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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剑绯雪     我在曹营当仓官txt下载     我在曹营当仓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32章 反目成仇

    翌日。

    楚云好不容易睡了个懒觉,本打算一觉睡到正午,可正当他熟睡之时,忽然一只有力的大手,在他的身体上用力晃动个不停。

    “谁……?谁啊?!”

    赖在床上的楚云撒娇般不情愿地将触碰自己的手拨开,连眼睛都不舍得睁开,继续沉浸在被破坏的睡眠中。

    不曾想这大手不依不饶,在楚云的额头上用食指推了推,直让楚云暴躁地睁开略带血丝的眼。

    “师兄?!”

    楚云万万没想到,这个胆敢打扰自己睡眠的家伙,不是别人,居然是曹昂!

    他感到惊奇,并不是因为曹昂有打扰自己休息的胆量。

    而是楚云知道,曹昂一向很尊重自己,如果没有重大的事件,曹昂是不会特地来打扰自己休息的。

    想到这里,楚云原本无限接近于处于停滞状态的大脑开始迅速运转。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彻底睁开惺忪睡眼,楚云瞪着一脸歉意的曹昂,只见曹昂的手上正捏着刚拆开的信封,和一张写满黑字的白纸。

    曹昂见楚云总算清醒过来,没有多说,只是将信封果断交到楚云的手上。

    接过信封,楚云一眼就认出上面的字迹是曹操所写,当下心头一紧,态度更为端正。

    信件中大致提到三件事,第一件事是让楚云和曹昂暂时放弃对刘备的进攻。

    第二件事,是征南将军马腾与征西将军韩遂反复成仇,前些日子已经动兵相互攻伐过一阵,虽然只是小规模的试探,但距离大打出手应该为期不远了,因此,曹操希望楚云能尽快相出应对之策,阻止他们两家的关系继续恶化。

    第三件事,是曹操打算亲自引大军征讨刘备,收复荆州!

    楚云看完信件,长吁了一口气。

    “师弟,不好意思,此信非同小可,我必须叫醒你,让你尽快看信中内容。”

    曹昂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没关系师兄,换做我是你,也会这么做……”

    楚云也学着曹昂的样子一声短叹,开始逼迫自己尽快完全恢复清醒,并尝试着消化书信中的内容。

    首先是暂时停止向刘备发动进攻,这一点也不难理解。

    尽管刘表愿意充当刘备保护伞这件事,应该还没有传到曹操的耳中,但战事拖延了这么久都没能灭掉刘备,曹操及时叫停也是正常的。

    况且这与第三件事也有着密切的关联。

    曹操打算亲自率领大军征讨刘备,也就是说,楚云与曹昂的责任仅仅局限于试探,曹操本就没打算指望二人能直接灭掉刘备。

    这并不是对楚云、曹昂这两个他最宠爱的晚辈不够信任,而是曹操用兵的习惯,就是先试探,再亲自大举进攻。

    所以这两件事,都在楚云的预料之中,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重点,在于这第二件事。

    马腾韩遂这二人,是义结金兰的兄弟,曾几何时还称兄道弟把酒言欢,这半年的功夫,他们二人的关系,居然会发生这么惊天动地的巨变,饶是看惯生离死别的楚云,都感觉很是出乎意料。

    至于曹昂,仿佛看透楚云的想法,先一步感慨道:“师弟,这马腾、韩遂二人是结义兄弟,当初还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似的,想不到现在就反目成仇,彼此大打出手呢!

    听说啊,这韩遂还一怒之下,杀了马腾的妻子呢!”

    “什么?!”

    这个消息,比曹操信中提到的三件事加在一起,都还要震撼人心!

    “师弟,怎么了?”

    曹昂本来就是随便讲几句别人家家长里短的心态,楚云的反应这么激烈,直接把曹昂吓了一跳。

    “难怪……难怪叔父他老人家会叫我们放下手上的事,让我思考这件事的应对之策……”

    楚云从床上爬起身,手上忙着穿衣服,脸上则是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样。

    他这反应,曹昂看着更是不明就里。

    说完,曹昂不禁问道:“师弟,你快说来让我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看着猴急的曹昂,楚云反问道:“师兄是何处不懂?”

    “我不明白,这马腾、韩遂二人好端端的,怎么无缘无故就突然翻脸动兵互相攻伐起来,韩遂还杀了马腾的妻子?

    但这还是最奇怪的,我最无法理解的是,父亲为什么要你亲自参与此事,想办法调节他们的关系?

    依我看,马腾、韩遂他们打得越激烈越好,最好打得两败俱伤,或者其中一方被灭才好!”

    曹昂的想法,楚云能够理解。

    马腾、韩遂确实暂时对朝廷,也就是对曹操俯首称臣没错。

    但这有很大的成分,是基于曹操目前的实力过于强盛,而不得不选择屈服。

    眼下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让他们在凉州平稳发展,如果有朝一日曹操实力受损,或者他们找到其他机会,说不定就会举兵对抗曹操,甚至反攻长安,威胁司州。

    “师兄,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们二人相争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彼此都不满足于现有的资源和地位,又都畏惧叔父的实力,他们想提升自己,只能从对方身上着手,哪怕所谓的‘杀妻之仇’想来八成也不过是个积怨已深的导火索罢了,他们俩啊,怕是巴不得早点跟对方开战,吞并对方的实力!”

    “嗯,有理!不过这又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我们根本无需插手他们这种狗咬狗的烂事啊!”

    “师兄,从表面上看,他们两家如果动起手来,我们可以坐山观虎斗,但你有没有想过,其一,马腾和韩遂二人,虽然不是未必是对叔父心悦诚服,可至少表面上是臣服了。

    而在他们的南面,有张鲁雄踞汉中,北面,有羌族蠢蠢欲动。

    长年来,正是因为有他们二人,凉州这种常年被蛮夷觊觎的荒芜之地,才能维持表面和平。

    如果他们二人真的拼得两败俱伤,张鲁势必趁虚而入,入主凉州,凉州一旦易主,张鲁比马腾、韩遂可要难应付多了!至少这么多年来,张鲁一直没有遵从叔父的号令,也没有真正承认过叔父的地位。

    从他不曾派人到朝中进贡这一点,就能说明这一问题。

    其二,若是马腾、韩遂他们二人之中,有一人获胜吞并另一方,此人的野心必然膨胀,到那个时候,整个凉州都是他一人说了算,到那个时候,他们还能甘心屈居人下么?”

    曹昂幡然醒悟,拍着脑门后知后觉道:“是啊!只有让他们保持实力对等,相互制衡,凉州才不会出乱子,司州也就安全了!”

    “正是这个道理!”

    见曹昂已经想明白了,楚云耸起大拇指,朝曹昂鼓励道。

    “都是你的提点,师弟啊,你说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坦白的说,与你相识之前,我一直认为自己就算不是聪明绝顶,也怎么说都算是个聪明人,可是自打认识你以后,我就每天都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你说我到底是聪明还是笨?”

    曹昂有些郁闷地开起玩笑话问道。

    “哈哈,师兄,你别这么说,你当然是名副其实的聪明人!这种事其实并不是看聪慧与否的,而是看经验的!”

    “经验?你小子不是在故意哄我高兴吧?”

    楚云言语中的安抚之意太过明显,让曹昂大为怀疑。

    “还真不是,这个经验嘛,我相信师兄你再跟我学个三年五载,我保证你就能尽数掌握!”

    “当真……?”

    “千真万确!”

    “好!我信了!”

    二人谈笑过后,曹昂板起脸问道:“不闹了,师弟,那你有什么计划或者打算么?”

    “嗯……”

    楚云斟酌了一会儿,才说道:“师兄,叔父的意思,应该是让你留在昆阳镇守,等叔父率大军一到,你们兵合一处,再攻刘备。”

    “这我知道,我不是问我,我是问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我嘛……”

    楚云挠了挠头道:“实不相瞒,我打算亲自率军去凉州一趟,解决他们两家的纷争。”

    “你亲自去……?!”

    曹昂吓得差点儿没一屁股从楚云的床上跌下去,问道:“这种事何必你亲自去呢?他们两家剑拔弩张,一个不好误伤到你怎么办?

    再说凉州寒苦,这一路你要吃多少苦你啊?”

    古代的交通并不方便,凉州距离中原足有万里,来回一趟诸多不易,况且凉州一向是接近蛮夷之地,荒凉至极,像楚云今年过惯了舒服日子,曹昂还真有些担心他能否受得了。

    “师兄,此事非同小可啊!其背后的意义,我方才已经说过,再者,你别忘了,马超将军和庞德将军,已留在河北为叔父效力!

    如今马超将军的母亲惨死,我若不是亲自去处理此事,给他一个交代,如何能对得起他们二位将军昔日对我们的帮助和信任?!”

    楚云一向重情重义,当初马超与庞德在并州倾力相助一事,他从不曾忘怀。

    现在马超生母惨死于韩遂之手,楚云于情于理,都必须亲自去处理此事,对马超有所交代。

    但是曹昂的下一句话,就直接噎得楚云半天说不出半个字来。

    “你此行一去,就不知多久才能归家,你忍心把紫青和怀风留下不管么?”

    曹昂确实不愿意与楚云分别太久,但他这句话不仅仅是为了强留楚云才说的。

    房中陷入一片沉默,曹昂说完话,就只是用一种毫不掩饰的不舍眼神,忧伤地盯着楚云,眼睛都不眨一下。

    二人僵持着,就像是在玩“木头人”的游戏一样,谁的身体都不曾挪动一下,也不曾发出任何声音。

    也不知持续了多久,最后还是曹昂先忍不住发出一阵深切的长叹。

    “哎——你确定你真的想好了?”

    想到爱妻孤身一人在家,还有刚出世不到一岁大的孩子,楚云原本坚如磐石的心,早就软了下来。

    然而,转念想到,一日不让天下恢复太平盛世,就一日不能让心爱之人永享幸福,楚云的心,就重新坚定了起来。

    “师兄,家国天下,先有国,后有家。”

    短短几个字,就将楚云的心意表达得清楚明白。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拦着你了,弟妹还有怀风那边,我会加派十倍的人手严加保护,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他们半点汗毛的!”

    “就拜托师兄了。”

    楚云对于这一点毫不担心,以曹昂的能力,足以安排妥当,任何人都休想通过武力伤到乔紫青与楚怀枫分毫。

    至于下毒之类的手段,以乔紫青的本事,任何人敢动这种脑筋只能是自讨苦吃。

    “切记,马腾、韩遂这些烂摊子,你收拾得了最好,收拾不了,就让他们折腾去吧!

    但是你个人的安危,务必要摆在最前面!我,父王,还有紫青和怀风,我们不能没有你!”

    说完,曹昂这位一向铁血的汉子,竟露出柔情的一面,眼圈有些微微泛红。

    他露出这种女儿之态,并不全是担心楚云会在此行遭遇什么危险。

    更多的是一种愧疚,每次出事,楚云都首当其冲,主动把最困难的问题揽到自己身上。

    这种无私的自我奉献,让曹昂既钦佩又惭愧,他恨不得自己能代替楚云去面对风雨,却又自知能力不及,力有不逮。

    “师兄放心,你看这一年多以来,师弟我也经历过不少生死磨难,哪次不是逢凶化吉?再险,还能险得过当初的宛城之战么?”

    听到“宛城之战”四个字,曹昂愈发热泪盈眶,正是当年这一战,二人首次通力合作,即便在彼此并不了解的前提下,相互信任,成功力挽狂澜,反败为胜。

    抹了一把眼泪,曹昂整理心绪,问道:“你打算多久动身?”

    “你知道我的,明天一早,我就动身。”

    “就不能多留几天,等到父王来了,咱们团聚几日么?”

    曹昂用责备的语气抱怨完,就苦笑着瞪向楚云,戏谑道:“明天就要走了,那今天的午饭和晚饭,你是不是……?”

    “放心,我亲自下厨,保证让师兄吃两顿好的!”

第433章 暂驻湖县

    听闻楚云要亲自前往凉州,平息马腾、韩遂之间的纷争,还在赶往许都的曹操,派人快马加鞭寄给楚云书信,表示支持楚云的决定,并且会派马超、庞德二位将军,与一万西凉精骑相助楚云。

    曹操的安排非常妥当,这件事属于凉州内部的纷争,马腾、韩遂已表面上臣服归顺朝廷,那么他们关起门来自家兄弟打仗,按说朝廷不该派人加以过问。

    所以说,楚云贸然率军过去,只会引得两头反感,很难能完美解决双方的冲突。

    可一旦带上马超、庞德,他们二人都是凉州人士,楚云就不是以纯粹的外人插手家务事这一姿态从中干涉,性质上有所不同,虽然只是表面功夫,但至少是客观存在一定帮助。

    于是,楚云与马超、庞德商议好在洛阳会合,当楚云抵达洛阳时,他们二人已耐心等待了数日。

    自上次分别以后,楚云与马超、庞德已有大半年未见。

    本以为马超身为凉州男儿,生性理应彪悍,又习武多年,应该对世间的生离死别之事相对看淡许多。

    然而,楚云没想到,马超在带着庞德面对自己时,那张看似沧桑的年轻脸蛋上,竟有泪水划过。

    马超啜泣着向楚云表达自己对亡母的思念与哀悼之意,还表示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但他与韩遂也有叔侄情分,所以希望帮助楚云将此事妥善解决。

    听马超讲话头头是道,思路逻辑无比清晰,楚云着实是大吃一惊。

    过去楚云与马超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初次相识时,只是意识到马超不像史书上记载得那么冷酷无情。

    可这一次,楚云才算真正见识到马超身为武将难得的理性和睿智。

    因为,马超向楚云说这番话的意思,一是表明自己愿意相助的心意,二是表示自己相信楚云的能力和人品,会公正处理这件事绝不会偏袒任何一方,最后则是柔中带刚地表达自己的立场,如果传言属实,韩遂真的杀了马腾的妻子,也就是他的母亲,他有义务大义灭亲为生母报仇。

    简单的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想法讲得如此清楚明白,还明暗有序,就算是当今有名的士大夫,想要做到这一步也不容易,更别说是一介武夫了。

    最后,就连楚云都难得地感叹了一句:“今日一见,我方知将军的才干啊!”

    楚云了解过马超的身世,早年,他年幼时与母亲被一同留在武威郡,也就是韩遂的地盘。

    而韩遂对于他们母子的待遇虽然算不上多优渥,但至少让他们过上了多年的舒服日子,在汉末这个兵荒马乱的岁月,尤其是凉州这片抵近羌氐,民风彪悍的地界,这种成长条件,对当初的马超而言,尤为难得。

    所以韩遂这份不大不小的人情,马超记在心里,就算现在传言称其是自己的杀母仇人,马超也没有哭天抢地嚷嚷着急于报仇,手刃韩遂,而是称“查清楚再说”。

    这份冷静睿智,也难怪楚云都会对他另眼相看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已经是半个月之后。

    楚云与马超、庞德二人,与作为“东道主”的司隶校尉钟繇道别后,率领自己带来的五万大军以及一万西凉精骑,率军一路西进,经过舟车劳顿的折腾后,距离目的地潼关越来越近。

    潼关算是洛阳与长安之间的西、东分界之地,潼关东侧有一临近郡县——弘农郡。

    曾几何时,长安地区还是非常繁荣的,直到王允一个错误的决策,致使李傕郭汜二贼攻入长安城后,二贼在三辅地区是大肆劫掠,无恶不作,直接搞得百姓们流离失所,民不聊生,最终致使长安沦落得一片萧条,百姓们也大多迁徙各地。

    前些年,曹操还曾尝试过派兵入驻长安,重建此地,然而一来曹操早期的精力都放在修葺许都上,就算偶尔有纤闲余的资源,也都拿去重新建设已经完全落入掌控的洛阳。

    这么一来,长安的优先级一降再降,最后干脆就被势力更接近长安的马腾捷足先登,占了这片区域。

    好在长安早已不复当年的富庶,是一片食之无味之地,为了它与马腾大打出手已然不值,曹操才暂且默许了马腾占据长安附近诸多郡县的做法。

    眼下,楚云还没接近凉州,仅仅是离开洛阳附近,这司州地界的景色就已是荒凉,让楚云的心情终归是很难好得起来。

    在弘农郡太守的恭送之下,楚云率军离开弘农县,朝着日渐抵近的潼关一路西行。

    下午,已经吃过午饭的大军拔营继续前行,楚云打算赶在今日天黑之前,抵达一座名叫“湖县”的小城。

    秋意正浓,官道附近杂草丛生,道路上成堆的残败落叶已形成一座座袖珍的小山包,却无人打扫清理。

    早已见惯司州萧条的楚云,看到这幅情形,又是忍不住连连叹气,然后收回身子,躺回到马车的车厢里。

    “老师,何故叹气啊?”

    骑着马跟随在楚云身后的王平,一听到楚云的叹息声,就赶紧贴心地嘘寒问暖起来。

    楚云背靠舒适的皮垫,也懒得从车厢向外探出身子,只是安逸地继续躺在马车里,用能传达到车外让王平也听得清楚的声音,用听不出是喜是悲的平淡之声道:“大好山河,一片破碎。”

    “老师悲天悯人,心怀万民,学生佩服。”

    王平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溜须拍马的机会,奉承道。

    “行了行了,这种我耳朵都听得生茧的话,外人说说也就罢了,你身为我的弟子,也这般庸俗,哪还得了?”

    楚云觉得有些头大地说道。

    王平羞涩得“嘿嘿一笑”,转移话题问道:“老师,您当真打算直接去潼关么?我听说马腾已经下令,让当地的一些势力派兵严防驻守潼关,不允许任何人进出潼关。”

    “有马超将军随行,没什么好担心的,他马腾就是再难说话,总不至于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行吧?”

    楚云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倒是不认为马腾一定会放任自己过去。

    要知道,此时马超是楚云麾下的将领,而楚云带着六万大军大张旗鼓地接近潼关,这对马腾而言相当于有人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到他家门口凶神恶煞地用力敲门。

    况且马腾既想跟韩遂大打出手,将对方一口吞并,又不敢得罪代表曹操来当和事佬的楚云。

    所以,王平的怀疑没有问题,马腾兴许真的会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干脆把楚云隔离在凉州之外,免得楚云掺和进去,坏了他的好事。

    王平对楚云信任至极,就没再多担心此事,又话锋一转,仿佛有某种预谋和目的似的,试探着问道:“老师,我想求你件事。”

    “求我件事?”

    楚云被他这份小心翼翼的语气给逗笑了。

    “有什么事,先说来听听吧。”

    一想到这位得意弟子的资质着实不错,楚云尽管年纪不大,倒是还真生出几分关怀晚辈的心思。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当日我见老师您剑术高超,又想到我自己那点拙劣武艺实在有点儿不堪入目,就想着老师您能不能指点我剑法……?”

    一口气说完,王平忐忑地瞄着车驾,不知楚云是否愿意答应。

    “你想学剑……?”

    楚云没想到王平有这样的意愿,之前打仗的时候,自己杀得兴起,确实没注意王平这小子的武艺究竟如何。

    但是听他这么一说,不管是故作谦虚还是如何,至少王平的武艺不是太高。

    “是!”

    王平郑重其事地肃然应了一声。

    “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应该知道,我的剑术恩师可不是一般人,我们师门择徒甚严,训练弟子的手段苛刻至极,你确定自己坚持的下来么?”

    回忆起过去练剑初期的那段残酷岁月,楚云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看着王平细胳膊细腿的身子,能在军中勉强苟活到今天已实属不易,要说习剑,若是没有大毅力,怕是不可能有什么成果。

    “只要老师您肯指点,再苦再累,学生都一定能坚持下去!”

    王平笃定地向楚云保证道。

    “好,你这么有信心的话,我就不阻止你了,等到了湖县,我就教你。”

    楚云也是说干就干,做事从不拖泥带水。

    “多谢老师!”

    王平还是激动得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下去,等稳住身形之后,明指楚云看不到,还是向楚云所乘坐的车驾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以示感激。

    ——

    没有急行军的曹军一路畅通无阻地踏进湖县城池的东城门,县令得知楚云前来,特地出城五里相迎。

    这位湖县县令,是个年过五旬的老头子,两鬓斑白,花白的胡须都垂到胸口了,脸色始终笑呵呵的,看着就像是一副人精般的精明样子。

    这老仙岭一见了楚云的面,对着楚云就是一番连环炮一般的溜须拍马,什么“南天一柱”、“旷世奇才”等诸如此类让楚云听到生厌的赞誉之词,就像是精心准备过的念稿似的,让楚云不得不在心里默默感慨,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但凡能在官场上混迹多年不倒台的老油条,都是曲意逢迎的老手。

    最后,这老县令没说够,倒是有一搭无一搭回话的楚云都感到口干舌燥了,老头才舍得带楚云等人入城。

    这湖县属实是一座小城,城内军营内的营帐极少,好在楚云早就让将士们备好能随身携带的便携帐篷,将士们才不必担心今晚会睡大街。

    “将军,下官早就在县府为您还有各位将军备好了酒菜,还请移步。”

    眼看着楚云把将士们今晚的食宿问题都安排好了,老县令搓了搓手,一脸讨好地向楚云说道。

    本来楚云实在懒得理会他,也根本没必要照顾他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官面子,但对方并没有做什么冒犯之举,楚云也不习惯驳人好意,就带着王平、马超、庞德三人参加宴席。

    席间,老县令不敢对楚云劝酒,只是顾着自饮自酌,阿谀奉承之言翻来覆去地说,看样子他似乎在之前做足了功课,把楚云曾经的光辉事迹调查并背诵得一清二楚,从宛城之战,到火烧江东战船,一件不落。

    “这老爷子也太能掰扯了,以后我要是出自传,一定请他写。”

    当然,这只是楚云一句内心深处的调侃话,但也足以证明,这老县令到底有多能拍马屁了。

    酒足饭饱过后,楚云再不厌其烦,也不禁以“连续赶了几日的路有些疲惫”为由,带着早就失去耐心的将军们离席。

    次日,楚云清晨时分就早早起床,把还在营中熟睡的王平给强行拽醒。

    王平迷迷糊糊地在楚云的督促下穿好衣物,正欲问楚云缘由,楚云却只是淡然说了一句:“跟我来就是了。”

    旋即,楚云带着王平走出营帐,在湖县这简陋不堪的军营里一路走到西北角落。

    接下来的阵仗,让还有些倦意未醒的王平,瞬间就变得精神清醒!

