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祸起萧墙
“夫人……呜姆……”
审配欲言又止,以袖遮面,哭出声来。
眼见谋士如此失态,妇人的心更为紧张不安。
“主公……主公他自刎了……”
“你说什么?!”
即便是隐隐有预感这样的结果,但这句话从审配口中道出之时,妇人还是直接瘫倒在地,险些当场昏厥过去。
“夫人!夫人!这个时候您更是要坚强啊!主公的大业能否得以保全,全看夫人您了!”
审配当即向妇人跪拜。
“先生,我不过是一妇道人家,如何能在这危难关头主持大局?!”
“夫人……不知可否恕在下直言?!”
审配似是有所忌惮地问道。
“先生……都这个时候了,有什么话,你无需藏着掖着,尽管直言吧!”
妇人不拘一格地回答道。
“夫人!主公这一走,并未留下任何书文遗嘱,您素来喜爱袁尚公子,如今大公子、二公子恐怕尚未收到消息,若不趁现在,拟定主公遗命,确立袁尚公子继承大位,河北岂不是要乱作一团?”
这妇人,自然就是袁绍的发妻,袁氏三子的嫡母——刘夫人。
审配说得还算隐晦,但刘夫人已经听得很明白了。
如今袁绍已死,且死前并没有留下遗嘱明确指定大位的继承人。
这意味着谁三位袁氏公子都会起竞争继承权的心思,一旦三人互相攻伐,河北势必大乱,而本就因袁绍之死,一跃成为大敌的曹操,自会对冀州虎视眈眈,待时机成熟,一举吞并整个河北。
而审配的意思是,伪造一封遗嘱,从法理上确定袁尚的正规继承权,这样避免除了同室操戈的祸患,他还能以拥立新主公继位的头功,获取高位。
而刘夫人对于此事的看法,与审配当真可谓是一拍即合。
因为这位刘夫人可不是什么贤妻良母,虽说都是她的亲生儿子,但三子袁尚容貌生得是英俊潇洒,甚得她的欢心。
身为人母对小儿子有所偏爱本来也没什么,但她就偏执得过分。
他先是撺掇着袁绍,让其把长子袁谭过继给袁绍早亡的哥哥袁基,以此剥夺袁谭的“袁绍长子”身份。
目的就是为了让袁谭丧失袁绍大位的继承权,然后在袁绍出征前,她又一个劲儿地吹枕边风,让袁绍下令将小儿子留守冀州邺城。
众所周知,冀州邺城算是袁绍所有领地的都城首府,而袁绍能听刘夫人的建议,命袁尚留守邺城,可见他也有意将三子扶上继承人的位置。
可惜的是,他此次南征有去无回,又不曾留下遗嘱,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大将军才刚刚遇难,我就这么做,这不好吧……?”
刘夫人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萌生了与审配合作的念头。
她知道审配想要的是什么,审配也同样知道她的所求。
可以说,二人的目的是一致的,利益非但不冲突,还相互吻合。
“夫人啊!为今之计,唯有稳住局面,才是对主公最大的尊重!”
“好吧……事已至此,我就不推脱了……”
——
当日,刘夫人与审配,将谋士逢纪、袁绍三子袁尚聚集在一起,商议过后,当即矫诏确立了袁尚成为合理的大位继承人。
经过袁尚这段时日的渗透和拉拢,还留在邺城的绝大多数都已成为他的亲信,至少也是站在他与刘夫人的队伍里。
因此,有刘夫人这位先主夫人,以及审配、逢纪两位重臣撑腰支持,没人胆敢站出来质疑袁绍遗嘱的真实性。
袁尚就此顺利继承袁绍如“大将军”、“邺侯”、冀州牧等官爵之位。
而后知后觉的袁绍次子袁熙在收到父亲袁绍的死讯后,选择带兵以“奔丧”的名义,赶向邺城。
长子袁谭则不甘示弱地自封为“车骑将军”,选择按兵不动,对袁尚就这么随便继位的决策是暗恨又无可奈何。
而袁尚为了确立自己的地位,在谋士审配、逢纪二人的建议之下,派人向曹操致书,索求父亲袁绍的尸骨。
——
正忙着准备攻打冀州的曹操,在收到袁尚此信件后,忍不住嘿嘿一乐,再次将众谋臣聚集到延津县府大堂商议。
“诸位,袁尚这小子有点儿能耐,不但顺利接掌了他爹的位子,还想向我逃回袁绍的尸骨,你们说说,我是给他,还是不给?”
随手将袁尚的信一丢,曹操不屑地笑道。
许攸上前一步,笑道:“孟德兄,袁尚此子,在下算是有所了解,其人鼠目寸光,贪图小利,绝非英主良才!
似这等庸碌之辈,曹公无需理睬,只需一纸书信痛骂之,就足够吓得他胆战心惊!”
许攸的意思,曹操听明白了。
他觉得不仅应该拒绝袁尚的请求,还应该向其耀武扬威一番,以此恐吓袁尚。
眼下袁绍身死不久,冀州人心惶惶,若是袁尚就此被吓到,来日曹军攻打冀州,很可能会事半功倍。
这是“攻心为上”的手段,确实高明。
“嗯……子远所言有理,还有什么其他看法么?”
曹操嘴上这么问,心里已经有些偏向于采纳许攸的意见了。
因为许攸也许不是自己麾下众谋臣中,才智最出众的。
但他绝对是最了解袁尚的。
因为他毕竟曾效力于袁绍麾下多年,比如郭嘉虽然早年也曾在袁绍手底下带过一阵,但论对袁尚的了解,显然还是不如许攸的。
所以在这个问题上,许攸最有发言权,他的建议也最有价值。
这时,郭嘉上前一步,谈笑自若道:“主公,在下倒是觉得,子远先生的想法虽然没错,但也未必是最好的。”
“哦?那不知奉孝有何高见?”
曹操顿时来了兴趣。
“主公,袁尚以书信向主公讨要其父尸骨,表面上是为尽孝,实则是想借此打探主公的虚实!
若是主公肯将尸首奉还,那么也就意味着,主公愿意暂罢兵戈,缓和与袁氏的关系。
而主公若是拒绝奉还袁绍的尸首,那就等于是透露我们打算攻打冀州的讯号!”
“我明白了……”
曹操会心一笑,脸上满是狡黠之色,道:“奉孝的意思是,虚而实之,实而虚之,不妨就暂且遂了他的心思,以此麻痹袁尚,让他误以为我们短期之内不会攻打冀州?”
“主公明鉴,在下正是这个意思!”
郭嘉说完,还略怀歉意地看向许攸一眼。
显然,郭嘉的计策比许攸要高出一筹,但这也算是折了许攸的面子,郭嘉为谋士团队的和谐,向许攸表个态也没什么问题。
许攸拱手低头还礼,表示自己并不放在心上,这事也就算是就此揭过。
“曹公,军师祭酒的计策也并无不可,那袁尚定会上当!”
听到许攸能这么说,曹操相当欣慰。
实际上这件事无论采纳谁的计策,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冀州终归是要打的,至于袁尚,这种儿子辈的对手,曹操更是从来没放在眼里。
真正让他担心的,是许攸作为他曾经的友人,昔日又为袁绍效过力,能否顺利融入他的颍川谋士团。
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问题。
“嗯,那云儿,你怎么看?”
最后压箱底拍板的事,当然还是要交给楚云。
他明白,曹操让他拍板,并不是让他从两个主意之中选一个。
而是要画龙点睛地完全缓和谋士之间的关系。
“启禀叔父,侄儿觉得,子远先生之策,刚猛霸道,威慑袁尚进而让冀州三军胆寒!
而奉孝之策,柔中带狠,示敌以弱再暗度陈仓,亦不失为良策!
这两策各有千秋,难分高下,侄儿也不知该如何抉择。”
把许攸和郭嘉的计策各夸了一遍,再重新把皮球提给曹操,让曹操来下最终的判断。
这才是曹操希望楚云做的。
而楚云也确实如其预料的,没有让曹操失望。
“嗯,说得好啊!”
曹操欣慰地点着头,最后还是拍板道:“子远之策自是霸道,但袁本初再怎么说也是我昔日故交挚友,我若不将其尸骨归还,让他得以安葬,未免有些不近人情,此次,就当我这个长辈给子侄辈一点关爱,把其父的尸骨还给袁尚吧!”
话音一落,谋士们已忍不住要佩服起曹操。
虽然明显郭嘉的计策更为高明,但曹操采纳其计策的理由却是“念在与袁绍的旧情”。
这样一来,就免去了许攸的尴尬。
“主公明鉴!”
众谋士们异口同声地钦佩道。
——
收到袁绍尸骨的袁尚自是大喜,下令为袁绍举行葬礼,并名正言顺地以“要求奔丧”为理由,召袁谭来邺城参加葬礼。
袁谭本不愿去邺城,他自知刘夫人不
第328章 攻克黎阳
“公子啊!曹贼毕竟是外患,而刺史大人再怎么说也是您同父同母的骨肉兄弟,就算要防着刺史大人,也应当先将曹军赶出冀州,再行防范!”
论智谋,审配在这汉末如群星璀璨的谋士之中,着实有些排不上号。
但要是论人品,审配倒还真是出了名的正直。
虽说他拥立袁尚继位,但也是出于自保,再加上袁绍生前确实是属意让三子继位,所以审配这么做也不算违逆先主的心意。
只可惜审配这番肺腑忠言,袁尚是一点儿都听不进去。
“先生,您也知道,曹贼不过是一时侥幸胜了我父帅,不足为虑!倒是我兄长对大位虎视眈眈,眼下愤愤不平,兴许他是故意不尽全力守城,才让曹贼占了便宜!待他发现我不会给他增添兵马,他自然会认真应敌!我就不信,他拿出当年平定青州的本事,还奈何不得区区曹操?!”
显然,袁尚是真的没把曹操放在眼里。
“公子!恕臣之言,公子此言是大错特错了!”
审配虽算不上托孤之臣,但也有辅佐袁尚进谏逆耳忠言的觉悟。
“先生,莫要再危言耸听了!”
袁尚倒是不敢表露出明显的怒意,但脸上已有不耐烦的神色。
“公子,臣绝非危言耸听!曹操本就极善用兵,又是携大胜之师渡河而来,士气正盛,再加上他手下文武济济,绝非刺史大人一己之力所能相抗!”
见审配这么较真,袁尚也知道他是坚决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力主给袁谭增添兵马,绝对不可能是出于其他心思。
袁尚神色一缓,想了一会儿,总算是妥协道:“那好吧,既然先生您这么坚定,那此事就按先生的意思办!不过嘛,先生你也知道,我兄长是虎狼,必须对他加以防范,若是一定要给他增添兵马,你必须另择一合适人选,做监军相随,以免我兄长图谋不轨!”
听这话,审配已经有些无语了。
这都被人打到家门口了,俩兄弟还互相防范着,跟防贼似的。
看来袁氏窝里斗的“优良传统”还真是被这些晚辈继承得相当完整。
但作为臣子,主公的意思,审配只能顺从。
“好吧,既然这是主公的意思,那在下建议,派逢纪先生做监军正合适!”
此时冀州人心惶惶,局面看似如平静的湖面,实则只需要一块鹅卵石,就能掀起波澜。
也唯有审配、逢纪这样信得过的老臣,才能担当这监督袁谭的重任。
这个人选正合袁尚的心思,他当即点头同意,让审配亲自去与逢纪商议操办此事。
最终,逢纪带着两万兵马南下,与袁谭兵合一处,稍壮声势。
——
反观曹操,近日连战皆捷,眼看着坚城黎阳指日可破,心情愈发舒畅。
前几日,孙策以刘表有意再攻庐江为借口,率军离去,曹操没与任何人商量,也不曾强加挽留,而是痛快地放任其离开。
此事他虽不曾与楚云商议,但楚云知道,曹操肯放任孙策离开,完全是看在楚云的面子上。
明知此举是放虎归山,但为了不让楚云难做,曹操毫不犹豫地放了孙策一马。
至于被俘虏的田丰、沮授二人,曹操派人屡次劝降无果后,亲自前去劝说他们,却只落得被痛骂得狗血喷头的下场。
不过求贤若渴的曹操对田丰、沮授的冒犯只是一笑置之,并没有恼羞成怒下令将他们斩杀。
至于这一点,倒是楚云的主意。
“所谓‘水滴石穿’,‘铁杵成针’,眼下袁氏一息尚存,他们二人自然仍抱有希望,待叔父将河北一同,灭了袁氏,他们自然会归降。”
这就是楚云的原话。
沮授、田丰都是当世英才,即使眼下曹操麾下的谋士数量已经不少,但随着地盘版图不断扩大,人才当然是多多益善。
历史上的沮授是死后不肯投降,还妄想逃跑继续回袁氏身边,继续为他们效力。
楚云索性就下令,加派人手严加看管沮授,哪怕是吃饭睡觉上厕所,都必须要有人紧盯着。
——
黎阳,南城门之上。
取下刚修好没几天的精钢头盔,袁谭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和袁尚派来的监军逢纪打招呼。
袁谭明知逢纪是袁尚派来检视自己的,却又对此无可奈何。
最初,他虽然心里对三弟袁尚独断专行继承大位不满,也有心与袁尚争上一争。
但自打曹操率兵打过来,他就暂且断了这个心思。
年长的他很清楚曹操并不简单,连他最尊敬的父亲都败在其手上,足以见得曹操的实力深不可测。
然而,让袁谭颇为失望的,是弟弟对自己的极端不信任。
先前袁谭觉得,两人之间本来就有隔阂,一时之间难以相容也属正常。
可自己浴血奋战,为他坚守黎阳多日,仍换不来袁尚对自己的信任,这就着实太伤人了。
没什么比坦诚相待却不被理解更让人心寒了。
从请求增派援军不允,到不得已派遣援军,只有区区两万不说,还有个跟自己不对付的逢纪当“监军”。
名为监军,实则是替袁尚监视自己的眼线。
“逢纪大人,好久不见。”
袁谭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逢纪与袁谭算是一向合不来,此番逢纪不得已从命而来,却不打算给袁谭什么好脸色。
“嗯。”
逢纪微微点头,算是作为回应。
袁谭见逢纪这般敷衍的态度,心中更是恼怒,却又拿逢纪无可奈何。
一日后,曹军再次以改进过的抛石机砸击城防,并加以猛攻,袁谭昔日也是完胜田楷、孔融的人物,在军事上堪称能够独当一面的将才,在其使出浑身解数严防死守之下,曹操的进攻虽然有所成效,但终究没能耐攻破黎阳。
只是黎阳虽在,但城防的情况苦不堪言,一日不如一日,袁谭看在眼里,心想曹军用抛石机这等利器,城防修得远不如曹军破坏得快,再这样下去,黎阳早晚是要失手的。
考虑到黎阳一失,邺城乃至整个冀州都可能落到曹操的手里,袁谭只得自降身价,以宴请逢纪为借口,在酒席上恳求逢纪能将军情如实写信告知袁尚,请求他再多派些兵马来,以确保黎阳能得以坚守。
袁谭的想法和做法都没什么问题,如果袁尚、逢纪肯配合他,给他兵力上的支持,以黎阳现有的城防,消耗到曹军粮尽还是大有可能的。
奈何逢纪和袁尚真可谓一丘之貉,逢纪先是逢场作戏答应袁尚的请求,却在写给袁尚的信件中添油加醋,扭曲事实使得袁尚如闭目塞听,根本正确没了解到黎阳战事的危机程度。
而审配先前因欠逢纪一个人情,二人的关系早已从不和睦变为惺惺相惜,在审配看来,逢纪不可能糊涂到蒙蔽战事欺骗袁尚这个地步。
结果就是,袁尚因此并没有给袁谭增添兵马。
两日后,曹操见黎阳的守备力量已大不如前,意识到该是下令猛攻的时候,当即命大军全线出击,四门齐攻。
结果不出半日,高顺率陷阵营直接占领南城门,其他各城门也纷纷落入曹军之手,袁谭见大势已去,心中更是苦楚难当,却别无他法,只能下令退军。
“什么?!退军?!不可!”
战乱中,眼看着敌军就要冲到脸上,还活在梦里的逢纪高声抗拒。
“逢纪先生,曹军已占领各大城门要道,若是我们再不撤,非但黎阳不保,连你我也要葬身于此!”
袁谭虽然巴不得逢纪早点儿死,但考虑到对方再怎么说也是袁尚的人,如果不明不白地就这么死在乱军之中,自己撤回邺城也难以向袁尚交代。
要知道眼下袁尚才是冀州之主,袁谭不得不审时度势,一忍再忍。
“你!袁谭!你分明是守城不利,记恨我与主公不给你增添兵马,故意放任曹操占领黎阳!等回了邺城,我定要如实上报给主公,揭露你的罪行!”
逢纪的这番话,让袁谭险些气得当场吐血三升。
事实上客观来说,袁谭在驻守黎阳的这段时间,不仅是尽心竭力,而且在危难关头下被激发多次,屡屡发挥出远超先前的指挥水平,才能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下抵御曹军一次又一次的猛烈进攻。
结果到了他逢纪的口中,袁谭反倒成了故意卖掉黎阳的贼人!
瞬间,袁谭的眼中燃起熊熊怒火,整个人如一尊怒目金刚般,不再与逢纪啰嗦半句,而是骤然拔剑,不由分说地一剑刺死了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的逢纪。
“奸贼!居然倒打一耙!我看你还如何能进谗言!”
旁人也知道斩杀逢纪这事非同小可,但将士们只是劝说袁谭赶紧离开,却没人为逢纪之死感到可惜。
这些日子以来,袁谭的所作所为将士们看在眼里,分明是逢纪颠倒是非,逼得袁谭走投无路,这种人,在将士们眼中,理所当然是死不足惜。
最后,曹操虽然顺利占据了黎阳,袁谭却成功脱离追击,逃回了邺城。
纸毕竟包不住火,逢纪的死讯和死因很快就传到了袁尚的耳中,这也让袁谭和袁尚俩兄弟之间的关系,变得愈发不可调和。
逢纪是对是错在一根筋的袁尚看来并不重要,但袁谭敢出手当众杀逢纪,对于袁尚来说,就是一种示威和挑衅了。
邺城,袁尚寝室。
“主公,刺史大人已回邺城,您为何不亲自前去迎接,而是派别人去接他?!这不妥啊!”
听闻袁尚并没有亲自去迎接战败而归的袁谭,审配大急之下,赶紧跑来劝说袁尚。
“先生有所不知,逢纪大人死了。”
袁尚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阴狠。
“什么?!”
这才得知逢纪死讯的审配吃了一惊,为老友故去感到阵阵揪心。
“可是……就算这样,您也不能迁怒于刺史大人啊!”
“先生,逢纪大人并非死于曹军之手,而是被我兄长所杀!”
“啊……?!”
审配惊魂不定地失声呼喊。
“这……这怎么可能呢!刺史大人怎会如此行事?!”
审配不喜袁谭,但他不觉得袁谭会蠢到在这个内忧外患的时候,杀逢纪得罪袁尚。
就算是手足相残,也不能挑在这种时候吧?
见袁尚正在气头上,审配没有被他的情绪带动一并失去理智,而是前思后想琢磨了好一会儿。
“主公,依我看这事没那么简单,也许其中另有隐情,无论如何,曹贼已攻占黎阳,邺城危在旦夕,您不该与刺史大人闹僵,还是先随在下去迎接他,再问个究竟也不迟啊!”
能在这种时候保持理智,足见审配也有不凡之处。
黎阳失守,曹操的长矛就算是抵到了袁尚的脑门上,这下他不复先前的从容,知道再胡来下去,他的大位就算不丢到袁谭的手里,也会被曹操夺取。
他只得妥协点头道:“好吧……”
哪怕是逢场作戏,袁尚还是听从审配的建议,大张旗鼓地为袁谭大摆宴席,歌颂其南拒曹军的功绩,对于其丢失黎阳一事,却绝口不提。
这一次,袁谭总算从这个不争气的弟弟身上感受到了些许温暖,再加上形势所迫,据说曹军已经在黎阳整顿兵马,准备攻打邺城,在这种危机关头下,袁谭、袁尚俩兄弟的关系,终于有所改善。
“兄长,如今曹操引大军屯据黎阳,对咱们邺城虎视眈眈,不知你有何对策,能击退曹军?”
