下假扮盗墓贼,再到误打误撞抓走曹丕三人为认知,以及最后愿意接受楚云提出的丰厚条件,放曹丕三兄弟离开,并派人护送他们平安抵达无极。

    这些都没有出乎楚云的预料,真正让楚云意外的,另有其事。

    与王当之间的矛盾,张燕没有遮遮掩掩,与此完全相反的是,他居然将自己与王当之间的矛盾解释得一清二楚。

    包括希望楚云能出手除掉王当的想法,也有清楚地提到。

    只是在细节上,张燕诉说着自己不能亲自动手对付王当的理由,是内讧并不利于团结。

    借刀杀人之事虽然算不上君子所为,但就从张燕能开诚布公地将告诉楚云,楚云几乎可以断言,张燕至少不是一个小人。

    “也罢,‘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张燕冒着风险将子桓他们仨送回来,我就索性帮他一把,灭了这伙叛徒。”

    楚云对背叛者一向没什么好感,这心中提到的王当既背叛了故主又选择与朝廷作对,就算张燕不求着自己,楚云也很可能主动出手。

    “老师,张燕在信上都说了什么?”

    一旁的王平微微扯了扯楚云的裤管问道。

    为了充分满足王平的好奇心,楚云直接采用了最实际有效的方案。

    他将张燕的信直接递了过去。

    没想到楚云会这么直接的王平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才开始仔细阅读张燕的书信。

    少顷。

    “原来是这样,老师,您先前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张燕的‘背叛’确实情有可原,而且他选择接受您的条件,这也省得我们与黑山军交战了。”

    王平倒不是惧战,只是觉得同为朝廷的军队,彼此厮杀相互消耗兵力绝非什么好主意。

    “没错,而且我要恭喜你,你先前进行的猜测,绝大多数都可以通过事实来验证。”

    楚云露出非常满意的表情。

    “老师,既然咱们弄清楚真相,不妨就商量一下,该如何对付这个什么王当和他的两万黑山军吧。”

    “看你这么急,应该是自己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吧?”

    “老师您真是心如明镜,不错,学生以为,无极县西北方大雾弥漫,丛林面积极广,若用此地设防,定能叫这个王当有来无回!”

    还不待楚云开口评论王平的计策,身侧就传来甄尧冷静下来的声音。

    “将军,宴席已准备好了一部分,不妨先随在下赴宴,剩下的事,我们宴席上再说,可好?”

第474章 改良版半渡而击

    在书信之中,张燕将自己的心路历程解释得一清二楚,从被克扣粮草到指使手下假扮盗墓贼,再到误打误撞抓走曹丕三人为认知,以及最后愿意接受楚云提出的丰厚条件,放曹丕三兄弟离开,并派人护送他们平安抵达无极。

    这些都没有出乎楚云的预料,真正让楚云意外的,另有其事。

    与王当之间的矛盾,张燕没有遮遮掩掩,与此完全相反的是,他居然将自己与王当之间的矛盾解释得一清二楚。

    包括希望楚云能出手除掉王当的想法,也有清楚地提到。

    只是在细节上,张燕诉说着自己不能亲自动手对付王当的理由,是内讧并不利于团结。

    借刀杀人之事虽然算不上君子所为,但就从张燕能开诚布公地将告诉楚云,楚云几乎可以断言,张燕至少不是一个小人。

    “也罢,‘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张燕冒着风险将子桓他们仨送回来,我就索性帮他一把,灭了这伙叛徒。”

    楚云对背叛者一向没什么好感,这心中提到的王当既背叛了故主又选择与朝廷作对,就算张燕不求着自己,楚云也很可能主动出手。

    “老师,张燕在信上都说了什么?”

    一旁的王平微微扯了扯楚云的裤管问道。

    为了充分满足王平的好奇心,楚云直接采用了最实际有效的方案。

    他将张燕的信直接递了过去。

    没想到楚云会这么直接的王平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才开始仔细阅读张燕的书信。

    少顷。

    “原来是这样,老师,您先前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张燕的‘背叛’确实情有可原,而且他选择接受您的条件,这也省得我们与黑山军交战了。”

    王平倒不是惧战,只是觉得同为朝廷的军队,彼此厮杀相互消耗兵力绝非什么好主意。

    “没错,而且我要恭喜你,你先前进行的猜测,绝大多数都可以通过事实来验证。”

    楚云露出非常满意的表情。

    “老师,既然咱们弄清楚真相,不妨就商量一下,该如何对付这个什么王当和他的两万黑山军吧。”

    “看你这么急,应该是自己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吧?”

    “老师您真是心如明镜,不错,学生以为,无极县西北方大雾弥漫,丛林面积极广,若用此地设防,定能叫这个王当有来无回!”

    还不待楚云开口评论王平的计策,身侧就传来甄尧冷静下来的声音。

    “将军,宴席已准备好了一部分,不妨先随在下赴宴,剩下的事,我们宴席上再说,可好?”