    放眼四周,稻草捆成的人形箭靶列成数排,从稻草的干枯程度以及黯淡色泽上可以看出,这些靶子很久没被人使用过,而且年头极其久远。

    真正让王平感到畏惧的,是周围站着十位手臂精壮,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持弓将士。

    王平虽然不认识他们,但从看着眼熟这一点,王平可以确定,这些将士都是随楚云一路来此的,而非湖县本地的守军。

    尽管将士们背上的箭篓之中,都是木制且箭头呈钝型的箭支,王平心中还是隐约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如果这些箭头是为他准备的话,射在他的身上虽然不会让他有性命之虞,但皮肉之苦是免不了了。

    “老……老师,您这是……?”

    “你昨日不是说要学剑么?我们现在就开始!”

    楚云狡黠一笑,对于王平这副颤巍巍的忐忑模样,非常满意。

    遥寄当年,他也是王平这副模样,更可怕的是,当初是曹昂亲自射箭操练他!

第434章 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现在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楚云操练自己的弟子,这种感觉,楚云还真有些陶醉其中。

    “老师,这,练剑难道不是您亲手指点弟子么?这些将士是干嘛的……?”

    看着那些手臂健壮的弓箭手们,王平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你猜?”

    楚云起了戏弄之心,言辞上也开始挑逗这个唯一的弟子。

    “学生……学生愚钝,猜不出来……”

    王平这话着实有点装疯卖傻的意思。

    “好,猜不出来,那我就告诉你。”

    右手食指指向那些弓箭手们背上箭袋中的钝头木箭,楚云强忍着坏笑问道:“听过斩箭术么?”

    “学生闻所未闻。”

    王平老老实实地回答。

    “没听过,没关系,我现在讲给你听。

    这斩箭术,就是本门独门绝学,当年你老师我学这一手,也是勤修苦练了不知多久,才勉强掌握,现在轮到你了。

    待会儿,我会先让这十位将士轮流向你射箭,你要想方设法用木剑把射来的箭支尽可能斩落。”

    即使楚云是用最温和的语气说出这番话,却还是把王平给吓了个半死。

    他强撑着有些瘫软的身子,用难以置信地目光看着楚云,夸张地问道:“老师……您不是在说笑吧?”

    “当然没有,练剑这么严肃的事,你老师我从不开玩笑。”

    王平立马倒吸一口凉气:“可是老师,学生是个初学之人,没有什么剑术经验,这刚开始就尝试这么高难度的技巧,是不是进度太快了点儿……?”

    显然,王平还指望着楚云能大发慈悲放他一马。

    然而楚云接下来的回答,直接让他两眼一黑,险些昏死过去。

    “不快,这有什么快的?当初你老师我入门习剑第一天,就是我师兄曹昂公子亲手用弓箭督促我修习斩箭术的!”

    听楚云这么说,王平终于知道自己是避无可避,没有任何退路。

    “好吧……老师,那……那我试试吧……”

    王平说话的语气毫无半点底气,就连声音也越来越小。

    当王平将练习用木剑握在手上,忐忑地走进靶场中央后,楚云一声令下,十位弓箭手便轮流搭弓对王平射箭。

    情况果真如楚云预想看到的情景一样,面对接连飞袭而来的木箭,王平慌张挥剑招架的模样,简直比自己当初还要狼狈,直逗得楚云内心是狂笑不已,又偏偏要强撑着表面严肃。

    这斩箭术的修炼,也是分步骤的,像现在楚云给王平安排布置的,不过是最简单的第一步罢了。

    可对于从没有系统练习过剑术的新手来说,这种程度,已经足够称得上是“折磨”了。

    足足折磨了王平两个时辰,直到他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的时候,楚云才即使喊停,让先前负责朝王平射箭的将士们统统退下。

    “怎么样?舒服吗?”

    楚云用开玩笑的口吻,询问着王平的感受。

    “老师,我……学生能说很痛苦吗?”

    灰头土脸的王平一边呲牙列嘴地轻柔着四肢受伤的部位,一边哭丧着脸有气无力地反问道。

    这个时候,他的心中只有深深的“后悔”二字。

    “嘴贱啊!好好的我提什么‘学剑’啊?!”

    脚后跟都要悔青的王平此时此刻,当真恨不得抽自己俩耳光。

    随后,惨遭蹂躏的王平一瘸一拐地在楚云的帮助下,才勉强回到营中休息。

    楚云之所以在湖县驻扎,并不是有意浪费时间,而是借着将士们在此歇脚为借口,派人暗中打探潼关的情况。

    目前据将士们打探到的情报,以及楚云与马超、庞德简单咨询,得知凉州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许多。

    表面上,凉州是马腾、韩遂割据在此,形成“二分天下”的感觉。

    实际上,在他们之下,还有大小数十支军阀势力。

    这些势力的规模大小不一,有的拥兵数千甚至过万,有的只有寥寥几百部曲。

    尽管如此,他们的关系并不似中原军阀们那般水深火热,相互敌视,而是大多时候维持着表面和平,甚至还能经常合作,当然也不排除偶尔会发生相互吞并的情况。

    重点是,这些家伙都希望凉州继续维持现状,让他们能继续在凉州做称雄一方的土皇帝。

    而这些人手上的兵马,也几乎全是凉州本地人与羌族、氐族人混搭而成,使得他们对凉州以外的中原势力抱着坚决的排外心态。

    这也是马腾、韩遂能够被这些大小势力推到上位的最大原因。

    马腾虽是扶风郡出身,但他的母亲是羌族女子,至于韩遂更不用说了,他出身于金城,是土生土长的凉州本地人。

    在了解到凉州错综复杂的具体情况后,楚云就知道,他身为外人,想要插手处理凉州的“家务事”,是分外艰难。

    对于凉州军阀们而言,马腾也好,韩遂也罢,谁做凉州名义上的最高代表人,他们都支持。

    但外人想指手画脚哪怕多说一句,他们都会抱起团来反对。

    别的不说,单是潼关这个凉州门外的另一道“大门”,楚云就没那么容易走进去。

    正当楚云在帅帐内的沙盘上,仔细绘制潼关附近的地势时,门外响起一阵稳健有力的脚步声。

    “将军,末将马超求见。”

    马超英武的洪亮声音随即从帐外传来。

    “进来吧。”

    楚云一听来人是马超,心中略有一喜,因为它正打算与马超商议率军进入潼关的具体策略。

    只见马超身披银色鱼鳞甲,眉头皱得极深,脸色苦楚地走进营帐,向楚云施礼。

    “末将见过将军。”

    “孟起将军不必多礼,坐吧。”

    由于去年楚云的“发明”,桌椅板凳这些家具在天下各州郡推广普及得极其迅速,就连凉州那样的荒凉之地,稍微有身份的人家家宅中,都请外来的木匠制作了这样东西,湖县有椅子,自然也就不足为奇了。

    马超道了声谢,在楚云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看了眼楚云在沙盘上绘制出的地形,惊叹道:“这地势莫非是将军所绘?”

    “随手画一画罢了。”

    楚云谦虚笑道。

    “了……了不起!将军绘制的清楚完整,细节上与我见过的地图分毫不差!”

    早已对楚云心服口服的马超,大为震惊地佩服道。

    “将军太过奖了,将军入帐时脸色并不大好看,可是出了什么事?”

    楚云体贴入微地询问道。

    “哎……”

    叹息一声过后,马超苦笑道:“将军,末将经过派人打探,得知负责镇守潼关的,是张横、梁兴,此二人在武威郡一直颇具势力,放眼整个凉州,也称得上是实力强横,而屯驻在潼关的兵马也有两万余人。

    依末将愚见,这二人恐怕是不会放咱们通过潼关……”

    “可是据我所知,势力在关中者另有其人,为何负责镇守潼关的不是他们,而是张横、梁兴?”

    楚云已经明白凉州军阀们,对留在自己的地盘做地头蛇有多么热衷,但他好奇为什么地盘根基远在凉州西北的张横、梁兴二人会离开凉州,亲自到关中镇守潼关,这么做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一些。

    “想来这恐怕与家父有关……”

    马超英俊的脸上有几分尴尬之色,解释道:“将军,张横、梁兴二人实力虽大,却是家父的心腹,他们此举十有八九是奉家父的指示,避免有人趁凉州内乱之际,踏入凉州……”

    虽然马超没有明说,但这话不难听懂。

    显然,马腾防范的不是别人,正是曹操。

    为了避免曹操趁自己和韩遂内斗的时候派兵前来搅局,马腾才让张横、梁兴严守潼关,不允许任何势力过问凉州家室。

    毕竟名义上马腾还是归附朝廷的,如果真的放任曹操的兵马进入关中,甚至踏足凉州,马腾既不好对曹操的兵马动手,又不愿意听从对方的指示做出罢兵言和一类的决定。

    所以,马腾索性眼不见心不烦,采用这种手段杜绝一切后顾之忧。

    “这个好办,我们可以另外找一个借口,骗张横、梁兴打开城关。”

    楚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笑道。

    “借口?”

    马超有些怀疑,以他对张横、梁兴的了解,他想不到什么样的理由,能让他们二人心甘情愿大开城门放楚云的兵马过潼关。

    “没错,先礼后兵嘛,有用也好,没用也罢,总要试一试再说。

    无论如何,我们总不能就这么对潼关发动进攻吧?”

    楚云的话听起来像是在说笑,但马超知道,对方不可能是在开玩笑。

    “那不知将军打算用什么借口?”

    决意刨根问底的马超深吸一口气,问道。

    “很简单,明日我就派信使前去,给张横、梁兴他们送一份信,信上就说我们是奉魏王之命,要讨伐汉中的张鲁,需要率大军借道从潼关过去。

    这样一来,本就答应归附朝廷的他们,若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也不好拒绝我们的要求吧?”

    “这……”

    马超思量了一会儿,不得不说楚云的这个借口看似有些简单,但着实让人难以拒绝。

    这种假途灭虢的手段,自春秋时期就有人使用,但对于目前的张横、梁兴来说,别说以他们的智商未必能想到,就算他们猜得到,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那就是不配合朝廷,一个谋反的帽子就能直接扣到他们的头上!

    “将军果然足智多谋,但张横、梁兴二人若是死活不肯配合,我们又当如何?”

    对于楚云的这个借口,马超还是觉得很恰当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像张横、梁兴这样久居凉州行事作风彪悍的家伙,会按常理出牌。

    “我另有办法,孟起将军不必多虑,若是他们二人不肯让我们过关,我会把法子告知将军的。”

    楚云说得这么胸有成竹,马超心中稍安,不再逼问,点头道:“将军有应对之策,末将就放心了。”

    说完,二人又聊了几句与凉州本地风俗有关的闲话,便喊着庞德一起,三人共享午餐。

    ——

    大军又在湖县休整了一日,楚云就与老县令道别,率军前往潼关,并按照与马超交代过的计划,先派信使将自己“借道”的请求传达给负责镇守潼关的张横、梁兴。

    不过这一次,结果让楚云大出乎意料。

    两日后,当楚云行军至中途时,负责送信的信使鼻青脸肿地骑着一头小马驹,拖着满是皮肉伤的身躯,艰难来到楚云面前。

    “将军,亲手写下的信,张横、梁兴二人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当着小的的面直接撕毁丢进火堆,小的据理力争,可这二人根本是不讲道理的蛮夷!竟不由分说让人把小人拖下去一顿毒打!

    最可恨的是,这二人还说是看在朝廷,看在魏王的份上放过小人一马,否则定要小人没命回来……”

    楚云见闻这信使的汇报后,没有再多问他具体细节,只是柔声宽慰这倒霉蛋,让军中的随军医师对他好生照顾,然后冷着脸下令扎营休整,让马超、庞德还有王平三人来到帅帐商议。

    “将军,我听说张横、梁兴他们派人打了您派去的信使?”

    马超的脸色不大好看,按说他和张横、梁兴也算曾经的同僚,但这二人的所作所为,未免太不给楚云面子。

    张横、梁兴这两个没出过凉州的“土包子”不知道楚云的厉害,并不足为奇,但马超不一样,他很清楚现在张横、梁兴给凉州惹了多大的麻烦。

    马超虽然归顺朝廷,眼下也是诚心为楚云出力,可他对凉州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还是颇有感情的,不愿看到过去的同僚被楚云骄收拾得太惨。

    “孟起将军,是他们二人先不守规矩,我被迫接招,相信将军能理解我的苦衷吧?”

    楚云笑盈盈地问着,只是这笑容中透露一股阴冷森然的气息。

    马超不寒而栗地抖了抖肩膀,然而楚云的话已经给足他面子,让他于情于理都不敢再替张横、梁兴多说半句好话。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楚云是什么身份?车骑将军,朝中数十万兵马任凭他调遣。

    他的信使,就算是当今皇帝,魏王曹操,也不会如此怠慢,这二人可倒好,不由分说地就给打了一顿。

    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他们二人这种做法,楚云的脾气再好,又怎能不怒?!

第435章 分兵渡河

    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庞德不禁插言附和道:“孟起将军,这次当真要严惩这二人才行!”

    庞德为人一向忠义,对于像张横、梁兴这样的恶徒,早在凉州的时候,就对他们很看不惯了,这次有机会给他们颜色看看,巴不得能参与其中。

    听身为自己左右手的庞德都这么说,马超下定决心道:“好,那就请将军吩咐,末将自当极力配合将军,想方设法渡过潼关。”

    楚云淡笑着摇头摆手道:“想方设法?没那么困难,我先前就说过,过潼关的办法早就有了。”

    “末将愿闻其详。”

    “请将军示下,末将定当奉命行事!”

    马超与庞德赶紧表忠心道。

    “很好,二位将军,我意,张横、梁兴既然死守潼关不肯开门,我们不妨派兵渡河,带到达河对岸后,张横、梁兴自然就不敢再对我们做什么了。

    他若是敢出潼关,我们不妨就先收拾他们,也算给马腾、韩遂二位将军一个下马威,免得他们以为我们是软柿子,可以随意拿捏!”

    楚云这话说得气势十足,吓得马超、庞德还有在旁静观其变的王平都是脸色煞白。

    看这楚云这架势,张横、梁兴只要敢离开潼关,怕是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从地理上看,楚云欲率军过潼关的目的,是进入关中,然后一举从关中进凉州,面见马腾、韩遂,想法子让他们两家罢兵言和,以免凉州的境况陷入内乱。

    所以不管使用什么法子,楚云眼下首要目标,就是让大军进入关中平原。

    而潼关的北面,正是天下闻名的黄河,若是能让大军顺利渡过黄河,就算不正面进攻潼关,也可让大军踏入关中。

    “可是,将军,张横、梁兴必然不会放任我军渡河,若是他们在河西岸预先设置好伏兵,待我军将士过河时,半渡而击,我军岂不是进退两难?”

    渡河、渡江的士兵最怕被敌人半渡而击,尤其是曹军将士大多不习水性,不善水战,楚云此行也没有让将士们携带足够多的水中防具。

    如果在船上的士兵们突然被袭击,既无处躲藏,又不方便作战,就真一个个成了瓮中之鳖,坐以待毙了。

    “这个好办,你来看沙盘,我把地势都画出来了。”

    楚云指了指身边的沙盘,上面果然已经详细绘制出附近的地势。

    “这里是潼关北面的渡口,叫风陵渡,我亲自率三万兵马从此处尝试渡河。

    至于风陵渡再往北,这里,蒲坂县!我已派人打探过,张横、梁兴二人居然没有派兵马把守蒲坂!

    孟起将军,你与庞德将军一起,率领其余四万兵马渡河,切记务必要先让骑兵渡河,只要你们的西凉铁骑能顺利过河,到时候张横、梁兴他们就算反应过来,也无力阻止你们了!”

    马超听得直楞,没想到楚云早就计划得如此周密详尽,更没想到,楚云居然放心把半数以上的军队,交给他这个并非跟随曹操多年的“外将”来指挥。

    他当即佩服道:“原来将军早就想出了这么好的法子!您的意思是,咱们两军同时渡河……?”

    “不错,必须等孟起将军你们率军抵达蒲坂,然后我们两军同时渡河,如此才能让张横、梁兴忽略蒲坂的动向,只顾着防备我。”

    楚云回答道。

    “这……”

    马超的内心实在太过震撼了,楚云不但把大半兵马交给他统领,还愿意主动替他争取空间,把最关键的一步棋交给他来下。

    这种待遇,马超当初在自己亲爹马腾的麾下都没享受过。

    倒不是说马腾对亲儿子不舍得放权,只不过相比之下,马腾更喜欢任用他手下的心腹,以及其他军阀担当重任。

    反观楚云,现在居然把决定胜败关键的胜负手,交到他马超的手上。

    如此信任,直让马超受宠若惊。

    “怎么了?孟起将军难道还没能下定决心?”

    “不不不!”

    马超连连摆手,赶忙解释道:“末将只是没想到……将军愿意将此等重任交予我手……”

    一时激动的马超,不禁把心里话给讲了出来。

    而站在马超身旁的庞德虽然没有说话,但脸色极为动容,可见他同样是感动至极。

    闻言,楚云轻轻一笑,刻意没有再去深入探讨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问道:“不知将军可否明天就与庞德将军一起率军前往蒲坂渡河?”

    马超当即整理战甲,左手一甩裙甲,冲楚云跪地道:“末将定当拼死完成军令,不辱使命!”

    这时,庞德突然主动开口道:“将军!末将愿随将军一起在风陵渡渡河,以保护将军周全!”

    楚云闻言,心中暗喜,因为这是庞德对自己心悦诚服的表现,也是明面上表忠心的行为。

    但楚云没有急于开口,而是看向马超,像是在询问对方的意思。

    马超当即明白楚云的意思,主动道:“将军放心,末将一人足矣!且让令明去保护您吧!”

    见马超同意,楚云丝毫没有矫情,立刻道:“好!那就这么定了!明日孟起将军一人率军去蒲坂,令明将军就随我一起去风陵渡吧。

    孟起将军,切记不要急于渡河,一定要等我的将令,你我约好时间,大军一起渡河!”

    “末将谨记将军之命!”

    马超铿锵有力地低头抱拳道。

    “好,那二位将军请去为明日的行动做好准备吧。”

    “遵命!”

    “喏!”

    目送着马超与庞德离去,王平才既佩服又有些担忧地凑近楚云,小声问道:“老师您这收买人心的手法,实在是了得!但让马超将军独自一人率半数大军过河,这是不是不太妥当啊?”

    楚云此举确实有收买人心的意思,但王平敢于直言点出,也是因为他们师徒之间的关系愈发亲近。

    “有何不妥?你不妨说说。”

    楚云大致已经猜到王平的忧虑之处,但他还是开口询问,有意让王平说出来。

    “老师,马超将军与马腾毕竟是父子,且传言称韩遂已经杀害了马超将军的母亲,所谓‘血浓于水’,如果您真的就这么把大半兵力交托到马超将军的手上,万一马超将军兵权在手,心思生变,有意助马腾击败韩遂,我们岂不是抱薪救火?”

    王平的忧虑听起来似乎非常有道理。

    马超方才对于楚云的心悦诚服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但是等明日他真的独自一人掌控四万大军,他真的还能把持得住内心深处的复仇欲望么?

    对此,楚云淡漠一笑,问道:“你是觉得马超未必值得信任?”

    “学生确实有这方面的担忧。”

    王平没有避讳,直言承认道。

    “此行,我只带了马超、庞德二人为将。子均,你不妨想一想,如果马超有心背叛我们,且不说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就算明天我另选他人替代马超,率军去蒲坂渡河,那以后呢?

    等我们进入凉州地界,马超再临阵倒戈,我们又当如何应对?”

    这时,王平才恍然顿悟,脸色精彩地问道:“学生明白了,老师是有意借此同时试探马超将军是否可靠,若是马超将军明日遵奉老师您的军令顺利渡河,就代表马超将军值得信任,这样我们进了凉州地界,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王平又一次领教到楚云的高明。

    此行凉州,楚云不可避免要倚重马超、庞德这两位勇武过人的大将。

    而且,他们二人都是出身凉州的本地人,没有他们俩,楚云就算进了凉州,也没法与马腾、韩遂搭上线,更不可能化解这场争斗了。

    对马超的重用避无可避,那么宜早不宜迟,楚云越早验证马超的可靠性,越是容易避免更大的损失。

    如果马超有意叛变,那么明日出什么差池的话,楚云最多是损失几万兵马。

    反而若是拖延到入凉州,马超再露出“本性”,等待楚云的,很可能是灭顶之灾。

    当然,楚云带来的五万步军,都是当初从宛城在老兄弟路招手上“借”来的兵马,楚云不觉得马超有收服军心,带着他们背叛自己的能力。

    “孺子可教也,我稍加提示,你就能自己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楚云伸手在王平的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奈何二人相差的年纪不大,但这一位青年抚摸一位少年额头的行为,使得气氛看起来非但丝毫不温馨,反倒是有几分滑稽。

    “多谢老师指点迷津!”