袁尚自知在兵马韬略上不如袁谭,兄弟俩喝过几杯酒后,关系渐缓,也就顺口问了一嘴。
袁谭郑重其事地放下酒杯,拱手道:“主公,曹操声势浩大,兵锋正盛,我军若是主动出击,难以取胜,若只龟缩在邺城,时间一长,将士们的士气必然有所动摇。
我听说南匈奴有个叫呼厨泉的单于正在平阳附近有反叛攻打河东郡的意图,不妨给此人一些粮草、兵马上的援助,壮其声势,让其能威胁到长安,于西面牵制曹操,如何?”
河东、长安位于冀州西北,如今都在曹操手上,若是失去这两地,曹操就会有被两面夹攻的危险。
第329章 平叛?防守?
这一手看似简单的围魏救赵,倒是能行之有效地威胁到曹操,如果能够成功,曹军就必须退离冀州,以免被夹攻。
“兄长的法子很好!就给那呼厨泉增兵三万,粮草五万石,兄长觉得如何?”
其实这次袁尚没有别的心思,只是听袁谭的主意觉得可行,为缓和兄弟二人的关系,就痛快地答应下来。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事在袁谭看来,他非但不想领袁尚的情,心中反而更是气愤!
当初他在黎阳苦守了半个多月,力拒曹军进攻,三番五次向袁尚支援,可袁尚却在即将城破之时,才象征性地调给袁谭两万兵马。
如今袁尚随便一开口,就愿意给素未谋面甚至八竿子打不着的呼厨泉增兵三万,让袁谭实在忍不住想:我身为你的兄长,又为你镇关守城,难道还不如区区一个蛮夷外人?!
人与人的关系有时候就是这样,一旦恶化到几乎不可调和的地步之后,即使一方所做的目的是缓和二人的关系,另一方也只会用恶意去揣测对方。
昔日的李傕与郭汜,也是因此而交恶最终走到互相攻伐的地步。
“主公明鉴。”
袁谭脸色阴冷地仿佛被刀削过一般应道。
“啊,刺史大人进来连日征战颇为辛苦,在下敬您一杯!”
与袁尚的低情商不同,审配看出气氛有些不对劲,赶紧打起圆场缓和道。
眼看着审配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袁谭脸色稍缓,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也跟着喝了一杯。
在审配的帮衬下,这场本不算和谐的酒宴免于不欢而散。
——
三日后。
本来已经做好充足准备要乘胜一路攻打邺城的曹操,在收到最新的军情之后,心情愈发压抑。
最后,他只得喊楚云一人前来,商议对策。
夜已深,寂静的书房内除一盏烛火外,仿佛再无他物。
楚云如约而至。
“叔父。”
他向烛火下似是在孜孜不倦捧读着兵书的曹操作揖,轻声问候。
“来了。”
曹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将竹简放到手旁,拍了拍身旁床榻的位置,示意楚云坐下。
叔侄二人私下见面,楚云也就没客气,直接坐了下去。
“不知叔父召侄儿一人前来,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楚云很清楚,曹操虽然信任自己,但无论军事还是政事,都可以集思广益,让所有谋士一起商量得出最好的解决方案。
而眼下曹操单独召见他一人,可见极有可能是出了不能声张的重大事件。
“哎,匈奴有个叫呼厨泉的单于,在平阳带着一帮羌人作乱,如今已经快要打到河东郡了……”
楚云一听,立刻就明白了。
这件事如果放在平时,那不算什么大不了的。
召集军队,择一良将率军前去平叛,就足够了。
再不济,曹操亲自出手,那呼厨泉本就是曹操昔日手下败将,败于曹操之手后归顺朝廷,现在也不过是再收拾他一次。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就大有不同了。
曹军主力正与邺城针尖对麦芒,曹军如蓄势待发的利箭,随时准备离弦进攻,袁军则是做好拼死相抗的准备。
呼厨泉也是料定这个时候,曹操腾不出手对付他,他才敢趁火打劫,直逼河东郡。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绝对不能声张,如果军中将士们得知河东郡有危险,军心必受打击,对即将展开的攻城战相当不利。
这也是曹操召楚云一人来商量此事的原因。
“叔父,侄儿愿亲自赶往长安,整顿兵马抢在呼厨泉前头,感到河东郡镇守!”
司州虽大,但能最快支援到河东郡且有重兵驻防之处,唯有长安。
若要救河东郡,只能由长安派兵。
“咱们叔侄俩想到一块儿去了,我本来是打算让司隶校尉钟繇率军负责此事,但你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一旦河东有失,咱们这的战事就功亏一篑了!”
看曹操的意思,是信不过钟繇的能力,觉得这事只有楚云亲自出马,他才能放心大胆地专注于攻打邺城。
“侄儿明白了,侄儿这就回去收拾行装。”
楚云再次朝曹操拱手道。
“云儿,有你这句话,叔父今晚算是能睡个安稳觉了。”
曹操知道,楚云得知这事肯定会自告奋勇将其揽下。
他纵有万般不舍,也不得不让楚云肩负此事。
“叔父言重了,那侄儿现在就动身。”
“诶!别急,休息一夜,明日再走!叔父为你选好了近卫精骑,保证让你平安到长安。”
“侄儿谢过叔父。”
赶夜路确实不安全,楚云听曹操这么一说,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
次日,黎明时分,军中将士们还不曾起床时,为避免引起他人注意,楚云就在曹操的相送下,带着两千精骑直出大营,向西而去。
急行军两日,楚云果然一路畅通无阻接近长安。
自从曹操一统中原,长安就从李傕、郭汜二贼的手中得到解脱,百姓们也算难得地修生养息了一段时日。
今年年初才被任命为司隶校尉的钟繇,是个还算颇有能力的干才,短短数月,已将长安治理得愈发井井有条。
然而今天,钟繇的心情就不大美丽了。
在长安苦心经营数月的他,本来深得军民之心,几乎在长安成为名副其实的一把手。
再加上曹操曾给予他无需受制度约束的实权,自行治理长安。
可以说,他本已成为长安的土皇帝也不为过。
然而,就在一日前,他突然收到曹操的书信,说当今太子太傅楚云要来长安,暂时接掌长安军队的军权。
如今的钟繇,却有种成果被剥夺的感觉,这换做是谁,心里多少都会不大好受。
在城门口,静待楚云到来的钟繇此刻就摆着苦瓜脸,即使想对不知何时会抵达的楚云笑脸相迎,也迟迟做不到。
“大人,不知这太子太傅究竟是何人物?听说是很有名的人?还有传言说,他只是个毛头小子?”
一位心腹随从冲苦着脸的钟繇悄声问道。
钟繇叹了口气,摇头道:“他叫楚云,此人来头大着呢,近年来中原把他传得是神乎其神,说其用兵堪称‘当世韩白’,战必胜,攻必取。”
“那事实上又如何?”
随从继续追问。
“事实上?他确实是领兵征战未尝一败,胜过的每一仗都堪称奇迹!”
钟繇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真有这么厉害?!”
“废话!否则他怎会一跃成为司空身边的红人,还被司空收为义侄!据说司空待他,与对曹昂公子无异!”
随从倒吸一口凉气,试探着问道:“大人,这么一尊大人物,司空让他来长安,莫非是有意让他接替您的位子,掌管司州?”
钟繇又是一声长叹,不安道:“哎,上意难测啊!司空究竟是何用意,我也琢磨不透!
但司空在信中所说,只是让太子太傅负责指挥兵马,平定呼厨泉之乱。”
“那主公您呢……?”
“我?我当然是从旁辅佐太子太傅了。”
说这句话时,任谁都能听得出钟繇有多么不心甘情愿。
这时,楚云一行已出现在钟繇等人的视线。
钟繇立刻叮嘱随从闭上嘴不要再妄言,并下令打开城门,亲自迎接楚云。
片刻后。
“司隶校尉钟繇,恭迎太子太傅!”
论官职地位,钟繇都落居楚云之下,只得躬身向骑着马仿佛高高在上的楚云行礼。
楚云见状,赶紧翻身下马,淡然一笑,搀扶着钟繇柔声道:“钟司隶不可如此,太折煞我这晚辈了!”
钟繇当即一愣,没想到这传闻中天下难逢敌手的少年,竟不似想象中那般桀骜骄狂,反而是彬彬有礼,宛若一位谦谦君子。
“钟司隶……?”
见钟繇愣在原处,楚云不明所以地朝他眨了眨眼,轻声问道。
“啊……!抱歉!太子太傅,下官久闻太子太傅威名,却是初见您的真容,不免有些感叹‘闻名不如见面’!”
本来钟繇还以为楚云就算不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也要让他难受好一阵,不曾想对方这么好相处,一时间有种从地狱蹦到天堂的幸福感,竟情不自禁拍起楚云的马屁。
至于先前与钟繇暗中非议楚云的随从,更是惊呆了。
大人物他不是没见过,但是这么没架子的大人物,他活这么多年,还当真是头一回见到。
“钟司隶太客气了。”
楚云倒是没心思和钟繇相互客套。
“钟司隶,不知如今长安城内兵马境况如何?”
支援河东郡是争分夺秒的事,楚云也就没和钟繇拐弯抹角,而是开门见山地问起正事来。
钟繇一听楚云是事干派,也赶紧摆正神色,作揖回答道:“回禀太子太傅,长安目前约有步军三万,骑兵四千。”
整个司州近来几乎都在钟繇一人的掌控之下,但能做到在短期内募集这么多兵的兵马,可见钟繇的能力确实很不一般。
“钟司隶果然名不虚传。”
楚云客气了一句。
钟繇受宠若惊,嘴上连连重复说着“过誉”,脸上的沾沾自喜之色已遮掩不住。
能被楚云这样的人物夸奖,本就是一种殊荣和享受。
“不知太子太傅打算何时出兵剿灭呼厨泉那伙乱党?”
钟繇同样是个务实之人,楚云也是如此,索性也直入正题问道。
“剿灭呼厨泉?不,我们要做的并非立刻平叛,而是先据守河东郡。”
钟繇没想到方才还客客气气的楚云,突然会这么干脆地将他的想法给否决。
“据守河东郡……?可是太子太傅,据司空给在下的信中所述,我们需要做的是剿灭呼厨泉,平定羌族叛乱,而非据守河东郡这么简单……”
显然,在钟繇看来,他手握三万大兵,呼厨泉据说只有一、两万羌兵,论兵力、论后方补给、论将士素养,他都有自信远胜呼厨泉。
这种情况下,还要转攻为守,放任呼厨泉嚣张,是不合理的。
钟繇的这一想法,楚云理解。
“钟司隶,此事你想简单了,不过……”
楚云扫了一眼周围。
钟繇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眼下二人还在城门口,这么多双眼睛在盯着看,怎么都不是商议军机大事的地方。
“哦!太子太傅,请随下官来!”
一直到将楚云引进偏堂,钟繇请楚云入座之后,才不解地发问:“太子太傅,您说下官想简单了,不知可是另有隐情?”
“冀州近来的战事,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这是自然,司空先诛袁绍,再败其子袁谭,一路势如破竹攻占黎阳,想必邺城也是指日可破!冀州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司空尽数收复!”
钟繇赶紧趁机又当着楚云的面,拍了一番曹操的马屁。
“可你想过,为何我军能如此轻易屡屡获胜?”
“这……司空用兵如神,又有太子太傅您从旁辅佐,袁绍、袁谭之流,岂是我军对手……?”
“钟司隶,此处没别人,你无需讲这些连自己都不信的客套话……”
“额……”
钟繇先是一阵尴尬,然后干咳一声,正色道:“是,既然太子太傅这么说,下官从命。
只是下官确实不知战事具体细节……”
“你不知道没关系,且让我讲给你听。
袁谭虽丢了黎阳,根本原因其实是其弟袁尚与他向来不和,他屡次需要袁尚增添兵力相援,袁尚却置若罔闻,这才导致黎阳最终被我军攻占。”
“这……”
钟繇大吃一惊,觉得甚是荒谬,没想到袁氏兄弟在存亡之际还能为旧日恩怨相斗。
“可是太子太傅,这与我们要平定呼厨泉的叛乱又有何干系呢?”
见钟繇没能悟透其中关联,楚云只得叹了口气,解释道:“这意味着,袁尚在冀州的兵马并未有多少折损,既然我们知道呼厨泉在平阳叛乱,他自然也知道。
我们希望剿灭呼厨泉,所以有所行动,那你觉得,如果你是袁尚,会怎么做?毫无作为么?”
钟繇闻言,脸色大变,颤声道:“您……您是说,袁尚可能已经暗中支持呼厨泉了……?”
第330章 挑战,赌局
“不是‘很可能’,是‘一定’。
呼厨泉是蛮夷不假,可他不是傻子。
他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岂敢向河东郡进军?”
钟繇恍然大悟,背后已直冒冷汗。
“原来如此……太子太傅竟已考虑到这一层,下官目光短浅,让太子太傅见笑了……”
这次属实是把钟繇吓得不轻,他先前还怀疑过楚云是畏惧羌人之勇不敢与之交手。
现在经楚云这么一点拨,本就颇有才能的他,很快就领悟到其中的利害。
正如楚云所说,呼厨泉一旦得到袁尚的支持,袁尚就算再小气,只要给呼厨泉三、五万兵马,长安这点兵马就不可能轻易胜过呼厨泉了。
羌人的步军并不强悍,但呼厨泉麾下的一万骑兵却是能与曹军精骑相抗衡甚至更精锐的羌族骑兵。
一来匈奴人本就精于骑术,说他们是在马背上的民族也不为过。
再者匈奴的战马成长环境比中原战马更优秀。
有这样一股大规模骑兵部队,再加上袁绍支持的步军,钟繇自认为没有胜过呼厨泉的把握。
“钟司隶也不必这么妄自菲薄,我不急于平定这场叛乱,并不完全是畏惧那获得了袁尚支持的呼厨泉。”
楚云叹了口气道。
“哦?太子太傅莫非另有顾虑?”
钟繇发现跟楚云这样的大智之才交流,自己能学到太多,于是赶紧抓住这难得的提升机会。
“不瞒钟司隶,我确实另有担忧。”
楚云闭上眼再次一声长叹,睁眼道:“自我军于延津大胜后,袁绍身死,如今更是势如破竹攻占黎阳,意在一鼓作气拿下邺城。
这一连串的胜利,让我军如参天大树,傲立于世,可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树大招风的道理,谁都明白。”
“太子太傅是担心会有其他主公趁机掺和进来?”
“长安以西,马腾、韩遂二人在西凉蛰伏已久,如今我们一旦调离兵马前往河东郡驻守,长安必然空虚,到时他们二人若引兵攻打长安,我们难以分兵抵挡!”
“马腾、韩遂……?!下官倒是把他们二人给忘了!”
钟繇拍着自己的脑袋,开始琢磨着楚云的话。
过去,马腾、韩遂二人畏惧曹操声势,表面上俯首称臣,表示愿意归顺朝廷。
可实质上,他们割据西凉,分地而治,各自积攒兵马,是名副其实的两个土皇帝。
最重要的是,他们二人的领地距离长安实在太近,如楚云所说,一旦长安大军出城赶赴河东郡,他们二人只要有意,长安对他们来说,便是唾手可得。
一时之间,钟繇还真有一种细思极恐的感觉。
“太子太傅,那怎么办?咱们难道要投鼠忌器,为了防范他们二人,就放弃驻守河东郡么?”
钟繇的意思是,马腾、韩遂如果像楚云猜测的那样,有意攻打长安,那么等楚云、钟繇率兵前往河东,长安确实很有可能被他们攻陷。
但这毕竟只是楚云的猜测,马腾、韩遂二人究竟会不会背叛,还是未知之数。
反而是河东之危已迫在眉睫,呼厨泉意在攻打河东郡,更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既然只能两者择其一,钟繇还是更倾向于率兵前往河东郡,防范呼厨泉的进攻。
楚云暂且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道:“放弃河东郡是不可能的,河东一旦失守,叔父他老人家就无法再攻打邺城,甚至还要撤出冀州。”
“下官明白了。”
见自己的想法总算有一次能得到楚云的肯定,钟繇心中有些欣喜。
随后,钟繇为楚云特地布置的接风洗尘之宴,楚云算是赏光参与,酒宴之上,众文臣武将无不接连向楚云敬酒套近乎,唯有一人始终冷眼旁观,自饮自酌。
楚云不知此人到底是为了反其道而行之引起自己的主意,还是着实对自己有什么偏见。
但楚云必须承认,若是前者的话,对方确实已经成功了。
楚云的注意力,不禁为其所吸引。
那是一位看似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尽管他并未穿着一身戎装,反倒打扮得像是个文士,楚云还是一眼就看出,此人即使读过书,却一定是军旅中人。
行伍出身者,身上那一股英气和煞气,是无论怎样都难以被掩盖的,尤其是对见惯了骄兵猛将的楚云来说,更是一目了然。
抓住个空档,楚云就悄然向身旁的钟繇低声打听起来。
“钟司隶,末席那位年轻将军,不知是何人?”
钟繇一听,顿时面露苦笑,还以为楚云是为那年轻人不敬的态度感到恼火,连忙出言宽慰。
“太子太傅息怒,说起来啊,他与太子太傅是一家人呢……”
“哦?他是……曹家?还是夏侯家……?”
楚云一听,立马就拉了兴趣。
“他是司空族子,曹洪将军亲侄儿——曹休,字文烈……”
“原来是曹休将军……”
闻言,楚云豁然开朗。
“这么说起来,我们二人还算是同辈兄弟,却不知他为何似乎不待见我啊……”
楚云说这番话的语气满是调侃之意,见楚云并未动怒,钟繇霎时松了口气。
“太子太傅有所不知,曹休将军也曾随司空征战多年,可自从您声名鹊起后,他就正巧被司空调到长安,挂起赋闲的军职……”
听到这,楚云已经明白了。
“他是觉得,他在叔父那儿失宠,全是因为我……?”
楚云觉得有些滑稽。
大多数曹氏宗族的成员,知晓楚云以往的赫赫功绩,对楚云敬畏有加,绝不敢有任何轻慢。
但也有个别成员,似曹休这般常年在外远离许都,故而只能通过传言对楚云稍作了解,也就难免会质疑楚云的能力以及其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
“下官也不敢妄自猜测,只能说,有这个可能性……”
这两位曹氏晚辈“斗法”,钟繇是哪个都得罪不起,只能选择明哲保身。
“好吧,待宴会结束,我跟他聊聊。”
“太子太傅,曹休将军毕竟是骁将,眼下长安良将不多,还望太子太傅与大局为重,莫要与他交恶……”
钟繇这么说已经是客气的了,实际上,长安诸将中,曹休是唯一能看的。
所以他才会担心眼下还没出征,楚云若是就和曹休闹起矛盾,以至将帅不和,这仗岂不是未战先败?
“钟司隶多虑了,我与曹休将军同为曹氏子侄,断不会像那袁氏公子一样手足相残。”
“听太子太傅这么说,下官就放心了。”
钟繇乐呵着举起酒杯,向楚云敬酒。
——
宴席过后,欢声笑语之中人潮退去,唯有曹休一人孤独地起身绕过人群离去。
楚云见状,别过钟繇以及其他文武,装作漠不关心地跟在曹休身后。
二人前后脚一路到了军营的演武场,曹休才终于停下脚步,转身盯着楚云。
“不知太子太傅跟着末将,有何贵干?”
曹休的言语虽然客气,可看着楚云的眼神却满是戾气。
“哦?原来兄长认得我?我还以为兄长不知我是谁呢。”
楚云的话柔中带刚,既有友善之意,又不曾自降身价。
“不敢,太子太傅声名在外,天下何人不知?哪个不晓?”