    本来甄尧对于这种军机大事是不敢随便插嘴的,可他注意到左右还有低头忙碌的甄府下人,觉得楚云与王平继续在此处交流这些大事,实在是不太妥当。

    楚云用余光在四周扫视了一圈,顿时会意到甄尧的好意。

    “说得是,甄兄,走吧,让我们再一次品尝贵府上庖丁们的优秀手艺。”

    看到曹丕三兄弟平安归来,楚云脸上的阴霾不禁一扫而光,而且神采奕奕,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让甄尧看得神情恍惚。

    “想不到车骑将军与三位公子如此情意深重,兄友弟恭,不愧是魏王看重且被天下诸多英雄敬佩的人物。”

    听楚云那温和的语气,如沐春风的甄尧,在心中这般想着。

    楚云曾经做过不少壮举,诸多逆境取胜的大小战事,以及在徐州闹瘟疫时舍身救民,这等等事迹让楚云无论在士族圈子,还是民间都有着极高的风评。

    但对于更多的人来说,楚云就像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传说,因为其能力太过出众却又被传得品格太过高洁,只听过传言却未曾见过其面目的人们,倒是对楚云被传言塑造的形象,并没有什么真实感。

    之前的甄尧,也是其中之一。

    但现在,他必须承认,经过几日以来的相处,自己已经被楚云独特的魅力所征服。

    待人时从不介怀对方的身份高低,做事时又干脆果决,从不拖泥带水,更不会踌躇犹豫。

    如果不是家族还需要他来支撑,甄尧此时当真难以压制内心那想要请求追随楚云左右的冲动。

    招呼着众人一路进入待客摆宴的厅堂,甄尧先是向曹丕三人致歉,表示如果不是自己的缘故,也不会害得三位公子被软禁如此之久,稍后在宴席上,他定当自罚三杯,正式向三人赔罪。

    曹丕、曹彰还有曹植都是红着脸摆手表示没关系,甄尧说的是场面话,可他们心里清楚,真正害得他们落入张燕之手的,是他们自己的不成熟与莽撞,与甄尧并无多大关系。

    众人在一张大型的圆桌周围悉数落座,甄尧识相地离开,并将下人们都安排在厅堂之外,特地将宽敞的空间留给楚云等人。

    “云哥,张燕托我给你的那封信,你看了没?”

    曹丕好奇地发问道。

    “还没有,正打算看。”

    说着,楚云从怀中掏出书信,潇洒利落地将信封拆开,开始阅读上面那还算工整的文字。

    “嗯……想不到这张燕的字迹还算不错,若是只看这封信,可很难想象得到,它居然是出自一位昔日的贼寇之手。”

    旁人只是赔笑着,不敢轻易插言打扰。

    大抵过了两分钟的时间,楚云将书信放下。

    他先是向正注视着自己的王平递去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向曹丕问道:“子桓,张燕在心中说,那个叫王当的人率军来此,并非出自他的指使,你当时人就在真定,应该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吧?”

    “回禀兄长,张燕应该没有说谎,从他的态度和做法来看,他已经决意相信兄长,并接受兄长的提议。”

    其实就算不问,但从张燕将曹丕三人平安送到无极,就已经能说明张燕与王当足以撇清关系。

    楚云看似多此一举地问这么一句,也只是为了印证一下先前王平的猜测罢了。

    现在看来,张燕没有指使王当出兵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

    接着楚云替在场众人互相介绍,尤其是让王平、马超还有庞德三人,与曹丕、曹彰还有曹植这三个半大孩子相互认识。

    虽说之前马超和庞德在邺城也待过一段时日,但以他们的身份,自然是没见过曹丕三兄弟的。

    三兄弟正是茁壮成长的时候,马超、庞德还有王平昔日追随楚云在凉州各显其能的事迹,顿时对他们生出一些崇拜感。

    在他们看来,有资格追随楚云征战的,各个都是英雄好汉。

    于是,聊了一会儿题外话,楚云才重新将话题转回到如何对付王当这件事上。

    “将军,既然是这样,此事不如就交给末将,末将只需三千精骑,保证在三日之内,生擒王当,献予将军!”

    见终于有立功的机会送上门来,马超最为激动地自告奋勇道。

    “孟起将军,这军机要事不容儿戏啊!张燕在来信中可是说的明明白白,王当手上有两万大军,你只带三千骑兵,如何是他的对手?”

    楚云能理解马超急于建功的心思,但如此大意轻敌的表现,还是让楚云略有些不满。

    对于马超,楚云一直视为将来能独当一面的的将来,并以此方向进行培养。

    可身为能统帅三军的大将,必须具备睿智、冷静还有果敢等多种品质,只靠着匹夫之勇,绝对不能堪此重任。

    “将军,三千精骑,足矣!”