    “好了,别说这些客气话了,快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准备一下,继续前进,趁着天黑前,再赶一段路。”

    “遵命。”

    ——

    当夜,楚云让大军在一处有水源的群山中扎营,待天明时分,全军生火做饭,吃过早饭后,朝着潼关方向逼近。

    待抵近潼关时,按照预先制定的计划,马超率军北上,楚云则先藏匿在东方并不露头。

    静待半日后,带马超派人将已经抵达蒲坂的消息告知楚云,楚云则派人通知马超,明日一早,卯时一刻立即一起率军渡河。

    楚云与马超的行动,屯兵于潼关的张横、梁兴二人毫无察觉。

    要怪也只能怪这二人在凉州做惯了土皇帝,多少有点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

    明明已经让手下辱打了楚云的信使,他们却毫无防备,甚至都没想过楚云会采取什么行动。

    在他们看来,潼关易守难攻,他们手中还握有两万骁勇善战的西凉将士,足以高枕无忧。

    待天蒙蒙亮时,楚云的先锋部队已经顺着风陵渡,登上预先叫人准备好的战船时,张横、梁兴二人才如梦初醒一般,急匆匆地各自前往军营。

    这两人慌张地商量过计划之后,决定由张横率军赶往河西岸驻扎,并以逸待劳等待曹军战船,然后以火攻之。

    楚云知道己方的船只太过显眼,在抵达黄河对岸之前,一定会被敌军发现。

    而且他早就料到张横、梁兴会派兵在对岸埋伏,所以故意让将士们在渡河至一半时,稍作停顿,故布疑阵,使得张横错误判断曹军战船的动向。

    就在这个张横率军与楚云虚空对峙的时间,马超已悄然率军顺利乘船自蒲坂渡过黄河,踏入关中地界!

    得知楚云还没过河的马超二话不说,待将士们全部下船后,布置好阵型,让全军火速南下,一路赶赴风陵渡,驰援楚云。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张横,在马超大军几乎要抄到他兵马的后屁股时,才知晓马超的存在!

    张横一头雾水,全然不知这自家地盘哪来的敌人,更不知道这伙人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自家兵马后翼的。

    有马超在前,还不待三万步军动手,一万西凉精骑就如狼似虎般,冲杀进张横大军的后翼。

    张横大军后翼的将士们同样也是西凉本土汉人,与羌族、氐族将士混在一起组成的骁勇部队。

    然而仓促迎战之下,面对身披银甲,手持银枪的马超,只见对方一马当先,所向披靡,枪锋扫过之处,张横全军莫不敢当!

    “那……那人看起来好像有几分面熟……”

    张横难以置信地扭过头,看着“起火”的后方,在目光触及如入无人之境的马超时,望着马超那张有几分熟悉的脸,死命地回忆着,却怎么也想不起对方的身份。

    这时,身旁一位跟随他多年的心腹才附耳提醒了一句:“将军,那不是马腾将军家的大公子马超么……?”

    “是啊!就是他!我的天哪,他怎么会在此……噢!对!我想起来了!他当初和庞德一起,被马腾将军给派去朝中任职了……”

    自言自语着,张横的脸色逐渐变得愈发难看。

    马超的骁勇,身为西凉本地人的张横,比外人还要清楚得多。

    在马超年轻时,就已经赢得无数羌氐人的信任拥戴,说得简单点儿,就是他们都被马超给打服了。

    在凉州,提起马超的名号,不说所有人都闻风丧胆,但也称得上是“噤若寒蝉”了。

    之前还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张横,这会儿已经方寸大乱,开始盘算着自己的退路了。

第436章 接连劝降

    张横在愣神的这一会儿,马超可是没闲着。

    谈及骑术,偌大的汉土上不乏技艺高超的名将。

    但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马超,毫无疑问绝对是个中翘楚。

    一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挥舞着长枪,马超先是以高速冲锋的状态,一枪刺向举盾的敌人,强大的冲击力以及马超本身的臂力,直将敌人的盾牌刺得“噼啪”碎裂,并一股脑刺入敌人的胸膛。

    粗鲁地将被鲜血染红的枪头直接拔出,被刺中的敌人胸口如喷泉般涌出鲜血,马超却对这种情形司空见惯,仿佛同样的动作已经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开始寻找着下一个敌人。

    仓促迎战的张横军后翼士兵们,开始尝试着用长矛阻断西凉骑兵的冲锋。

    瞬间,四、五支长矛几乎同时刺向马超胯下鬃毛雪白的西凉骏马。

    对于骑马作战之人而言,保护坐骑是非常重要的,否则,也不会有“射人先射马”的说法。

    马超持枪的右臂左倾,自身体左侧顺时针用力一扫,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划出一道半圆形的枪芒,迎面刺向坐骑的五支长矛竟被尽数扫退,甚至握着长矛的敌人,都难以与马超的力道相抗衡,不得不松开不见血色的双手,使得长矛统统落地。

    还不待他们回过神捡起长矛,马超身后那些正处于冲锋状态的西凉铁骑一拥而上,以维持得近乎完美的锥形阵,一头冲入张横军的后翼。

    张横大军正面是汹涌的黄河,背对着的是马超统御的骁勇善战的西凉铁骑,被上万西凉铁骑这样背面冲锋,整个后翼的阵型几乎完全溃散。

    不只是妄图攻击马超而失去兵器的五名士兵,张横军后翼的将士们几乎都无力抵抗西凉军那种几乎蓄势至满的强力冲锋,死在西凉铁骑们马槊之下的张横军不在少数。

    但荒唐的是,因为军心瞬间大乱,有不少处于最后方的士兵,为了逃入中军,竟方寸大乱地相互拥挤践踏,致使不少跌倒在地的人,被西凉铁骑的战马用马蹄活活踩死。

    可见,西凉军在进攻时是一把无往不利的宝剑,可一旦形势不对,军心溃散的速度也比一般训练有素的中原正规将士要快得多。

    在中军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的张横,大脑已完全进入“宕机”状态。

    逃跑?前方是河流湍急的黄河,他倒是提前备好了船只,但现在这种情况,军心已然大乱,若是要将士们登船,势必激发恐慌,所有人争先恐后地上船,最后还能保全几人?

    他这次带出来的,可都是自己的嫡系部队,如果折损太多人马,就算能保住性命,他在凉州的声势地位也将不复以往,过去结怨的那些仇家,势必会趁着这个凉州内乱的时间,对他痛打落水狗,到那时,他张横还能有什么好下场么?

    不跑的话,干脆拼死一战?

    这个念头在从脑海中冒出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就被张横直接打消了。

    他可没有与马超交手的勇气,别说是交手,就是看着马超在阵中厮杀的雄姿,都足以把张横吓得腿肚子打颤。

    张横可不是胆小怕事的鼠辈,凉州人大多民风彪悍。

    他之所以如此忌惮马超,恰恰是因为他并非无知的愣头青,而是知晓马超的实力,清楚彼此的差距。

    战又战不过,还无路可逃,张横在别无选择之下,没有任何犹豫,决定立刻投降。

    “让开!统统给我闪开!”

    张横收起兵器,拍马在亲卫们的保护下,于中军一路赶往后翼,眼看着马超在自家后翼中肆虐,却只能低声下气地呐喊道:“将军!孟起将军手下留情!”

    听到张横的声音,马超暂时停止对敌军进行的屠杀,看向张横,面对对方的求饶示弱,马超冷声怒道:“张横!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纵容属下殴打车骑将军的信使!今日本将军就要你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听到这话,张横的第一反应是恨不得当场吐血三升!

    好家伙,合着你大动干戈带着上万骑兵冲过来杀了我那么多兄弟,就是为了这点小事?!

    但是下一刻,张横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作为在凉州称霸一方的军阀,做惯了土皇帝的他,当然没有把诸如朝中大臣、将军一类放在眼里。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楚云有车骑将军的名号,张横、梁兴他们还敢这么放肆的原因。

    因为早在几年前,诸如车骑将军,前将军、左将军一类的四方将军等等在太平盛世时显赫的名头,含金量大减。

    就连张绣的叔叔张济,都混上了“骠骑将军”的名头,也就难怪西凉军阀们这些实权党,会下意识地对楚云大为轻视。

    至于以往关于楚云的种种传言,就算流传到西凉,凉州人们又没人亲眼目睹那些事,对传言的信服度自然也就不高,甚至大多数人以为,那不过是中原人为了造势,自行捕风捉影的风言风语罢了。

    现在,张横不这么想了。

    能让马超如此敬畏,甚至心甘情愿为其出这口恶气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徒有虚名的人?

    生死关头,张横的脑筋转得飞快。

    “孟起将军,先前对车骑将军多有冒犯,是在下失礼,在下愿亲自向车骑将军叩首谢罪,求孟起将军念在以往的交情上,给在下一条生路吧!”

    当着自家将士们的面,张横这番言辞属实有点窝囊,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保住小命和手中握有的实力,委曲求全算不得什么。

    见张横态度谦卑,言辞诚恳,马超也是一愣,随后一抬手,示意身旁的弟兄们暂时停止继续厮杀,然后看向张横,神色一缓问道:“张横,你这句话是仅能代表你自己呢,还是连同梁兴一起算上呢?”

    张横眼珠急转,却想不明白马超的意思,只得忐忑道:“将军,末将不敢胡言乱语,梁兴的意思末将不知,但我麾下这些弟兄们,统统都可以听我的号令。”

    闻言,马超点头道:“好,除了方才你提到的那些事以外,我另外有一个条件,如果你答应,我可以替你在车骑将军面前求情,否则的话,你我就手底见真章,沙场见分晓!”

    这时候,张横哪里还敢不从,连忙如捣蒜般连连点头,急切道:“莫要说是一件,就是十件百件,末将也答应将军!”

    “好!这可是你说的!”

    马超心中暗喜,表面保持着威严继续道:“你先前侮辱车骑将军,现在虽悬崖勒马,但也必须小惩大诫,这样吧,只要你保证,在车骑将军此行前往凉州,离开凉州之前,都无条件服从车骑将军的命令,我就放你一马!

    但你要是日后胆敢阳奉阴违,休怪我不讲昔日的情面!”

    说到最后,马超还不忘讲几句恐吓的话,来威慑张横。

    如果是别人,马超可能会考虑直接让他以后效忠楚云,但想到张横此人才能平庸,又习惯了在凉州做土皇帝的日子,真要强迫他为楚云效命,弊大于利,还不如把他当做一枚暂时的棋子送给楚云用一用,这样既能回报楚云对自己的信任和重用之情,也不会引起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张横根本猜不到马超的心思,还以为自己仍旧命悬一线,心惊肉跳之下,为了保命根本没细想,就赶紧答应道:“将军放下,以后车骑将军让末将往东,末将绝不敢往西,末将愿唯车骑将军马首是瞻,直到恭送‘他老人家’离开凉州为止……”

    说这番话的时候,张横还在心里盘算着,果然楚云是要入凉州掺和马腾与韩遂之间的争斗,难怪马腾会派遣他和梁兴来镇守潼关,估计防的就是楚云这样的曹操心腹。

    本来向楚云这样的外来者低头,会严重折损张横在凉州的威名,甚至会降低他在自家将士们心中的地位。

    但现如今,得知有马超替楚云撑腰,张横手下那些将士们,在听闻张横的决定之后,非但不觉得张横怂,反而觉得他太英明,太识时务。

    这就是马超当年在凉州树立起的名声,“人的名树的影”,即便马超离开凉州多年,也是一样。

    “嗯……张横将军如此识时务,我自当替将军在车骑将军面前多多善言。”

    见张横这么识相果断认怂,马超也不好对张横赶尽杀绝,毕竟他的任务只是带大军渡河,然后尽可能帮助楚云的队伍也顺利渡河。

    至于能暂时收复张横,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至于率军剿灭张横一时,百害而无一利,马超虽然不擅长处理政事,但这种最基本错误,他是不会犯的。

    双方的将士就此罢兵言和,马超暂时简单地整理好他与张横手下的将士们之后,派自家将士带着他的将旗大纛,登上先前张横准备的船只,前去通知还在黄河中来回摆渡的楚云,让楚云能安心渡河。

    一个半时辰后,楚云远远瞧见迎面而来的敌船只有一艘,而且还是插着不少马超的将旗,就猜到会有捷报。

    下令让各船将士们不得动手后,楚云任由“敌船”靠近,亲自接见马超派来的士兵。

    楚云还是没想到,马超的本领还在他预想之上,他本以为马超吸引敌军的注意力并不难,如果顺利的话,以他的骁勇击退敌军主力,给自己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渡河也不难。

    但要说收复敌将以及其麾下部众,楚云当真是一点儿都没想到。

    说到底,楚云这一次,着实是低估了马超在凉州的影响力和余威。

    这个时候,王平还多心地怀疑马超是否已经背叛楚云,跟张横达成某种秘密协定,骗楚云渡河上岸,实则已经做好了埋伏。

    楚云却三言两语就打消了王平的这一顾虑,因为如果马超真的决定背叛自己,只需要集中兵力上传,对还在河岸中心的自己发动总攻,楚云就必败无疑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接近正午时分,楚云率众将士顺利渡河,在靠近河岸以后,楚云带着弟兄们下船登岸,成功踏入关中地界。

    楚云带着庞德、王平亲自面见马超和张横,与马超一个负责唱红脸一个负责唱白脸,直把张横唬得一愣一愣,尤其是亲眼目睹马超和庞德对楚云毕恭毕敬的态度后,彻底断了其他念想,心甘情愿地决定遵从楚云的号令。

    张横活得很明白,他知道自己对楚云有利用价值,楚云总不至于杀他,既然绝不会有性命之忧,而楚云身为朝廷栋梁,官居车骑将军,等解决了凉州的纷争之后,早晚还是要离开凉州的。

    到了那个时候,他张横就可以恢复从前的快活日子,继续做他的土皇帝了。

    为此,张横想了想,觉得牺牲现在的片刻自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经过简单的商讨后,楚云决定不没收张横的全部兵权,只将他的部队一分为三,将最精锐的部队继续交由他本人统御,至于其他两部分兵力,则一支由楚云自己调遣,另一支交给马超统御。

    对此,张横没有意见,毕竟已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要楚云不做出诸如彻底将他架空一类太过火的做法,其他都在他可以接受的范畴之内。

    在兵力调度指挥上达成一致以后,楚云想到打铁需趁热,索性让将士们趁机一鼓作气赶往潼关,威胁独自驻军在潼关的梁兴就范。

    梁兴是做梦也想不到,这自家地盘内哪里会冒出一伙敌军,更想不到的是,与自己有十几年交情,昨天还跟自己称兄道弟的张横,会跟身为外人的楚云一起,如从天而降般,杀到潼关北面,逼迫自己开门献关。

    说起来,张横倒是颇有几分当“内鬼”的天分,几句话就把心思动摇的梁兴劝得心态崩溃,最终,梁兴没犹豫多久,就决定大开城门,放任楚云、马超等人率军进入潼关。

第437章 韩遂示弱

    这个时候,王平还多心地怀疑马超是否已经背叛楚云,跟张横达成某种秘密协定,骗楚云渡河上岸,实则已经做好了埋伏。

    楚云却三言两语就打消了王平的这一顾虑,因为如果马超真的决定背叛自己,只需要集中兵力上传,对还在河岸中心的自己发动总攻,楚云就必败无疑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接近正午时分,楚云率众将士顺利渡河,在靠近河岸以后,楚云带着弟兄们下船登岸,成功踏入关中地界。

    楚云带着庞德、王平亲自面见马超和张横,与马超一个负责唱红脸一个负责唱白脸,直把张横唬得一愣一愣,尤其是亲眼目睹马超和庞德对楚云毕恭毕敬的态度后,彻底断了其他念想,心甘情愿地决定遵从楚云的号令。

    张横活得很明白,他知道自己对楚云有利用价值,楚云总不至于杀他,既然绝不会有性命之忧,而楚云身为朝廷栋梁,官居车骑将军,等解决了凉州的纷争之后,早晚还是要离开凉州的。

    到了那个时候,他张横就可以恢复从前的快活日子,继续做他的土皇帝了。

    为此,张横想了想,觉得牺牲现在的片刻自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经过简单的商讨后,楚云决定不没收张横的全部兵权,只将他的部队一分为三,将最精锐的部队继续交由他本人统御,至于其他两部分兵力,则一支由楚云自己调遣,另一支交给马超统御。

    对此,张横没有意见,毕竟已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要楚云不做出诸如彻底将他架空一类太过火的做法,其他都在他可以接受的范畴之内。

    在兵力调度指挥上达成一致以后,楚云想到打铁需趁热,索性让将士们趁机一鼓作气赶往潼关,威胁独自驻军在潼关的梁兴就范。

    梁兴是做梦也想不到,这自家地盘内哪里会冒出一伙敌军,更想不到的是,与自己有十几年交情,昨天还跟自己称兄道弟的张横,会跟身为外人的楚云一起,如从天而降般,杀到潼关北面,逼迫自己开门献关。

    说起来,张横倒是颇有几分当“内鬼”的天分,几句话就把心思动摇的梁兴劝得心态崩溃,最终,梁兴没犹豫多久,就决定大开城门,放任楚云、马超等人率军进入潼关。

    如果说张横选择投降是因为识时务的话,梁兴的投降,就完全是一别无选择的无奈之举。

    潼关抵御东方进犯的敌人时,即便对方的兵力有数倍之多,也可以据险而守。

    但在面对已经进入关中平原的敌人时,潼关易守难攻的优势会大幅缩减,加上张横已经先一步投降,独木难支的梁兴,说他只剩下一条路走,确实没错。

    顺利入驻潼关,还接受了梁兴、张横二人的暂时归降,楚云对梁兴开出的条件,与先前马超对张横的要求如出一辙。

    暂时的归顺,直到楚云离开凉州为止。

    对此,梁兴同样没有意见。

    楚云对于张横、梁兴而言就像请来的一尊神佛,现在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只要以后楚云能乖乖离开还他们自由,现在楚云的命令,他们是莫敢不从。

    潼关着实是一处险要关隘,但是对于楚云目前的情况而言,并不需要在此逗留太久,更没必要派太多的人加以留守。

    因此,楚云让将士们在潼关休整一日,便只留下三千兵马象征性地驻守于此,旋即与马超、庞德带着主力以及张横、梁兴二人一起,向凉州进发。

    从关中到凉州,其实有多条道路可供选择,楚云本以为需要调查清楚后,仔细斟酌才能定夺。

    因而,在赶路的过程中,楚云派出诸多精明能干的哨骑,尝试着前往凉州内部,以便了解凉州内部的情况。

    至少,要把各个关隘兵力的分布情况弄清楚,这样楚云可以挑选最合适的路线进凉州。

    但楚云没想到的是,马腾虽然为了避免让朝廷派人掺和凉州内部纷争,而派遣梁兴、张横二人前往潼关严守,但在凉州各个“门户之地”的防务上,他是一点儿都没在意。

    楚云得知此讯后,恍然明白过来。

    原因无他,只有两点。

    其一:潼关本就是易守难攻之地,张横、梁兴麾下兵力不少,要据关而守,没有十万大军,很难正面攻克潼关。

    所以说,在马腾看来,他的布置安排已经足够满足需求。

    其二:眼下正值他与韩遂相争之时,双方都尽可能地把有生力量拿来与对方对峙,马腾也不愿再多分出兵力,去防范或许并不会出现的敌人。

    毕竟对于马腾来说,韩遂这个敌人,是实打实存在的,至于朝廷是否真的会派人来搅和他的“好事”,谁也说不清楚。

    与此同时,楚云还得知,马腾与韩遂于昨日在安定郡西面,爆发了一场规模不小的大战,双方互有伤亡,暂且鸣金收兵。

    现在韩遂于祖厉县内屯军,马腾则是驻军于高平县。

    说起祖厉县,其实不过是一座位于安定郡西面的小城,倒是马腾驻军的高平县,有“安定第一城”的美誉,城防坚实,可容纳屯驻的将士数量,也远超过一般城池。

    由此可见,虽然传闻中说,马腾与韩遂的实力不相伯仲,先前的争斗也是互有胜负,但楚云认定,近日以来的交锋结果中,马腾一定是处于优势的那一方。

    否则,韩遂就不可能放任马腾占据更有力的城池,而自己屈居于一座小城之中。

    “难怪马腾在与韩遂相争的功夫,还敢分出兵马,让梁兴、张横这两股不小的势力前去潼关驻守,看样子,韩遂并非马腾的对手,这场争斗,十有八九也是马腾挑起的,至于韩遂诛杀马腾妻子的事,十有八九也是空穴来风,或者马腾为了师出有名而捏造的谣言了。”