曹休冷哼一声,即使楚云已经主动伸出手示好,他非但不买账,还不肯接受“兄弟”之称。
显然他也是知道,自己被曹操撇在长安之后很难有机会再重返沙场,这次是恰好赶上战事,他才有披甲出征的机会。
而长安目前靠得住的将领只有他曹休一个,所以在他看来,就算现在他不给楚云面子,楚云也拿他没办法。
现在楚云主动送到他面前给他奚落,曹休心里更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见曹休咄咄逼人,楚云的脸色也不复先前那么好看。
“兄长又何必如此呢?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又即将携手拒敌,不如和睦相处,如何?”
楚云并不是真的怕曹休撂挑子不干,而是不希望曹氏子弟关系闹得太僵,让外人看笑话。
面对楚云的好意,曹休依旧不领情。
他冷笑一声,自一旁的武器架上随手取下一柄剑,一手提着剑,一手指着楚云腰间的剑鞘。
“好,既然太子太傅把话说到这份上,大伯的面子我该给还是要给。
早听说太子太傅师承夏侯剑神,想必在剑术上也是当世罕逢敌手,不如你我比试一场,你若是胜了,从今往后,你我兄弟相称,这次出征,我唯你马首是瞻。”
“那我若是败了呢?”
“太子太傅若是败了,此次出征就莫要对末将指手画脚了!”
看来,曹休对听从楚云的命令是相当抗拒。
“兄长倒是个痛快之人。”
哪怕曹休比楚云年长近十岁,但这场比试,倒也没什么不公平之处。
“这么说来,你是答应了?”
曹休眼中闪过一丝凶芒,战意愈发强盛,似乎对胜过楚云有十足的把握。
“兄长提出比试,我岂能不从呢?”
楚云故意束手无策般地摊了摊手,露出无奈的笑容。
“那就开始吧!我让你先出手!”
话音一落,曹休握剑的手微微下垂,两眼却紧盯着楚云的双手不放。
看曹休这架势,楚云就知道他一定也是精习剑术,难怪会敢于主动向自己发起挑战。
楚云的双眸同样在盯着曹休手中的剑,没再答话。
较量,在曹休说完方才这句话时,就已经开始。
这个一触即发的时候,双方都屏息凝神,谁也不会再轻易开口,直至分出胜负为止。
见曹休确实打算让自己先出手,楚云没再犹豫,当即拔剑,试探着向前刺去。
青芒一闪,青锋剑应声出鞘,剑锋直指曹休的左肋。
曹休面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怒容。
他知道,楚云这一刺本可以直逼他的双眼,或他的心口。
但楚云偏偏只刺向自己的左肋,足以见得,楚云在留手。
这让曹休觉得倍受侮辱。
在怒意的驱使下,曹休右手陡然出剑,这一剑后发先至,角度刁钻且速度更胜楚云。
楚云若不变招,必然被曹休先行划破手腕。
也算有过不少实战经验的楚云见状只有立刻翻腕,原本一往无前的刺击变为横扫,双方的剑顿时相互挥砍碰撞在一起,发出一道刺耳的金属声。
“叮——”
楚云顿时感到手腕一阵发麻,就连虎口都隐隐有些生疼。
显然,在力量比拼上,楚云稳占下风。
反观曹休,经历如此剧烈的交手,手肘只是稍微顿了顿,就继续挥剑,向楚云攻杀而来。
楚云右手尚未恢复知觉,难以招架曹休的追击,索性这近一年来也练就了灵活的身法,在单打独斗时也算颇为实用。
侧过身一闪,将曹休连贯的二连刺一并避过后,楚云赶紧顺势后退,拉开与曹休之间的距离。
其实还有一点让楚云吃惊的,是曹休手中看似普通的铁剑,在方才与青锋剑做激烈碰撞时,却似乎没有破损。
看来曹休为此战似乎有所准备,并非临时兴起才挑战楚云。
“想不到我也有被算计的时候。”
想到这一点,楚云不禁自嘲着笑了笑。
一心求生的曹休为求稳胜,没有急于追击楚云。
先前的几剑他都是全力以赴,虽然在气势上成功压倒楚云,但实际上并未伤到楚云分毫。
反倒是他自己因为用力过度,气息稍有些紊乱,正在尽快调整,恢复平稳。
他握剑的手不自觉地更用力了几分。
紧张,这一战对于楚云而言,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剑术切磋。
然而对于曹休来说,却是证明自己不输于人的战斗!
他不允许自己失败,否则他会质疑自己多年来的奴隶!甚至是否定自己的一切!
他已陷入偏执之中。
楚云洞悉到了这一点,不禁黯然摇头。
果然,曹休再次出手时,就暴露出他的求胜心切。
看似全力以赴,实则留有余力的一剑,自曹休之手,纵劈向楚云的天灵盖。
这种手段瞒得过普通人,却瞒不过在剑道上天赋极高的楚云。
更何况,楚云自己本就时常使用这一招。
第331章 三路夹攻?谈笑间摆平!
由于距离已被拉开,曹休在出手前,先是施展了一个箭步。
就是这一个箭步的空挡,楚云已然看破了对方的真实用意。
“先佯攻一击,藏着真正的后手么?”
既然曹休这一剑明显留有余力,就说明真正要取胜的手段被留在这一剑之后。
楚云面不改色地提剑迎上前,以免让对方意识到自己已经洞察到他的意图。
作势将剑锋上挑,楚云已暗自做好临时变招的准备。
果然,两人剑锋上下相击的一刹那,曹休手中长剑顺着青锋剑的剑身向侧面一滑,同时整个身体灵巧地避开楚云的上挑。
接连而来的是曹休的第二剑,这一剑似乎凝聚着曹休全部力道,直取楚云小腹。
如果楚云没提前做好准备,在这猝不及防之下,一定会措手不及,暴露出破绽被曹休一击得逞。
但楚云非但做好准备,而且准备得相当充分。
先前的较量中,楚云已认清自己力量上的弱势,要迎接这一剑,并不理智,于是楚云效仿先前曹休的手法,转刺曹休出剑的右手手腕。
曹休自以为楚云已是步入陷阱的猎物,不曾想自己的算计已被楚云识破,可这一剑与先前不同,他为取胜已用出十成之力,断无再收手的可能。
眼看着青锋剑要在曹休的手腕划出一道鲜血四溅的割痕,楚云突然手腕一翻,转为用剑脊在其手腕上轻描淡写地拍了一下。
“啪。”
随着这一道拍动手腕的响声,曹休与楚云默契地同时僵住身子,谁也没再妄动。
“我输了。”
在败北的一瞬间,曹休只觉得仿佛很多阴霾挥之而去,不复存在。
分明自己先前对楚云有种莫名的恨意,可现在他感觉随着自己的落败,以及楚云最后一刻的收手,仿佛过往的一切不再重要。
甚至,只显得幼稚可笑。
“承让了,兄长。”
楚云游刃有余地将青锋剑收回剑鞘,暗自感叹这一场比试赢得很险。
如果不是曹休在最后突然急于求胜,并低估了自己,二人正面一招一式的较量下去,输的人很可能就是楚云了。
“败了就是败了,愚兄还不至于输不起,先前是愚兄态度不端,愚兄在此向你认错。”
自己被丢在长安,与楚云其实并无任何关系,一念之间就想通这道理的曹休,也放下不少本就不该坚持的执念,洒脱地向楚云道歉。
这也许正是所谓的不打不相识。
“兄长太言重了,我只希望以后能和兄长勠力同心,平定叛乱,对叔父他老人家有个交代。”
“放心,我说到做到,此次出征我全听你的。”
曹休打开天窗说亮话道。
“那就多谢兄长了。”
楚云客气地笑道。
二人随后相互聊上几句,曹休发觉楚云对用兵之道果然有着超然的理解。
相聊甚欢后,曹休趁兴提议共谋一醉,回到自己的府上拿出珍藏美酒,招待楚云。
甚至当日,楚云被曹休已近乎强留的方式留在府上,连钟繇为其准备好的住处都不曾回去。
搞定与曹休之间的关系后,一心赶到河东郡的楚云这才下令让全军集结,并留下三千士兵驻守后,带三万大军自东门火速向河东郡驰援而去。
行了两日的路程,楚云大军便抵至河东。
河东郡治所安邑算不上是一座坚城,至少楚云不觉得那种年久失修的城防能抵挡得住敌军的进攻。
在抵达安邑后,楚云只是稍作观察,就放弃据城而守的打算,经过与钟繇、曹休二人的商议,决定于城外北面十里安营扎寨,抵御呼厨泉的羌兵。
于是在楚云的命令下,全军就此大兴土木,筑造营盘。
只是在营盘还未完全建造好之前,夜间楚云就收到对己方相当不利的坏消息。
原来,袁尚听从审配的建议,不但派遣郭援以及袁绍外甥、并州刺史高干率五万大军支援呼厨泉攻打安邑,就连身在西凉的马腾、韩遂二人也被其派人说服,让其二人先攻长安,再夹击安邑。
这一下子,楚云立即从只需要对付呼厨泉一人,变成了要同时应对三路兵马。
以楚云眼下手头的三万兵马,要单独应付任何一方,楚云都有胜算,但要同时面对三路夹攻,楚云实在是有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觉。
当夜,春风阵阵,在帅帐外不断呼啸,乍眼一看营帐入口被风吹皱的模样,还以为是到了冬季。
帐中三人皆是板着脸,神情严肃至极。
“太子太傅,您未卜先知,算到马腾、韩遂二贼会趁火打劫,是否您也想到了应对之策?”
钟繇将最后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楚云的身上。
“不止是马腾、韩遂二贼,相比之下郭援、高干二人的兵马不出两日就要与呼厨泉在平阳兵合一处,到时候咱们如何抵挡他们两家的兵力?”
曹休为将多年,比钟繇更能看清眼前的局势,知道郭援、高干二人的兵马目前对己方的威胁更大,来得也更快!
楚云确实想好了对策,但没想到袁尚这次出手这么快。
“二位稍安勿躁,我已有应敌之策。”
听楚云这么一说,二人脸色稍缓,都兴致勃勃地看向楚云,做出倾听之态。
“以眼下的情形,要叔父他老人家拨调兵马是不可能了,我们要以眼下的兵力应对这三路大军,同样是不现实的。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不能让郭援、高干二人与呼厨泉兵合一处,要做到这一点,唯有抢在郭援、高干的前头,先灭掉呼厨泉和他的匈奴部队!”
“可是,太子太傅,郭援、高干在并州距离平阳不远,两日之后足够赶到,您当真有把握在两日之内击败呼厨泉,攻克平阳?”
“当然。”
楚云用淡泊的语气,说出如此霸道的狠话。
钟繇与曹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敬畏之色。
因为楚云说得虽然轻松,但短短两字之中蕴含的肃然杀意,他们都清楚地感觉得到。
缓了一会儿,钟繇才长出一口气,再次问道:“太子太傅,就算咱们攻克平阳,可马上就要再面临郭援、高干的进攻,如此车轮战,咱们区区三万兵马,恐怕吃不消啊……”
曹休也点头道:“即使咱们击败呼厨泉,也会沦为强弩之末,到那时郭援、高干以兵力优势,又士气正盛,我军正值疲惫,确实难以应敌。”
“无妨,我已有计策应对。”
楚云满不在乎地轻笑道。
“这……下官斗胆恳请太子太傅相告,以安下官之心……”
看样子,钟繇还是不大相信。
楚云看向曹休,见曹休目光闪烁,显然和钟繇一样,对自己的话是半信半疑。
“好吧,不过我倒是想反问钟司隶一句,你确定你当真要听?”
见楚云似乎话里有话,钟繇反倒是有些忐忑,但好奇心驱使着他还是发问道:“回禀太子太傅,下官确定。”
“好……”
楚云玩味一笑,目光一凛,冷声问道:“钟司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郭援是你的外甥吧?”
只此一言,钟繇眼球凸起,惊得浑身冷汗,赶紧伏身下跪。
“太子太傅!这……郭援是下官的外甥不假!可如今他身为国贼,反叛朝廷,我誓要大义灭亲,与他势不两立!断不会再与他有任何瓜葛啊!”
钟繇吓得颤声为自己连连辩解。
与钟繇共事多年,也算有感情的曹休上前一步,道:“贤弟,这事愚兄可以为钟司隶担保,他绝不会做出勾结袁尚,对不起大伯他老人家的事来。”
见状,楚云心中颇为满意。
其实楚云只是想试探一下钟繇,并不是真的认定钟繇与郭援暗中有所勾结。
“二位误会我的意思了,钟司隶的忠心,我岂会不知?只是我这计策,需要钟司隶配合罢了。”
“哦……?太子太傅的意思是……?”钟繇松了口气,隐隐对楚云的想法猜到了几分。
“没错,就是‘诈降之计’。钟司隶既然是那郭援的舅舅,您若肯以此关系,向那郭援寄一封书信,信上表明自己愿意献上安邑甚至是长安,归降袁尚,以郭援、高干之才,必定中计!”
越是骄傲自满的人,越是容易中诈降之计。
因为这种人总觉得以自己的本事,所到之处,敌人无不闻风丧胆,失去与自己对敌的勇气,更是情理之中。
而郭援就恰好是这种相当自负的性子。
“太子太傅此计妙不可言!下官愿意遵从太子太傅安排!”
钟繇即可再次伏身抱拳,以表忠心。
“甚好!钟司隶肯大义灭亲,我楚云佩服!”
楚云当即郑重还礼。
曹休本不愿破坏这气氛,又不得不发问道:“贤弟,就算解决了这郭援、高干二人,马腾、韩遂耳贼又如何应付呢?”
“此二人更不足为虑,我先前思索了一阵,便想出了对付他们的法子。”
“哦?还请贤弟赐教。”曹休感兴趣地说道。
“马腾、韩遂二人,不过是趋利避害之辈,他们与袁尚并无深交厚谊,肯答应袁尚相助其攻打我们,不外乎是为了一个‘利’字。
只要我们派遣使者,游说他们二人,许以足够让他们二人心动的重利,非但无需对付他们,还能将他们拉拢过来,转化为我们自己的助力!”
钟繇深知马腾、韩遂二人的本性,听完不住点头,喜道:“太子太傅说得鞭辟入里,正是如此啊!”
“说来,钟司隶应该有合适的人选作使者吧?”
司州毕竟是钟繇的地盘,这事交给他选择,绝不会出错。
“回禀太子太傅,新丰县令张既还有扶风太守傅干二人,可担此重任!”
钟繇连想都没想,就立刻能选择出最为合适的人选。
“好,那就劳烦钟司隶给他们二人致书,命他们尽快前去着手此事!”
“遵命!”
见楚云谈笑风生之间就解决了这两大难题,钟繇对其是愈发佩服。
难题迎刃而解,会议就此解散,钟繇与曹休望着楚云离去的身影,相视一笑。
“太子太傅真神人也!”
钟繇真心地佩服道。
“不瞒你说,钟司隶,我先前还对贤弟有几分不服气,现在亲眼所见,才知道外界那些听起来夸张的传言非但属实,而且贤弟他的本事,比传言之中还要可怕不知多少倍!”
曹休现在对楚云是彻底服了。
“惭愧啊,太子太傅刚到长安时,我何尝不是与将军你抱着同样的想法?还好太子太傅宽宏大量不与我们一般见识,否则……”
二人后怕地抖了抖肩膀,为自己感到庆幸。
——
下令全军休息一夜后,翌日,楚云即下令暂时抛弃已经修建得初具规模的营寨,全军北上。
而在平阳驻军的呼厨泉,正忙着享受袁尚派人送来的琼浆玉液时,听到曹军直奔平阳而来时,大吃一惊。
“这钟繇是疯了?凭他区区三万人马,也敢来主动攻我?!”
呼厨泉自从得了袁尚支持后,声势大振,将援军与自家匈奴兵整合到一起,兵马共计六、七万,而钟繇的家底他早就派人打探得一清二楚,不过区区三万。
因此,手握两倍兵力的呼厨泉闻讯二话不说,直接点拨五万兵马出城,准备与曹军展开正面决战。
这次,楚云下令让全军在平阳以南的平原上扎营,因时间紧迫,再加上楚云似乎并不是意在据守大营打防守反击战,所以大营筑造的并不坚实。
曹休与钟繇见状自然是要对楚云发问,想了解楚云的真实用意。
“太子太傅,营盘不稳,我们兵微将寡,如何能抵御匈奴骑兵?”
钟繇最忧心的,并非袁尚拨调给呼厨泉的三万援军,而是他自己麾下精心训练多年的本族匈奴精骑。
作为南匈奴的羌人,呼厨泉并非精于兵法的优秀将领,但其自身弓马娴熟,麾下的匈奴骑兵同样是精于骑射冲阵。
这样一支骑兵,哪怕是让一个完全不懂兵法的人来指挥,也能对曹军造成巨大的威胁!
第332章 区区蛮夷,何足道哉!
面对钟繇、曹休二人的质疑,楚云眉毛轻挑,微笑着道出答案。
“不知二位可曾听过‘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二人异口同声地重复着楚云的话,虽不曾听过此言,却渐渐领悟其中的道理。
“太子太傅是打算在交战时先除掉呼厨泉?”
钟繇最先领悟到其中奥妙。
“贤弟这个想法倒是不错,羌人不曾经过行伍操练,行径一向是野蛮而不遵循规矩,如果我们能在交战时先斩呼厨泉,那其他羌兵定会大乱,如一群贼寇般惊慌失措!只是,要如何才能除掉呼厨泉呢?”
曹休的从军经验丰富,自然知道想在两军交战时斩杀敌方主将绝对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严格来说,应该是相当困难。
“兄长请试想,呼厨泉本就是蛮夷之辈,又自恃得了袁尚的支持,兵力在我们两倍之上,如此巨大的优势摆在他面前,他如何能不大意轻敌,藐视我等?”
曹休两眼放光,兴奋地看向楚云,道:“我懂了!莫非贤弟是想以诱敌之计,引诱呼厨泉上钩?”
“正是如此。”
见楚云点头,曹休立刻当真钟繇的面,向楚云单膝跪地,抱拳请缨道:“太子太傅!末将愿为先锋,以身做饵,诱呼厨泉上钩!”
曹休知道,以楚云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他曹休重返大军,再次回到曹操身边,鞍前马后为将。
所以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在楚云面前立下战功,这样一来,等此战结束,他才能向楚云张这个口,求楚云为他在曹操面前善言。
曹休的心思,楚云一早就知道,而且他本来就有意将这件事交给曹休来办,以此成全他。
“既然兄长有意,那么……
曹休听令!”
“末将在!”
曹休铿锵有力地低头回应。
“命你率我军三千精骑,于正午过后前往平阳城下叫阵,待呼厨泉出城迎战,先诈败一阵,引军向东南方向撤退二里,再战,再败一阵,再向东南方向的密林中撤退!直至将呼厨泉大军引入密林!”
“末将领命!”
“钟繇听令!”
“下官在!”
钟繇赶紧伏身作揖。
“命你率五千步军,独守大营,若有敌军来犯,即刻弃寨向南撤退,引兵回安邑据城而守,无论战事如何,都不准率军出城!”
“下官遵命!”
说完,钟繇不解地问道:“可是,太子太傅,为何要下官这么做……?咱们好不容易修葺的大营,难道说丢就丢么?”
“留你在大营只是为了麻痹敌军而已,这大营本就没什么用。”
楚云漠然回答道。
“这……恕下官愚钝,还请太子太傅解释清楚……”
“好吧,方才说过,我们此战的目的并不是要正面与呼厨泉拼个你死我活,而是要示敌以弱,引诱呼厨泉追击!若是我军大营空虚,呼厨泉得知此讯,必定会小心戒备,不会轻易上当,追杀诈败的曹休将军。”
钟繇顿时如拨云见日,喜道:“下官明白了!下官若是率军留守大营,呼厨泉才能放心大胆地追击曹休将军!”