    听出楚云似乎对自己的能力有所质疑,马超更加急于想要证明自己。

    “好,将军居然如此自信,那我也不好阻拦将军建功,这样吧,三千精骑,你可以在军中任意挑选,粮草绝对供给充足,孟起将军你且先说说,你打算如何迎战王当?”

    见楚云同意,马超乐得合不拢嘴,强行控制住险些手舞足蹈的四肢,马超干咳了一声,努力平复内心的激动,开始正色道:“将军,实不相瞒,其实我前几日,一直在派几位信得过的哨骑,打探中山的地形。”

    马超在西凉长大,离开凉州追随楚云后,先前也一直被留在邺城无所作为。

    所以,对于河北各州郡的地势,他只能算是稍有了解,在各地地形的细节上,他所知道的讯息根本不够看。

    正因如此,他才会每到一处,就令亲信前去打探地形,并自己绘制地图,再与先前军中已有的地图进行对照和修改。

    “不错,孟起将军未雨绸缪,未战而先思战,这很好。”

    见马超并非单纯为了立功而夸下海口,而是早就有提前付诸实际行动,楚云的脸色霎时比先前要缓和许多。

    “谢将军,将军过誉了,末将只是尽了本分而已!”

    谦逊之言压抑不住被楚云表扬的狂喜,马超面带笑意继续道:“末将发现,贼将王当从真定出兵,一路东进直扑无极,则必须路过九门县,九门与无极之间,隔着一条自北向南的长河!

    此河水流湍急,河面极宽,无论步军还是骑兵,想要过河都只有乘船这一个法子!”

    “将军想趁敌军过河时,半渡而击?”

    楚云还没开口,自幼熟读兵书的曹丕,已经先一步开口问道。

    众人都没想到,曹丕居然会插言。

    倒不是他的身份不够,而是他年纪毕竟尚小,马超等人虽碍于身份不得不敬重他,但并没有真的太把他放在眼里。

    但经过曹丕这么一问,众人倒是不敢再小觑他了。

    “子桓公子果然通晓兵法,不过这半渡而击的法子,从古至今已经被用过太多次,所以,末将打算在半渡而击的基础山,加以改良!”

    “改良?还请孟起将军示下。”

    说完,曹丕才意识到自己有喧宾夺主之嫌,连忙惊慌地看向楚云。

    直到目光触及楚云那柔和的微笑,曹丕才意识到楚云并没有介意,顿时心中松了口气。

    见此,马超也索性向曹丕还有众人解释起来。

    “首先,据我所知,王当手上并没有船只,别说是支撑他麾下的两万大军渡河了,就是一艘船,他也没有。

    因此,他要来攻打无极,要么是从北上绕远路,绕一大圈来攻打无极,但从时间上看,显然不允许王当这么做,故而摆在他面前的唯一选择,就是向附近的渔民、船家等有船只的百姓们借船渡河。

    当然,他是否会支付借用的费用,暂且不论,但要凑齐足够两万大军一口气渡河的船只,就算是把周围所有百姓的船只都集中起来,也是远远不够的。”

    听马超说到这里,王平已经若有所思地连连点头,尝试着问道:“将军是想说,王当必须让他手下的将士们分批渡河?”

    “正是!子均,你不妨想一想,王当什么时候会自己亲自上船准备渡河?”

    见马超有考自己的意思,王平顿时来了兴致,眼神交流经过楚云的许可后,他含笑分析道:“我想,王当起初绝不会轻易以身犯险,他会先让手下的将士们试试水,也许会一直守在岸西边,直到所有船只都顺利过河后,确认对岸安全,最后再渡河。”

    “子均说得正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见有人与自己见解相同,马超更加备受鼓舞地看向楚云。

    楚云没有正面回答马超的问题,而是淡笑道:“原来孟起将军你是打着这个主意,难怪你只要三千精骑,如果你的计划顺利,那确实三千精骑就足够了,但你想过没有,你这个计划太凶险,如果失败,你将无路可退!”

    “将军,虽说未虑胜先虑败,但末将对自己有信心,更何况,有将军您在后方坐镇,末将相信您不会眼睁睁看着末将栽跟头吧?”

    见楚云果然已经洞悉了自己的计划,而且没有出言反驳,马超心中更为激动。

    因为楚云没有出言反对,就证明他已经愿意让马超进行尝试。

    “哈哈哈哈——”

    楚云大笑几声,点头道:“好吧,我会亲自率军自北方准备接应,你若是成功了,我顺势替你打扫战场,你若是失败了,我也好掩护你撤退阻断敌军截击。”

    “多谢将军成全!”

    将自己的立功之心终于有机会付诸实践,马超乐得脸上都要笑开花了。

第475章 可怕的私欲

    “不,兄长,您误会了……”

    曹休只是犹豫了片刻,便咬牙下定决心道:“其实,是子廉叔前日派人将一封书信送到了我手上……”

    “哦?”