    楚云得出这样的结论并非胡乱猜测,凉州虽大,但有实力的军阀都是在此地混迹多年的地头蛇,他们之中每个人,无论势力大小,都对彼此知根知底,了解至深。

    也就是说,韩遂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在马腾之下。

    而他既然清楚这一点,就没有主动杀马腾妻子,给对方提供一个能找自己麻烦的正当理由。

    如果韩遂蠢到这种份上,也不可能混到今天这个位子。

    看来,马腾是有计划地安排了一场好戏,然后借此机会,干掉唯一能与自己相争的本地势力。

    只要借机击败韩遂,马腾就可以吞并对方势力,一跃成为凉州唯一的主宰者。

    在洞悉马腾的想法后,楚云别无顾忌,决定趁着马腾急着击败韩遂,而疏于对凉州边境加以防范的这个节骨眼上,赶紧派兵踏入凉州,阻止这场战事继续发展下去。

    最终,楚云为了能第一时间赶上计划,决定从安定郡东南方向的漆县进军,进入凉州。

    事情的进展比楚云预想的还要顺利,只有寥寥数百时不时去关中对百姓们打家劫舍的羌族士兵,负责象征性地镇守附近。

    楚云挥军直上,命庞德带领五千精骑追击,西凉铁骑们还没等冲到他们的面前,只是搭弓引箭,两轮精湛地骑射,就轻易地把他们吓破胆,当场纷纷器械投降。

    正值中午时分,庞德将被五花大绑的羌人小首领命人送到楚云面前。

    凉州境内气候偏寒,这小首领看着三十出头的汉子,浑身上下倒是被毛茸茸的衣物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可惜盔甲就穿得比较简陋,一看就像是粗制滥造的下乘货色。

    楚云只是用冷漠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就只把他吓个不轻。

    羌人说是民风彪悍,其实归根结底早期迁徙入凉州的羌人们,也不过是因为日子过不下去,来汉土讨生活而已。

    说到底,还是当初大汉王朝的腐朽,对这些迁入凉州的羌氐族人诸般打压,才造成了他们后来的作乱。

    所以有些羌人不过是纸老虎,看着威风,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未必那么悍不畏死。

    楚云对杀他这种小人物没什么兴趣,就趁此机会,打算吓唬他一下,尽可能从他口中,撬出更多有用的情报。

    结果进展得很顺利,还没等楚云用什么“威逼利诱”的技巧,这小子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楚云问他一句,他能答十句,生怕惹得楚云不满意,要了他的小命。

    到头来,楚云发现,还真不能小瞧这小人物,且不论他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但确实给楚云提供了不少有用的情报。

    他的一面之词中,提到韩遂杀害马腾妻子之事,是马腾自己派人四处宣扬的谎言,目的就是为了占据道德的制高点,对韩遂出师有名。

    事实上,时至今日,马腾对韩遂已经发动了数次进攻,马腾的结发妻子,也就是马超的生母,仍在韩遂的保护下,在金城好生活着,并没有受到任何怠慢。

    当然韩遂也不是傻子,他在竭力澄清谣言的同时,也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保证马腾妻子的安全,否则马腾的妻子万一被某个刺客之流趁机害死,他就真是百口莫辩了。

    另外,这羌族小首领还提到,马腾对韩遂出手前,似乎曾经与在汉中的张鲁达成了某种秘密协定,马腾似乎还承诺只要灭了韩遂,会给张鲁诸多好处,甚至包括允许张鲁的五斗米教在凉州进行传播。

    要知道,张鲁是五斗米的正统继承人,其志向并非一统天下,而是尽可能在更多土地进行传教。

    马腾的这一许诺,也许正戳中张鲁的心思,与张鲁之间有秘密协定之事,听起来像是传闻,可楚云细细思量起来,还真不是空穴来风这么简单!

    更重要的是,如果有张鲁愿意为马腾撑腰,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好端端的,马腾会突然自信心爆棚,要对付昔日的结义兄弟韩遂了。

    看来,时间一长,韩遂之流能保持本心,甘心割据一方做舒服地做一个土皇帝。

    但马腾的野心已然开始膨胀,不再满足于现状,决定更进一步了。

    楚云本打算把这羌人小头目打发走,但这小子鬼精鬼精地,似是看出楚云来头极大,竟当场跪地向楚云宣誓效忠。

    被这小子逗得一乐,好在楚云知道羌人并非百姓们传言中所描述的那般如妖魔鬼怪凶残可怕,才决定暂且接纳他,将其一并划入马超的部队,命其以后听从马超的将领。

    当然,楚云这么决定,主要也是因为马超在羌氐中的名声太大,让其统御羌人部队,就不必担心这些异族会轻易生出背叛之心,免得这搬起石头日后砸了自己的脚。

    之后,楚云打定主意,一面再派出部分哨骑前往汉中,尝试着打探汉中方面的情况,看看是否能听到有关张鲁勾结马腾的传闻。

    另一方面,楚云自己则马不停蹄地赶往祖厉县,尝试与韩遂进行交涉。

    如果楚云猜得不错,这个时候的韩遂若是得知自己率领八万大军前来调和他与马腾之间的矛盾,恐怕会激动得当场流泪,跪迎楚云。

    楚云选择先见韩遂,而非马腾,是因为就目前已知的情报看来,马腾明显是主动挑起争端的这一方面。

    故而,马腾一定不希望与楚云会面,别说是主动配合楚云放弃与韩遂间的争斗,就连对楚云发动奇袭,都不无可能。

    相比之下,韩遂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楚云介入,让处于劣势的他,能性命于难。

    二选其一,楚云自然要选一个能够交涉,并且愿意配合自己的一方。

    ——

    三日后,楚云顺利率军踏入抵近祖厉县东南二十里处,并提早派信使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原原本本地告知韩遂。

    果然,不出一个时辰,韩遂就派出亲信人马,率二百人作为仪仗队,前来恭迎楚云入城相叙。

    韩遂如此和善谦卑的态度,让楚云更加确认自己之前的猜测。

    楚云的到来,对眼下陷入窘境的韩遂而言,无异于“久旱逢甘露”。

第438章 贼喊捉贼

    早在董卓入京前,曹操就与韩遂在洛阳同朝为官,说起来,韩遂比曹操还要年长。

    可眼下,为了得到援助,韩遂竟毫不犹豫地向楚云屈膝下跪,虽说按照朝廷授予的军职来讲,他一个征西将军,向身为车骑将军的楚云跪拜行礼并不奇怪,但二者间差了二十几年的岁数,使得这一幕看起来颇为滑稽。

    实则,这恰恰是韩遂聪明的地方。

    凉州大多人都以为,与楚云相关的传言并不可信。

    可作为凉州地位最高的军阀,韩遂是为数不多知道真相的人。

    楚云的厉害,他是早在半年前,就特地派人打听过的。

    因此,他在得知楚云带着马超、庞德,又轻易收服梁兴、张横赶来此次见自己,就知道形式即将反转,他的灭顶之灾,也很可能在楚云的帮助下,不复存在。

    考虑到能换来这么多的好处,哪怕是“男儿膝下有黄金”,韩遂也不会顾惜这一跪了。

    有韩遂这个带头的做表率,其他随行而来的凉州将士,也纷纷跪地恭迎楚云,二百多号人马,就这么在城门外齐刷刷地冲楚云一并跪下。

    “车骑将军哪里的话,我韩遂是天子敕封的征西将军,身为下官,向您行礼是应该的,岂能计较年纪、辈分?”

    韩遂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他征西将军的军职,是曹操给的,楚云的车骑将军,也是曹操给的。

    所以,现在他韩遂有难,楚云理应对他相救,而他以后也会谨记自己的身份,不会跟朝廷、跟曹操作对。

    将韩遂的示弱讨好之意看在眼里,楚云再度意识到,情况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如果不是马腾把韩遂逼到一定的程度,作为曾经拥兵十万反抗朝廷的一方霸主,韩遂绝不会甘心对楚云这样的小辈,低声下气到这般田地。

    楚云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道:“文约将军,客气的话,我们还是留到以后再说吧。”

    显然楚云已经厌倦了韩遂的讨好和废话。

    “将军说得是,来,还请将军随我入城,在下已为将军备好薄酒!”

    “文约将军,请!”

    楚云没再多客气,带着将士们大摇大摆地在韩遂的恭请下,缓缓入城。

    但考虑到祖厉城太小,别说楚云的本意不愿扰民,就算是把城内本就为数不多的百姓全部赶出城,也腾不出空间来驻扎十万大军。

    为此,楚云只好让庞德留在城外,率领两万从宛城带来的兵马,并监督梁兴、张横二人的部队。

    至于楚云自己,则在马超的陪同下,率领另外四万大军入城。

    入城后,果不其然,祖厉城内的景象,与楚云预想的相去不远。

    萧条没落的街道上几乎不见任何小商小贩,只有几家由本地士族经营的酒舍尚且开张营业,不过生意只能用“惨淡”二字来形容,如果不是出于其他因素,楚云料想这些酒舍必然是整日处于亏损状态。

    韩遂似乎很善于察言观色,大概是猜到楚云在繁华的中原重镇待得日子长了,很可能看不惯凉州的荒凉景象,是一个劲儿地冲楚云赔笑致歉,还说凉州发展缓慢,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对此,楚云倒是也没多说什么,由于凉州地域的特殊性,就是放在和平时期,百姓们都时常比异族的匪徒打家劫舍。

    而眼下正值天下大乱之际,凉州地界上能有什么繁荣景象,反而才叫怪事。

    安顿好将士们以后,楚云带着马超、王平二人前去参赴韩遂布置好的酒宴,在此期间,马超随一直跟在楚云身后默不作声,但他几次欲言又止的举动,皆被楚云看在眼里。

    楚云知道,马超是希望自己能替他向韩遂询问,有关他母亲被韩遂杀害的消息,究竟是真是假。

    并非楚云不愿替马超一解心头疑惑,只是楚云认为韩遂迟早会主动提及此事。

    所以,在途中,楚云找了个时机,将自己的猜测告知马超,让他暂时不必担心,而马超对楚云信任有加,听楚云这么说,自然就不再为此事焦急了。

    策马向城中心行进了不足一盏茶的时间,楚云就远远望见疑似县府的建筑了。

    之所以用“疑似”这个词,是因为即便楚云做足了心里准备,仍觉得那栋建筑作为县府有点太煞风景了。

    坡度低缓的宽型阶梯上,每隔四到五层,就会出现残断的一段,如果是在夜间行走,估计不熟悉这段路的人,会因为踩空阶梯而当场摔一大跤。

    至于县府建筑本身,就更不用说了,别说是邺城、许都,就算从宛城随便找一处普通百姓家的房屋,也比这摇摇欲坠的“危楼”看起来,要顺眼得多。

    楚云用难以理解的眼神看向韩遂。

    就算他韩遂无暇顾及那些普通百姓,县府作为整座城池的代表建筑,再怎么说,也不至于破旧到这个份上,都舍不得出一点小钱,派人稍加维修吧?

    看出楚云心中所想的韩遂只得“嘿嘿”一笑,县府寒碜到这种这个份上,确实太过丢人。

    只不过楚云不知道的是,这祖厉城过去严格来说,并不在韩遂的地盘之列,而是他麾下某个小军阀占据的小城。

    韩遂在与马腾争夺高平县失败之后,为了避免全线溃败,才让麾下将士们暂且驻扎于此。

    不过这种丢人的事,韩遂当然不好意思跟楚云解释得太清楚,哪怕他猜到楚云已经大致了解到他的处境尴尬而艰难,但从他嘴里说出口,就只会让楚云对他更加轻视。

    于是韩遂也就只好憨笑着,任凭楚云去肆意猜想他了。

    好在楚云的涵养极高,就算嫌弃的神情在脸上短暂存在了片刻,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并没有开口询问县府如此破落的原因。

    唯一让楚云感到庆幸的,是下马在韩遂引领下,跨过台阶进入县府后,府邸内部的空间,并没有如外部那般破旧不堪,让楚云有种眼睛终于得救的庆幸感。

    穿过一段长廊,来到一间尚算宽敞的大厅,一只脚踏入其中,楚云就依仗着灵敏的嗅觉,闻到烤牛、羊肉特有的香气。

    虽说在凉州牧场众多,但牛、羊仍是颇具价值的稀罕物,特别是这时候韩遂还处于落拓状态,肯舍得拿出这些好东西来招待楚云,足以见得韩遂是下了血本了。

    这也同样意味着,他将楚云视作最后的大救星。

    将楚云视为至高上宾的韩遂,依次请楚云、马超、王平三人入座。

    在路上楚云已经主动向韩遂介绍了王平的身份,韩遂不免对王平这个少年人高看了几分。

    不过,韩遂也明白,这少年人哪怕日后必成大器,也绝非他现在需要去讨好的目标。

    他现在真正需要去哄的,是楚云和马超。

    与楚云一样,韩遂早就注意到马超看向自己的复杂眼神,作为传言中恶事的“始作俑者”,韩遂要猜到马超的心事是轻而易举。

    虽然早在近一年前,桌椅等家具就被大肆推广,但这大堂中,却不见任何诸如此类物件的踪影。

    香气四溢的各色菜肴被摆在席间,左右两侧是诸如虎、狼一类野兽毛皮制成的地毯,从色泽和毛皮保存的完好程度可以看出,这些地毯的制作工艺非常精妙。

    静待楚云、马超、王平三人依次坐在宴席左侧,身为主人本该居中而坐的韩遂不敢怠慢,只身落座在三人正对面,朝三人具备敬酒。

    楚云三人神色各异,但即使是脸色最不自然的马超,也因为楚云先前的提示,并没有驳韩遂的面子,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约莫着差不多是时候了,韩遂这才主动开口,向马超笑道:“孟起啊,说起来,伯父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啊!”

    见韩遂终于主动开口提及传闻之事,楚云和王平都悄然放下酒杯,聚精会神地看向韩遂,似是在等待他揭晓真相。

    至于马超,到了这个时候,当然也是终于忍不住问道:“伯……伯父,我只想知道,家母的死,究竟是不是您派人做的……?”

    韩遂叹了口气,低头瞥了眼手中酒杯,被擦拭得增量的青铜杯中隐约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旋即,韩遂耿直地回答道:“令堂尚在人间,而且过得好好的,又何来伯父我害死她这么一说呢?”

    闻言,楚云脸色如古井不波,王平与马超却是大惊失色。

    特别是马超,他英俊的面庞上,原本隐藏的煞气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极度震惊!

    “伯父……此话当真……?!”

    马超自幼与母亲一起长大,倒是跟父亲马腾聚少离多,因此,他与马腾总有几分生疏之感,与母亲却分外亲密。

    得知母亲平安无事,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直叫马超又惊又喜!

    见马超藏不住心头的激动,韩遂自知计划成功了一半,心中暗喜,嘴上也露出淡笑,和声和气地继续道:“当然是真的,本来你娘在金城住得好好的,但你也知道,最近金城是多事之秋,我不放心把她留在金城,就带着她一起来了祖厉。

    不过我没有强迫她随军,这是你娘同意之后,我才下的决定。

    孟起啊,等散席的时候,我会派人带你去探望你母亲的,现在无须急于一时,你我一年多未见,先陪伯父喝几杯,如何?”

    已经喜不自胜的马超,重重点头,满怀感激地冲韩遂道:“多谢伯父!侄儿先敬伯父一杯!”

    说完,马超娴熟地自己端起一旁的酒壶,将已经空荡荡的酒杯灌满,然后一仰头,将杯中的烈酒喝得一滴不剩!

    本来,马超还为母亲的事纠结。

    想到过去韩遂对他们母子颇为照顾,他担心如果韩遂真的是自己的杀母仇人,该如何报仇。

    现在,得知这一切都是谣言,马超的心情自然是由阴转晴,一片大好。

    至于韩遂是否在说谎这一点,马超完全不担心,毕竟对方承诺宴席一结束,就会让他去见母亲,除非韩遂意图在席间对楚云和他动手,否则韩遂撒这种很快就要被戳穿的拙劣谎言,就变得毫无意义。

    解决了这件众人都很在意的事,韩遂终于再度开口,谈及他的窘迫处境。

    将负责斟酒、候命的下人们尽数屏退,韩遂苦笑着自饮自酌一杯后,开口道:“将军,当着您的面,我不敢有所隐瞒,只想说几句实话,真话。”

    “文约将军请尽管直言就是。”

    明知道韩遂的这番措辞,是在有意赢得自己的好感,但楚云还是要承认,他确实喜欢坦诚相待的交流,而不是彼此反复进行浪费时间的无意义试探。

    “谢过将军。”

    韩遂放下酒杯,拱了拱手,说道:“将军,当着孟起的面,有些话我本不愿直言,但事到如今,我是不得不说了。”

    他看向马超,大概料到韩遂将要说出口的内容,马超向韩遂递去歉意目光的同时,也无声地表达自己并不会介意。

    韩遂点了点头,继续道:“大约在一个月前,就流传起孟起他娘被我害死的流言蜚语。

    起初,我并没有太在意,因为我觉得以我和马腾的关系,还有马腾对我的了解,这种空穴来风的谣言,要不了多久,就会自生自灭。

    可我万万没想到,马腾居然信以为真,还迅速集结他麾下的兵马,以及各路将领,打着为亡妻报仇的旗号,接连攻占了我在武威郡的三座县!

    当时我还以为马腾是受奸人挑唆,对我有所误会,还急于派人向他澄清事实,并表示他可以派信得过的心腹来确认他妻子的安危。

    后来他不肯听我解释,我回想起他集合军队攻占我属地的速度,根本不像是临时起意仓促组织,才反应过来,这根本是他自己安排的‘贼喊捉贼’!”

    听到这,楚云暂时还没有察觉到什么问题。

    韩遂不将马腾妻子派人送回马腾手上,不难理解,因为一旦这中间有人对马腾妻子下毒手,韩遂就失去唯一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了。

第439章 三封书信

    现在,楚云、马超与王平三人的脸色各异,但同样明白了一个事实。

    这场凉州内战的发起者是马腾,而且是用了较为卑劣的手段。

    通过歪曲事实,捏造一个出兵的借口,还要将韩遂赶尽杀绝,这种做法用在自己的结义兄弟身上,着实有点狠绝。

    “孟起将军,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问。”

    感觉差不多时机已到,楚云突然开口道。

    这番没说完的话,顿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因为楚云要问的问题是什么,众人是心照不宣。

    “将军您是想问,末将能否与家父兵戎相见吧?”

    这种程度的问题,就算是不善谋略的马超,也能预料得到。

    楚云没有回答,只是用凝重的点头,作为唯一的回应。

    原本,这种问题楚云不想在宴席中提及,但为了向韩遂表现出己方合作的诚意,楚云认为有必要先行做出一些承诺。

    虽然现在韩遂在与马腾的争锋中处于劣势,但楚云觉得合作就是要建立在双方对彼此具备一定信任,才能取得好的效果。

    像是早就思量好一样,马超果决地点头回答道:“与家父兵戎相见,着实并非末将之所愿,但家父的所作所为,说句实话,末将深为不齿!

    再者大丈夫先国后家,家父做出这等愧对朝廷之事,末将身为汉臣,理当纠正其错,拨乱反正。

    何况,文约伯父于末将有恩,末将无论如何,自当替伯父解此危难。”

    韩遂先前的措辞虽然隐晦,但在场的没有傻子,任谁都清楚此刻与马腾的争斗中,韩遂已经处于绝对的下风。

    马超这么说,属实给足了韩遂面子。

    听罢,韩遂心中倍觉欣慰庆幸,先前他始终不曾伤害马腾的妻子分毫,也算是一种博弈,现在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孟起年纪虽轻,却能恩怨分明,深明大义,伯父佩服啊!来!孟起,干一杯!”

    韩遂兴奋地举起已经斟满的酒杯,与马超的酒杯碰在一起,发出古铜乐器般清脆的声响,而后将杯中美酒饮得是一滴不剩。

    “文约将军,现在我们不妨商量一下,如何对付马腾将军,不知文约将军你有何计划?”

    楚云看似向韩遂征询意见,实则只是在向对方所求一个态度。

    深知这一点的韩遂不敢怠慢,立刻表态道:“车骑将军这是哪儿的话?!有将军您在,末将岂敢自作主张?自今日起,末将自当唯将军马首是瞻,将军您让末将怎么做,末将就怎么做!”

    现在的楚云就是韩遂的大救星,韩遂哪里还敢反过来指挥楚云?

    楚云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敢问将军现在手上有多少人马可供调遣?”

    交涉步入正题,楚云便不再兜圈子,而是直接问重点。

    “这……四……哦不,应该还有三万步军,五千骑兵……”

    慎重地考量着具体数量,韩遂有些不安地做出了真实的回答,并开始仔细观察着楚云的神色变化。

    身为凉州曾经实力最强盛的军阀,韩遂手中的兵马本不该这么稀缺。

    但自古兵败如山倒,随着韩遂的接连败北与失势,原先归附他的军阀势力不是选择疏远他脱离其控制,就是干脆改弦易辙,背叛他投入马腾麾下。

    在极其迅速的此消彼长下,唯有个别忠于韩遂的亲信军阀还愿意跟随韩遂与马腾僵持,这使得韩遂能调动的兵力,最终只剩下这么区区三万余人。

    “哎,看样子这些凉州人大多不知道何为忠诚……”

    亲耳听闻到不出意料的结果后,楚云在心里暗自感慨了一句。

    “无妨,文约将军,不知马腾现在麾下大约有多少人马?”