“正是这个道理,至于我,会亲自率两万五千步军在林中设伏,兄长,待你引军入林时,即刻下令兵分两路,自左右两侧奔逃,而我会在你们分兵后,立即下令让弓弩手们射击!定能给猝不及防的匈奴骑兵们当头一棒!
到那时,你再让将士们以两翼包抄之势夹攻混乱的敌骑,而我也会让步军将士们一拥而上,到那时,你我兄弟合力,找出呼厨泉抢先干掉他,如此一来,平阳那些失去单于的羌兵,不过是弹指可灭!”
“贤弟!高!实在是高!我这就去准备!”
曹休想好不容易期盼到过年的孩子一般,雀跃地向楚云竖起大拇指,赞叹不已。
“太子太傅深谋远虑,下官佩服,下官也这就前去准备!”
钟繇也跟进曹休的步调,一并拍起楚云的马屁。
——
当日,正午,平阳城南城门外。
遍布黄沙的土地上,曹休亲自在近卫骑兵们的掩护下,一路叩关而来。
“里面的呼厨泉给我听着!尔等蛮夷鼠辈,要是只敢龟缩城内,就该夹着尾巴速速滚出河东郡!若是不服,就出城与老子决一死战!”
曹休扯着嗓门在城门外高喊,让城墙上的弓弩手们,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很快,得知此事的呼厨泉亲自等上城门,听到曹休的叫马上,气得是七窍生烟,勃然大怒!
“曹军安敢如此狂妄,我正打算去灭了他们,想不到他们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传令!大军随我出城!”
这呼厨泉本就是个没有智谋的羌族蛮夷,再加上他身边没有任何谋士,要让他中计,简直易如反掌。
在确认曹休身后只有数千骑兵后,呼厨泉命两万步军紧随,自己则亲自率一万匈奴骑兵拉风地出城。
曹休手提长枪,背挂弯弓,对城墙上紧盯自己的弓弩手毫无惧色。
只见城门突然大开,一名怒目圆睁的羌人背挂大刀,手持硬弓的将领,正率领一眼望不尽的成千上万骑兵,如泉水般向城门外涌出。
那将领头戴花翎帽,满面络腮胡,一身毛皮与铁片混制而成的盔甲,颇具羌氐之风。
“你就是那什么狗屁单于呼厨泉?!”
曹休面对敌将不但不惧,反而开口就是辱骂之言。
呼厨泉全然没有回应曹休的打算,但那一脸盛怒之色已出卖了他的身份。
他从绑在马匹身上的箭筒中取出一支羽箭,也不搭话,搭弓便射向曹休。
“嗖!”
如此近的距离,再加上呼厨泉的箭术本就高超,这箭矢须臾之间已如惊雷般射到曹休的脸上。
曹休的反应竟也不慢,双手挥枪猛然一拨,便稳稳将这支夺命箭拨开。
“雕虫小技,也敢献丑!看枪!”
曹休故意继续激怒对方,提枪独自冲上前,作势要与呼厨泉过招。
呼厨泉大怒,收弓换刀,当即拍马迎上,一副要与曹休大战三百回合的架势。
见呼厨泉果然中计,曹休暗自窃喜,表面冲上前,与呼厨泉开始你来我往的过招。
要说这呼厨泉的武艺,倒还说得过去,曹休自由苦练的刀法,三招五式之间,他居然招架得住。
两军的将士们看得是眼花缭乱,却谁也不敢贸然插足二人的战斗。
不过曹休也只是施展了五成武艺,就摸清了这呼厨泉的水平,如果当真全力以赴,三十招之内,曹休就有把握击败呼厨泉。
只是要击败呼厨泉不难,可曹休一旦施展全力,呼厨泉发觉自己不是对手,定然会撤退回城,再加上眼下他仍保持着警惕,身旁又有诸多护卫,想在这千军万马之前将其斩杀,曹休还没这份本事。
见尝试之后临阵斩将果然行不通,曹休心中不慌不忙,按原定计划,再次压低实力,二人兵器相击之后,佯装脱力,立即调转马头,下令撤退。
与曹休一并来叫阵的精骑虽然不是羽林骑,但都是当初曹操特地挑选出来护送楚云平安到长安的精锐,即使是撤退,仍井然有序,真叫并未太过凌乱。
但被怒气和突如其来的胜利冲昏头脑的呼厨泉,根本没心思去观察曹军是诈败还是真败,只是见方才那嘲讽辱骂自己的小子只会耍嘴皮子,气得火冒三丈,当即下令全军追击。
要知道步军与骑兵的速度差距极大,曹休带来的是清一色的骑兵,而呼厨泉的兵马既有骑兵又有步兵,待追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呼厨泉的步军已被远远甩在后头。
匈奴战马本就更快,曹休被追赶上,只得回头再次迎战,这一次,曹休坚持的时间相对更长,但最后还是诈败再次按照原定计划,向东南方向退去。
就这么一路追追停停,曹军精骑们确实不敌匈奴骑兵之勇,几番周旋,当曹休赶至目标密林时,竟已折损近五、六百人!
不过好在这不小的人员折损,让呼厨泉更没有考虑过诈降的可能性。
一进密林,曹休顿时松了口气,下令让全军一分为二,向左右两个不同方向展开“逃窜”。
见敌军突然分开,呼厨泉怔了片刻,正打算率众追击那先前与自己交过手的敌将。
不曾想,下一刻,箭如雨下,被树荫遮蔽的幽暗密林中瞬间冒出成百上千支箭矢。
完全没有防备的呼厨泉以及匈奴骑兵们顿时大乱,不少匈奴骑兵当场被箭矢射得是人仰马翻。
战马中箭后的嘶鸣之声,以及将士中箭后的哀嚎声,还有箭矢自半空中划过的呼呼风声,混杂在一起,让本就喧杂的场面更添几分混乱。
匈奴骑兵惯用弓箭、马刀,无论游击和冲锋都是一把好手。
但论对箭矢的防范能力,他们就毫无应对之法。
无论是单薄的皮甲还是不曾装备盾牌,都成为他们难以应对远程武器的致命原因。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中了埋伏的呼厨泉,在目睹身旁两名随从中箭落马后,这才匆匆下令撤退。
然而,他的反应实在太慢,在他愣神的时间里,曹休早就重新调转马头,率领两千精骑以左右包抄之势,夹攻而来。
而楚云下令停止射击,让步军趁敌军大乱,冲上前拖住对手,防止呼厨泉轻易逃脱。
最后,楚云亲自率一千精骑径直追上前,以确保呼厨泉难以撤退。
慌乱之下,呼厨泉哪怕手中有近万骑兵,仍无法发挥其优势,甚至在其企图撤退的过程之中,有不少中箭落马但并未受致命伤的匈奴骑兵,没死在曹军的手上,反倒是被慌不择路的自家战马给踩死。
成功两翼包抄的曹休再次手握长枪冲向呼厨泉,呼厨泉自以为曹休是其手下败将,但他只想着尽快突围,完全没把曹休放在眼里,更无意与他缠斗,大意之下只是随手一刀挥出,意在逼退曹休夺路而逃。
然而这一次,曹休可没再留手,而是使出全力,仿佛刺穿空气般极具气势的一枪,迅猛地刺向呼厨泉的心口。
大意之下,起初根本没想到曹休这次出手这般凌厉凶狠,丰富的战斗经验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名,使得他在长枪即将洞穿胸膛时,提刀以刀柄上挑,拨开曹休的长枪,避开了致命伤。
但由于出手太晚,曹休的长枪虽没能刺穿呼厨泉的心脏,却顺势划破他的左肩,皮甲与铁块混制而成的铁铠被当场撕裂,肩头上被造成斑斑血痕,流血不止。
一击得逞,曹休大有“趁其病要其命”的意思,挥枪再次果断出手刺击。
呼厨泉哪怕再吃顿,这时候也意识到曹休先前是扮猪吃老虎,以对方的真正实力,就算自己全盛时期交手,也未必是他的对手,眼下有伤在身,呼厨泉更不敢招架了。
然而请君入瓮已成,楚云和曹休哪里还肯让他脱身,三路骑兵包抄之下,呼厨泉避无可避,还没等冲出一圈包围,就再次被围追堵截。
其实如果呼厨泉不是自己阵脚大乱,凭借兵力优势,近万骑兵在合理的组织指挥下,要冲出曹军精骑们相对薄弱的包围圈,并不困难。
但一来匈奴骑兵们训练不多,军心本就容易动摇,加之呼厨泉本身不精于指挥,才会让堂堂一万精骑这么轻易溃不成军。
楚云策马跟上,与曹休交换眼神,立刻加快速度,对其他逃兵不管不顾,直奔呼厨泉而去。
善于骑射的不止是匈奴骑兵,曹休在高速疾驰的马背之上,取下弯弓,单目瞄准同样飞速奔逃的呼厨泉,一箭离弦而出!
“嗖!”
这一箭虽没命中呼厨泉本人,却精准地射中其胯下坐骑的马头,呼厨泉的战马当场毙命,其本人更是被摔下马,五脏六腑当场被摔裂,口吐鲜血,一命呜呼!
这“擒贼先擒王”的计策总算成功,主将一死,匈奴骑兵们更成了一群无头苍蝇,四处乱窜,被楚云、曹休率军一路掩杀!
第333章 锦马超!白马将军!
先前追杀敌人的一方瞬间沦为被追杀的一方,惊慌失措的匈奴骑兵们有不少喊着求饶,但楚云还是坚决下令全力追杀。
一来羌人本就难以教化驯服,二来没那么多的粮草去持续供养战俘,因此对于楚云而言,完全没有收编这些羌兵的价值。
成功将羌兵击溃后,楚云并没有像屠夫一样对他们赶尽杀绝,而是下令重新整合自家将士们,做好准备攻打平阳。
结果,直到楚云大军兵临城下时,平阳城内的守军们,才恍然得知呼厨泉已兵败身死的消息。
主帅一死,三军胆寒,楚云三言两语,就劝得城内守军嫌城投降,无论是羌兵还是袁军,楚云都无意收纳,可他们主动投降,楚云又做不出杀降卒这等残忍的事,只得下令将他们的武器尽数没收,暂时扣押,待日后再交由曹操处理。
轻而易举的攻克平阳城后,楚云在长安将士们心中的威信顿时上升到极致,曹休、钟繇二人,更是对楚云佩服地五体投地恨不得行一番大礼。厽厼
“太子太傅用兵如神,平定叛乱如探囊取物,下官佩服!”
“贤弟,那郭援、高干二人恐怕是做梦都想不到,你竟能如此轻易击败手握重兵的呼厨泉,并赶在他们来平阳与会合之前,就先一步攻克平阳。”
二人在城内盘点过将士、粮草等情况后,向面前的楚云拱手钦佩道。
楚云笑了笑,感慨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快,起初我本以为咱们应当以守势应对呼厨泉,奈何袁尚这次搞出这么大的手笔,就唯有见招拆招了。”
“太子太傅说得是,不知下官是否还依照原定计划,给郭援写诈降信?”
钟繇一副打算对楚云唯命是从的模样,兴致勃勃地问道。
楚云摇头道:“现在还不行,郭援是钟司隶的外甥,钟司隶相比也清楚,他这人虽然勇而轻狂,但也并非愚蠢到能在这个时候相信咱们愿意投降。”
眼下曹军以极小的代价斩杀呼厨泉,又兵不血刃地夺回平阳,正处于掌握巨大优势的状态,这种情况下钟繇如果突然提出要投降,那只有白痴才会愿意相信。
很显然,郭援和高干还没春到这个份上。
“那太子太傅有何高见?”
钟繇总觉得楚云似乎又有新的计划。
“很简单,咱们先据城而守,派人乔装成百姓、逃兵,一路散播消息,谎称平阳城中粮草将尽,你再另外安排长安将士派出一伙辎重部队运输粮草,如此一来,郭援、高干二人定会派人前去截击我军辎重部队。”
楚云狡黠地下意识看了眼粮仓的方向,坏笑道。
“贤弟是打算引诱郭援、高干派兵截击,咱们再来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曹休若有所思地顿悟道。
“并不是,倘若这么做,郭援、高干手中兵力充足,以我们眼下现有的兵力,就算全部用来埋伏,且不说郭援、高干很可能收到情报成惊弓之鸟放弃截击,就算我们埋伏成功,也未必能战胜他们。”
身为并州刺史,高干自己的家底少说也有五、六万兵马,况且袁尚少说也会给郭援两三万兵马,这二人的兵力加在一起,很可能有近十万之众。
手握十万大军,即使高干、郭援只用一半甚至三分之一的兵力来截击辎重部队,也不是一场伏击能解决得了的。
“那贤弟你是打算……?”
曹休摆出虚心受教的打算,准备聆听楚云的答案。
“我打算给他们甜头,让他们成功抢走咱们的辎重。”
楚云说完,钟繇、曹休二人顿时语塞,沉默了许久,钟繇才率先领悟到楚云的意思,整个人如五雷轰顶,万分震撼!
“太子太傅,您这招也太狠了……”
少顷,曹休也明白了楚云的意图。
“贤弟,你这是要麻痹高干、郭援,让他们二人对咱们粮草短缺的传言信以为真,到时候钟司隶再派人向郭援送出诈降信,郭援必然会信以为真!”
等高干、郭援二人成功截断长安至平阳的补给线以后,他们定会轻视平阳的曹军,轻视钟繇,到那时钟繇再乞降,在他们二人看来,那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楚云这一环扣一环的攻心之计,精妙绝伦,让钟繇、曹休二人不禁拍案叫绝。
于是,之后几日里,钟繇一方面着手派可靠的机灵将士伪装成逃兵和百姓,一路向南在各个郡县散播平阳粮草不足,将士们一天只能吃一顿稀饭,甚至钟繇还下令压榨百姓家中存粮之事。
正所谓“人云亦云、众口铄金、三人成虎”,这种负面传闻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到了正率兵准备赶赴平阳的高干、郭援二人耳中。
本来,他们二人在听闻呼厨泉战死的消息后,还有些打怵,心想钟繇如此厉害竟然莫名其妙就干掉了呼厨泉,犹豫要不要直接攻城。
可在听到这些传闻之后,二人就像是被壮了胆似的,虽然将信将疑,心想当初袁尚可是给呼厨泉送了许多粮草,平阳城内的屯粮也不少,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消耗得所剩无几呢?
不过饶是如此,他们还是不免下意识地对钟繇和平阳守军产生些许轻视。
二人的将信将疑,尽在楚云的意料之中,当二人在平阳城外北面五里处安营扎寨时,就再次收到楚云故意命人散播出去的情报。
“平阳粮草告急,钟繇加派人手前往长安催促运粮?!”
郭援闻言大喜,与高干商量之后,决定亲自率三万兵马,“秘密”绕过平阳,在平阳与长安两地之间的粮道上埋伏,准备截击曹军的辎重部队。
然而所谓的“秘密行动”只是郭援一厢情愿的看法,实际上他的行动始终在楚云等人的掌控之中。
三万大军想要隐蔽行踪是几乎不可能的事,至少凭高干的本事根本做不到。
只不过听到这个消息的楚云、钟繇以及曹休三人,理所当然地没有派兵阻拦,而且曹休本人差点乐疯了。
更让楚云、钟繇以及曹休三人感到振奋的,是另一个好消息。
派去游说马腾、韩遂的张既、傅干二人成功得手,马腾、韩遂这两个立场不坚定的家伙再次改弦易辙,决定帮助楚云,对抗郭援、高干。
对于这个结果,楚云等人并不感到意外。
先前呼厨泉雄踞平阳时,声势浩大,胜利的天平明显向袁军联军这一边倾倒。
然而呼厨泉的死讯传到他们二人耳中时,最善于审时度势的马腾、韩遂二人当即就断了继续援助郭援、高干的心思。厽厼
而钟繇派去的使者又在这个时间点来访,向他们抛出橄榄枝。
于是这两个满脑子趋利避害的家伙,当然要趁机捞点儿好处,顺便将功补过,以免被曹操秋后算账。
收到马腾、韩遂二人的回信,得知二人在信中许诺会立刻加派兵马来支援战事之后,楚云当真有一种万事俱备可以安逸等待郭援、高干中计并走向灭亡的感觉。
然而,这一次,楚云就真正意识到了什么叫做计划赶不上变化。
三日后。
本来按照计划,郭援会率军成功截击长安派来的粮草辎重部队,然后钟繇顺理成章地派人向郭援传递诈降信,引诱郭援上钩。
结果,郭援在粮道上正打算截击曹军辎重部队,却刚巧碰上马腾、韩遂二人派来支援楚云的主力部队。
要说这一支部队,那当真是相当了得。
主帅为马腾之子,在西凉赫赫有名的“冷血枪王”,锦马超,马孟起!
且不但马超亲自引一万精骑两万步军前来,还有其麾下猛将“白马将军”庞德随行,这两位当世猛将一起,那自然是声威滔天,不同凡响。
在这般巧合之下,两军撞了个满怀,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一见是敌军,二话不说就陷入正面厮杀。
郭援手下的袁军,哪里是骁勇至极的西凉精兵的对手,结果不到两个时辰,在马超亲自率上万西凉骁骑的冲锋下,袁军就像是被成千上万只奔腾的狂兽冲锋,阵型四分五裂,最后被打得全线溃败。
就连郭援本人,也不知所踪,生死不明。
直至马超、庞德引军进入平阳,与曹军汇合,楚云才得知此消息,与钟繇、曹休一起露出哭笑不之色。
马超、庞德面带不解之色,心想这打了这么大的胜仗,这些朝廷的大臣、将军怎么连个像样的笑脸都没有,难道我们西凉将士已经不受待见到这个程度了?
似是看出二人的不满,钟繇赶紧谈笑着向二人将事情的原委解释清楚,马超、庞德这才明白他们闹出了乌龙事件,反而增添了麻烦。
庞德腰间正挂着一颗敌将的头颅,旁人不认得,钟繇却忽地一眼认出,那颗人头的主人,正是其外甥郭援!
所谓血浓于水,纵然郭援悖逆朝廷,但他毕竟是亲人,钟繇当场泪流满面,低声啜泣,庞德只得向钟繇请罪,钟繇却大义凛然道:“郭援虽是我外甥,却是背叛朝廷的国贼,将军杀他,非但无罪,而且有功!”
这番话,才让马超、庞德心头一暖,先前的尴尬气氛也就此缓和下来。
谈话期间,楚云很少开口,心思全都用在观察马超、庞德二人身上。
马超人如其号,仪表堂堂,玉树临风,合身的银色鳞甲一看就是请手艺精湛的铁匠为其专门打造过的,从几乎没有磨损痕迹上看,一来马超平日作战很少受伤,二来这盔甲也被他保养得十分细心。
而庞德相貌威仪,身形壮硕,身上的盔甲与马超那身盔甲无论工艺、质地都相差无几,看来大概是出自同一位名匠之手。
因为主要负责接待他们二人的是钟繇,所以马超、庞德二人误以为钟繇就是平阳曹军的主帅。
而真正管事的楚云,此刻已用一种欣赏宝物的目光,看向马超和庞德。
尤其是后者庞德,此人不但武艺高超,兵法上的建树亦算得上能独当一面的良将。
更重要的是,此人忠肝义胆,值得重用。
而马超武艺自是冠绝天下,指挥上同样是当世顶级名将的水准。
但说到人品,这位马孟起其实远比演义之中的形象要恶劣得多。
搞不清楚如今面前的马超究竟是怎样的品性,故而相比之下,楚云更偏爱庞德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考虑到刘备至今未死,而马超又在演义中被列为刘备的“五虎上将”之一,不管是真是假,楚云抱着“死也不能便宜”刘备的心态,说什么也要把这两个将才都留下。
至于高干那些兵马,楚云已经完全不放在眼里了。
有这两位猛将相助,哪怕敌众我寡,要击败高干,也是手到擒来,易如反掌。
楚云眼下考虑的,是获胜之后,如何直接将他们二人叩下留在朝廷,最好是在不得罪马腾、韩遂的前提下,尽量让事情看起来圆满一些。
虽说马超、庞德击败郭援从某种意义上讲,是帮了倒忙,但这毕竟是一场名副其实的大胜仗,楚云还是下令摆设酒宴,为二位将军庆贺。
这下,宴席之上,楚云才摊牌暴露身份,不曾想马超得知楚云的身份之后,居然当场激动地向楚云叩拜!