    一丝玩味的笑意挂在楚云的脸上。

    见到这笑容,曹休心中“咯噔”一下,开始打颤。

    如果楚云直接问曹休,曹洪在信中都说了什么,曹休还不会这么紧张。

    曹休觉得,这可怕就可怕在楚云没问。

    非但没问,还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一副只把这事当笑话的样子。

    这让曹休冷汗直流,摸不清楚云究竟是生气了,还是真的觉得无所谓。

    “兄、兄长,子廉叔在心中说:张燕以及黑山军都是贼寇出身,痞性难除,得知他们将子桓他们仨绑起来,子廉叔建议兄长您率军将其剿灭,以免酿成大祸……”

    曹休越说声音越低,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在他身上。

    楚云搭在桌上的右手,五根手指正有规律地在桌面上轻声敲击着。

    本该喧嚣热闹的大厅,此刻竟只有这手指与桌面的敲击声。

    “文烈啊——”

    “愚……愚弟在……”

    “我记得当初我临行之前,在邺城曾说过,这子桓三人失踪的消息,本来除了荀令君与我之外,城内无人知晓。

    其中,应该也包括子廉叔才对,可子廉叔远在邺城,如今为何偏偏就知道了子桓三人失踪之事?

    而且,他不但知道了,还清楚是张燕绑了子桓他们,究竟是子廉叔的消息太灵通了,还是说……?”

    楚云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就盯着自己不断敲击桌子的右手,连看都没看曹休一眼。

    可他的语气温度越来越低,仿佛能将万物冻结一般,阴寒彻骨。

    曹休二话不说,当即“扑通”一声,直接离开座位跪倒在楚云面前。

    如此夸张的举动,众人自是大惊失色,不过考虑到这背后可能存在的严重后果,没人敢站出来插嘴多说半个字。

    “兄长,是我用书信告诉子廉叔的……我……我对不起兄长!”

    听楚云都把话说到这份上,曹休知道再狡辩怕是连曹丕等人都瞒不过去,更不要说骗过楚云了。

    闻言,马超和庞德霎时便一并皱起眉头,看向曹休的眼神也比先前冷淡了几分。

    当初在得知曹洪的所作所为后,曹休可是曾表态要站在楚云这一边的,谁众人着实没想到,曹休居然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暗中给远在邺城的曹洪通风报信。

    “嗯,痛快,像个汉子,至少敢作敢当。”

    楚云用不带感情的夸赞之言,让曹休愈发愧疚的同时,也忐忑得更为严重。

    “既然你承认得这么痛快,我也省得多讲些没意义的话。”

    楚云打了个哈欠,终于抬眼看向曹休,问道:“你刚刚有个词用得很有意思,子廉叔‘建议’我剿灭黑山军,是吧?”

    曹休哪里还敢轻易答话,他把头低得越来越深,简直像是要把脸埋进地理。

    见他不作答,楚云也不动怒,甚至连一句催促的话都没有。

    他就那么直勾勾地,如同欣赏一座人形雕像之类的艺术品似的,盯着曹休的脸。

    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周围不断逼近,豆大的汗珠顺着曹休的左右脸颊滚滚落下。

    “回禀兄长,是‘建议’不假,但子廉叔在信中说,若是兄长嫌麻烦不愿动手,他可以亲自率兵代劳……”

    “哈哈哈——”

    楚云的笑声在整个厅堂不断回荡。

    “好一个曹洪,他干的丑事东窗事发,我替他处理干净他不知足,竟还想杀人灭口遮掩过去。”

    这一次,楚云索性连“子廉叔”这个称呼都省去,直呼曹洪的名讳,可见他确实是动了怒。

    马超、庞德包括王平,都是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曹丕、曹彰还有曹植三兄弟则是同样面带愠怒之色,虽然没有插言,但心情应该与楚云相近。

    在座的众人都知道曹洪的那点小心思。

    这一系列事件的罪魁祸首,正是曹洪,如果当初他没有克扣本该分配给黑山军的粮草,并将它们贪污进自己的腰包,张燕根本不可能被逼做出这种种恶行。

    现在东窗事发,曹洪想的不是解决问题,弥补自己过去的错误,而是想趁着现在,落实张燕绑架曹丕三兄弟的罪责,以此为理由兴兵讨伐张燕。

    只要就此灭掉黑山军,他之前所犯下的过错,也就统统可以想法子遮掩,以他的身份和在军中的势力,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只不过曹洪也清楚楚云是不可能替他做这种事,他又不愿意把楚云得罪死,才会让曹休代为传话,看似是客气地用“建议”、“代劳”一类的字眼,实则是透着一股浓浓的警告。

    曹洪真正要说的是:我要兴兵讨伐张燕,你楚云不要再多管闲事下去,护送三位公子早日回邺城就是了。

    如果说之前曹洪的所作所为还在楚云能包容忍耐的范畴之内,那么现在,楚云就是忍无可忍。

    “请……请兄长恕罪……”

    曹休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对楚云而言可以说是一种背叛了。

    “有一件事,我问你,只要你说实话,这件事可以既往不咎。”

    众人都没想到,楚云前一刻还那么大动肝火,可对于曹休,居然仍没有迁怒。

    “莫要说是一件,就是千件万件,愚弟也一定如实回答!”