    楚云相信,就算是最精锐的探子,也未必能提供比韩遂口中说出的数据更精准的答案。

    毕竟,他们二人同样在凉州经营势力多年,对彼此的情况应该是最熟知不过。

    “步军六万,骑兵三万,还有羌族兵两万,据说氐族的杨千万和阿贵也率领两万氐族将士加入他的麾下……”

    韩遂越说脸色越难看,因为他担心自己和马腾见如此悬殊的兵力差距,会让楚云心生畏惧,继而撂挑子对他撒手不管。

    可见这种无路可走指望旁人当救命稻草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看出韩遂的忧虑,楚云谈笑宽慰道:“将军无须忧虑,马腾兵多,也不过共计十三万人,我此行带来的兵马也有近十万之众,加上将军您的部众,在兵力上我们并无劣势。”

    听楚云这么说,韩遂心里悬着的石头才算落了下去。

    “多谢将军,敢问将军准备如何对付马腾?”

    看了一眼马超,在确认马超脸色并无异常后,韩遂终于问出自己关心的问题。

    他知道,楚云此次来凉州的目的,并不是助战,而是平息他韩遂与马腾之间的纷争。

    所以,韩遂不知道楚云是打算先与马腾交涉,还是先动兵交手。

    “都说先礼后兵,先前投入马腾麾下的张横、梁兴二人现在都暂且在我帐下栖身效命,明日,我就让他们二人联名写下一封书信,派人交到马腾手下。

    至于书信的内容嘛,自然以劝其打消称雄凉州,吞并文约将军势力的意图为主。

    他若是同意,本将军自会让他归还割让领地,赔偿文约将军先前的损失,他若是不同意,我也算给足了他和孟起将军的面子。”

    说完,楚云含笑看了一眼马超,对方则以感激的眼神作为回应。

    楚云话音一落,一旁的马超补充道:“将军,末将也会写下一封书信奉劝家父罢手,只是他愿不愿意听从,末将就不知道了……”

    “如此,就有劳孟起将军了。”

    楚云主动向马超拱了拱手,以示感谢。

    韩遂还是不大放心,低眉顺眼嗫嚅着问道:“将军,若是马腾不肯听劝,不知我们当如何用兵?”

    “他若是敢不听劝,五日之内,我定当挥军东进,一举攻克高平县!”

    楚云的语调慷慨激昂,气吞山河,说出的豪言壮语,更是让韩遂惊惧万分。

    高平有“第一城”的美誉,城防坚实异常,在安定可谓是最难正面攻克的城池。

    而马腾麾下的十三万人马,眼下十之八九都屯驻在此城中,正对祖厉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发动猛烈进攻。

    在这种情况下,楚云竟扬言要一句攻克高平,哪怕韩遂深知楚云的厉害,也不免对楚云的这番豪迈之言有所质疑。

    “将军,高平城防远非安定其他各县所能比拟,此事是不是该再从长计议一下?”

    深知楚云是最后希望的韩遂,可不希望看到对方这么快就倒台。

    “无妨,将军不必担忧,且先看看马腾会如何回信,到时候我们可以再做商议。”

    楚云没有把话咬得太死,是为了让韩遂不要杞人忧天,实际上,他这时候已经在琢磨着如何击败马腾,攻克高平了。

    只有傻子,才会指望几封书信能让马腾改变心意,如果马腾不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怎么可能冒着和结义兄弟翻脸这种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不惜捏造谎言,也要放手一搏呢?

    他一统凉州的决心,绝不可能这么轻易有所动摇。

    楚云真正的目的,是想看看马腾是否会主动露出破绽,让他得以捕捉到可趁之机。

    “也好……”

    韩遂不敢多言,以免触怒了楚云,只得悻悻作罢。

    正事聊完,几人终于开始动筷,在一旁只听却不曾插言半句的王平,似乎早就饿坏了,一见众人动筷,就等不及地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好在凉州民风彪悍,哪怕是韩遂这样身份高的人,也不再像中原的士族子弟们那么讲究理解,对于他这种不肯细嚼慢咽的作风,只是一笑置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似乎都有所保留,没有一人饮酒至醉。

    尤其是身为主人的韩遂还清醒地记得,找几位侍女,为马超带路,让其去面见母亲。

    至于楚云,则是与王平各自被韩遂安排人,一路护送到提前准备好的驿馆进行歇息。

    虽说驿馆的环境一样远比不上中原,但从一尘不染的地面上,楚云经过观察,意识到这是韩遂临时特地为他准备的住处,可见对方还是对他不敢有所怠慢,心中的不满,也就消减了大半。

    为了保证自身安全,亲卫们都守候在驿馆内外,原本韩遂安排来负责保护楚云安全的将士,大多被赶走,韩遂在得知此讯后,并不敢有任何怨言,只是任由曹军将士们这么做。

    毕竟,换做任何人,在个人安全的保卫上,都不会放心交给外人来负责。

    楚云静静躺在干净整洁的简陋床榻上,没有入睡。

    尽管时间尚早,天色还没到黄昏,但楚云没有休息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在等人。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门外就传来一阵稳健有力的脚步声。

    从亲卫们肯放此人接近门口,楚云就知道,他等的人来了。

    “咚!咚!咚!”

    不多不好,刚好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在门外响起。

    “进来吧。”

    楚云淡漠地说了一声,从床榻上爬起,靠着墙面伸直双腿坐在床上。

    门“咯吱”一声被应声打开,只见已经换好了一身便装华服的马超,正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从他脸上不曾散去的欣慰笑容,楚云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见到令堂了么?可有替我向她老人家问声好?”

    闻言,马超脸上的笑意更浓。

    “将军所料不假,伯父他没有骗我,我母亲身体康健,精神也不错,既没有任何伤病,更看不出有任何被怠慢的迹象。”

    说着,马超继续道:“我与她老人家聊了几句,把近况一五一十地告知于他,将军,这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无妨,令堂又不会泄露军机。”

    楚云含笑摇头,表示没什么。

    “将军,这么看来,伯父的话应该基本属实,不知您方才在宴席间说的话,是真的么?”

    “你指的是哪些话?”

    “就是您说,家父若不肯听从您的调解,就在五日之内攻克高平县。”

    “当然是真的,不但是真的,而且也是我们必然要实施的计划。”

    楚云笑容不变,语气却更为认真的几分。

    听出楚云的话外之音,马超惊异地问道:“将军,您的意思是,家父一定不会同意与伯父罢兵言和?”

    楚云闻言忍俊不禁,不知该感叹马超的天真,还是该感叹他对自己的父亲如此不了解。

    “孟起将军啊,你试想一下,若是令尊这么轻易就能被我们说服,他怎会不惜背叛结义兄弟的情谊,甚至不在乎令堂的死活,也要与韩遂将军兵戎相见呢?”

    楚云的这番话,就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在马超的心上。

    不错,马腾明知妻子还在金城居住,可他在计划对韩遂动兵之前,非但没有派人秘密将妻室接回,反而以此捏造谎言,作为向韩遂出兵的借口。

    这无疑说明,马腾根本不在乎妻子,也就是马超母亲的死活。

    在这个时代,特别是在凉州,此等凉薄之举并不算难得一见。

    只是,马超自幼与母亲朝夕相处,母子间的感情,也自然要比寻常母子更深厚得多。

    对于马腾的这种选择,马超虽然能理解,但心里还是感到非常不舒服。

    “将军说得是……”

    脑中勾起万千思绪,马超没有多说什么,只能以苦笑来回应楚云的话。

    看出了马超的失落,楚云从床榻上站起身,拍着他的肩膀作为鼓励,安抚道:“孟起将军,放心吧,我此次虽然不得不让你们父子二人兵戎相见,但我会尽量避免让你走上大义灭亲这条路的。”

    楚云看得出,马超虽然和马腾没什么深厚的感情,却也不愿意见到自己的父亲继续在歧途上越走越远,更不希望亲自手刃父亲,尽管对方对不起他们母子。

    “如此,那就多谢将军了!”

    没想到楚云看出自己的顾忌之处,马超既感激又惊讶,连忙拱手向楚云郑重施礼道。

第440章 将计就计

    这无疑说明,马腾根本不在乎妻子,也就是马超母亲的死活。

    在这个时代,特别是在凉州,此等凉薄之举并不算难得一见。

    只是,马超自幼与母亲朝夕相处,母子间的感情,也自然要比寻常母子更深厚得多。

    对于马腾的这种选择,马超虽然能理解,但心里还是感到非常不舒服。

    “将军说得是……”

    脑中勾起万千思绪,马超没有多说什么,只能以苦笑来回应楚云的话。

    看出了马超的失落,楚云从床榻上站起身,拍着他的肩膀作为鼓励,安抚道:“孟起将军,放心吧,我此次虽然不得不让你们父子二人兵戎相见,但我会尽量避免让你走上大义灭亲这条路的。”

    楚云看得出,马超虽然和马腾没什么深厚的感情,却也不愿意见到自己的父亲继续在歧途上越走越远,更不希望亲自手刃父亲,尽管对方对不起他们母子。

    “如此,那就多谢将军了!”

    没想到楚云看出自己的顾忌之处,马超既感激又惊讶,连忙拱手向楚云郑重施礼道。

    “孟起将军不必言谢,不妨还是先想想如何劝说令尊吧,说不定这一次,我就看走了眼,令尊会被你的言辞所感动,顾惜父子之情而与文约将军罢兵言和呢?”

    这番安抚之言,楚云说着自己恐怕都不信,马超也唯有报以苦笑做回应。

    “好吧,那末将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明日之前,我会把信写好,交由将军您察验,若是有措辞不当的地方,还望您能不吝赐教纠正。”

    这种吟诗作赋之类的事,马超向来不擅长,只是他绝对想不到,楚云在这方面的功底,可能比他也强不到哪去。

    “当然没问题。”

    楚云用一句很客气的话,结束了二人的对话。

    目送马超离去后,因赶了几日路而有些疲惫的楚云,在向下属的亲卫们布置好防务任务之后,就此早早睡下。

    ——

    两日后,正午。

    高平县的城墙上,石砖一片崭新,且是清一色的土黄色。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高平县的城墙上没有出现过被大规模破坏的痕迹,否则的话,就算采用颜色相近的砖石进行修补,也会因石材的色泽不同,而给人一种一眼就能看出的违和感。

    城内的大街小巷,虽不比许都那般繁华热闹,但也远比萧条的祖厉那等小城要富有生机得多。

    总得来说,高平县坐落在荒凉的凉州,就像是黑白世界中的一抹彩虹,醒目非凡。

    此时的马腾身处县府之内,一身淡灰色皮衣,正板着脸,将刚刚默读完的三封书信全部放到桌案上,叹了一口气。

    马腾的身旁,围绕着一圈心腹,算起来,少说也有十几人。

    他们装束各异,似乎有汉人,也有羌、氐两族的首领。

    “将军,这三封信,真的是张横、梁兴还有少将军派人寄来的吗?”

    作为归附马腾的众多西凉军阀中实力较强者,旁人不敢出言询问时,身披扎甲脸色煞白的程银,已然忍不住先行发问。

    马腾看了一眼程银,凝重地点头道:“是他们,他们三人的字迹,我都认得,韩遂手下应该还没有厉害到能模仿字迹骗过我眼睛的人才。”

    闻言,程银脸色更为惶恐,不安地问道:“这么说来,关于车骑将军楚云与少将军、庞德将军三人攻破潼关,逼降张横、梁兴,还近十万大军前去祖厉支援韩遂的消息,是真的?!”

    程银话音一落,马腾周围诸如次子马休、三子马铁、侄子马岱,马玩、候选、杨秋等汉人军阀,以及杨千万、阿贵等氐族首领,无一不是脸色哗变!

    车骑将军的名头近年来有多响亮自不必多说,如果说先前还有人觉得那些事迹都是谣言的话,那张横、梁兴二人的落败,就像个巴掌拍在这么想的人脸上。

    这些军阀和异族首领们齐聚于马腾麾下出力一起对付韩遂,说白了是出于利益相符的原因。

    眼下韩遂若是当真得到楚云的支持,双方实力的天平将会重启,低弱我强的形势势必被打破。

    如果马腾真的打算与楚云交手,且不说这些军阀们根本没有信心获胜,就算他们当真能侥幸胜过楚云,又如何?

    别说是杀了楚云,就算伤到楚云分毫,也只会引来曹操疯狂的报复。

    到那个时候,凉州怕是要血流成河,他们这些人别说是做土皇帝了,连命都未必能保得住。

    看众人脸色各个噤若寒蝉,知道不能让他们轻易打退堂鼓的马腾赶紧道:“诸位无需惊慌,车骑将军的意思,应该并不是与我们交手,他们有十万大军,我们的兵力也不止十万,既然势均力敌,他楚云对我们应该也是颇为忌惮,否则,他何须让张横、梁兴还有犬子三人送书信来?”

    马腾的这番精神胜利法言论,还当真就起了不小的效果,至少众人不复方才那般惊慌失措,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

    “将军,不知他们三人在信中都说了些什么?”

    侯选用手指蹭了蹭下巴上的络腮胡,好奇地问道。

    一时之间,众人都一同用相近的眼神投向马腾,看样子,众人对这个问题都颇感兴趣。

    毕竟来信的,还有马腾的亲生长子——马超。

    “不过是用朝廷来压咱们,劝咱们与韩遂罢兵言和,不要再让凉州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等等言论罢了。”

    马腾冷哼一声,似乎对信中的内容相当嗤之以鼻。

    侯选点了点头,众人对这个结果毫无意外之感。

    “将军,不知您准备如何回复他们三人?就算梁兴、张横这两个‘叛徒’可以不加以理会,孟起将军是您的亲生儿子,您总要有所回应吧……?”

    与马腾关系最好的马玩不禁建议道。

    马玩的这番话,算是说到马腾的痛处了。

    外人有所不知,他与马超的关系并不融洽,早年马超年幼时,马腾就把他们母女给丢到金城不管不顾,好在韩遂讲义气对他们二人多加照顾,马超的童年才算没有忍饥挨冻。

    等马超长大成人后,马腾对马超的任用连“任人唯亲”都算不上,使得分明能力出众的马超,没有一展抱负的机会。

    直到后来马超选择久留朝廷不肯返回西凉,马腾才认识到自己过去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只可惜是悔之晚矣,他已无法挽回儿子的心。

    否则,现在亲儿子也不会帮着朝廷,一起来对付自己。

    “我回给他们三人回信的,不止是孟起,就是张横、梁兴二人,我也一样会回信。”

    马腾知道,潼关失手,责任并不在张横、梁兴二人身上,他们选择暂时归附楚云麾下,也是迫不得已,这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背叛自己。

    毕竟凉州军阀们本就是相互合作的关系,张横、梁兴从没向马腾宣誓效忠,自然也谈不上“叛徒”这么一说了。

    更何况,马腾现在已经生出了别的心思,意欲取巧获胜。

    “将军,我说话不懂拐弯抹角,您别见怪,我想知道,您打算怎么回复他们三人?是假装接受他们的提议,还是直接拒绝?我听说你们汉人有个说法叫‘缓兵之计’,不如……?”

    说这句话的,是氐族首领杨千万,他身形魁梧,下半身穿着宽松的灰裤,上身则是袒露出见状胸肌的短衫,在凉州的秋季能穿成这般衣不蔽体,可见他身体的耐寒力极强。

    “缓兵之计并无不可,但在这个时候,我们有更好的选择。”

    欲言又止的马腾没有把话说全,而是恰好停在这里,阴笑道:“诸位放心,我已心中有数,若是计划顺利,不出三日,我军必将有一场大胜!到那个时候,别说是韩遂,就是楚云也奈何不得我们!”

    见马腾如此信心满满,众人仿佛也被其感染,全部打起了精神。

    马腾暂时不肯透露计划,众人也不想多问,只是表示会静待马腾的好消息,便就此散会。

    目送着其他人接连离去,马腾开始招呼着手下替他准备纸笔墨,旋即开始忙着给梁兴、张横还有长子马超三人写回信。

    表面上,马腾给三人准备的回信几乎如出一辙,找不到任何区别。

    内容无非是韩遂犯下了如何如何罄竹难书的罪过,他不得已讨伐之,还请他们三人替他向车骑将军问好,并代为转告楚云,他向韩遂出兵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大义灭亲之举,请楚云高抬贵手,不要被奸人韩遂的一面之词所蒙蔽。

    然而,这只是表面的场面话,真正的旋即,在于信件中另有玄机,也就是隐藏着的夹层。

    这种手段在凉州并不罕见,但考虑到梁兴、张横还有马超三人都在楚云的手下做事,楚云难保不会截获或检查马腾回寄的书信。

    为了瞒过楚云这个外人,马腾才将真正的书信放置于夹层。

    至于真正的书信中,所写的自然是关于劝降他们三人的内容。

    特别是在劝说马超重回自己麾下的书信中,马腾难得地用上这辈子都没用过的煽情词句,简直比久别的情侣寄给对方互诉思念之情的书信还要肉麻。

    如此可见,马腾对于战胜韩遂,一跃成为凉州之主的欲望,是有多么强烈!

    又过了一日,当梁兴、张横还有马超三人收到书信时,全部是无可奈何地摇着头。

    楚云明知他们三人都收到了书信,但根本没有检查书信的意思。

    在楚云看来,无论马腾在书信中写了什么,马超都不会被其三言两语劝说得临时叛变。

    至于张横、梁兴二人是滑头得很,似他们这种老油条在见识到他的厉害之后,就更不可能在这种时候,选择通敌背叛楚云了。

    事实也正如楚云所预料,梁兴、张横在看到夹层中隐藏的书信后,看都没看,就为了表忠心直接上交给楚云了。

    他们可不想让楚云产生任何的误会,以免小命不保。

    至于马超,倒是把隐藏在夹层中的书信给完整地阅读了一遍。

    可他非但没有被马腾的甜言蜜语所打动,还以为马腾是不知从哪请人代笔,写出这种肉麻到可以用“恬不知耻”来形容的书信。

    特别是诸如什么“分别以来,为父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这种话,马超当真是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冷笑。

    马超心想,当初您把我娘和我丢在金城不管不顾,一晃就是十年,您老吃香喝辣,日子过得好生惬意,也没听说过您老茶不思饭不想啊!

    随着马超也将书信上交,马腾自以为高明的反间之计,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本来,楚云还以为马腾身为外地人,能在凉州混出这么大的名堂,多少有几分真本事,现在看来,他着实是高看了此人。

    从马腾在书信保密上下了这么大的功夫,足以见得马腾对这道反间计既是寄予厚望,又是信心满满。

    然而,如此简单的伎俩,根本不存在奏效的可能性。

    可见马腾根本没有什么本事,才会病急乱投医,错误判断他对梁兴、张横二人的掌控力,以及他和马超之间的亲情。

    但凡他有一点自知之明,就该知道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轻易放着楚云这颗既有实力,又背景过硬的大腿不抱,而选择跟着他马腾做亡命徒。

    此时,马超正与楚云独处在帅帐中,眼看着楚云读完书信,马超就迫不及待地发问。

    “将军,您觉得,我该如何回复他?”

    用“他”来形容马腾,而不是先前常用的“家父”,可见马超对马腾的失望更胜从前。

    “孟起将军怎么看?”

    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楚云却像准备考验学生的老师一般,怪笑着发问。

    “末将打算严词拒绝,却不知将军是否另有打算……?”

    看来,马超倒是个直性子,耍阴谋诡计之类的事,他并不在行。

    “不,孟起将军,我倒是以为,不妨将计就计,借此机会以诈降之计,诱使令尊自投罗网!”

    楚云说这番话时,脸上浮现出不好意思的尴尬笑容。

    马腾再怎么说,也是马超的亲生父亲,让马超打感情牌去算计自己的亲爹,连楚云这样善用阴谋的人,哪怕脸皮锻炼得越来越厚,也难免觉得有些对不住马超。

第441章 背叛

    楚云说这番话时,脸上浮现出不好意思的尴尬笑容。

    马腾再怎么说,也是马超的亲生父亲,让马超打感情牌去算计自己的亲爹,连楚云这样善用阴谋的人,哪怕脸皮锻炼得越来越厚,也难免觉得有些对不住马超。

    不过对不住归对不住,楚云对马腾可没有丝毫手软放过的打算。

    倒不如说,既然马腾天真到这种程度,如果不趁机给他好好上一课,楚云都觉得对不起对方的愚蠢。

    “将军您的意思是……?”

    马超有所领悟地问道。

    “我意,将军不妨假意答应令尊回归他帐下,做内应助他攻克祖厉城。

    这样,孟起将军你不是负责驻守北城门么?不如你在信中告诉令尊,明晚子时,你会偷偷打开城门,放他入城,给他争取趁夜攻占祖厉的大好机会!”

    “明晚……?会不会太仓促了些?他不会生疑么?”

    楚云没想到,这马超听到要坑自己老爹,居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而是直接提出这种问题。

    “当然不会,所谓‘迟则生变’嘛!你在心中就说拖得越久越容易露出马脚,令尊急于求生,必定中计!”

    “将军说得是,我这就准备一下回信,还是老规矩,我写好之后,让您过目一遍?”