“原来是太子太傅!末将先前有眼不识泰山,请太子太傅恕罪!”
任谁都没想到,楚云与马超素未谋面,马超这少年成名,威震西凉的名将,居然会对楚云这般客气。
楚云赶紧亲自将马超搀扶起,笑道:“将军太客气了!可莫要如此折煞我!”
几杯酒下肚,众人这才知道,原来楚云以往的累累战果不但传遍中原,就连西凉也流传着楚云的事迹。
旁人对这些传言将信将疑,但善于领兵作战的马超,在听完传言后,仔细一分析,就能凭借自己的军事理解,推断出这些传言并非有人夸张捏造,反而大多都是真的!
这让马超对远在中原的楚云愈发敬佩。
他本以为自己在兵法上天赋异禀,放眼天下难逢敌手,即便是曹操,正面对敌他也有自信战而胜之。
可楚云的横空出世,让马超明白,这世上当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
第334章 西凉军大胜!
为马超、庞德接风洗尘过后,楚云特地安排人送他们回驿馆休息。
至于马超、庞德他们二人带来的西凉将士,楚云也是下令务必好生招待着,不得有任何歧视等情况发生。
安然度过一夜,第二天正午,众人就聚到一起,在县令府开始商量起如何对付高干。
郭援已死,从理论上来讲,高干现在应该处于独木难支的状态。
然而事实上并没那么简单。
厽厼。都说袁绍任人唯亲,但作为其外甥,高干能被袁绍委以重任,管理一州之地,凭借的可不仅仅是其关系户的身份。
#32#22937#31508#24211#32#109#105#97#111#98#105#107#117#46#99#111#109#32#21434#21437#12290相反,高干是一位实打实的文武双全之才。
“据探马回报,高干现在手中尚有六万精兵,而我们原有的四万兵马,加上孟起将军、令明将军带来的两万西凉将士,刚好也是六万左右的兵马。
也就是说,敌我双方的兵力相差无几,眼下应当趁高干的援军未到,先一步对其大营发动进攻!”
钟繇先是客观分析了一番两军的局势。
听罢,马超傲然上前,向楚云弯腰拱手,请缨道:“太子太傅!请再给末将以及我们西凉勇士们一次机会,既然是我等搅乱了太子太傅的计划,那就由我等自行弥补自己犯错的过错!”
从马超的语气不难听出,他尊重楚云,却没将高干以及其麾下的六万袁军放在眼里。
“哦?孟起将军可知军中无戏言?!”
楚云内心狂喜,嘴上却故意再用激将法进一步让马超没法打退堂鼓。
其实楚云也觉得高干虽不是等闲之辈,但是要和马超、庞德这两位当世名将相比,那可就是云泥之别都不足以形容彼此之间的差距。
更何况西凉将士骁勇非凡,眼下高干的部队又只是屯驻在简陋的营寨之中,根本禁不住西凉骁骑的冲锋。
既然眼下马超主动请求出战,那么无论他是胜是败,对楚云都是有利而无害。
马超胜了,高干败北,河东郡的叛乱也就彻底被平复,远在冀州的曹操就可以率大军安心攻打邺城。
而马超就算是败了,楚云的主力部队没有损伤,反而便于楚云对马超进行掌控。
毕竟马超一旦落败,兵力势必有所折损,那时候正是楚云提议留下马超的好时候。
虽然这有点乘人之危的味道,不过和两位当世名将的巨大吸引力相比,稍微做点“违心”之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见楚云似乎对自己的能力有所质疑,马超当场激动道:“太子太傅,末将誓斩高干,为太子太傅建功!”
马超本来是有意立下军令状,不过考虑到自己再怎么说也是父亲派来支援的援军,而非曹操麾下的将领,纵然名义上大家都是为朝廷攘除奸贼,但该划清界限的地方,还是要格外注意的。
“好!将军既有此志为朝廷抛头洒血,我岂能阻拦!明日正午,我亲自为将军掠阵!”
用力一拍桌案,楚云骤然起身,也被马超的满腔热血所感染。
“何须明日?太子太傅若是准许,末将这就集结将士,随孟起将军杀得那高干片甲不留!”
庞德也站起身,向楚云拱手道。
本来以庞德的身份,应该是不会随便开口说出这种言论的,但既然他敢说,身为他主公的马超也没有异议,看来是他们将帅二人早就商量过的。
“令明将军果然也是胆识过人,既然二位将军有意,那我现在就率军为二位掠阵!”
马超和庞德不愧是西凉人,做起事来既不拐弯抹角,更不拖泥带水,说干就干。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西凉将士们就在他们二人的号令下在北城门外迅速集结,并各个雄赳赳气昂昂,一副做好战斗准备的模样。
尤其是那些骑在西凉骏马背上的骑兵,手中寒枪、马槊齐朝苍穹,当真是威风凛凛。
得到楚云的首肯,马超当即与庞德一起率军向城北外五里左右的高干大军营盘进发。
收到消息的高干大惊,郭援之死已经让他如惊弓之鸟,再加上马腾、韩遂二人倒戈相向,马超、庞德亲自引军来攻,更是吓得他手足无措。
别人或许会不知道马超的厉害,但高干并非中原人士,常年在并州的生活,使得他要经常与羌氐之人打交道,对于在羌氐中名望威信极高的马超,他是素有耳闻。
怕,固然是怕,但高干不可能因位居而选择避战。
高干下令全军固守营盘,这个时候再加固营盘已然是来不及了,他唯有在阵型上下功夫。
铁桶般的鱼鳞阵很快排列成型,西凉骑兵的骁勇高干心知肚明,所以在东、西两道容易被西凉骑兵视作突破口的位置,他都加派重兵持长矛进行把守。
不仅如此,位于中军的弓弩手位置布置得近乎恰到好处,保证在西凉将士冲到营门前,少说也要吃上两、三轮的齐射。
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西凉大军已然抵近高干大营。
眺望着敌营之中的情况,庞德勒马向身旁的马超道:“孟起将军,看样子高干有所准备。”
马超冷哼一声,道:“有准备又如何?这是你我名扬天下的一战,你难道要退缩不成?”
“将军说笑了,纵使敌军有千军万马,只要将军不退,末将又何惧之有?!”
庞德与马超的关系似乎还不错,竟然胆敢当着他的面说这种算不得太尊重主上的话。
“这才像话,你在此引步军,且看我率众冲阵!”
“末将领命!”
言毕,只见马超脚踢马腹,被疼痛刺激到的战马骤然提速,其身后近万西凉骑兵无需命令,竟自觉列好阵型,以锥形阵绕过高干大营的南门,转而向东门进发。
靠近东门,位于营内的弓弩手,早已做好准备,见马超率西凉骑兵冲杀而来,全部举弓抬弩,发动一轮又一轮骑射。
如骤雨直下的箭矢接连不断射在西凉骑兵的身体上,战马上。
他们并不想羽林骑们那样,能做到化解敌人的箭雨攻势。
厽厼。但他们的可怕之处在于,即使中箭受伤,仍面不改色地继续向前进攻!
甚至就连马超的脚踝上,也中了一箭,然而他居然无动于衷,仿佛射入腿部的箭矢根本不曾存在!
善射的西凉骑兵们不甘示弱地拉弓还击,在他们精准的骑射下,那些同样没有准备且无盾牌保护的弓弩手们,成片地中箭重伤甚至当场毙命。
高干这才意识到,自己先前在弓弩手的位置上布置得虽然相对安全,但由于时间紧迫,并没有安排盾牌手对他们进行保护。
这个时候临时调度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
西凉骑兵已冲到长矛手们的面前!
数以百计的西凉骑兵被长矛刺穿坐骑或身体,当场因伤势过重毙命,或跌下战马被摔死。
但更多的袁军被如排山倒海一般全速冲锋的西凉铁骑冲杀得溃不成军!
西凉铁骑们宛若一道铁锥,直扎入袁军的军阵,肆意撕裂袁军原本严整的阵型。
马槊、长矛,长杆武器在西凉铁骑的手中有如神助,他们娴熟地一个接一个刺穿袁军们的身体,仿佛比刺倒一个稻草人还要轻松。
袁军的伤亡数字极具上升,哭天抢地的袁军将士们不少开始违背军令后退,个别胆小者甚至开始反方向朝着营外奔逃。
在马超舍命的带头冲锋下,东门的袁军开始败退,而且是一退再退,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就完全将东门位置让出。
占据东门的马超脚步丝毫没有停歇,而是直接引军继续丢下溃逃的袁军,朝大营中心的位置冲杀而去。
因为他知道,高干八成就在中军负责指挥,如何能一举擒杀高干,袁军势必土崩瓦解!
高干看马超朝率众朝着自己这边的方向就冲过来,用屁股想也知道马超打得什么主意。
他根本没想到,自己刻意加重布置过的东门防卫,最后居然还是无法抵御马超亲自率领的西凉铁骑。
先前营中的骑兵都被郭援一个人给败光了,高干手中除了少数能作为护卫的骑兵和只负责打探军情的轻骑斥候外,根本没有能与西凉铁骑相抗衡的骑兵部队,而看西凉铁骑这一副冲锋起来不要命的架势,自家这些步军是根本抵挡不住的!
情急之下,他只能利用兵力优势,收缩原本负责守备营门的将士,让他们迅速集中过来,抵御马超的西凉铁骑。
见高干的反应不满,应对手段也合情合理,马超并非只懂得蛮干的莽夫,立刻就停止转为以骑射的方式袭扰密集起来的袁军步军。
而先前在营外的庞德在这段时间里可没闲着,见马超的冲锋得手,他立刻率步军向已经失去防守的南门径直而入,两万西凉步军开始响应着西凉骑兵的攻势,向袁军发起正面进攻!
尤其是庞德的骑射手法似乎犹在马超之上,他认准敌军中看似偏将、校尉之人,专门盯着他们进行射击,接连三箭下去,竟有三位校官倒在了他的弓箭之下!
这样一来,袁军的军心更是大为动摇,看着前一刻还高高在上的校尉大人这一刻已中箭落马,成了一具尸体,绝大多数袁军将士此刻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下一个死的人,会不会就是我……?
高干还在思索着对策的时候,两军将士已经粘在一起,步军之间开始进行近身白刃战。
见状,高干回过神来,未免误伤,他本想让弓弩手们登上事先准备的高台,在高处对西凉军进行射击。
然而他还没张口下令,马超以及西凉骑兵的马蹄声,就提醒他这个想法必须打消。
这些手无长柄武器的弓弩手们,本就不善于近战,一旦离开步军阵型的保护,马超在数息之间就能率西凉骑兵将他们杀得屁滚尿流。
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高干在思索对策的时候,马超和西凉铁骑们可不会给他足够的时间去慢慢思考。
趁着袁军大多数将士的注意力都被庞德以及西凉步军们吸引,马超向北面带头绕过敌军侧翼,发动背袭冲锋!
由于面对的都是袁军,西凉铁骑们完全无需顾虑误伤的问题,在这一刻,机动性强能立刻调整部队位置的这一优势,被马超发挥得淋漓尽致!
两轮骑射,袁军后翼的将士们只得仓促掉头举盾防守,马超和西凉铁骑们已经重新换上长矛、马槊,冲进袁军的后翼之中!
这次袁军准备不足,更没有成排的长矛手进行拒马防御,西凉铁骑们一举刺倒、撞飞数以百计的袁军。
面对被腹背夹攻的境况,高干手下六万将士的士气急转直下,尤其是庞德如一尊降世杀神般,提着一把刀在前线进行着绞肉,而马超又如炼狱使者般策马来回冲杀。
马超对西凉骑兵的指挥技巧相当高明,在一轮冲锋奏效过后,他并不会直接让西凉骑兵们与袁军进行肉搏,而是带头率领骑兵们掉头重新拉开距离,并反复发动冲锋。
一轮又一轮的冲锋,对袁军后翼接连造成毁灭性打击,高干即使有心想重整旗鼓防御,然而一旦陷入近战,再想发号施令,将士们的执行力也几乎不复存在。
当马超凭借西凉战马爆发力和耐力都极其强大的特性进行第四次冲锋的时候,袁军残破不堪的后翼阵型终于彻底崩溃,散乱的袁军将士们开始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见状,高干意识到果然败局已定,尽管在交手前,他就意识到凭自己一己之力,即使自己手握高于西凉军两倍的兵力,仍不是马超、庞德二将的对手。
但他实在没想到自己会败得这么凄惨。
“撤!随我冲出去!”
既然败局已无法挽回,高干不想连命也丢在此地,只得率残军奋勇一搏,绕开马超、庞德这两尊杀神,向敌军最稀少的西侧营门冲锋。
#32#36861#25991#23567#35828#32593#32#122#104#117#105#119#101#110#46#111#114#103#32#21434#21437#12290“高干要跑!孟起将军!快追!”
见高干突然率众向西冲杀,陷入缠斗的庞德一时之间抽不出身,只能高声提醒已经几乎是与西凉步军会合的马超。
第335章 强买强卖
一听庞德的话,马超当场就急了。
他先前可是向楚云拍着胸脯保证,表示一定要生擒或阵斩高干,现在高干要跑,他当然不会放任其离去。
向庞德递交一个“这里就交给你了”的眼神后,马超赶紧拍马率领最亲近的近卫骑兵,随自己窜出敌阵,向高干追杀而去。
先前也提到过,西凉骏马的速度和耐力都异常强大,但它们毕竟已经载着主人发起过无数次冲锋,眼下就算不是强弩之末,状态也大不如前。
反倒是高干和其亲卫们的坐骑,整场战斗先前几乎就没动过一下,现在哪怕是爆发全速,短时间内也不会露出半点疲态。
因此马超奋起直追了半天,居然硬是没能缩短自己和高干之间的距离。厽厼
几分钟的时间,高干就率亲卫们脱离大营,向北直奔并州而逃。
感受到胯下坐骑的喘息声愈发剧烈,马超知道想追上高干已经不可能了,只得下令让亲卫们一起向高干射箭。
纵然西凉骑兵精于骑射,亲卫们更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但在相隔数百米的距离外,想骑射命中被保护在中间的高干,还是相当困难的。
结果不出预料,虽然高干身边数位亲卫为保护高干而中箭受伤,但并无一人收到致命伤害,高干本人更是安然无恙,扬长而去。
“哎!”
马超捶足顿胸,恨不得背上生出一对翅膀,飞上天追赶仓皇出逃的高干。
然而哪怕他望眼欲穿,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也只能想想,最后调整心态,率众原路返回杀向大营,与庞德大军会合。
再次得到西凉铁骑支援的西凉步军们自是越战越勇,而被主帅抛弃的那些袁军残兵败将们,除了狼狈而逃以外,就只有弃械投降这一条路走。
马超虽然是此役的主帅,但他自知本质上自己是给曹操,给楚云打工的,如何处理这些俘虏,是楚云需要定夺的事,他当然不会僭越擅自处理,只是下令让西凉将士们缴获降卒们的盔甲、武器,严加看管。
无需任何人通知,一直在远处观摩战事的楚云,早已被西凉将士们这干脆利落的一场漂亮仗所吸引。
尤其是马超、庞德二人的骁勇善战,以及西凉铁骑冲锋起来,悍不畏死的精神,都让楚云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先前他在训练羽林骑时,自认为已经做到面面俱到,羽林骑也必然是天下间做全面最杰出的骑兵部队。
但是在亲眼目睹西凉铁骑们以石破惊天之势,反复冲垮袁军的阵型之后,楚云先前的想法着实产生了动摇。
如果要同等数量的羽林骑和西凉铁骑交手,那么羽林骑的胜算确实要更高,而且高出不止一筹。
因为他们在骑兵对射、互搏的训练上经验极其丰富,无人能出其右。
但是如果要比冲锋起来的效果、气势,那这普天之下,恐怕绝对不会再有其他骑兵,能比得上西凉铁骑!
这两者之间擅长的领域不同,能够发挥的作用也不同。
但毫无疑问,西凉铁骑是不逊于羽林骑的另一种顶尖骑兵!
这就让楚云更加坚定了一定要想方设法留下马超和庞德决心!
因为,也唯有他们这样勇冠三军的西凉猛士,才能训练得出这样如冲锋起来群狼奔腾般壮阔的西凉铁骑!
“太子太傅,马超将军和庞德将军,当真是骁勇务必啊!”
一样目睹全程战况的钟繇,已经忍不住向楚云称赞起马超、庞德之勇。
曹休也在旁不住点头,道:“贤弟,这西凉铁骑属实是威风八面,锐不可当啊!以高干之能,居然会败得如此凄惨!”
这场战事期间,曹休一直在扪心自问,如果把自己换做是高干,能挡得住马超、庞德二人的攻势么?
曹休思来想去,最后得出的答案却是:他有自信比高干撑得更久,但要反败为胜,是一点可能都没有!
唯有楚云作为穿越者一早就知道马超、庞德的厉害,表现得最为镇定,向目瞪口呆的二人道:“好了,咱们还是先去为二位将军道贺吧。”
说着,楚云率军前往高干遗留下的大营,接管高干来不及带走的辎重物资。
“太子太傅!末将无能,让那高干从眼皮底下给溜走了!”
一见到楚云,马超收起桀骜之色,谦卑有礼地垂头道。
楚云闻言,当即连连摆手,笑道:“孟起将军这说的是哪里的话?你与庞德将军奋勇杀敌,将那高干杀得大败而逃,此等大胜,足以扬名天下,跑了那区区高干,又算得了什么?!来人!传命让留守平阳的弟兄准备,我要为二位将军摆酒庆贺!”
“喏!”
“懂事”的随从赶紧出声回应着,按照楚云的吩咐将命令传达给平阳的守军们。
“我等多谢太子太傅!此役缴获的粮草军械等辎重物资,还有俘虏的袁军,都在清点之中,还请太子太傅定夺!”
这仗完全是马超、庞德二人率西凉将士们打下来的,缴获的物资楚云当然不打算私吞,而是客气了几句之后,全部分配给马超。
至于些许财物,楚云则是自己定下主意,均分给全体将士,无论是西凉将士还是曹军将士,都有收获。
虽说此役尽为西凉将士出力,但这些财物本就不多,按照人头平均分配,不但不显得寒酸,反而给西凉将士们一种被一视同仁的感觉,这让时常被外人歧视的他们,相当满足。
而且,到了当晚的庆功宴开始前,楚云还许诺过待冀州战事结束,他会上奏曹操,请他对西凉将士们再行赏赐。
至于那些被俘虏的袁军,无论是出于自己的个人喜好,还是为了给曹操在河北留一个好名声,楚云都不打算对他们斩尽杀绝,只能将他们运回许都,交由荀彧看管,日后再由曹操亲自决定如何处理。
以目前许都情况来看,等待他们的宿命大概率就被强行拉进负责屯田的兵士行列之中。
不过,相比于送命,被强迫干农活实在算不得什么,至少在这乱世之中,还能勉强吃上饱饭。
当晚,平阳举城上下,一片欢庆,楚云下令派两路信使,将捷报分别传达给远在许都的荀彧,以及在冀州全力准备进攻邺城的曹操。
相信这一捷报一旦传到曹操的耳中,会对全军攻打邺城在士气上有极大的帮助。
宴席间,楚云许诺等面见曹操,还会请曹操上奏天子,为马超、庞德二位将军加官进爵。
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上奏天子那是扯淡的,只要曹操一句话,马超、庞德二人的官位自然就会有所加封。厽厼
宴席过后,楚云还特地将马超、庞德二人留下。
西凉人酒量堪称海量,哪怕作为这庆功宴的主角,二人被连番敬酒,还是保持着清醒。
经过接触楚云发现马超、庞德二人都是快人快语的直性子,也就不兜圈子,打算干脆向二人打探起,是否有就此留下报效朝廷的意思。
本来楚云是不敢把话说得这么直接的,不过看马超对自己始终向迷弟见了偶像一样,楚云觉得就算这么说出口,马超、庞德二人就算不愿意,也终归不至于和自己翻脸。
“二位将军,事到如今,我就不和二位兜圈子了,我有意留二位将军在身旁,一起报效朝廷,平定天下,不知二位将军可愿意?”