    任谁都看得出来,曹休此刻眼中写满惭愧与希冀,他没想过,楚云竟还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我就是好奇,曹洪究竟拿捏了你什么把柄,逼着你给他通风报信?”

    楚云问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非但已经看不见一点儿怒色,相反,又回到了平日里兄弟间亲密无间随便闲聊时的模样。

    他不因此过分苛责曹休,是因为从曹休的反应,他已经看得出,曹休做这些事显然都是迫于无奈的违心之举。

    这些日子的相处,绝非虚假。

    “呼——”

    闭上眼作了一番深呼吸,曹休终于睁开眼道:“一年前,我看上了一位百姓家的姑娘,我本想纳她为妾,她也愿意,但她爹欠了子廉叔一笔钱……很大的一笔……”

    “我知道了。”

    楚云摆了摆手,示意曹休不用再继续说下去了。

    这种事并不算罕见。

    早年曹洪在许都,就没少用这种欺压百姓的方式进行敛财。

    而曹休的身份在曹氏集团,年轻一辈中还算说得过去,但跟曹洪相比完全无法抗衡。

    再加上纳一个平民女子为妾对曹氏集团的子弟而言,本就是一件有些丢人的事,结合种种因素,曹休根本不可能把这件事宣扬出去,或者找曹操帮忙。

    他本人又没有足够的财力支付女方父亲的债务,就只能选择为曹洪效命,以此来作为“偿还”。

    当然,曹洪这么做,恐怕是认准了曹休在年轻一辈之中也算颇具能力,才会刻意用这种手段,将曹休早早地捆绑到他的阵营。

    否则,再不济他和曹休也是叔侄关系,侄媳家的债务他想抹去,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毕竟他曹洪家财万贯,对于曹休而言是一笔天文数字的钱,对于曹红而言,就完全是不值一提。

    “难怪,难怪当初出发时你畏首畏尾的,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真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个‘情种’!”

    得知真相的楚云没有责骂曹休,反倒是开起了玩笑。

    楚云这么宽宏大量的态度,让曹休更加无地自容。

    “让兄长见笑了……”

    曹休红着脸道。

    “没关系,事情的来龙去脉总算是弄清楚了,现在我要问你,你是选择继续站在曹洪那一边,还是……?

    哦顺带一提,如果你现在愿意回头来我这边,债务的事,我可以替你偿还,如果曹洪以后还找你的麻烦,我可以保证替你解决。”

    楚云其实并不差曹休这一人的效忠与否,只不过他不想这样一个在曹氏宗族年轻一辈中也许能大有作为的青年,就这么被曹洪那种人牢牢控制在掌中,沦为满足其敛财私欲的工具。

    “从今往后,愚弟如有背叛,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曹休从座位上猛然站起身,直接冲着楚云就是跪地发着毒誓。

    “用不着这么夸张,坐回去吧。”

    重新回到座位的曹休有些担忧地问道:“兄长,虽然已经猜到答案,但末将还是想问,您真的打算无视子……曹洪将军的话,继续与张燕履行协议么?”

    “当然。”

    楚云不假思索地立刻回答道。

    “可是……兄长,以我对曹洪的了解,您答应偿还张燕先前亏欠的粮草一事,曹洪一定会从中作梗,绝不会任由邺城的粮草有异动。

    而且,他一定会率军前去攻打黑山军的,若是我们不加以阻拦,就与再次违背与张燕之间的约定无异,可若是阻拦的话……”

    曹休的眼神中已写满了惆怅。

    “我明白,你担心我们自家人动起手来,让天下人看笑话,是吧?”

    楚云笑了笑,心中却觉得曹休的担心不无道理。

    一位是曹操最信赖倚重的左膀右臂,当今朝廷的擎天一柱。

    另一位是救过曹操性命的曹氏宗亲,军功卓著的善战大将。

    若是楚云和曹洪在自家地头上因为意见不合,而各自引兵打起来,那远在中原征战的曹操,还不得气得头风发作?

    对于前线将士们的士气,很可能也是一种史无前例的打击。

    但从大局上考虑,楚云必须选择阻止曹洪。

    尽管冀州内留有足够的兵马,以曹休的能力,要击败张燕,剿灭黑山军应该并不难。

    但黑山军本已归顺朝廷,张燕他们理应成为曹操的助力,若是任由曹洪为了一己之私,用自家兵马跟本该成为助力的黑山军厮杀,就算最终取胜,也是徒劳无益,反受其害。

    “放心吧,这件事我自有办法,我敢保证,曹洪没法调动兵马出邺城!”