    在看到马腾那封恶心肉麻的劝降信之后,马超已然坚定地走上“坑爹”之路。

    “不必了,孟起将军自行裁断就是,我想令尊未必会生疑,就算生疑,眼下这番情形,也由不得他多加考虑。”

    楚云这番将计就计最厉害之处,并不在于计谋本身有多么精妙,而是抓住了马腾畏惧楚云,以及内部关系并非牢不可破等因素。

    现在的情形,马腾手下的军阀以及异族首领们,都很清楚有楚云插手帮助韩遂,他们想将韩遂吞并的意图,已经难以实现了。

    为了将人心聚拢,以免有人生出别的心思,眼下马腾最需要的,就是尽快打一场大胜仗,最好是能连带着楚云一起击败,以此证明楚云并非不可战胜,防止人心思乱。

    “好,那末将这就回去撰写信件。”

    马超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像是巴不得早点看到马腾上当受骗的模样。

    将此情此景看在眼里的楚云,心里替马超感到悲哀。

    他明白,马超的这副表现,并不是因为他生性凉薄,而是因为他已经对马腾彻底失望了。

    目送马腾离去,楚云一如既往地喊着近日因苦练斩箭术而心态崩溃的王平继续练剑。

    虽然楚云不想承认,但每天按着王平备受木箭头的琢磨,他这心里总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王平,别怪老师我心狠,等十年之后,兴许就轮到你这么折磨你的弟子了。”

    在心里这么感慨一句,楚云毫无愧疚感地继续在比湖县还要破旧的靶场,观摩王平被弓弩手们用木箭射得全身上下四处是伤。

    ——

    除了马超以外,楚云还让梁兴、张横二人也写下诈降之信,派人回送给马腾,并向马腾索要战胜韩遂后的奖赏。

    这么做,就是为了让这次诈降表现得更逼真。

    又过了一日,收到梁兴、张横以及马超三人回信的马腾,当晚乐得差点没当场昏过去!

    他本以为,三人之中有一人能答应自己,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却不曾想,他们三人都表示,屈居于楚云麾下不过是一时的苟且,眼下能重归马腾麾下,是再好不过。

    马腾随即下令让全军将士早做准备,特别是还嘱咐了几位军阀和氐族首领,要他们也做好随时出战的准备。

    为了防止计划泄露,马腾当然不会暴露自己的战略。

    一日后,入夜,按照与马超、梁兴、张横三人“商量”好的时间,马腾约摸着赶到祖厉附近时正值子时,便召集所有将领,除了让他最信得过的马玩留下负责留守高平以外,其余人全部集结兵力,随他前去夜袭祖厉。

    这个时候,马腾才将马超三人愿意开北城门助他入城的事告知其他军阀。

    其他军阀闻言,大多万分惊愕,但对于马腾瞒着他们此事并无怨言。

    毕竟,就像马腾对他们有所防范一样,他们自己也同样在防着马腾,既然大家彼此相互忌惮,就谁也不必埋怨谁。

    可惜的是,这些军阀虽然都是在凉州茹毛饮血惯了的冷血之徒,却无一人精通谋略,对于楚云如此浅薄的诈降之计,几乎没人怀疑其真伪。

    唯有年轻的谋士傅干站出来,他先是环视着各个喜笑颜开的大人物们,然后向马腾拱了拱手,谨慎地质疑道:“将军,楚云此人一向是阴险狡诈,依在下看,张横、梁兴二人不过是随波逐流之徒,既已被楚云所擒,绝不会心怀忠义冒着被杀头的风险,替将军您开城门……”

    傅干此时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马玩见他面相尚且年轻,略有些不屑地反问道:“傅干,你的意思是说,连孟起将军也在帮着那楚云一起蒙骗寿成将军不成?

    你可莫要忘了,孟起将军与寿成将军是亲父子啊!”

    “是啊!”

    “就是说嘛!”

    “没错,父子之情,岂能有假!”

    马玩的说法,顿时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

    此时,马腾心里虽然有些反感傅干在这个时候泼整个凉州联军的冷水,但念在对方也是一片好心才出言提醒,马超不想搏了对方的面子,只是笑道:“彦材啊,你多虑了!张横、梁兴二人毕竟与我们相交多年,那楚云不过是个外人,他们二人再不济,也不至于连自己凉州人的身份都给忘干净了吧?

    至于孟起你就更不必担心了,所谓‘知子莫若父’,我相信他绝不会出卖我这个亲爹的!”

    显然,马腾对自己先前书信中的措辞文笔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只可惜,他完全不知道这份过度自信会将他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见众人几乎全是一个鼻孔出气,傅干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想劝得主意已定的马腾改变心意,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唯有暗自叹息摇头,不再多言,心中暗自感慨:“世人言那楚云逢战必胜,智绝天下,我看倒不如说世人大多无知,似马腾这群庸碌之辈,连小小的诈降之计都看不穿,死到临头还在做着春秋大梦浑然不知,那楚云焉有不胜之理?!”

    这心里郁闷归郁闷,傅干知道,马腾等人大祸临头已经不远了,要不了多久,等待他的很可能也是灭顶之灾。

    为了不被马腾这等蠢货连累,傅干决定尽快找个机会开溜。

    马腾与军阀们没多理会傅干,开始集结各自的人马,准备出城。

    夜袭城池,兵力多寡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四个字是“兵贵神速”。

    所以,马腾只带上四万骑兵,就开始向着祖厉城的方向进发。

    两城之间的距离算不上远,若是急行军的话,以骑兵的速度,在一个半时辰的时间内,要赶到祖厉城门下,并不困难。

    夜色茫茫,在平原上尽情驰骋的凉州骑兵与氐族轻骑们,似乎已经在幻想着,今夜顺利杀进城后,该如何烧杀抢掠,来庆祝即将到来的胜利了。

    因为坚信马超、梁兴、张横三人会做好充分的准备,马腾甚至没有嘱咐前锋将士们熄灭手上的火炬,就这样顺着一连串的火光,全军一路纵横奔驰,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顺利感到祖厉城下。

    看到祖厉城北城门上的断壁残垣,马腾冷哼了一声,心里正想着:这种城池就算没人替我开门,我要攻克它也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就算是楚云又能怎样?

    在黑夜中,哪怕是一点微弱的光芒,都足以吸引旁人的注意力,更何况是马腾军手上的一大片火光。

    城墙上的将士们早已发现了马腾军,见敌军来到城门之下,在城门上等待多时的马超冷峻的脸上,流下一抹冷汗。

    他知道,此时此刻站在城门下的众多敌军之中,存在着他的亲生父亲。

    可事已至此,他早就下定决心,这种关键时刻更由不得自己退却心软。

    做了一个摆手的手势,手下心领神会,用马超交代的方法,接连在城墙的左右两侧点亮火把。

    这是马超在心中与马腾商量好的接头暗号,马腾眼见此景,内心狂喜。

    马腾最担心的,就是在这期间出什么变故,比如楚云察觉到他们三人与他暗通款曲。

    现在看来,没有任何意外,一切都按照他先前预想的方向在行进。

    当然,至少马腾自认为是这样的。

    下一刻,随着“吱呀呀”般刺耳的厚重金属摩擦声,残破的城门被应声打开。

    马腾紧张地咽下一口口水,他此时的模样,简直像极了色中饿鬼见到衣不蔽体的绝世美人一般,眼中写满了觊觎与渴望。

    “将军,咱们快进城吧!与孟起将军他们里应外合,杀韩遂、楚云等人一个人仰马翻、片甲不留!”

    侯选与马腾一样是两眼放光,恨不得现在就立刻拍马进城,尽情杀戮。

    程银也点头附和道:“看来孟起将军还是顾惜父子情份,恭喜将军啊!”

    见众人都没觉得有什么异常,早就按捺不住内心冲动欲望的马腾再也忍不住,立刻高声下令道:“全军将士,随我入城!”

    说完,他竟毫不迟疑地亲自率军入城!

    听到马腾那并不算熟悉的声音,以及他高呼的话语,马超的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

    敌人的将领这么愚蠢地自投罗网般,轻易进入己方并不算精心布置的陷阱,这本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好事。

    然而,这个人如果恰好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味道一下子就全变了。

    好在马超早就看开了这一点,哪怕心中多少有点不是滋味,却绝不会有丝毫的动摇。

    冲进城池的马腾借着身旁护卫勇士们手上的火光,张望着四周,见周围并无异样,更是送了一口气,将最后那点仅存的防范之心,也彻底打消。

    通常来讲,如果只是一场埋伏,他马腾居然身先士卒冲进城,伏兵理应立刻对自己发动进攻才对。

    而马腾没察觉到伏兵的存在,这对于头脑简单他的而言,就是“安全”二字的证明。

    “吾儿孟起何在?!”

    放下心来的马腾放肆地高呼着马超的名字,等着与马超父子团聚,“顺便”一举将整个北城门控制下来,并借助骑兵在城内官道上可以肆意冲锋的优势,进一步控制整个城门。

    此时,凉州四万精骑并没能一口气全部入城,严格来说,至少还有一半左右的人马,还在城门口拥挤着争相入城。

    可就在这时,城墙上左右两侧的火光,突然熄灭!

    “咦……?”

    “怎么回事?!”

    “不对劲!”

    凉州将士们对于这异变的反应非常敏感。

    “咯哒……咯哒……”

    这时,城墙上突然响起异样的声音!

    紧接着,无数滚木落石顺着城门正上方的城楼,向下方劈头盖脸地接连砸下!

    挤在门口的凉州骑兵们来不及反应,更不可能有时间躲闪,哪怕身处马背上,失去了速度的优势,还是被砸得七荤八素,有数百人当场被砸翻下马,当场吐血身亡。

    “有埋伏!”

    “快撤!”

    身旁的军阀们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劲,马腾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片空白。

    他不敢相信,自己上当受骗了,而欺骗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生长子。

    懊恼?悔恨?还是憎恶?

    马腾的心被复杂多样的情绪侵蚀占据,这种被背叛的感觉,让他倍觉苦楚。

    他的发家史称不上干净,曾经也做过不少背叛别人谋取利益地位的下作之事。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亲生长子,居然会对他做出这种事。

    看着周围乱成一团的将士们,马腾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一股愤愤难平的怨气充斥着胸口。

    他想发泄。

    该破口大骂马超枉为人子不守孝道?还是责骂楚云逼迫马超背叛自己的亲生父亲?

    马腾有些糊涂了。

第442章

    张辽、高顺可是两位超一流将领,这二人在个人勇武上,也许入不得顶尖高手行列,但此二人统率兵马作战的本事,堪称汉末顶级。

    一个是后来率八百人马威震逍遥津,杀得孙十万屁滚尿流,一个是以区区七百人组成的陷阵营攻城拔寨,手到擒来。

    人多打人少,打得赢实在算不得什么本事,更别说有些名将占了兵力优势还要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而以寡敌众,以弱胜强者,才算是真正懂得用兵之道的良将。

    这样的两位良将,楚云觉得若是其中有人就此死在这箭雨下,未免有些太过可惜。

    夏侯惇这才想起从得意忘形中恢复清醒,对于楚云浇灭他的喜悦,他非但不生气,反而收起笑容,用看待恩人的眼光看向楚云。

    这一仗能赢,是因为他严格按照楚云先前布置好的策略迎战,没有楚云指点,他如何能迎来从军生涯的首胜?

    夏侯惇感激地看着楚云,竟行了一礼,回答道:“方才落马的那个,正是高顺!”

    楚云一听,赶忙冲已经得令向前冲锋的羽林骑们大喊道:“抓活的!且莫伤了高顺性命!”

    夏侯惇一听,就像是突然被人浇了一头冷水,瞬间脸色一变,矛盾地问道:“贤侄,你这是什么意思?!”

    显然,夏侯惇已听出楚云有活捉高顺,甚至收为己用的意思。

    要知道,夏侯惇就是在三年前与高顺交手时,不幸被流矢所伤,以致失去一目,成了独眼龙。

    这个仇,夏侯惇理所当然要算到高顺的头上。

    见夏侯惇似乎有不悦之色,楚云不愿得罪他,只得耐着性子安抚劝解道:“元让叔,此人的本事,您与他交过手应该最为清楚不过,杀之可惜啊!”

    “这……”夏侯惇面露难色,他也清楚高顺是一位无比难得的良将,但他的性子向来是有仇必报,要他放过高顺甚至与之化敌为友,他是打心底排斥。

    话虽如此,楚云助他取得指挥生涯的第一次胜仗,他是有仇必报,也同样是有恩必报,刚承了楚云的人情,就驳楚云的面子这种事,夏侯惇也不愿意做。

    犹豫了片刻,夏侯惇一咬牙,跺脚道:“罢了,就算杀了他高顺,又能如何?我这只眼还能再重新长出来不成?”

    夏侯惇到底是豁达之人,想到此人若能为兄长曹操所用,更是一大助力,夏侯惇便将私人恩怨抛诸脑后。

    见夏侯惇肯搁置旧日恩怨,楚云满怀敬意地冲他拱手道:“元让叔深明大义,小侄谢过元让叔!”

    夏侯惇只得以苦笑回应。

    道谢后,楚云抓紧时间上马,追上前方的羽林骑们。

    高顺麾下早已溃不成军的骑兵们,死的死逃的逃,还有百余骑将中箭昏迷的高顺护在中央,眼中满是悲凉之色。

    当然,那些企图逃跑的人,此刻已然死在夏侯惇布置的弓弩手们的乱箭之下。

    但凡留下的,不是铁了心与高顺共存亡的心腹亲卫,就是平日敬重高顺不忍弃之不顾的好汉。

    他们很清楚,等待他们的命运很可能是死亡,但这世上总有个极少部分人,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上千羽林军收到楚云的命令后,并不发动进攻,只是将这百余骑团团围住。

    楚云在马背之上,欣赏地看着这些肯为高顺慷慨赴死的士卒。

    他们大多有伤在身,有得甚至伤势比高顺还要眼中,紧靠着意念支撑自己,趴伏在马背上,强撑着双眼,迷糊地看着楚云等人。

    “高顺何在?!”楚云看着这些残兵败将,铿锵有力地高声问道。

    楚云的声音很大,惊得林中鸟儿一家展翅高飞,向南逃去。

    守在高顺身边的士卒们,却只是一个个冷眼凝视着楚云,没有任何人开口回答半个字,只有因伤势而逐渐急促的阵阵喘息之声,在周遭不住地回荡。

    楚云顿时失去耐心,拍马赶至一位敌军骑兵的战马前。

    这位骑兵左臂中箭,血流不止,眼见楚云眨眼间已靠过来,只得单手提抢向楚云刺去。

    他本就有伤在身,又失了斗志,出枪的速度在楚云眼中与乌龟爬行无异。

    楚云骤然抽出腰间鞘中的青锋剑,一道青芒夺目而出,剑锋划出一道绚丽弧线,将这位骑兵手中的长枪斩成两截,枪头旋转着飞出数丈外,插在一棵大叔的枝干上。

    楚云身后的羽林骑们为保证楚云安全,向前凑来,保证一旦敌军殊死反扑,能够顷刻之间将他们尽数剿灭。

    那位骑兵一把将枪杆摔到地上,瞪着楚云视死如归道:“有种你就杀了我!”

    他的眼神很壮烈,他选择用生命去捍卫高顺的尊严。

    其余近百人的眼神,与他极为相似。

    只因他们已无力保护高顺的性命,他们能恪守捍卫的,唯有高顺最后的尊严。

    楚云轻蔑一笑,道:“我知道,你们这些敢留下来的人,都是有种,都不怕死,但我想问你们,你们想让高顺活,还是想让他死?!”

    本已绝望的百余人眼中,瞬间再度燃起希望之火,被楚云一剑斩断兵器的骑兵更是狐疑地向楚云问道:“你……你什么意思?!”

    “我知高顺已中箭落马,你们再这般耽搁下去,贻误医治时机,他就要被你们害死了!”

    “你要救高顺将军?!不可能!你休想欺骗我等!”

    “不错!我等誓死不肯出卖将军!”

    看着这些一根筋的敌军,楚云更加不耐烦地冷哼道:“我若想取高顺的性命,只需一声令下,高顺连同你们在内,都要成为我身后将士们的剑下亡魂!”

    敌军看着楚云身后严阵以待的上千羽林军们,不少人眼中的坚持之色开始动摇。

    他们很清楚楚云没必要说谎,如果想要高顺的命,楚云身后的千余羽林骑们一轮冲锋,就足以让他们全员阵亡。

    “我素敬高顺将军为人,不忍加害,尔等若肯下马归降朝廷,我保证立刻派人为高顺将军还有你们所有人医治创伤!若你们冥顽不灵顽抗到底,我也没耐心再跟你们耗下去,到了阴曹地府,你们再向被你们害死的高顺赔罪吧!”

    说罢,楚云转身作势欲下令冲锋。

    “且慢!”

    “我等愿归降朝廷!只求大人救治高顺将军!”

    “我等愿归降朝廷……”

    先前还悍不畏死的百余骑兵,一听楚云并不打算杀害高顺,支撑他们抗争到底的信念瞬间崩塌。

    按照楚云的说法,谁负隅顽抗拒不投降,谁就成了害死高顺的罪魁祸首,这对于他们这些对高顺敬若神明的将士来说,比杀了他们还要令他们痛苦千倍、万倍。

    楚云的攻心计划成功了第一步,至少一番周折,总算摆平了这些残兵败将。

    目睹敌军们肯陆续下马弃械受俘,楚云向身后的羽林骑们一招手,羽林骑们便在这些降卒们的指引下,找到中箭昏迷的高顺。

    将高顺以及其余重伤的敌军小心抬走后,羽林骑们遵照楚云的吩咐,没有刻意为难其他轻伤降卒,只是象征性地押着他们一路向南撤回大营,并让随军医师们为他们治愈伤势。

    重伤昏迷的高顺确实够惨,不过在河北岸乐呵呵地捡着粮食的张辽,也并不好过到哪儿去。

第443章 军令又如何

    见事情果真有转机,马腾顿时如到蒜瓣连连点头,许诺道:“孟起你放心!为父以后一定不会再给朝廷添麻烦!为父明日就让你这些叔伯们带着各自的兵马散去,还有高平!对!我会把高平还给韩遂,这样就可以了吧?!”

    目视着马腾率领众残兵败将一溜烟上马跑得飞快,马超的内心并无恐惧,更多的是一种负罪感与解脱感。

    军令如山,法不容情,等待他的裁决固然是残酷的,但最差的结果也不外乎是一死而已。

    大丈夫在世,敢开始戎马生涯,就不怕丢了性命。

    只是,马超觉得自己愧对楚云的信任,更愧对跟随自己的这一票兄弟。

    他们大多是凉州本地人,是自己带他们背井离乡,为朝廷建功。

    如今出师未捷,他自己就要先违背立下的军令状,若是自己被制裁,将士们日后当如何自处?

    这时候,他又不禁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奇怪,进而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都自身难保了,还在考虑别人如何,马超不禁感到可笑。

    至于解脱感,则是因为马超始终还是割舍不了与马腾之间的父子之情。

    现在,自己宁可背负罪过也放任对方离开,大概也算是尽孝了吧。

    放走了马腾,这场埋伏战也将无疾而终。

    目送着父亲的远去,马超看着被遗留下的无数尸体,虽然也有少许是马超这边的将士,但绝大多数战死的,都是马腾军的士兵。

    他很想下令让弟兄们把这些尸体处理一下,却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面见楚云,向他致歉,并接受应有的惩罚。

    抱着这样的念头,马超用腿轻踢着胯下精力还非常充沛的白马,率众顺着城门返回城内。

    城门口附近的地面上,一样躺着横七竖八缺首断肢的尸体,呈现出一片近乎血流成河的惨状。

    血腥味刺激着马超的嗅觉,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气味,可不知怎的,今日他总觉得有些难以适应。

    摇了摇头,马超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只得坦然地去面对即将到来的责罚。

    这时,下令打扫战场过后,楚云已经策马带着庞德、梁兴、张横三人,来到马超的面前。

    庞德、梁兴、张横三人都用忧虑地眼神看向楚云,显然他们都听说了马超在城门外的所作所为。

    对于马超最终还是顾念父子之情放。放了马腾一条生路这一点,他们不觉得马超做得有什么不对,百善孝为先,在这个时代,谁要是不讲孝道,那是人神共愤的事情。

    但他们同样知道,马超先前为了争取到追击马腾军后翼的立功机会,是立下军令状,保证自己不会对马腾手下留情的。

    现在马超食言而肥,众人都在等着看楚云究竟会如何处理。

    像梁兴、张横二人,他们非常在意楚云的处理方式,毕竟他们和马超同出自凉州,多少有点同病相怜的味道,现在的马超,也许就是明日的他们。

    楚云会如何对待马超,在他们看来,非常有参考的价值。

    至于庞德,他身为马超麾下最得力的干将,眼下与马超一起投靠了朝廷不假,但他心里,还是将马超视为故主尊重。

    “孟起将军,恭喜将军,击退强敌,将马腾军杀得人仰马翻!来,请随我入城,我要设宴为将军庆功!”