什么加官进爵、金银财宝之类的,楚云反倒没有再反复许诺。
因为这些东西都太不值一提了,以他和曹操的关系,如果马超、庞德他们俩在意这些,不过是一句话就能搞定。
马超当即激动地单膝跪地,英气逼人的双眸露出万分期盼之色,看向楚云抱拳问道:“太子太傅此言当真?!”
“此等大事,岂能戏言?”
见马超有意留下,楚云趁热打铁,笃定地说道。
“太子太傅若有此意,末将甘愿从今往后,追随太子太傅左右,鞍前马后绝无二话!只是……”
他与默不作声的庞德脸上都露出为难之色。
楚云明白二位的不便,道:“我知道,二位是担心难以向马腾、韩遂二位将军有所交代,对么?”
“太子太傅说得正是……”
马超与庞德齐声应道。
看来这二人早就厌倦了憋在西凉那等弹丸之地,每天重复着毫无意义的操练,除了偶尔欺负一下完全不是对手的羌氐蛮夷以外,再无其他建树。
马腾、韩遂都是上了一定年纪而且偏安一隅,安于割据一方做土皇帝的人。
他们既没有逐鹿天下的野心,也没有建功立业的欲望。
这二人所考虑的,就只是如何保住他们眼下拥有的权势地位,这也是他们周旋于袁氏、曹操这两股势力之间的根本原因。
巴结讨好强势的一方,以免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这就是他们的追求。
而马超和庞德不同,他们是年轻人,还有这拼搏的冲劲儿,追求的并不是眼前这些许利益,而是驰骋疆场,凭借一身本领,成就一番功名大业。
所以他们巴不得离开父亲、上司,跟随既有能力又有身份的人,一展抱负。
而楚云,对他们二人而言,显然是万里挑一的最佳选择。
年轻,地位崇高,天纵奇才,更重要的是,对他们二人既重视又赏识。
若这都算不上了良主,那这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出值得他们效忠的人了。
楚云想了想,道:“既然二位将军愿意,我不妨跟二位说几句知心之言,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二位将军见谅。”
“太子太傅但说无妨!”
二人再次齐声应道。
“那好,在下觉得,马腾将军、韩遂将军虽不失为一方豪杰,朝廷栋梁,但毕竟无争雄之心,二位将军久留其身侧,才能必遭埋没。
但我若是平白无故留下二位将军,非但是我自己,就连二位将军也会落人口实,被马腾将军、韩随将军视为不忠不义。
因而在下觉得,不如由我致书一封,请司空表奏你们二位将军近日来立下的赫赫战功,借此将二位将军留下,再以大量金银、财物、粮草等物资为赏赐,请叔父致书马腾、韩遂二位将军,请天子拜马腾将军为征南将军,韩随将军为征西将军,如此一来,万事大吉!”
楚云这一手着实巧妙。
马超、庞德是两个将才,这事众人皆知,马腾、韩遂当然也知道。
此次出征,马腾出将,韩遂出兵,现在楚云却要把二位将军和西凉将士们都扣下。
这近乎巧取豪夺的行为,不管用什么借口,马腾和韩遂心里都不会好过。
既然如此,楚云索性用物资和官职作为交换条件,和马腾、韩遂进行一番强买强卖。
西凉寒苦,除了马匹以外,谷物之类的物资并不充足。
只要楚云能说服曹操下点本钱,再加上这“征南将军”和“征西将军”的大头衔,保准能砸得马腾、韩遂二人晕头转向,不但无话可说,还要乐得答应。
一来这四征将军的地位是很高的,但从名义上讲,足以和九卿相比肩,尤其这军职是手握天子的曹操以皇帝的名义敕封,更是让马腾、韩遂二人在天下诸侯中的地位水涨船高。
当然,如今曹操势力逐渐压过袁氏,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二来,曹操一旦同意对二人如此敕封,就意味着他们以后都是名正言顺的汉室忠臣,曹操在短期内不会对他们做出进攻、吞并的行为,否则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让掌中天子的公信力大幅度下降。
所以,马腾、韩遂二人一旦受封这四征将军中的两位,就等同于曹操给他们俩一人发了一枚护身符。
只要他们自己不作死,曹操就没有理由随便动他们。
这对于本就有意向曹操靠拢的马腾、韩遂二人来说,简直是如获至宝。
相比这么多的好处,马超、庞德的价值,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毕竟他们既不想和曹操争天下,而且即便他们想,单凭两位名将,也远远不足以支撑他们和曹操抗衡。
想通这其中的道理,马超、庞德面露喜色,不约而同地一起问道:“太子太傅当真能说动司空答应这些条件吗?”
第336章 曹老板又飘了
马超和庞德的顾虑不难理解。
楚云深受曹操的宠爱和信任,这是天下皆知的事。
但册封四征将军,等同于敕封九卿,放眼天下都是一等一的大事。
厽厼厽厼。就算是曹操本人,也要考虑再三才能下决定。
马超、庞德难免会怀疑,楚云当真能替曹操下决定么。
“二位放心,我相信以叔父的英明,会明白二位将军的价值的。”
楚云不止对自己有信心,对曹操同样有信心。
曹操是什么人?唯才是举,求贤若渴,甚至是用爱才如命来形容他都不为过。
对曹操这样的人来说,与两个称得上当世名将的良将相比,区区两个四征将军的虚职有什么用?
当初为了拉拢刘备这个人才,曹操连“左将军”这样的四方将军都毫不犹豫地给出去。
要知道,四方将军可比四征将军要大得多。
这样一对比,楚云就毫不担心曹操会不答应。
见楚云这般笃定,马超和庞德也是放心地一起躬身道:“既然太子太傅能确定,我二人以后愿唯太子太傅马首是瞻!”
“好!我楚某,今日在此,替天下苍生,谢过二位将军!”
成功逃回并州的高干,开始加紧整顿收拢散落在四处的残部,并重新召集兵马。
凭借其在并州积攒多年的影响力,果不其然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他就重新将先前那些逃散的将士重新聚集起来,招募新兵也顺利进行。
而在此期间,楚云除了致书曹操以外,也在加紧稳固好不容易夺回来的平阳等地,稳固整个河东郡的防务。
如此一来,楚云与高干针锋相对,成相互对峙之势,却谁也奈何不得谁。
正午,黎阳。
曹操在读完来信后,脸上露出进一个月来从没有过的灿烂笑容,他立于厅堂,当着众谋士、武将的面,宣读楚云在信中所写的内容。
“曹休亲自率军冲杀敌阵,阵斩呼厨泉大败匈奴羌兵,杨我军威!钟司隶选贤任能,成功派遣使者劝得马腾、韩遂及时醒悟,亡羊补牢,派马超、庞德二位将军率军增援平阳。
贼将郭援已被庞德将军亲自斩首,高干更是被马超、庞德二位将将军率西凉猛士所败,一路丢盔弃甲退回并州,河东郡之危已解,叔父勿忧!”
后面,楚云建议曹操加封马腾为征南将军,韩遂为征西将军,并借此扣下马超、庞德以及三万西凉将士这件事,曹操尽收眼底,毫不犹豫地选择同意,但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讲出口。
道理很简单,这事虽然是楚云的建议,但对外最好还是以曹操的名义向天子上奏,才合情合理。
否则别人知道这事,一来会妒忌楚云对曹操的影响力,二来也会引起旁人对楚云的猜忌。
因为马超和庞德还有西凉将士们都认准要跟随楚云麾下,这在曹操看来,自家侄儿收几位猛将几万兵马,与楚云从过去至今立下的汗马功劳相比,屁都算不上。
但无奈好事者着实太多,能避免节外生枝,还是尽量避免。
于是,曹操当着众人的面提出要加封马腾为征南将军,韩遂为征西将军,并将先前攻克黎阳时,缴获的不少金银珠宝,以及部分粮草,一并派人送到西凉,美其名曰为“朝廷”的赏赐。
之后,曹操就开始夸赞起楚云来。
“这小子,把别人的功绩都一五一十讲得明明白白,可他自己都做了什么,却只字不提!”
曹操对于楚云从不居功至傲、恃宠而骄的品格,甚是喜爱,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夸楚云,还是很少见的。
这也足以见得,此刻的曹操心情是多么舒畅。
拖延了这么多天迟迟不敢向邺城发动总攻,根本原因就在于河东郡战事悬而未决,曹操担心自己一旦投入大规模兵力攻打邺城,一旦河东战事告负,或者发生什么异样,会影响邺城的战事。
现在河东的叛乱彻底平息,有楚云坐镇,曹操根本不用担心高干再在河东郡兴风作浪,这意味曹操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一举攻克邺城,除掉袁谭、袁尚这对兄弟!
“我等恭喜主公!恭喜太子太傅为朝廷建功!”
“太子太傅英雄盖世,纵然高干允文允武,又岂会是太子太傅敌手?!”
“有太子太傅在,主公无忧!末将建议即刻攻打邺城,末将愿为先锋,替主公生擒袁谭、袁尚!”
眼前都是忠于曹操的心腹谋士、将军,他们大多本就对楚云抱有或多或少的好感,如今听闻楚云再立大功,又赶上曹操正高兴,自然是捡好听的话说个不停。
“说得好!我也正有此意!传令!全军做好准备,明日一早,全军三更生火五更做饭,攻打邺城!”
曹操气吞山河般发出豪言壮语道。
所谓的“做好准备”,其实曹操这些日子早就已经把准备做到极致了。
抛石车、攻城使用的石块足够将士们砸上一天一夜,再加上崭新的攻城车、云梯等器械,就连箭矢弩矢等器物,都是从后方运送过来的一批新货。
至于将士们的刀剑、盔甲,更是打磨得锋利坚固。
可以说,这一次曹操是真正几乎做到了万事俱备,就差一声令下了。
谋士们闻言到还好,武将们激动得手舞足蹈,振臂欢呼,不少将军纷纷请求要参与先登,借此建功。
大家都知道,这很可能是攻打冀州,乃至统一河北最重要的一战,这一战若是胜了,袁谭、袁尚二人伏诛,冀州、青州群龙无首,要不了都就就会尽数落入曹操之手。
到那时,曹操想一统河北,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再不会碰到什么顽强抵抗了。
所以要立功,将军们唯有趁现在极力给自己争取机会。
唯有郭嘉一人,面露苦涩,稍作犹豫之后,咬牙上前一步。
“主公!属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曹操一愣,抬眼去观察郭嘉的脸色,凭他和郭嘉多年来的心有灵犀,当即就看出郭嘉神色的异样。
“奉孝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厽厼厽厼。虽然曹操承认自己最依仗的谋士是楚云,但郭嘉在他心目中的分量,绝不会比楚云轻多少,二者几乎还是同样重要的存在。
无论郭嘉会讲出多么大不敬的言论,曹操都不可能对其问罪。
“在下谢过主公!”
郭嘉弯腰作揖,而后正色道:“主公!在下觉得,河东郡之危虽解,我军将士如今也士气正盛,斗志昂扬,但眼下却并非我军攻打邺城的最佳时机!”
“哦?此话怎讲?”
这话若是其他谋士说的,曹操此刻脸上只怕已经露出明显的不悦之色。
但他知道,论忠心,没有谁能比得上郭嘉,哪怕是楚云,也只是和郭嘉在同一水平线上。
郭嘉叹了口气,道:“主公,恕在下直言,先前我军之所以能够以破竹之势攻克黎阳,真正的原因在于袁谭、袁尚二人兄弟不和,彼此猜忌,袁尚拒不发兵增援袁谭,使得袁谭兵力不足,这才没能守住黎阳。
可如今,袁尚在邺城中仍有二十万守军,粮草更是远比我军充裕,太子太傅在河东郡大胜高干的消息恐怕已传到袁氏兄弟的耳中。
此刻,主公若是执意攻打邺城,这两兄弟到了生死关头,别无选择,唯有抛弃以往的恩怨,联手负隅顽抗,这样一来,凭借袁尚兵力之多,袁谭之骁勇,再加上邺城乃天下首屈一指的重镇,我军想正面攻下邺城,实在是太过艰难……”
郭嘉的话,确实是鞭辟入里。
对袁谭、袁尚二人来说,曹操一旦决定攻打邺城,就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这种时候他们为求活路,势必联手。
而袁尚的家底先前本就没有折损,再加上袁谭本人善于用兵,二人如果能合力抗拒曹军的进攻,对曹军而言确实是大麻烦。
而且邺城可以说是目前天下规模最大的坚城,是袁绍生前投入无数钱财资源打造的城镇。
哪怕是昔日繁花似锦的都城洛阳、长安,也未必能与现在的邺城相提并论。
至于名义上的都城许昌,荆州的重镇襄阳之类的,与邺城相比就更不值一提了。
要在兵力本就逊色于袁尚的前提下,率军正面攻打这样一座坚城,哪怕曹操准备得再充分,也很难能得手。
只不过,郭嘉说得固然很有道理,曹操这一次却不想听从他的建议,就此罢手。
一来,楚云在河东郡取得大胜的消息很快就要传遍整个军中,这正是曹军全员士气被提升到极点的时候,无疑也是攻打邺城的绝佳时机。
二来,曹操为这次攻城,自认为已经准备得相当充分,费了这么大一番功夫,仿佛就差这临门一脚,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撤退,哪怕听郭嘉的话觉得再有道理,曹操都会觉得很不甘心。
“奉孝啊,你说得确实有理,不过全军上下准备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河东战事得出满意的结果,若是就此罢手,岂不可惜?”
邺城近在眼前,这一战胜了,袁氏在河北的争权就彻底被消灭,曹操要一统河北便指日可待,面对着这么巨大的诱惑,曹操就是再心如止水,也把持不住啊!
郭嘉理解曹操的想法,但他身为军师祭酒,必须以履行职责为首要目的。
因此他再度拿出当场宛城之战时的那股执着劲头,坚持谏言道:“主公!您说得这些,在下明白,但在下坚信,主公若是肯暂时放弃攻打邺城,放弃黎阳率军离开冀州,退回许都,相信要不了多久,这袁谭、袁尚俩兄弟,必定会再次祸起萧墙,争锋相斗!待他们俩兄弟斗得两败俱伤时,您在率王师来讨,平定河北,易如反掌!”
正如郭嘉懂曹操一样,曹操此刻如何不懂郭嘉的意思?
只是这个时候,曹操心意已决,郭嘉再怎么劝,曹操也不可能改变心意的。
考虑到郭嘉也是一番好意,曹操只得笑道:“奉孝,大战在即,我军令已下,不可朝令夕改。
不如这样吧,明日全军上下,全力攻城,先攻一日,若是顺利,就一鼓作气早日拿下邺城,若是攻势不顺,就按奉孝你的意思,咱们见好就收,给袁氏兄弟一个再次反目成仇的机会,如何?”
听曹操的语气,似乎还是更偏向于认为自己能攻克邺城。
不管怎样,曹操这番话已经算给足了郭嘉面子,郭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挤出笑容道了一声:“主公明鉴!”
此时此刻,郭嘉心中只有一个感叹。
那就是:楚云若是身在此处,二人一并劝诫,曹操岂会坚持一意孤行?
然而无奈的是,楚云偏偏就不在这,凭借郭嘉一人的分量,在这件事上无法扭转曹操的决意。
而其他将军,见郭嘉的意见被曹操否决,也几乎全部露出喜色。
并非他们对郭嘉有意见,相反郭嘉在军中威望哪怕不比楚云那般至高无上,也是颇具威信的。
但此次,郭嘉的提议,等于是扼杀他们建功立业的机会,说得夸张一点,那就是断了将军们的锦绣前程。
故而郭嘉这次,等于是孤军奋战,得不到任何人的支持……
翌日,曹军如计划的一样,在生火做饭全军吃饱后,大军集结齐出城门,开始向邺城发动进攻。
因为曹操已经做好完全的准备,先前在攻城战中,为曹军屡屡做出巨大贡献的抛石车,再次发动!
四十辆抛石车均匀分布在东、南、西、北四城门,在城墙上的袁军弓弩手射程之外,以大小正好的巨石,对邺城城门进行狂轰滥砸!
邺城的城墙既高又厚,堆砌的砖石亦是当初袁绍精心挑选,再经过名家工匠为首,带领将士们齐心协力而成的结果。
如此坚实的城墙,即使曹操准备的抛石车足够连续砸上几个时辰,也不可能砸毁。
曹操对此心知肚明,于是下令,抛石车无需砸毁城墙,只需对准城门猛砸即可!
只要有任何一座城门被砸破,就会将通往城内的道路暴露,成为曹军攻克邺城的突破口!
第337章 惨烈的攻城战
可以说,自从掌握了抛石机这项技术之后,曹军在攻城战的整体战损锐减,在对敌方城池的城墙造成大幅打击之前,曹操不会再下令让将士们以血肉之躯进行强攻。
以往的冲车砸城门,云梯攀登城墙这些方法,伤亡太大,几乎就是用士兵们的生命不断填进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直到把它填满时,已不知死伤多少自家将士。
现在,曹操只需要静等抛石车砸得袁军七荤八素,将任何一栋城门砸开即可。
攫欝攫欝。而对于在邺城内驻守的袁军而言,最值得庆幸的,就是袁谭已经有过应对抛石车的经验。
在看到曹军使用与先前攻打黎阳时如出一辙的战术后,袁谭当即下令,让所有袁军将士从城墙上下来,以免被崩裂的碎石击中。
随后,他赶紧让将士们收集材料,临时对城门进行加固。
虽然临时抱佛脚的效果未必理想,但他知道,保住城门是重中之重,一旦任何一道城门被攻破,士气正盛的曹军们,就会疯狂地顺着城门涌进城池。
还好大敌当前,袁尚终于愿意将指挥城内守军的权利交给袁谭。
看来即使袁尚对袁谭恨得牙根痒痒,但他心里多少还是清楚,以自己那点微末的指挥水平,跟袁谭一比简直就是个笑话。
曹军抛石车的狂轰滥砸一直持续到了接近正午,尽管袁军的加固城门与抛石车的破坏力相比显得杯水车薪,但四座城门确实没能被攻破。
“邺城的城门还真是异常坚固不同凡响,这一上午的时间,仍不见哪道城门有即将损毁的迹象!”
此刻正顶着太阳在攻城营地的瞭望塔上遥望战事的曹操不禁发出这般感慨。
“司空,先前准备好的巨石已经用尽了,您看是让弟兄们先回营吃口饭,还是趁袁军被咱们抛石车砸得胆寒,现在就全军攻城?”
如此重大的抉择,其他谋士们唯恐避之不及,都不愿意掺和进来,唯有许攸自恃与曹操是童年故交,才敢开口询问。
曹操倒也没在意这些细枝末节,道:“进攻不顺利,并不出乎我的意料,但眼下袁军士气自是低落,理应让三军抓紧进攻!”