    尽管楚云说得信誓旦旦,但是曹休脸上的阴霾之色并未消散。

    而且,不仅仅是曹休,连马超、庞德还有曹丕三兄弟,都露出不大相信的神色。

    因为曹洪再怎么说也是曹氏集团的宗族大将,还是目前留守邺城中地位最高的武将。

    如果连他都不能调动兵马,那还有谁有权力调动?

    楚云要是在邺城的话,要阻止曹洪动兵不在话下,但眼下楚云远在无极,还有谁能拦得住他?

    见众人似乎都不相信,楚云便含笑提前揭开谜底。

    “各位,你们思考问题,要懂得灵活变通。

    曹洪要调动兵马,眼下在邺城之内确实无人能阻拦,但你们别忘了,兵马要出征,需要什么?”

    反应最快的王平立刻抢答道:“粮草!对了!老师!我懂了!”

    “懂了,就说出来给大伙听听。”

    楚云赞许地点头道。

    “是!

    老师,您是想让荀令君从中插手此事!只要荀令君不将粮草拨给曹洪将军,曹洪将军纵然能调动千军万马,也是出不了邺城的!”

    “不错!”

    闻言,众人全部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曹洪确实掌握着实质兵权,但邺城内的政务、后勤等事,都由荀彧本人一手掌控。

    而且真要论起地位,别看曹洪是曹操的族弟,但荀彧在曹氏集团,还要高于曹洪。

    所以,在曹洪明显理亏的前提下想要扇自动兵,荀彧完全可以善用权力,以名正言顺的理由,拒绝给曹洪提供粮草。

    得不到粮草供给,曹洪手上应该没有能支应大军使用的粮草,就算有,以他守财奴的性子,也不可能自掏腰包去打张燕。

    从一开始,他针对张燕和黑山军无非是为了中饱私囊这一个目的罢了,如果演变成需要出钱出粮才能解决这个问题,那对于曹洪来说,就成了得不偿失。

    “可是,荀令君会愿意出手帮忙么?”

    曹休不了解楚云与荀彧间的私交如何,不放心地问道。

    从正常的视角来看,荀彧虽然有权力这么做,但如此做法必然得罪曹洪,哪怕以荀彧的身份可以不惧曹洪,但这并不意味着荀彧会愿意得罪对方。

第476章 原来你没懂啊

    对谁来说,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不过在请荀彧出手相助这件事上,楚云还是有信心的。

    一来以荀彧的人品和智略,不可能看不出,任由曹洪胡作非为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再者,二人私交一向不错,荀彧还欠着自己不少人情没还,就凭这个,楚云也相信以荀彧的君子作风,断不会拒绝自己的请求。

    “放心吧,荀令君会同意的。”

    楚云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向众人做出宣布,语气沉稳自信。

    一见到楚云这副泰然自若的神情,就已是对众人相当鼓舞人心了。

    “这样的话,兄长,我是不是应该给曹洪将军提供一些错误的情报?”

    决定倒戈向楚云的曹休,一副等不及要将功折罪的模样。

    “没这个必要,在曹洪的事情上,只需要荀令君出手就足够了。

    不过文烈你也不必担忧,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至于你与曹洪之间,只要暂且断绝联系来往即可,也不必去将他彻底得罪。”

    楚云很贴心地站在曹休的立场,让在场的所有人听着都是心头一暖。

    对楚云来说,曹洪当然没什么了不得,但对于曹休而言,曹洪可是一座足以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大山。

    想要让曹休彻底摆脱曹洪的掌控,楚云就更加坚定了回许都之后要与其对峙的时候。

    只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处理好与张燕之间的关系。

    “愚弟再次谢过兄长!”

    快要感动涕零的曹休,觉得此时此刻,说再多感谢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好了好了,不要再纠结于曹洪的问题了。”

    楚云再次直呼曹洪的大名,很是轻蔑地说道。

    “将军是想说,张燕还有那王当的事?”

    马超顿时又来了精神。

    “不错,先前孟起将军不是就说过要三千精骑么?我想了想,三千似乎还是少了点儿,不妨再添些,五千吧!”

    楚云明显是在开马超的玩笑。

    “不行,将军,末将说三千就三千!绝不反悔食言!”