    楚云竟佯装一无所知地,用极其自然的口吻,说出这么一番听起来有些愚蠢的言论。

    无论是谁都不曾想到,楚云竟然会没有任何责备之言,还夸赞马超的功绩。

    对于马超放走马腾的行径,他只字未提,就像是在装傻充愣似的。

    然而在场之人,没有一个敢这么说,别说是说话或出声,就是大声喘口气都没人敢。

    聪明的人,已经大致猜出楚云的用意了。

    楚云显然是故意对军令状以及马超放过马腾一事闭口不提。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摸清楚云的用意,但至少庞德、梁兴、张横三人心里多少都有了些领会。

    原因并非他们更聪明,只是身处的地位高度不同,对事物的认知自然也有所不同。

    他们知道,楚云此举,既是在笼络马超的人心,也同样是在做样子给他们三人看的。

    可即便明知道是这样,他们还是不得不佩服楚云的心胸。

    毕竟在他们看来,如果马超不放马腾离开,今日就算不能击杀马腾,至少也能几乎全歼马腾军的主力骑兵,取得一场欢快的大胜。

    之后,马腾更是无力再继续兴风作浪,凉州的战乱也即将进入尾声。

    而现在,马腾的凉州骑兵虽然遭受不小的打击,但其仍有过半的部队成功逃出生天,如果马腾能重整旗鼓,未尝不能仅需与楚云相抗衡。

    一直在楚云后方的韩遂,见楚云这般处理事,面无表情隐忍不言,心里却已经多少对楚云有了意见。

    在他的立场上看,当然希望马超能够按照先前立下的军令状那样,直接大义灭亲把马腾灭掉,他就可以顺势成为凉州实力最强的诸侯。

    韩遂是个聪明狡猾的人,他很清楚楚云是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凉州的,马腾若是一失势,他现在只要装孙子忍下去,撑到楚云率大军离开凉州的那一天,凉州就是他的天下,要取代马腾的地位,更是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可现在,事情完全没有按照他希望看到的方向去发展,心里对马超失望透顶的韩遂,却没如愿以偿见到楚云对马超的苛责。

    楚云对马超的不责反赏,无疑是把韩遂给气得七窍生烟。

    可惜形势比人强,他纵然心中有千万不满,也知道自己眼下仍需依附楚云,佯装成一条听话的忠犬,才有活路可走。

    将心中的愤恨全部深埋心底后,在马超愣神众人不敢说话的时候,韩遂第一个站出来,装模作样向楚云钦佩道:“车骑将军说得极是,孟起啊,你此次功劳不小,伯父定要敬你三杯,走走走,别愣着了,快脱了盔甲带弟兄们去歇息吧!”

    韩遂这么做的用意,是当着楚云的面,表态示忠。

    眼下尽管宾强主弱,但他韩遂毕竟是祖厉的主人。

    所以他是最有资格和立场,继楚云之后,表达出对马超宽容大度的。

    他和楚云一起做出表率的话,其他人自然也就不好再提起马超纵容马腾逃跑的事,这件事也就真正可以就此暂时告一段落了。

    见韩遂如此“懂事”,楚云心中暗自感到满意,心想此人果然人老成精,心里指不定正怎么骂着自己和马超呢,嘴上居然还能说出此等软话,看来他能爬到今天这一步,正是靠这份“能屈能伸”的本事。

    “韩遂将军太客气了,我只是对孟起将军论功行赏而已,说起来,上次您拿来招待我们的烈酒,相当不错,不知将军可还愿意再贡献些存货,让我等一饱口福?”

    “当然没问题!车骑将军您还真是有眼光,有品位!不过您这是哪儿的话?凉州虽然荒凉,比不上中原繁华,菜色也不够丰盛,但要论起美酒,凉州的烈酒自是别有一番风味,您放心,只要将军喜欢,酒啊,我韩文约管够!等到您离开凉州的时候,我再派人给您的准备几十坛好酒,让魏王和子脩公子都品尝品尝!”

    话说到这个份上,楚云心里对韩遂真是愈发佩服了。

    “那就多谢文约将军的慷慨了!孟起将军,还有诸位将军今日都辛苦了,且先去打理一下,稍后的宴席上,咱们可要一醉方休啊!”

    说完,楚云向马超、庞德、梁兴还有张横三人都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四人身上的盔甲满是敌人的鲜血,庞德身上的血污覆盖面积最大,向楚云拱了拱手,道了声谢,便率先装作离开的模样。

    至于张横、梁兴二人则是受宠若惊地对视一眼,在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与自己同样的神色后,都露出的复杂的笑容,顿时都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知道自己的立场,不过是区区降将,也知道楚云本对他们并不够信任,所以在此次战斗中,他们才会身先士卒,卖命拼杀。

    尽管楚云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他们本以为,楚云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改变对他们的态度。

    可事实证明,他们想错了,他们远远低估了楚云的心胸气量。

    楚云对他们态度上的巨大改变,让他们万分惭愧的同时,也有一丝欣慰。

    他们似乎渐渐明白,为什么曾在凉州横行一时,如脱缰野马一般狂傲不羁难以驾驭的马超,居然会心甘情愿地对一个比他还要年轻的少年将军言听计从。

    有此等广阔胸襟,以及能轻易击败马腾的才能,要马超这样的当世英杰折服效忠,又有何难呢?

    “多谢将军盛情相邀,我们二人一定准时赴宴!”

    梁兴、张横几乎同时开口向楚云拱手道。

    随着楚云对众人的点头示意,韩遂不再理会这场让他颇为不爽的闹剧,先行离开前去安排布置,准备“庆功宴”的酒菜。

    至于庞德、张横、梁兴三人,则是前去安抚并安排将士们,然后将盔甲交给手下们清洗,自己则是泡个澡,洗清身上的血污和尘土泥垢。

    最后,所有人都识相地各自离开,被留在城门口的,就只剩下楚云和马超两个人而已。

    “将军……”

    马超感觉嘴唇开始发干,一股苦涩的味道在舌头上不断扩散,就像是生吞了蛇胆还将之咬得粉碎一样苦不堪言。

    “怎么了?孟起将军?”

    楚云明知故问地坏笑着。

    “将军,您为什么不依照先前末将立下的军令状,将末将军法从事……?”

    马超最终还是提出了这个让他极其困扰的问题。

    楚云回以微笑,轻松地说道:“孟起将军,忠孝两难全,我也一样身为人子,岂能不懂将军的为难之处?

    将军已经做出抉择,马腾已走,木已成舟,这对我军而言,虽然是损失,但相比之下,若是再为此追究将军的责任,对孟起将军你依照军法论处,那损失远比放走马腾他们,要大得多。”

    “将……将军!!!”

    楚云的这番话,直让马超涕泪横流,泣不成声。

    他知道自己得遇良主,但没想到楚云对他的珍视程度居然高到这般地步,宁可失去战事上一举奠定胜势的机会,也不愿追究他犯下的过错。

    要知道军令如山,楚云的这一选择,多少回降低他在军中的整体威信。

    然而宁愿付出这等庞大的代价,楚云也要保住马超的性命。

    这是何等的青眼相加?何等的恩宠重视?

    见马超感动至深,楚云心中暗道计划得逞,又出言安抚了几句,让马超不必再对此事耿耿于怀,安心参加今日的庆功宴就是。

    而马超也将在战场上,马腾对自己许诺不会再兴兵与朝廷作对,也不会再在凉州兴风作浪的事,告知给楚云。

    对此,楚云则是淡然一笑,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二人就此暂且分开,各自去忙着需要处理的事务。

    直到马超离开,王平才敬佩地又恭维起楚云,言辞上无非是在称赞楚云对拉拢人心的技巧拿捏得如此精绝。

    宴席之上,楚云对所有人都是连连敬酒,只谈战功,不谈其他。

    他不仅对沙场上奋勇搏杀的庞德、梁兴、张横三人大加赞赏,还许诺回到朝廷,一定会如实将三人的战功进行上报,让魏王和陛下对三人论功行赏。

    就连韩遂这个受气包,也连带着被楚云强行以扣帽子的方式,将战功分给他一些,算是以此表扬他“识相”的态度。

    宛若被打了个巴掌又被喂了一口甜枣,韩遂的心情当然是甜苦参半,不过想到自主权始终不在自己手上,楚云能给他尝点甜头哄哄他,一进算仁至义尽,也就不再纠结马超放跑马腾之事,而是乐得领取本就不存在的战功。

    就此,各怀心思的酒宴,在楚云的调和下,众人开怀畅饮,最终欢快散席。

第444章 新的请求

    楚云的这番话,直让马超涕泪横流,泣不成声。

    他知道自己得遇良主,但没想到楚云对他的珍视程度居然高到这般地步,宁可失去战事上一举奠定胜势的机会,也不愿追究他犯下的过错。

    要知道军令如山,楚云的这一选择,多少回降低他在军中的整体威信。

    然而宁愿付出这等庞大的代价,楚云也要保住马超的性命。

    这是何等的青眼相加?何等的恩宠重视?

    见马超感动至深,楚云心中暗道计划得逞,又出言安抚了几句,让马超不必再对此事耿耿于怀,安心参加今日的庆功宴就是。

    而马超也将在战场上,马腾对自己许诺不会再兴兵与朝廷作对,也不会再在凉州兴风作浪的事,告知给楚云。

    对此,楚云则是淡然一笑,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二人就此暂且分开,各自去忙着需要处理的事务。

    直到马超离开,王平才敬佩地又恭维起楚云,言辞上无非是在称赞楚云对拉拢人心的技巧拿捏得如此精绝。

    宴席之上,楚云对所有人都是连连敬酒,只谈战功,不谈其他。

    他不仅对沙场上奋勇搏杀的庞德、梁兴、张横三人大加赞赏,还许诺回到朝廷,一定会如实将三人的战功进行上报,让魏王和陛下对三人论功行赏。

    就连韩遂这个受气包,也连带着被楚云强行以扣帽子的方式,将战功分给他一些,算是以此表扬他“识相”的态度。

    宛若被打了个巴掌又被喂了一口甜枣,韩遂的心情当然是甜苦参半,不过想到自主权始终不在自己手上,楚云能给他尝点甜头哄哄他,一进算仁至义尽,也就不再纠结马超放跑马腾之事,而是乐得领取本就不存在的战功。

    就此,各怀心思的酒宴,在楚云的调和下,众人开怀畅饮,最终欢快散席。

    可惜没过几日,马超就再次收到一个让他无地自容的坏消息。

    马腾并没有履行先前央求马超放他一马时,所许诺的一切。

    没有向楚云乞降认错的书信不说,他还继续集结着兵力,完全没有放任其他军阀率军返回各自地盘的打算。

    换句话说,马腾连做做样子哄骗楚云、韩遂的意思都没有,是打算明目张胆地违背先前的承诺。

    得知此事的马超,气得第一个向楚云请命,请求率军攻向高平,此次誓要将马腾挫骨扬灰。

    能逼着一个人说出把自己亲生父亲挫骨扬灰的话,可见马超已经被马腾气成什么样。

    其实也难怪马超会这么愤怒,之前他冒着违背军令状的风险,放马腾一条生路,本以为他会悔改,不曾想他竟食言而肥。

    好在当初马超对楚云讲述马腾的许诺时,楚云只是莞尔一笑,没有多说,更没有把这件事放到军中议论。

    否则,单单是马腾的这番出尔反尔,就足以直接让马超在整个曹营像个小丑一样滑稽可笑。

    “您是因为料到马腾会不守承诺,才没有在意末将当初的那番话么……”

    帅帐中,前来向楚云请罪并请缨的马超,此时正穿着打磨得光滑锃亮的银色铠甲,向楚云单膝跪地,恭敬地问道。

    此时楚云正捧着一本兵书在咬文嚼字地看着,在听闻马超关于楚云的诉求和提问后,他把写满文字的竹简“啪嗒”一声撂在帅案上,以如清风微扶般的和煦笑容看向马超。

    听到马超直呼马腾姓名时,楚云就知道,以后马超对付马腾,决计不会再有任何留情的可能了。

    马腾的所作所为,已经败光了马超对他最后的那点信任和温情。

    “孟起将军,你此时此刻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此事可急不来啊。”

    楚云指着面前的椅子,示意马超坐在自己对面。

    本来马超是不好意思坐下的,闹出这么大的笑话,他站着都觉得尴尬,哪里还能厚着脸皮坐下。

    但看到楚云的笑容,紧绷的心像是一瞬间就得以放松,才放心坐了下去。

    “可是……将军,马腾这个无信小人,出尔反尔,此事罪责皆在末将身上,末将若不为将军把高平打下来,实在无颜面对您……”

    犹豫了片刻,马超没能藏住心里的话,说出了真实想法。

    楚云随和地将右手掌心向下虚空按了按,点头道:“孟起将军,你所担心忧虑之处,我都明白。”

    “既然您能理解……”

    “冷静一下。”

    楚云用按住躁动不安的马超,收起笑容,用平和的表情继续道:“我理解归理解,但是孟起将军,现在马腾如惊弓之鸟,将大军全部驻守在高平,而高平的城防有多难以攻陷,你是凉州本地人,一定比我还清楚吧?

    在这种情况下,将军你真的有把握攻陷高平么?退一步说,就算将军能攻克高平,最终我们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这……”

    马超踌躇地支吾了一句,确实如楚云所说,攻城为下,在马腾以逸待劳的情况下,对高平这种坚城进行强攻,就算最终能胜利,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再说要是将高平强攻下来,凉州一半以上的势力都要大受打击,凉州境内的势力将面临着大洗牌,乃至重新划分,到那个时候,凉州的局面只会比现在更加混乱!”

    楚云的这番话,让马腾陷入了思虑,他知道,想说服楚云,只有另外想出一条新计策。

    “将军,末将认为,可以不强攻高平,只需派兵攻占高平周边各县,以此孤立高平,时间一长,马腾城中粮草用尽,其他郡县运输往高平的线路都被我军掌控,马腾必定败亡!”

    马超说得斩钉截铁,仿佛恨不得现在就一枪刺死马腾,一泄心头之恨。

    “孟起将军,若是一城一池地去攻占那些小县,确实可以达到你所说的效果,而且那些小城大多没有多少驻守兵力,要攻克他们并不难。

    但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

    马超怒意未平的脸突然为之一变,满是困惑之色。

    “没错,我们这次来凉州,是为了平息马腾与韩遂间的势力斗争,让凉州恢复过去的状况。

    如果我们当真按照你的方法,去逐一攻占高平附近的各城,只会劳民伤财,让凉州百姓们本就不富裕的清苦生活雪上加霜,这是你的家乡,你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么?”

    楚云的质问掷地有声,让马超一时语塞,木然良久,才叹了口气,致歉道:“抱歉,将军,是我一时恼羞成怒,让您见笑了。”

    “将军不必介怀,愤怒是人之常情,但是还望将军记住,不要被愤怒冲昏头脑失去理智,否则是难成良将的。”

    楚云没有苛责马超,而是用安慰的口吻进行着劝诫。

    “那将军您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马超并不笨,谈话自始至终,楚云都表现得极其淡漠,这说明他早已有了应对眼下这一情况的对策。

    “也并不是什么高明的计策,只不过,我大概猜到马腾接下来会用什么手段了。”

    楚云用这种让马超更为困惑的解释来回答道。

    “这……”

    马超本来想一探究竟,求楚云透露几句满足他的好奇心,但他转念一想,自己最近因为任性妄为给楚云惹了不少的麻烦,如果再继续对楚云刨根问底,未免太过不知好歹了。

    看出马超的好奇之心,楚云在他的肩甲上又是轻轻拍了几下,发出“邦邦”的清脆声,笑道:“将军别心急,等我安排布置妥当之后,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末将多谢将军抬爱!”

    马超心里明白,楚云之所以对他百般偏袒,就是看重他的能力,而对他加一拉拢。

    但楚云的拉拢之举,行得坦荡,做得率直,从来没有遮掩藏掖,让马超这心里非但生不出半点排斥之意,还乐得接受。

    “好了,将军不妨去继续挑选先前缴获的战马,若是能忙里抽闲多训练一些新骑兵,就更好不过了!”

    自从见识过马超率领的西凉铁骑之后,楚云对马超操练和指挥精骑的实力,就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和认可。

    过去,楚云认为天下最厉害的骑兵,当属自己曾经一手操练出的羽林精骑,以及吕布麾下的并州骑兵。

    但是相比之下,马超麾下的西凉铁骑,则显得更加强劲,更为可怕。

    羽林骑的优点在于能力全面,协同作战默契,善于利用弓弩骑射,为正面的枪骑和剑盾骑兵拉扯出足够的发挥空间。

    吕布麾下的并州铁骑,则是在吕布的尽心挑选下,善于发动突袭冲锋,在对敌人进行侧翼冲锋或后翼冲锋时,能在最短的时间能,给敌人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羽林骑善于利用弓弩远程攻击,并州铁骑善于寻找恰当的时机和位置。

    但他们终归都是用“取巧”的方式,避开与敌人排成阵列的步军进行正面交锋。

    然而,马超的西凉铁骑,就不同了。

    西凉铁骑,在马超的率领下,是敢于以锥形阵直冲敌人最严密的防守阵型,哪怕是如铁桶一般枪林密集的长矛阵,西凉铁骑们依然悍然无畏,能直接冲垮敌人的阵型。

    若是把羽林骑比作百发百中的弓箭,并州铁骑比作轻盈灵巧的宝剑。

    那么,西凉铁骑无疑是一把无坚不摧的长矛,能够刺破世间任何坚盾。

    再坚实的防御,在西凉铁骑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

    马超的个人勇武放眼天下也难有几人能相匹敌,但也并非太过难得,毕竟单单是现在的曹营之中,就有不少能与马超抗衡的猛将。

    所以,楚云这么看重马超的真正原因,还是在于他操练和指挥骑兵的本事。

    “说到这事,将军,末将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马超白净的脸上突然多出一抹红晕,兴许是因为觉得自己本不配和楚云请求什么,所以才会露出这等羞态。

    楚云倒是来了兴趣,他从来没想过这种表情会出现在马超的脸上,当即兴致勃勃地问道:“哦?将军请讲。”

    “末将从凉州带出来的将士们,其实之前一直在用投矛这种武器,只可惜末将临行前走得匆忙,没能带上足够的投矛,就连训练用的木枪,也用得磨损严重,不堪再用。

    不知将军您可否拨出一些钱财,请当地的铁匠、木匠打造一些能运的木制、铁制短矛,供弟兄们练习和使用……?”

    楚云不禁捂着嘴“呵呵”直笑个不停。

    见马超正用心慌的眼神看着自己,楚云才赶紧止住笑声,干咳了一声解释道:“对不起,孟起将军,我只是觉得,这分明是一件好事,你却说得这么理亏心虚,让我觉得有些滑稽……”

    “这么说,您是答应了?”

    “当然,不过凉州本地的铁匠和木匠,应该是不够看,不如这样吧,我刚好有一道军令要送往潼关,不妨就顺路捎带一个消息给钟繇,让他在洛阳找些手艺精巧的好铁匠、木匠来负责此事。

    等他们将弟兄们需要的铁短矛、木短矛制造好以后,就第一时间给咱们送来,反正从洛阳到凉州的关中道路已经打通,潼关也在咱们手上,不用担心运送的路上会有什么问题。”

    楚云的说法,等于在马超所提要求的基础上,还额外提供更优渥的待遇。

    这次,楚云答应得这么痛快,可就不是单纯地为了拉拢马超这么简单了。

    经过先前的实战经验,骑兵具备有中、远距离袭击能力,是非常重要的,楚云对此深有体会。

    而马超所提出的要求,正是为了提升西凉铁骑们的中距离袭扰能力,这种好事,马超肯主动提出来,楚云求之不得,当然会一口毫不犹豫地答应。

    “那就多谢将军了!”

    二人又相互客气了几句,马超兴奋地前去对将士们进行操练。

    楚云则是目送着马超远去后,派人将自己的得意弟子王平唤来。

    “老师,您召我前来,可是有事吩咐?”

    修养了几日身体,没有练习斩箭术的王平恢复了以往的生机,又成了英气逼人的翩翩少年。

    再加上他此刻没有身穿战甲,而是一袭青衫,更显得文质彬彬,颇有儒生气质。

    “近日修养得可还好?”

第445章 大事要办

    “知道,弟子近来也为此事发愁,不过此事与马超将军无关,这一点老师您也清楚。”

    “我当然知道,孟起将军现在恨不得把马腾挫骨扬灰,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应该考虑,马腾现在,在想些什么。”

    见楚云一如既往地向自己抛出问题,王平动起脑筋,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弟子觉得,马腾定是想据城而守,负隅顽抗,不肯放弃一统凉州的野心,要与咱们周旋到底。”

    “没错,但仅此而已么?”

    楚云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是十分满意。

    “这……”

    王平抓耳挠腮地又想了想,还是没有想出来。

    见状,楚云板着脸道:“给你个提示,根据前些日子探马回来上报的讯息,马腾已经将高平各郡县的军粮都紧急运到高平城内了。”

    仿佛顿悟地问道:“老师!莫非他要与我们打粮草消耗战?!”

    “嗯,这还像点样。”

    见王平总算回答出了正确答案,楚云稍显满意。

    “这岂不是坚壁清野的法子,老师,咱们的存粮不多,前几日我曾查过祖厉城内的粮仓,发现韩遂的存粮也捉襟见肘,若是不速速取得声势,咱们就必须率军撤出凉州,否则粮草一断,大军危矣!”

    “你也这么想?看来马腾是抱着跟我们打消耗战的心思没错了。”

    对于得意弟子的看法,楚云认为还是非常有值得参考的价值。

    “老师,您似乎已经做好应对之策了吧?”

    想到方才楚云曾说过,有重要的事要交给自己去做,王平就猜到了这一点。

    “当然,否则我也不会喊你过来。”

    楚云用力拍了拍手,门外似乎早就准备随时待命的两位物资官,连续将两口大箱子给搬运了进来。

    物资官将两把钥匙分别放在箱子之上后,向楚云施了一礼,齐声告退。

    将下巴向前上方扬了扬,楚云向王平示意道:“把它们打开看看。”

    王平听话地低下头,用好奇地眼神在这两口巨大的箱子周围扫视了一圈,才伸手去摸钥匙,将其中一个大箱子打开。

    熠熠生辉的金光仿佛随着箱子被打开的一瞬间,向外喷发而出,王平被晃得不禁眨眼,待他定睛一瞧,不禁惊呼道:“金……黄金!老师,这么多的黄金,您打算做什么……?!”