说完,曹操就下令让将士们展开攻势,午饭看样子是没得吃了,但除了忙着使用抛石机的将士们以外,曹军全军上下大多数将士的体力并无多大消耗,至少支撑他们进攻是足够的。
倒不如说,将士们此刻正憋足劲儿准备一展拳脚。
军令一层层向下传达,将军们开始按照先前布置好的进攻路线,对邺城展开正面进攻。
由于城门没能被攻破,曹军将士们只得按照最初预定的计划,以冲车、云梯接近城门、城墙,开始最原始的攻城行动。
一上午的轰砸也并非毫无效果,在将士们使用云梯接近城门,并发动撞击的时候,能够清楚地感觉到,由于城门损毁不轻,现在再想砸开城门,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
见曹军停止了抛石车轰击,袁谭知道曹军的巨石应该是用尽了,赶紧下令让将士们回到原来被分配好的岗位,进行防御。
袁军弓弩手们开始利用位于高处的优势,向在城下推动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的曹军发动射击。
所幸曹军在进攻前计划安排得相当周密,在旁负责掩护的盾牌手竭力替负责推动攻城器械的将士们抵挡箭矢。
但为了不阻挡器械前进的道路,他们无法保护得特别周密,因此伤亡无可避免,只是极大程度缓解了这一情况。
不过有一人倒下,就会有另一人前仆后继地填补上,士气正盛的曹军将士们,根本不会因为这小小的伤亡而退缩。
因为先登上城墙后,如果能在攻城战中活下来,便是立下头功,会得到极大的赏赐,所以曹军将士们反而是争先恐后地向通过云梯登上城墙。
毕竟对于这些斗大的字不识几个的士兵而言,建立军功算是他们出人头地的唯一途径。
当然,不仅是曹军,在当今天下任何一支军队中,绝大多数将士平日里都抱着“参军只为吃饱,苟活性命最好”的打算,指望他们主动拼命,并不现实。
但这一次,哪怕是这些普通士兵,也知道曹军一旦攻克邺城,这天下的半壁江山,就真的要落入曹操之手。
而他们这些老兵,如果能在这一战中建功,哪怕能被提拔成一名校尉,那也是天下最具含金量的校尉。
没准运气再好点儿,混得偏将之职,也并非全无可能!
这种渺茫的希望,眼下成了激励曹军将士们奋勇上前的因素!
“杀!!!”
冒着滚木落石攀登上城墙的曹军将士们全部摆出一副不怕死的模样,提刀举盾朝着数量远大于己方的袁军冲去。
他们暂时将手中的环首刀放下,左手高举盾牌,护在自己的身前,微微俯着身子,仿佛以盾牌为武器,向敌人径直撞上去!
。巨大的冲击力将其面前的袁军撞倒在地,这曹军将士立刻抬起右手,以环首刀一记重击,砍在倒地袁军的脑门上。
“扑哧!”一声,这袁军将士的脑门上,红的白的直接流了一地,单场阵亡。
其他登上城墙的将士们也效仿他的方式,以冲锋撞倒袁军,再施以补刀。
但袁军将士们的数量远多于曹军,先前仓促之下来不及应对,才吃了些亏,待他们反应过来,有所准备,在被冲锋的时候也会举盾防守,稳固脚步,以免被轻易撞倒。
而其他守军会抓住曹军将士们冲锋的空档,对曹军进行侧击,背袭。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要曹军将士们既防范正面的敌人,还要留心左右甚至是背后,这对于精神高度集中在面前敌人的他们来说,未免太过强人所难。
因此好不容易冒着“枪林弹雨”九死一生登上城墙的曹军将士们,并没有那个福气活到最后享受“先登”的功绩封上,而是不待第二波战友等上城门,就被城墙上数量众多的袁军给肃清了个干净。
这一情景在攻城战中屡见不鲜,倒不如说在攻城战初期会长时间是这样一种状态。
攫欝攫欝。如果登上城墙的攻城方士兵能在城墙上站稳脚跟,那就说明守城一方已然黔驴技穷,要不了多久就会全线溃败。
现在,袁军完全没表现出这种颓势。
这等情形不断持续,起先曹军将士们士气正盛,哪怕损伤不小,却斗志昂扬,死命向前发起冲锋。
但时间一长,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曹军将士们在冲锋时不复先前一往无前的势头,反倒是变得有些畏首畏尾。
在大营阵前待命的高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向曹操单膝跪地,主动抱拳请缨出战道:“司空!袁军抵抗顽强,弟兄们初攻不顺,不如让末将带陷阵营试一试吧!”
论攻城战的指挥,曹营之中唯有乐进能勉强与高顺相提并论,但真要一分高下的话,高顺比乐进要高出不止一筹。
况且,高顺手中还有陷阵营这支最擅长攻坚的精锐,可以说高顺加上陷阵营,是除了抛石机外,曹军攻城战的最大王牌。
曹操本不想过早暴露陷阵营的存在,但看如今的情形,再想藏着掖着也只会加大损失,让自家将士们的士气陷入低迷。
现在,正是需要一支能取得成效,重新振奋军心的部队出马!
“高顺将军,请小心!”
曹操点头叮嘱高顺,意思是要高顺只需胜不许败。
高顺非但没感受到这些压力,反而是愈发兴奋地应了一声,便带着已经发展到近万人的陷阵营,冲向南门附近的云梯。
见状,曹昂本想再次参与指挥陷阵营,跟高顺一起攻城,却被曹操厉声回绝,只得悻悻作罢。
恰好在南门城楼上观察整体战事情况的袁谭一见到高顺,就脸色大变,开始调集城门下预备的兵马,登上南门的城楼进行协防。
袁谭此举,到不是因为他认得高顺本人。
只是陷阵营早已被高顺训练成一支钢铁之师,这样一支与众不同的精英大军,仿佛每个人都走路带风,气势十足。
对于从军多年经验丰富的袁谭来说,只要一眼,就足以看得出陷阵营有多么与众不同。
见自家将军如临大敌的神色,守门严肃地服从着袁谭的指挥,弓弩手们藏身于城楼的砖瓦后,向还没抵近城门的陷阵营将士们进行远程压制。
早就提前做好准备的陷阵营将士们甚至无需高顺亲自开口,持盾死士就扛起盾牌立于大军之前,形成坚不可摧的阵型。
他们的盾牌互相咬合,堆积在一起宛如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将迎面飞来的箭矢全部裆下。
一见这番情形,就知道他们已经在过去经受过无数次类似这般抵挡箭矢的训练。
但箭矢确实拖延了他们的速度,要维持这样的防御阵型,陷阵营整体的前进脚步只能被迫放慢。
。弓弩无用的前提下,即使放慢脚步,稍微多花一些时间,陷阵营的将士们还是成功登上云梯,并借着云梯开始向城墙进行攀登。
箭矢自然无力刺穿结实的盾牌,但滚木、落石却是任何肉体凡胎都难以招架的,在袁谭的指挥下,守军们开始大肆向下丢抛木石,被其不幸砸中的陷阵营将士或当场一命呜呼,或被冲击力震得自云梯上摔落而下。
无论是哪种结局,都注定难逃一死。
眼看着自己一手培养的弟兄惨死,正带头向上攀爬的高顺心如刀割,却只能咬牙继续前进。
起初只有零星的几十人成功登上城墙,高顺带着满腔怒火,挥刀上前,一刀便将迎面冲上来的袁军守军砍翻在地。
甩了甩手上的环首刀,高顺再次果断出手,手起刀落,又是两次悍然出手,将左右两侧敌军的首级砍下。
普通的袁军将士哪里是高顺的对手,一见高顺这般勇猛,都吓得四肢发颤,进不敢进,退不敢退。
在高顺登上城门的那一刻,袁谭的一双眼睛,就已经死死盯着高顺了。
对于高顺的大杀四方,袁谭也没感到有什么意外。
凭借袁谭的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得出高顺定是一员虎将。
袁谭虽善于临阵指挥作战,对兵法也有着独树一帜的见解,但其自身武力并不算出众。
只看高顺一出手,三招五式,袁谭就知道别说是一个自己,就算是三个自己绑在一起上,也远远不是高顺的对手。
更悲哀的是,袁谭自己不是高顺的对手不说,他和袁尚兄弟俩麾下的将领之中,也找不出一人是高顺的对手。
昔日袁绍麾下威名远扬的“河间四庭柱”:颜良、文丑、高览、张郃四人,前两者已战死沙场,后两者则已归顺曹操,自这四人离去之后,偌大的河北四州郡,除了袁谭本人和高干以外,竟再也找不出一位真正能独当一面的良将。
至于武力上与高顺抗衡的猛将,更是一个也没有了。
眼看着在高顺的带领下,以寡敌众的陷阵营有如神助,各个双手持拿精制环首刀,如入无人之境般在城墙上,砍瓜切菜般接连砍死上百位守军。
“罢了!豁出去了!”
袁谭心中一清二楚,一旦放任高顺和陷阵营的将士们继续占上风,城墙很快就会落入曹军的掌控,而且拖延得越久,对袁军越是不利。
因为陷入厮杀的袁军,是无法继续向下丢砸滚木、落石的,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在云梯上的陷阵营就会源源不断地涌上城墙,并帮助高顺这支小部队抢占城墙上的位置。
把心一横,袁谭明知不敌,还是带着几个亲卫偏将一并杀上前去,决定殊死一搏,尝试着能否将高顺和这小股陷阵营击退。
在袁谭以命相搏的勇气感染下,将士们顿时大受振奋,相比于懦弱只知向自家人使绊子的袁尚,袁谭在军中的威望要高得多,无论是袁谭的嫡系部队,还是原本隶属于袁尚麾下的将士,都觉得跟随袁谭,拼死一战!
第338章 举止异常的郭奉孝
陷阵营的将士们确实各个能够以一当十,是步军中堪称王牌精锐的存在。
但在攀登云梯的过程中风险太高,成功登上城墙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高顺再勇,不过一人,再加上成功登上城墙的近百名陷阵营将士,要面对数以千计的守军,根本无力回天。攫欝攫欝
每个陷阵营将士登上城墙的瞬间,就要面对数十人的围攻,前后左右四面八方,都是劈砍,刺击而来的刀枪。
陷阵营的将士们再勇猛善战,终究不是长着三头六臂的哪吒,不是节节败退被逼撤回云梯,就是直接惨死在袁军的围攻下。
“父亲!陷阵营进攻不顺,还请您下令让高顺将军他们先撤下来吧!”
将战事走向看在眼里的曹昂看出局势对高顺极其不利,他当初与高顺携手并肩训练陷阵营,情谊深厚,自然不愿看到高顺战死,便立即替高顺向曹操求情。
没有曹操点头下令,高顺擅自在攻城战中退却,论罪当斩。
曹操当然也看得出,照这个情形上看,高顺和陷阵营已经不可能成功夺下城墙了。
再让他们坚持,高顺只有战死这一个下场,苦心经营的陷阵营也将分崩离析。
即使内心再不情愿,曹操也不愿看到这样令人痛心的结果。
微微点头,曹操算是认可曹昂的话。
见状,曹昂赶紧下令,让传令兵冒着箭雨到城门下,将撤退的命令传达给高顺。
期间在袁谭的奋起反抗下,即使是先前攻无不克的陷阵营,这次是连连吃瘪,高顺更是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高顺将军!司空有令!撤!”
听到城门下的传令声,高顺如蒙大赦,扯着嗓子大喊一声撤退后,开始率众向最靠近自己的云梯提刀杀去。
奈何袁军的数量实在太多,若不是先前高顺表现出的勇猛无畏让吓破胆的袁军将士们没缓过神来,只怕会有无数袁军将士接连扑上来阻止高顺。
意识到敌军对自己的敬畏,只是表面上做着尝试性的阻止,高顺稍微放心了一些,但戒备之心并未松懈,直到一路杀回云梯,立刻顺着云梯带着还活着的陷阵营弟兄们一路向下逃离城墙。
心思缜密的高顺在逃命时还不忘提醒弟兄们将盾牌挂在背后,以免袁军的弓弩手们对他们进行射击。
不过这次高顺就太高估袁谭了,袁谭只是抱着奋力一搏的态度才利用庞大的人数优势将陷阵营击退,看着高顺和陷阵营将士们离去,袁谭都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根本想不到自己能成功击退敌人,进而陷入惊喜之中。
至于追击高顺,他是想都没想过。
连高顺带领的陷阵营都无法攻占城墙,其他三道城门的曹军,自然比南门的战况还要凄惨。
每当零星几十曹军将士艰难地攀爬上城墙,就会立刻被至少十倍于己的袁军击退,重复着这般无意义的举动,对曹军而言,简直成了平白葬送兵力的添油战术。
见战况进展到这个地步,曹操知道陷阵营这一撤,对本就开始转向低迷的士气更是一种打击。
曹操唯有干脆下令让全军都暂且放弃攻城,撤回营寨重新从长计议。
还未牺牲的曹军脸上大多露出庆幸之色,将士们或许并不懂兵法,但这个情形,任谁都瞧得出再坚持攻城,与送死无异。
曹操长叹一声,意味深长地看向一旁默然不语的郭嘉,欲言又止。
昨日开战前,郭嘉就曾以“将袁氏兄弟逼向绝路会迫使他们兄弟齐心合力据守”为理由,力劝曹操不要急于攻打邺城,而是应该率军撤出冀州返回许都,让袁氏兄弟重新闹掰,等他们内斗到时机成熟,再率军来攻。
然而昨日的曹操在接受到楚云在河东的频频捷报后,又难免有些膨胀,在看似距离成功近在咫尺的巨大诱惑下,曹操其实已然听不进郭嘉的劝告了。
但今日,现实就再次无情地打肿了曹操的脸。
袁军的数量之多,邺城的城墙之坚固,这些并未被曹操完全重视的客观条件,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也正是这些事实,成为曹操攻克邺城的拦路虎。
曹操没有提及下午是否继续进攻,只是下令照顾所有受伤的将士,并让全军上下都吃上一顿饱饭。
邺城之中,袁尚得知曹军被击退的消息,在审配的劝谏下,也破天荒的向袁谭表示恭喜和感激。
这等关键时刻,哪怕是一个小规模的胜利,也足以鼓舞整个邺城二十万将士的军心。
心情低落到食不下咽的曹操,只是简单喝了几口肉汤,就单独召见郭嘉在自己的营帐中会面。
“来了?”
独坐在皮席上的曹操抬头看向郭嘉,拍了拍身侧,示意郭嘉坐到自己身边。
郭嘉一言不发,面色平静如水地听从曹操的吩咐,坐了下去。
“吃过了?”
“您呢?”
“没有。”
“在下也是。”
曹操听郭嘉这么说完,已忍不住笑了。
原来吃不下饭的,还不止自己一人。
“先前不听你言,致使这一上午我军伤亡不小啊!”
唯有当着郭嘉一个人的面,曹操才能这么痛快地承认自己的错误。
“主公,胜败乃兵家常事。”
郭嘉仍是波澜不惊地回应着。
“是,这也并非我第一次兵败,更不是我最惨痛的失败,但是……”
曹操叹了一口气,凑近郭嘉小声道:“这是我最愚蠢的一次失败!”
“主公……”
攫欝攫欝。郭嘉道出这两个字后,便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抬手搭在郭嘉的肩膀上,曹操毫无人主的架子,安抚道:“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先前的良言我不听从,才招致此等大败,眼下追悔莫及啊!”
此前郭嘉从未见曹操这么干脆地主动承认自己做错事,他惶恐地低头道:“主公,我军虽遭逢小败,但并未伤筋动骨……”
“奉孝,猜猜我为什么召你来?”
曹操苦笑着摇摇头,向郭嘉问道。
“主公是想问在下,下午是否该继续攻打邺城?”
郭嘉试探着问道。
“奉孝,莫要说笑了。”
曹操的脸色显得有些尴尬。
上午的战斗结果如此不尽人意,曹操早已没了先前的气势,虽然幡然醒悟的稍晚了些,但他已然清楚意识到一个事实。
那就是:今日想要攻克邺城,已经是不可能了。
郭嘉失笑道:“看来主公已经萌生退意,那在下就不知主公还有何话说了。”
郭嘉的语气中夹杂着一股幽怨,这是郭嘉过去在曹操面前从不曾表露过的态度。
曹操何等人物,哪怕郭嘉有故意隐藏,他都能察觉到一些端倪,更何况郭嘉表现得如此露骨。
但曹操面无怒色,反而有些惭愧地向郭嘉道:“奉孝,我这次来,只为向你道歉。”
“道歉”这两个字,曹操似乎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
饶是饱经风霜看穿世态炎凉的郭嘉,在听到曹操这句话后,也是目光一凛,惊讶得厉害。
“主公太言重了,主公昨日收到太子太傅的书信,得知河东郡捷报频频,正是春风得意之际,一时听不进在下的劝谏,算不得什么,为此就要向在下道歉,未免太折煞在下了。”
郭嘉越是这么说,越是显得有些矫情,并没有打心底原谅曹操。
郭嘉与其他谋士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是有所不同的。
论身份,他不比为曹操举荐诸多人才,坐守许昌老成持重的内政达人荀彧。
论功绩他不如助曹操迎奉天子入许都得以安享富贵的董昭。
论资历他更是不如年长而且跟随曹操身侧多年,甚至为了帮曹操度过难关,不惜背负恶名的程昱。
所谓“君臣有别”,别人也许有千好万好。
但郭嘉,是诸多谋士之中,曹操唯一的朋友。
真正的朋友。
可以食同席寝同榻,没事开开玩笑互相骂上几句的朋友。
在孩童时期,这样的朋友,曹操要多少有多少。
但随着身份的水涨船高,今时今日已莅临司空的曹操,还有几个朋友呢?
连曹操自己都不敢确定。
但至少目前有一件事他能确定。
郭嘉,还依然是他的朋友。
“奉孝,你这是在说气话啊。”
郭嘉的言语实在是明显带着怨气,如此冒犯的话,就算是曹昂也未必敢当着曹操的面讲出口。
“主公,在下讲得,并非是气话。”
郭嘉的语气变得有些冰冷。
“哦?”
听出郭嘉似乎有话外之音,曹操本就耷拉的眼皮上,眉头一皱,显得整个人更是无精打采。
“在下斗胆问主公一个问题,望主公能直言相告。”
曹操知道自己不采纳郭嘉的逆耳忠言,似乎对郭嘉造成了伤害。
尽管之前曹操也偶尔做过错误的判断,拒绝采纳郭嘉的建议,但郭嘉还是第一次反应这么强烈。
曹操不理解郭嘉如此委屈和哀怨的原因。
但他的本意就是想安抚郭嘉,所以痛快地说道:“你尽管问。”
郭嘉猛然抬头,用微微泛红的双眼看向曹操,嗓音突然沙哑起来,问道:“敢问主公,昨日出自在下之口的谏言,若是改由太子太傅说出口,不知主公会不会采纳?”
话音一落,帐内突然变得一片寂静。
曹操惊愕地看着郭嘉那隐有血丝的双眸,睁着嘴巴良久说不出半个字来。
这个问题,曹操答不上来。
如果郭嘉的假设成真,曹操会采纳从楚云之口道出的谏言么?
答案也许是“会的”。
但这让曹操如何能当着郭嘉的面,将这个真实想法道出口?
这时曹操才恍然意识到,郭嘉究竟在为何而伤感。
曹操自认为自己足够了解郭嘉。
郭嘉绝不是会去嫉妒楚云才能的人。
他也不会嫉妒楚云和曹操之间的关系有多亲近。
然而,现在,郭嘉所表现出的反应,大大出乎曹操的意料。
这并不符合郭嘉以往的行事作风。
见曹操沉默不语,郭嘉毫不避讳地冷笑出声。
“既然主公答不上来,那请恕在下先行告退了。”
不客气地撂下这句话,郭嘉起身就要离开。
曹操挽留的手已经悬在了半空,却连半句挽留之言都说不出口。
眼睁睁地看着郭嘉走出营帐,曹操闭上眼正打算瘫在席上缓和一下波动极大的心绪,却听到帐外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那声音简直撕心裂肺,听得旁人阵阵揪心。
曹操立刻起身来到帐口,探出头去,只见嘴唇、右手掌心都站着血的郭嘉,已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来人!传军医!快传军医!”