    马超听出了楚云的戏谑之意,而且他非常顾惜自己的面子,说什么也不可能接受楚云的“好意”。

    这番调侃自是逗得众人哄堂大笑,先前因曹休与曹洪之事而引起的紧张感,也几乎不复存在。

    稍后宴席开始,名义上是为曹丕、曹彰还有曹植三人举办的接风洗尘之宴,但在宴席上,楚云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很严肃地责备了他们三兄弟几句。

    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挨骂的三兄弟,只好端正态度接受批评,好在楚云不是个更年期的女人,至少没有喋喋不休个没完没了,只是厉声告诫三人以后不得再犯这样的错误冲动行事,便就此了结。

    之后席间就成了三位孩子的主场戏,几樽酒饮罢,曹丕三人就缠着其他人,要他们讲述以往的英勇事迹。

    原本要说到“英雄事迹”,有楚云本人在此,自然是轮不到其他人自吹自擂的,但曹丕三人一再表示,楚云的故事他们每一个都听得耳朵要起茧子了,要听听其他将军们的故事。

    这也难怪他们哥仨会这么想,试想一下,现代的孩子们恐怕也不愿意一再重复地去听什么“三只小猪”、“狼来了”之类的老掉牙故事。

    最后,还是在楚云的许可下,马超才索性讲起自己年轻时,在凉州痛击异族入侵的事迹,听得曹丕三兄弟一阵心驰神往,恨不得亲自去凉州看一看当地的光景。

    当然这只是孩童对于故事痴迷而产生的美好幻想,在繁荣地带生活多年的他们,若是真的到了一片荒凉的凉州,估计怕是要不了三、五天,过了新鲜劲,就要吵着赶快回邺城了。

    宴席结束后,其余人各自带着微醺的醉意前去休息,甄尧特地为曹丕三兄弟准备了相连的三间上好厢房。

    楚云带着马超、庞德二人前往营中,准备让马超他们挑选此次迎击王当的三千精骑。

    果然不出楚云所料,马超还是选择了自己从凉州带出来的西凉铁骑,曹军原本的精骑,他是一个都没选。

    一来这些“老兄弟”马超指挥起来更顺手,特别是在这种兵力相差悬殊的前提下,马超更不可能冒险选择指挥曹军的精骑了。

    而且先前马超还特地忙里偷闲,抽出时间去训练西凉骑兵们一些新技能,比如在凉州时,向楚云争取到的上好投矛。

    眼看着马超很快就决定好了人选,而庞德也没有异议,楚云决定明天就允许马超、庞德二人率军出城应敌。

    虽然王当率领两万大军来势汹汹,但楚云自打一开始就没把他放在眼里,选择交给马超去处理,一者是为了成全马超的建功之心,二来也是给马超锻炼自己成长为三军统帅之才的机会。

    ——

    翌日,马超穿上战甲,一清早就与同样早起的庞德一起,与军营与将士们会合。

    生火做饭后,二人率领昨日选好的三千兵马,大张旗鼓地自西城门出城,按照原定的计划前往九门附近的河流,准备实施马超先前制定好的“改良版半渡而击”的计划。

    “老师,您说马超将军的计划,行得通么?”

    作为送行中的一员,目送着马超、庞德等人远去,站在城门口看着即将彻底关闭的城门,王平有些不大放心地问道。

    “应该行得通。”

    楚云的语气听起来对马超的计划很有信心。

    “老师,其实弟子没有摸清楚,马超将军所谓的与众不同的半渡而击,究竟是打算怎么做。”

    “好小子,原来你先前是不懂装懂?我以为你已经懂了!”

    楚云顿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调侃着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不,老师,弟子只是有一部分不明白而已。”

    王平赶快替自己进行辩解道。

    “一部分?哪部分?”

    “就是马超将军不是说,王当一定会等到大军都顺利过河,确定对岸安全,最后再亲自渡河么?”

    “是啊。”

    “那马超将军的意思,不就是要趁着敌军群龙无首之际,等到对方大军松懈的时候,于岸东奇袭敌军,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么?”

    听王平说完,楚云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你是这么想的?”

    “是……是啊。”

    见楚云似乎不是很满意,王平心中七上八下的,有些不安。

    “你这不是一部分没懂,是最关键之处没懂。”

    楚云叹了口气,倒也没太过失望。

    王平虽然聪慧,但并没有独自领兵的经验,马超则是身经百战且独自领兵经验丰富的将军,要王平洞悉马超的计划,确实太强人所难了。

    “老师,学生让您失望了……”

    误以为楚云动怒的王平赶紧道歉。

    “不,这不算什么,你且先静下心来,等孟起将军凯旋,你再问他详细过程,到那个时候,你自会从他的口中受益的。”

    “老师,听你的语气,是觉得马超将军一定能胜?”

    “当然,他若不能胜,我怎么会放心让他去?”

    “好,那学生就静候佳音了。”

    “静候?这可不行,无论孟起将军此次计划是否能顺利进行,我们都得去完成收尾工作。”

    说完,楚云就拉着还没理清头绪的王平,前往军营准备来日的出发。

    ——

    四日后,九门县以东,河岸西面。

    秋末时分,距离冬季降临已没多少时日。

    凛冽的秋风不断从河岸边吹过,寒意顺着秋风渗透进盔甲,钻入每一位黑山军将士的体内。

    “阿嚏!”