    箱子之中装着的,是成堆的金饼,如此一比巨大的财富,若是兑换成通用的货币,怕是要足足有数千万钱!

    这笔钱,是前些日子,楚云特地以书信向在邺城的荀彧讨要来的,只因曹操已经率军离开邺城赶往南阳。

    过去的荀彧当然拿不出这么多钱任由楚云“挥霍”,可自从占据了冀州,曹氏集团的各方面实力都变得异常雄厚,特别在吞噬袁氏积累的资源后,财力增长最为显著。

    再加上荀彧因阻拦曹操称王一事,也算欠下楚云一个不小的人情,所以在收到楚云的来信后,毫不犹豫地就派人准备,并将这些金子派人慎重而效率地送了过来。

    王平的手在发抖,接着浑身上下都在不由自主地抖动着,他自认自小参军,也见识不过少风浪,但这么一大笔钱,属实让他眼界大开。

    含笑指了指王平,楚云笑道:“当然是给你的。”

    “给我?!”

    王平一听此言,觉得分外匪夷所思,只愣了不到片刻,就把头摇晃得和拨浪鼓似的,拒绝道:“老师,弟子追随您,绝非贪图富贵,这钱弟子万万不能收。”

    “哈哈……”

    楚云发出恶作剧得逞般的坏笑,看着一头雾水的王平,解释道:“这钱又不是给你去潇洒的,是让你拿这钱,去办正事的。”

    “正事……?什么正事?”

    王平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问道。

    “我要你拿这笔钱,佯装成商贾,从高平周边各郡县的百姓、士族们手上,购置粮草!”

    “购置粮草……?”

    王平挠着头,恍然意识到楚云的计划后,惊喜道:“老师!学生明白了!

    马腾先前坚壁清野的策略没有施展完整,他只是搬空了各城的军粮,却没有压榨百姓们家中的余粮,所以学生只要用这笔钱,把百姓们手头上的余量都买过来,既能解决咱们粮草短缺的燃眉之急,还能断掉马腾日后抢夺百姓们家中存粮的这条后路!”

    楚云和王平都知道,马腾之所以没有搬空百姓们家中的存粮,绝不是因为他仁慈良善,不忍侵害百姓,而是他知道这个时候,已经陷入被动,不能再轻易失去周边各县的民心,故而投鼠忌器,没有做得太绝。

    而楚云就不一样了,他背后的财力有冀州作为支持,完全不需要用强抢之类的粗鲁方式,只要用远高于凉州粮价的财物向百姓们进行购买,百姓们就会乐得将余粮都卖给他,只保留足够家人们日常食用的少许粮草。

    这仅剩的粮草,如果马腾敢动它们的心思,就等于是逼死周边各县的百姓们,到时候,不用楚云动手,他自己就会失去民心,引发大规模叛乱。

    毕竟马腾手下的将士们大多都是凉州本地人,周边各县的百姓们,有不少都是将士们的父母妻儿,马腾要把将士们的亲人往死路上逼,将士们不生叛变之心,那才叫怪事。

    “不过,老师,这些金饼要兑换成五铢可不容易,万一被人盯上,以凉州百姓们的民风……”

    在凉州,杀人越货应该不是什么稀罕事,王平担心自己一旦被人盯上,会有人对他心生歹念。

    自古财帛动人心,为了金钱宝物,愿意杀人放火的人,在凉州大有人在。

    “放心,我已经嘱咐马超将军为你挑选了近百优秀骑兵,让他们乔装成仆从一路保护你,但是具体要如何做好此事,你就要自己想办法了。”

    哪怕有人保护,但要成功将金饼兑换成钱,把粮草都从百姓们手中买来,再用低调的方式联系楚云,让楚云派小股部队在不引起马腾注意的前提下,将大批粮草尽数平安送到祖厉城,这个繁琐复杂的流程可谓相当不易。

    楚云把此事全权交给王平处理,是想锻炼并考验一下他的办事能力,所以才把一定的压力施加到他的身上,让他以为自己肩负着左右战局胜负的重大使命。

    事实上,楚云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留有后手。

    在几日,楚云在向身处邺城的荀彧寄信之前,也同样写了一封书信,交给在河东郡担任太守的杜畿。

    说起这个杜畿,虽然是荀彧一手推荐他做到河东郡太守这个位子,但当初也是有楚云在旁推波助澜,才促成这个结果。

    杜畿对此非常清楚,他欠楚云一个人情。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此人为官能力出众,品行高尚,河东在他治理之下,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已经一跃成为天下最富庶的郡之一。

    当楚云询问他河东郡的谷仓中存粮如何时,杜畿只是很简单地在书信中回复了一句话。

    “车骑将军但凡有所需求,尽管提,就算要河东郡支持将军的大军在凉州打十年都无妨!”

    就是这一句话,让楚云心里有了底气,直接向杜畿索要了两个月的粮草,要求他派人从潼关进入关中,由钟繇加派兵马护送粮草直到祖厉。

    杜畿果不其然,在书信中一口答应下来。

    所以,有富得流油的河东郡作为背后支撑,楚云根本不畏惧跟马腾打消耗战,就算马腾能用整个凉州的粮草与楚云进行对耗,也不是楚云的对手。

    凉州荒凉,缺乏沃土,愿意安心耕种的农民更少之又少,久而久之,凉州军队们平日里的粮草用度,都要靠军阀们劫掠财物后,从其他州郡进行购买。

    也就是说,别看凉州地方大,真要比存粮,当真未必比得上区区一郡之地的河东郡。

    更何况现在的凉州,也不是他马腾一个人说了算的。

    “既然老师都为学生准备得如此充分,学生当然没有退却的道理,还请老师放心,七日之内,弟子一定将此事办妥!”

    明知此事错综复杂,需要着重注意的细节极多,王平还是给自己立下了如同军令状一般的许诺。

    他觉得唯有这么做,才对得起楚云对他的信任。

    王平拜入楚云门下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楚云却敢于把价值连城的黄金交托到他的手上,让他去置办能左右战局胜负的大事,单单是“受宠若惊”已经完全不足以形容他此刻内心的感动。

    “那就放手去做吧,记住,成功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如果命丢了,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楚云不希望王平用力过猛,为了达成目的,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弟子记下了。”

    对于楚云的建议,王平记在心里,并不打算坚决遵守。

    在他看来,为了回馈楚云的恩情,就算豁出这条命不要,也必须完成楚云给予他的使命。

    一日后,王平出发,楚云先前虽然让马超帮忙挑选出不少好手,但没有将王平的具体取出和意图告诉马超。

    倒也不是楚云信不过他,但王平这次的行动确实异常危险,为了保险起见,楚云还是认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

    与此同时,马腾也集结了凉州各路军阀和氐族首领们,在高平城内的大型帅帐中,进行议事。

    “新一批粮草,都已经运送到各位的手上了,诸位的军需粮官应该都收到了吧?”

    马腾咧开大嘴笑着,以此作为开场白。

    程银今天特地穿了一身干净的汉人服饰,打扮得有模有样,相当体面。

    他点了点头,面色紧绷,用有些疏远的语气道:“收到是收到了,但是似乎并不太够啊……”

    与往常一样穿着皮铠的侯选也用不大满意的语气道:“是啊,比之前少了三成!寿成将军,我这次折损了不少弟兄,你总不会还要我剩下的弟兄们饿着肚子这样下去吧……?”

    马腾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微微眯眼,使得他脸上本就因硕大而显得醒目的鼻子变得愈发显眼。

    因为严格来说,侯选和程银的说法并不正确。

    先前因中了马超的埋伏,凉州联军遭逢了前所未有的大败,所有军阀手上的骑兵力量,都受到了巨大的削弱。

    马腾手上的粮草虽然略有拮据,但他没有克扣半点粮草,因为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避免给其他军阀找麻烦的机会。

    一旦人心不齐,只要有第一个人萌生退意,要退出这场战事,这本就因战败而日渐脆弱的联盟关系,很可能会土崩瓦解。

    到那个时候,已经走上没有回头路的马腾,将无地自处。

    然而很显然,侯选和程银用虚报阵亡人数的老办法,借此找马腾的麻烦,企图多索要与人数不符的粮草,作为弥补他们先前的战事失利造成的损失。

    如果换做过去,马腾绝不会任由他们二人拿捏,但这个时候,明知他们在肆意勒索,马腾还是强迫自己忍了下来。

    “不会,我马腾怎会让二位兄弟手下的弟兄们饿肚子呢?想来是手下人在办事时有所疏漏,二位放心,我今晚就让人把差的粮草给二位兄弟补上!”

    见马腾居然难得地肯吃下这个哑巴亏,程银和侯选都是一愣,脸色稍缓,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本来他们就是想利用马腾指挥失误,给大伙造成重大损失这一点做些文章,来报复一下以往马腾对他们的压迫。

    眼下马腾既然肯低头,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们俩若再不收敛,当真撕破脸也不好看。

    与马腾关系最好的马玩将这双方的心思都看在眼里,当起和事佬,准备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诸位,眼下我们粮草问题已经解决,也该考虑一下,如何切断敌人的粮草不济,将寿成将军制定的消耗策略执行到底!

    据我们安插在祖厉的探子回报,称楚云、韩遂他们的粮草只能再供应几天了,他们一定会命人从别处运粮到祖厉!”

    “如果敌军要运粮,那绝不可能是从凉州内部的某个郡县运送,凉州境内已经没有足够供应他们那么多兵马的粮草了!

    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洛阳从潼关,一路顺着关中运进凉州!”

    马腾像是早有准备般地说道。

    杨千万哼了一声,道:“这有什么难的?如果寿成将军允许,我明日就带人去把潼关给多回来!”

第446章 将功折罪?

    “如果敌军要运粮,那绝不可能是从凉州内部的某个郡县运送,凉州境内已经没有足够供应他们那么多兵马的粮草了!

    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洛阳从潼关,一路顺着关中运进凉州!”

    马腾像是早有准备般地说道。

    杨千万哼了一声,道:“这有什么难的?如果寿成将军允许,我明日就带人去把潼关给夺回来!”

    闻言,马腾在心中暗骂“莽夫”,嘴上只能用不符形象的温声细语反对道:“杨老弟,这可不成!潼关是重镇,既已落入敌手,又岂是说拿回来,就能拿得回来的?”

    一听这话,杨千万当时就不服了,他底气十足地仰着脖子说道:“守城将军,可莫要小觑了我!

    前几日我就派族人前往潼关进行打探,他们再三确认过,楚云那小儿在潼关并没有留下太多的守军,大概只有几千人罢了!”

    没想到杨千万竟也有粗中有细的时候,闻言,不止是马腾,连同其他凉州军阀,也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杨老弟,军中可不得戏言,你这话是真的?”

    看到马腾一脸震惊的模样,杨千万心中暗爽,傲然道:“当然,我族弟也参与了这次侦查,他是绝对不会骗我的!”

    另一位氐族首领阿贵也在一旁帮腔道:“寿成将军放心,我侄子也参与了此次侦查,我们二人敢拿脑袋担保,潼关的守军确实不过几千人,而且没有做出严阵以待的防范打算!”

    同为氐族人,杨千万跟阿贵一个鼻孔出气,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不过见他们二人嘴上说得这么笃定,众人心想现在大家的利益还是一致的,这份情报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马腾想了一会儿,点头道:“好,二位都这么说了,此事不妨就交给二位,请二位率军前去,只要能夺回潼关,二位就是此役的头功!”

    战事胜负尚且悬而未决,马腾就先把大饼给这两位氐族首领给画好了。

    “请将军放心,我等一定尽快攻克潼关!”

    杨千万和阿贵也不是傻子,既没有给自己限定期限,也没有把话说得太满。

    会议就此结束,在目送着程银、侯选、杨千万、阿贵等人悉数离开过后,马玩见周围除了马腾再无旁人,便悄然凑到马腾身前低语着。

    “将军,程银、侯选他们二人今日未免有些过分了,这趁火打劫,居然打到了将军您的头上。”

    马玩与马腾的关系最为交好,这让马腾经常公开称“我与马玩都姓马,也许五百年前是同宗呢”。

    见马玩替自己打抱不平,马腾心中略有些感动,却只是叹了口气,摇头道:“罢了,这次确实是我太过自信,带着弟兄们干了赔本儿的买卖,他们这么做,也是为了给自己的弟兄们有个交代。”

    深知此次失败自己有着无可推卸的责任,马腾也不好多说什么,唯有吃下这个哑巴亏,自认倒霉。

    “将军,还有一件事,方才人多眼杂,我不方便多问……”

    马玩神秘兮兮地将声音再度压低,小心地环视着周围,在确认门口并无旁人时,才开口问道:“将军,我记得此次咱们汇聚的粮草,并不够支持太久,现在将军又答应要拨出一部分给程银、侯选他们,若是真的满足他们的索求,我担心咱们撑不过下个月……”

    这番话,直接戳中了马腾的痛处。

    他现在最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

    “这正是我的忧虑之处啊!不过也没办法,你知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把大伙的心思聚在一起,人心一散,我等没有退路,唯有死无葬身之地啊!”

    马腾故意用吓唬人的语气说着,目的就是为了将马玩和自己绑在同一艘战船上。

    其实,除了马腾是真的没有退路以外,其他的凉州军阀们,都是有退路可走的。

    如果这个时候,军阀们都选择离开马腾的阵营,归顺朝廷,向楚云投诚,楚云绝对会答应,然后把此次叛乱的全部罪责,都推到马腾一个人身上。

    因此马腾只有忍气吞声,先稳住程银、侯选他们,以免他们狗急跳墙,离开凉州联盟。

    “寿成将军请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末将都绝不会背弃将军而去!”

    马玩将表忠心的话说得斩钉截铁。

    “多谢老弟,不过老弟你说得也对,粮草之事,确实终归还是要去解决才行。”

    “将军,之前有传闻说,您与汉中的张鲁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交易,不知这只是流言蜚语,还是……?”

    事到如今,马玩为了弄清楚真相,也不得不直接向马腾开口询问。

    这事关最紧要的机密,本来旁人是不敢对马腾直接开口过问的,好在马腾对马玩确实很信得过,才压低声音道:“这若是别人问起,我可不会说实话,但是老弟你问起,我不妨就跟你说说……

    确有其事,而且你猜得不错,我正是打算向张鲁请求粮草支援!”

    “果然如此!”

    马玩闻言先是长吁一口气,可舒展开的眉头还没放松片刻,脸色就又紧绷起来。

    “可是,将军,咱们前些日的败绩,我估计已经传到了张鲁的耳朵里,就算张鲁曾经许诺将军回给予您支援,现在您还能否确保他不会反悔……?”

    在这个年代,诚信是非常难得的品质,在一方诸侯身上,更是几乎不可能找到这项品质。

    先前马腾联军几乎是以压倒性的优势,与韩遂的交战中连战连捷,现在,随着朝廷大军的加入,以车骑将军楚云为首的联军不但实力远在马腾联军之上,而且张鲁的心思始终不在一统天下上,以他的精明和算计,马玩不觉得张鲁会继续把宝压在马腾身上。

    听出马玩的顾虑,马腾很干脆的含笑安抚道:“放心吧老弟,我与张鲁之间的合作,可没有外界传闻中捕风捉影所说的那么简单,除非曹操亲自率大军来凉州,否则张鲁不会轻易改变心思的!”

    对于马玩没有过问自己和张鲁合作上的具体细节,马腾非常满意。

    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把控好这一尺度,在任何时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应该极可能掌控的技巧。

    “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粮草之事,就要将军您多费心了。”

    听到马腾如此信心满满,马玩料想自家将士们应该不会饿肚子,也就放下心来,不再为此担忧。

    又谈了几句闲话,马玩匆匆告辞,马腾等马玩离开以后,一声长叹,坐在皮椅上眼皮直翻,心中愈发压抑。

    马玩绝对想不到,方才马腾所说的话,不过是麻痹他的谎言而已。

    打一开始,马腾与张鲁之间,就从来不存在什么合作,甚至马腾都没有尝试过跟张鲁交涉。

    他自信过头,一位要击败韩遂易如反掌,哪里还会考虑跟张鲁做什么交易。

    他方才与马玩撒谎,不过是为了稳住马玩,与割让粮草给程银、侯选是一个道理。

    至于之前传言说他与张鲁有交易,不过是他为了影响韩遂军的士气,而故意捏造的谎言以此造势罢了。

    其原理,也和冤枉韩遂杀了他的结发妻子一样。

    不过,马玩的这一提问,也启发了马腾。

    “我不如就写一封书信给张鲁,看看他是否会帮我!”

    到了这个地步,韩遂索性死马当活马医,就假戏真做,尝试着向张鲁寻求帮助。

    当然,不付出任何代价,是不可能了,以张鲁的性子,马腾也不指望对方会平白无故就帮助自己。

    但哪怕让出再多的利益,马腾也别无选择,只要能在张鲁的帮助下,通过粮草消耗战逼楚云退离凉州,他就有信心以雷霆之势,在最快的时间里战胜韩遂,将整个凉州纳入自己的手掌心。

    到那个时候,他就具备与朝廷谈判的资本,曹操也绝不会为了一个已经一无所有的韩遂,再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马腾对于自己的立场还是有着比较清晰的认识的,他知道曹操先前没有派兵大举进攻凉州,就是因为凉州的情况特殊性质。

    地理位置靠近塞北,接近羌氐,又不像中原、河北等地那般富庶。

    对于曹操来说,凉州就是个烫手山芋,是个难以处理的麻烦。

    先前曹操手下没有能镇得住羌氐的凉州将领,加上凉州本地军阀士族的排外性,使得曹操根本没有攻占凉州的欲望。

    至于凉州唯一的战略价值,也就是能提供数量极高品质上乘的战马,但自从马腾、韩遂愿意与曹操进行贸易以后,这对曹操也不再是什么问题。

    相比要兴师动众跟凉州军阀们勾心斗角,然后费劲地把凉州打下来,再为治理这偏远贫穷之地而伤脑筋,曹操更希望看到凉州继续保持先前的状况。

    如果马腾真的能以迅雷之势灭掉韩遂,只要马腾能即使收手,不主动挑衅朝廷,挑衅曹操的权威,曹操也只能接受马腾做凉州牧这个事实,以此为曹操攻打其他诸如荆州、江东等远比凉州更具有战略价值的地方争取宝贵时间。

    想到自己并非无路可走,马腾当即就开始撰写准备寄给张鲁的书信,其中内容言辞恳切,大有向张鲁讨好之意。

    ——

    凉州的动向,瞒不过楚云提前布置的耳目,杨千万、阿贵二人准备动兵的消息,不过一日,就传到了楚云的耳中。

    正午,楚云为收到的消息,而召集所有将领于帅帐中展开会议。

    “诸位,昨日我收到探马回报,称杨千万、阿贵二人已经下令让各自手下的氐族将士做好出征的准备,正在筹备粮草的运输,看样子,是有动兵的打算了!”

    楚云这将话说到一半,就开始用眼睛扫视着在场的众人,似乎等着看众人的反应。

    脸色最先有变化的,正是韩遂。

    “车骑将军,莫非他们是向对祖厉发动进攻?”

    韩遂觉得不可思议地如此发问。

    不只是韩遂,其他人也觉得这个消息有些奇怪。

    本来马腾军经过上次的败北,元气大伤,手中最骁勇善战的骑兵兵力大打折扣,这个时候还要分兵派人来攻打祖厉,那跟送死没有区别。

    “这马腾莫非是上次吃了太多的亏,气糊涂了不成?”

    马超冷笑着讥讽,语气中似乎不打算给这位让自己大失所望的亲生父亲,留半点儿颜面。

    “孟起将军莫要大意轻敌,据我了解,马腾可不是会做出这种莽撞之行的人。”

    与马腾曾经一起共事过许久的梁兴摇头反驳,他觉得马腾跟楚云比虽然显得愚笨,但还没蠢到马超所说的那个份上。

    张横跟着同意道:“将军,末将以为,杨千万和阿贵的兵锋,未必是冲着祖厉来的!”

    “末将也这么觉得,马腾应该是对他们另有安排,韩遂将军,您除了祖厉外,是否还有其他值得敌军攻占的据点城池呢?”

    庞德深思熟虑过后,冲韩遂如此问道。

    “嗯……没有,我已经把能调动的兵马和资源,都提前集中到了祖厉,除非马腾打算对百姓们打家劫舍,否则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值得所有氐族军队一起去攻打!”

    听完韩遂的回答,庞德若有所思地猛然抬头道:“末将知道了!他们是冲着潼关去的!将军!马腾想跟咱们打粮草消耗战!他们要夺回潼关,切断我们从三辅将粮草送入关中的粮道!”

    楚云顿时面露喜色,心想庞德果然有良将之才,不但沙场上杀敌分外勇猛,在行军的策略思路上,也远超寻常将领。

    马超也同意地点着头,向楚云再度请命道:“应该是这样没错!将军,末将愿率军截击,生擒杨千万,阿贵,献予将军!”

    这时,众人脸上都是理解之色,他们知道马超上次放走马腾,一直怀着愧疚在心,期待着能有一个戴罪立功,将功补过的机会。

    现在,若是他能率军迎击并击败杨千万、阿贵,保全潼关不失,虽然无法完全弥补先前犯下的过错,可好歹也算是替楚云出了一口恶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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