    身为主将的王当正凝视着流动不止的河面,冷不防的打了个喷嚏。

    “大帅,清晨寒意,您还是先回营帐稍等一会儿吧?”

    王当的身旁,一位给人一眼看上就去感觉很干练的年轻人,正向王当低声建议。

    “不等了,大军马上就要渡河,这个节骨眼上,再冷也得忍着。”

    早在半个时辰之前,王当就已经下令让全体将士们准备利用从当地渔民们手上强行借来的船只,准备进行渡河。

    原先王当的计划是以最快的速度奇袭无极,既能出其不意抢占先机,在攻打无极时占取优势,又能以兵贵神速的方式,避免被张燕派来的信使阻拦。

    然而,事情往往与预料的走向完全不符。

    首先是河流的湍急程度比王当预想得要严重得多,而自百姓们手上借大量船只非常耗时。

    其次在王当看来是好事的,就是张燕并没有派兵前来追击,也没有派信使召自己回真定。

    虽然就算张燕派信使前来,王当也只会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之类的理由一口回绝,但没有发生这种事,在王当看来就再好不过了。

    他确实有意与张燕争权,可他现阶段还不想和张燕就这么撕破脸皮。

    见王当如此坚持,那位年轻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规矩地站在王当的身旁,站姿一丝不苟。

    强忍着寒意目视着前方,王当亲眼目睹一批又一批自家将士搬运着物资一并上传,甚至第一批将士们以及开始乘船向东岸划行。

    水流是自北向南顺流而下,意图向东划行的船只,被水流冲得不断向东南方向漂流。

    船只开始摇晃,船上的将士们,有不少不习水性者,已经开始感觉阵阵头晕,更有甚者已经不受控制地呕吐起来。

    看来晕船这种事,古往今来皆有。

    目睹这一切的王当略微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不算是个很好的开端,也还在王当能接受的范畴之内。

    至少没出现船只漏水之类的最恶劣情况,当然,王当知道这得益于自己足够小心,让将士们对每一艘船的里外都仔细检查过一遍。

    当王当得知没有任何一艘船需要修补的时候,他不禁在心中暗自感谢上苍。

    在他看来,这一定是冥冥中自有安排,天意都在助他攻打无极。

    “不求全歼曹军,只要能生擒楚云,再把他放回邺城,我就能够将张燕取而代之!”

    心中这么想着,王当紧攥着的右拳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目送着一批又一批将士陆续登船,王当的心情也从极度紧张变得渐渐能沉得住气。

    由于受到船只数量的限制,王当军过河的效率并不快,直到正午,才走了接近一半的人马。

    眼看着河水中的急流稍缓,王当身旁的那位年轻心腹进言道:“大帅,已经有近一半的弟兄们都上传了,您不妨也趁现在上船吧?”

    王当思索了一会儿,摇头道:“不了,还是再等等吧,等最前面的弟兄们平安抵达岸上,把消息传回来,我再动身也不迟。”

    “这……也好,将军是该谨慎些……”

    其实这年轻心腹觉得,船只都经过严格检查,这又不是在海上,遇不到巨大的风浪,是不可能有什么危险的。

    至于河对岸是否有伏兵,虽然还不清楚,但眼下这个时机,还是非常适合王当渡河的。

    只是见到自家大帅这么怂,他心想还不如顺着对方的意思,免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事实上也是,见心腹没有多嘴,王当的心情愈发舒畅。

    “好了,让排序靠后的将士们生火,准备做饭吧。”

    感觉腹中略有些饥渴的王当揉了揉被胸甲保护着的肚子,向心腹下令道。

    “喏。”

    渡河顺序靠后的将士们距离上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为了防止他们等待太久没饭吃,王当早就安排好在这个时间点让他们生火做饭。

    临近河岸,取水方便,没过多一会儿,袅袅炊烟便阵阵升起,吃起烤肉的王当为了缓解仍略有些紧张的心情,便取出酒壶,小酌了几口美酒。

    到了下午,王当军将士们渡河依旧顺利,而且吃过饱饭之后,将士们明显更加卖力。

    “前沿还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么?”

    王当看着河面问道。

    “回禀大帅,还没有。”

    “没有就好,这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王当在此静等,就是为了防止敌人在对岸也就是东岸附近设下埋伏,趁着他麾下的将士们渡河之时,半渡而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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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曹营当仓官介绍:
楚云穿越至东汉末年,做了曹孟德麾下一管粮仓官,日子本来闲暇潇洒,直到恰逢曹操南征袁术粮草不济。
曹操:“去把那仓官楚云给我叫来!”
楚云:“卧槽?!难道曹司空今日要借我项上人头一用!?”
曹操:“汝妻子吾自养之,汝无虑也!”我在曹营当仓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在曹营当仓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在曹营当仓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