险些心脏骤停的曹操几乎是用吼的方式向周围呐喊,那声音大到仿佛几百米开外的将士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十分钟后。
郭嘉已经被转移到他专属的营帐之中,曾替楚云、甘宁等人治疗过伤势的那位与楚云有交情的老军医,正小心照顾着仍处于昏迷状态的郭嘉。
“奉孝他怎么样?究竟是患了病?还是受了伤?”
在一旁坐立不安的曹操关切地看向老军医,忐忑地开口问道。
“司空……”
老军医叹了口气,道:“回禀司空,军师祭酒暂且还没有性命之虞,身体似乎并无任何外伤,可他体质羸弱,脉象式微,比襁褓中的婴儿强不了多少……恕属下无能,属下实在是诊断不出其中症结病因何在……”
“废物!你一大把年纪,且不说能不能治,居然连他身患何症都闹不明白!真是废物!”
其实曹操知道老军医医术不凡,也知道他从军多年,军功贡献不少。
以往他对待这位老者,一向是和和气气,不说恭敬有加,至少是鲜说半句重话。
但现在,曹操本就因郭嘉先前那个问题而心乱如麻,如今对郭嘉再次关心则乱的他,心绪不宁至极,便下意识地将老军医当做出气筒来发泄。
老军医只能委屈巴巴地叹了口气,低着头不敢多说。
同样随曹操来探望郭嘉病情的曹昂虽然也心情沉痛,但相比曹操,他此刻倒是冷静得多。
“父亲,老先生诊断不出症结,但有人可以……”
第339章 恭迎太子太傅回朝
先前关心则乱的曹操,在听到曹昂的这句话后,开始回复冷静。
“子脩,你是说……?”
曹操混浊的双眸逐渐恢复光彩。
“师弟的夫人紫青是可谓妙手回春,儿还记得,上次奉孝身体有恙就是她治好的,而且神医华佗还有张仲景两位也居师弟在许都的大宅中,父亲不如按照奉孝先前制定的计策,先撤回许都,一来可以让弟妹他们照顾奉孝,二来也好让袁氏兄弟再次陷入内斗。”
攫欝攫欝。其实之前曹昂就更偏向于采纳郭嘉的建议。
他固然也和其他将军一样急于建功,但凭借以往的相处,使得他更清楚郭嘉的谋略和眼光有多出众,如果郭嘉都认定一场仗打不赢,那么此伇就必败无疑。
乔紫青医术高超,其几乎以一己之力将整个徐州的疫症根治,此情此景,曹操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至于华佗、张仲景二人,更是闻名遐迩的当世神医,可以说,如果集这三人之力,还治不好郭嘉的话,那这天下间恐怕再也没有其他人能治得好他了。
“好!我们今日就启程,返回许都!”
说罢,曹操没有分毫犹豫地下令,让人照顾好郭嘉,送他到自己的车驾内,由老军医沿途负责照顾。
他自己则是骑马随军,率众将士携带先前战胜时缴获的辎重物资,撤出黎阳,尽快离开冀州,向许都折返而去。
同样身在河东郡与高干针尖对麦芒的楚云,也收到曹操的将领,要他也率部分兵马返回许都。
由于曹操先前已经允诺楚云提出的条件,收到赏赐以及得知自己将被天子敕封为“征西将军”、“征南将军”的马腾、韩遂二人乐得做梦都要笑醒,哪怕是亲儿子转投到曹操麾下,马腾也并没有什么不满。
他何尝不知道,马超自此以后,会成为曹操牵制自己的一个砝码,但他也知道,自己只要以后不与曹操为敌,不但自己能安享富贵,儿子马超也能建功立业,追逐他自己的梦想。
这对于本就无心争天下的马超、韩遂二人来说,简直是他们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于是,楚云按照先前制定的计划,带着马超、庞德还有西凉将士、曹军精骑们一路向许都行进。
而其他的兵马,以及河东郡的军务防备,则交由钟繇继续处理。
先前损兵折将的高干,虽然在并州又重新组织起一批人马,但以他现有的实力,想要威胁到河东郡,没个一年半载是不可能的。
至于曹休,楚云本来是不打算带上他的,但奈何先前已经答应他,要给他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再者楚云实在是禁不起他的软磨硬泡,最后只能把他也一并带上。
在曹操的来信中,楚云得知郭嘉身体有恙,与郭嘉早已是情同手足的楚云,自是抱着对其的担忧,加快向许都行进的速度。
不过相比之下曹操动身更早,楚云的部队抵近许都时,曹操已经提前回到许都足足七日。
得知楚云今日即将返回许都,曹操特地命诸多文武官员前来迎接。
当楚云率众入城时,锣鼓喧天,竹炮齐鸣,简直是盛况空前,城门口的情况比前些日子除夕时还要热闹。
“我等恭迎太子太傅回朝!”
文武百官异口同声,声音整齐地像是排练过一般,即便上百位官员正向自己这边鞠躬,楚云也从魂不守舍的状态,脸色变得愈发好看。
原本在路途上,甚至在抵近城门口时,楚云都还在关心着郭嘉的身体状况。
但是一件曹操为迎接自己搞出这么夸张的排场,楚云就猜到,郭嘉应该已经并无大碍了。
否则,曹操哪里会有这么好的心情去摆弄这些新花样?
“说来也是,叔父与奉孝相知多年,二人的情谊只怕比我与奉孝之间还要深厚,叔父急着会许都,只怕就是为了让紫青还有华老先生、张老先生他们出手,为奉孝治病。”
乔紫青还有华佗、张仲景他们的医术,楚云是最为信得过的,尤其是以乔紫青青出于蓝,古代医术与现代医术融会贯通并相互结合后的超凡医术境界,这天下间估计没有她摆不平的病症。
倒是一旁的曹休最为活络,他向同样感到神清气爽、春风得意的马超、庞德笑道:“二位将军,可曾见过如此气派的阵势?”
马超心中也是波涛起伏,为将数载,南征北战的他,也只在西凉边陲活动过,哪里见过这么夸张的迎接方式,虽说心里知道楚云才是被这般迎接的对象,但是一想到自己以后就会跟随楚云这般大人物鞍前马后,顿时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股自豪之感。
“许都不愧是我汉廷之都!远非西凉之地可比!太子太傅能被司空这般重视,我等也是跟着沾了光啊!”
听着马超对楚云的敬佩之言,庞德也点头附和道:“孟起将军说得是,我等跟随太子太傅,当真是如获新生!”
这段时日里,庞德、马超跟在楚云身侧,时不时向楚云请教兵法上的知识和技巧,随着交流的深入,二人越发意识到,楚云的才能远超他们所能理解的极限,与楚云这一片浩瀚无际的汪洋大海相比,他们俩不过就是两片细水长流的小河,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曹操亲自策马来到楚云面前,见曹操即将翻身下马,楚云也赶忙带头,与马超、庞德、曹休等人先一步下马。
不然的话,若是曹操都站在地上,三人却还在马背上,那便是大大的不敬了。
摆出这么大的摆场,可见曹操如今对楚云是极其重视,且根本不再避讳其他人的非议和看法。
先前,袁绍尚在人间时,曹操还有所顾忌,需要让着那些忠于汉室的老臣们几分。
如今袁绍已死,被曹操视为最大心腹之患的人不在人间,曹操自问天下再无敌手,什么袁谭、袁尚,不过是早晚翻手可灭的庸庸小辈,刘表、刘璋、张鲁那些固守一地无进取之心的家伙,亦是不足为惧。
至于马腾、韩遂这些已经甘心对自己俯首称臣,只为安享太平荣华之人,曹操更是没放在新上。
攫欝攫欝。可以说,这一两年来,在楚云的帮助下,再加上他自己的努力,他已问鼎中原,河北更是被视为囊中之物,天下大定,为期不远!
已从先前小败之中重新振作起来的曹操,纵观天下大势后,自认放眼大汉江山,已没有能威胁得到他的对手!
现在的他,已是名副其实的天下最强诸侯!手握天子,号令天下!
这次召楚云回来,他就是为了履行昔日对楚云的承诺。
而如此有排场的百官相迎,不过是一道“开胃菜”罢了。
好戏,还在后头。
“叔父,侄儿回来了。”
楚云声音略有哽咽,躬身向曹操问候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曹操心情似乎很愉悦,主动拉过楚云的手,道:“云儿,此次你平定呼厨泉之乱,又将高干赶出河东郡,实在是居功至伟!叔父要重重的赏你!”
“叔父,曹休将军阵斩呼厨泉,我军才得以势如破竹,平定平阳之乱,至于高干的大军,则是由马超、庞德二位将军亲自出马,以及西凉将士们奋勇上阵,才将高干击败,侄儿不敢居功!”
楚云的意思很明显,是在替曹休、马超还有庞德三人,向曹操邀功请赏。
当然,也有趁机让曹操和自己一起收买人心的打算。
果然,心领神会的曹操当即哈哈大笑,道:“这是自然,三位此次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我定会上奏天子,为三位将军请功!”
听曹操这么一说,三人果然是心花怒放,尤其是曹休,他以往只能站在远处仰望着曹操的身影,不曾想在楚云的帮助下,自己居然会有这么一天,能当面接受曹操的赞誉和封赏。
谁都知道,“上奏天子”就是说个场面话,真正给谁加官进爵,那还不是曹操一个人说了算?
曹操接连向三人打过招呼,尤其是对曹休这个自家子侄,曹操还多赞扬了几句,说了几句自家人的话,让曹休感动得若不是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能哭出一把鼻涕一把泪来。
随曹操一起来的还有曹昂,与楚云兄弟重逢,二人聊上几句之后,楚云也开始向曹昂介绍起曹休、马超和庞德三人。
曹休与曹昂本就是同族兄弟,但身份上的巨大差异,让曹休比先前表现得还要激动,至于马超、庞德二人的表现,就比曹休淡定得多了。
众人一边聊着,一边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旁若无人地向城内的大道上行进。
。“云儿,叔父为你还有将军们在司空府准备了酒宴,就在今晚,你婶婶还有子桓、子文、子建他们都吵着要见你,你可要记得来啊!”
曹操一副知道楚云急着离开的样子,笑道。
“侄儿谢过叔父,今晚侄儿一定到。”
“那好,你就先回家去吧。”
“好,叔父,师兄,各位将军,今晚见。”
向众人依次道别后,楚云立刻乘坐上曹操早就为他准备好的马车,向自家府邸赶去。
见楚云行色匆匆地离去,马超和庞德困惑不解,马超更是忍不住小声向曹昂问道:“大公子,末将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早就听说过马超是一员虎将,又在前不久为楚云立下赫赫战功,击退高干,曹昂对他很有好感,低声笑道:“孟起将军有什么话,尽管问就是了。”
“谢大公子,末将不明白,太子太傅在路上一直挂念着军师祭酒的情况,可如今回到许都,为何对军师祭酒只字不提?”
“孟起将军有所不知,军师祭酒深受我父亲关爱,而我师弟他回城时,见父亲与我都是笑容满面,自然就知道军师祭酒的身体情况已无大碍。”
“原来如此……”马超微微点头,又问道:“可是,太子太傅多日未归,好不容易回到许都,不是应该多与司空还有您亲近一下么?为何急匆匆的赶回家呢……?”
在马超看来,没什么比和曹操、曹昂搞好关系更重要,楚云把两尊大佛晾在一旁,实在是有些无礼。
更离谱的是,楚云这般无礼的行径,曹操和曹昂非但不以为然,还一副很理解支持的样子。
“看来传言果然不假,司空待太子太傅如亲子一般,与大公子的地位一样尊崇……”
马超在心里掂量着,对先前自己的决定愈发狂喜。
这时,一旁偷听着的曹休突然得意一笑,抢着道:“兄长,此事我知道!”
“好,那就由你为孟起将军解答。”
曹昂兴致勃勃地看向曹休,心想也不知道这莽撞的小子能否给出正确的答案。
曹休悠悠道:“孟起将军,你看来是没听过有关太子太傅夫人的传闻。”
“太子太傅的夫人……?!”
马超大感意外,在汉末这个时代,楚云这个年纪已成家立业并不奇怪,只是他确实没听过这相关的传闻。
“没错!太子太傅的夫人,不仅是孙策将军、公瑾先生二人夫人的妹妹,还是当世名医张仲景的嫡传弟子——乔紫青!”
本来乔紫青嫁给楚云,大家都该尊称她“太子太傅夫人”或“楚夫人”。
不过曹休为了炫耀自己的“知识”,才刻意道出乔紫青出嫁前的名讳。
马超隐约间似乎想起什么传闻,恍然道:“莫非是治好了徐州疫病,拯救徐州数十万百姓的那位“医道仙子”……乔姑娘……?”
“不错!传闻“乔仙子”的美貌那是赛过貂蝉,艳绝天下!不过嘛,去年她已与太子太傅在天子金口玉言下成婚,二人那是一对伉俪,夫妻恩爱,简直是中原一大佳话!
试问太子太傅得如此贤美之妻,又怎会不急着与久别的娇妻相会呢?”
曹休这么一说,马超和庞德恍然大悟。
“方才我还奇怪,究竟是怎样的佳人才配得上太子太傅的惊才绝艳,现在听曹休将军这么一说,我就不奇怪了……”
好奇心得到满足的马超谢过曹休之后,赶紧与曹昂、曹休等人跟上队伍,以免惹得曹操不悦。
第340章 归家
明媚的春日阳光洒在许都的每一个角落,也自然包括正在大街上不断行驶着的马车。
春风微微吹拂起裘皮制成的窗帘,却几乎透不进车厢。
楚云慵懒地躺在温暖的车厢中,看似心如止水,实则内心波涛起伏,难以平复。攫欝攫欝
北城门距离自家府邸的路程并不远,可正闭目养神的楚云只觉得这段路莫名其妙变得无比漫长。
急切、忐忑甚至还有一点点紧张的复杂情绪,不断在楚云的心中蔓延。
离家已有两个多月,也不知乔紫青在家过得如何。
只是想想,也知道以她的性子,怕是只知道闷在家研究医理吧。
仿佛过了百年,前年之久,随着马车的停滞,楚云知道,自己到家了。
扬起窗帘顺着车窗向外探头,楚云一眼便望见自己的府邸,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气派,只是门口负责看守的小厮,都已经换了不知几茬。
“两个月的时间,居然就换了人。”
楚云嘴上念叨着,心里倒是真生出一种“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感觉。
招呼着送自己一路至此的马车夫可以离去之后,楚云大摇大摆地走近门口。
“这位公子,请留步。”
果然,不出楚云所料,这些不认识自己的门吏,当场就将自己阻拦在外。
想到要回自己家,反而被自家下人给拦住,楚云只觉得好笑。
“公子,我们家夫人说了,若是要登门拜访,只需将礼物留下即可,她谢绝见客。”
小厮这话说得相当顺口熟练,可见他此前已不知对其他登门而来的客人,说过多少次了。
“哦?”
楚云闻言一愣,问道:“这段日子,来府上拜访的人很多么?”
小厮面露得意之色,嘴巴也没什么把门的,笑道:“那是自然,我家主人是何等人物?当朝太子太傅!司空义侄!前来巴结我家主人的文武官员,我数都数不过来!”
“那些人都是来送礼的?”
楚云佯装好奇地继续追问道。
“是啊,他们啊,都盼着能和家主交好,明知家主随司空在外征战,就趁着家主不在家,就极力讨好夫人!夫人好医,许都人尽皆知!他们就想法设法淘弄到名贵药材,投其所好,派人送到府上,孝敬夫人!”
小厮见楚云两手空空,补上一句道:“你若是也想讨好夫人,还是趁早回家去准备几株人参再来吧。”
楚云闻言哭笑不得,又问道:“他们讨好夫人又有何用?她一个女人家,难道还能做得了太子太傅的主?”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家主和夫人是天作之合,他们夫妻恩爱,家主又无妾室,这夫人说话当然有用!谁要是和家主搞好关系,那当然就得先让夫人满意!虽说没一个人能见到夫人的面,但只要礼物让夫人满意了,夫人只需吹几句枕边风,太子太傅还不得给夫人几分面子么?”
看着小厮一副“我比谁都懂”的模样,楚云还真愣了好一会儿。
楚云着实没想到,自己离家两个月,乔紫青就借着自己的名头,又开始大肆敛收名贵药材。
他知道乔紫青的想法很简单,反正是那些官员、士族心甘情愿送来的,不收白不收,楚云也知道乔紫青做事一向是很有分寸,她绝不会胡乱答应那些送礼之人任何条件。
只不过乔紫青作为上位者,哪怕没有任何口头上的承诺,只要她愿意收下礼品,那些送礼之人,就已经回趋之若鹜地上赶着满足乔紫青对名贵药材的需求。
这,就是身份上的巨大差异,所带来的好处。
“这么说,这两个月来,夫人应该收了不少好东西吧?”
“别提了,都是药材,人参、灵芝、何首乌、鹿茸,还有一堆一般人根本不认识的稀奇古怪药材,总之金银珠宝,名贵玉器,夫人是一概不收,只要药材!越珍稀夫人越满意!”
先前一直闭口不言的另一位小厮,也好事地向楚云说道。
一听这话,楚云心里就松了口气。
虽说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乔紫青就算收了别人黄金万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乔紫青若是真的收了别人钱财,楚云还是会觉得这多少是个麻烦。
“这就好。”
楚云下意识地笑道。
“好什么好?你这人是没听明白,还是怎么?我看你身上既没有人参、灵芝,也没有黄芪、鹿茸!你啊,还是趁早回去好好准备吧!
看你小子顺眼,我多透露你几句,当做提醒!七日之前,有个武库令派自己儿子亲自带着巴掌大的人参来拜谒夫人,结果夫人见了人参之后嫌小,给那小子又退了回去,吓得那武库令当晚拉上他儿子,带着比先前那人参大了足足两倍的参王亲自登门赔罪,直到夫人肯收下他的人参,他才千恩万谢地带着他儿子离开。”
听这小厮讲得绘声绘色,头头是道,楚云更是无言以对。
“紫青啊紫青,我这离家两月,你居然把官僚主义那一套玩转得如此明白,为夫甘拜下风啊……”
楚云只能又好气又好笑地在心里嘀咕了几句。
该问的事都问得差不多了,楚云不再磨蹭,抬腿就要进门。
“诶诶诶!你这人怎么回事?!不是跟你说了么?夫人不见客!那些王公大臣送了价值千金的药材,夫人都不肯赏脸一见,你小子可倒好,还敢乱来!怎么?!瞪着我看是想干嘛?!想硬闯吗?!”
楚云懒得和他多言,只是身手轻轻一扒拉,就把这小厮给推到一旁。
见楚云看似弱不禁风,手臂上的力道居然如此之大,吓得两位小厮赶紧惊声呼救:“来人啊!有人光天化日擅闯楚府啦!”
这一下,可是彻底惊动了在府上负责保护众人安全的守卫们。
只听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以及钢铁甲片上下敲打的清脆之声,一眼望去近二十名身披甲胄手持长刀的甲士,竟火速赶来大门口。
这些甲士大多是曾经的羽林骑,在立下战功,年纪偏大后不适合再长期参与战场厮杀,就被吴尘选中,派来负责护卫楚府的安全。
这样他们既能体面地脱离沙场,还能得到不错的饷银安家,妻室儿女从此能过上好日子,又不必担心丈夫会有战死沙场,沦为孤儿寡母。攫欝攫欝
“老哥们,就是他!擅闯府门!还推了我一把!”
被推的小厮委屈地伸手指着楚云喊道。
在他看来,自己好心给楚云解答困惑,费了半天的口舌还替他出主意,结果楚云却要擅闯府门,顿时有种被恩将仇报的感觉。
然而,下一刻,最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这些甲士们不仅没有如小厮们所期望的那样,对楚云舞刀弄枪,反而齐刷刷地一并跪下了。
“拜见太子太傅!”
响彻云霄的齐声高喊,更是让两名小厮心头一紧,吓得一起趴在地上。
“太……太子太傅……?!”
“家主!饶命!家主恕罪!我等并无冒犯之意……”
小厮们吓得脸色发青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些什么平息楚云的怒火。
然而,实际上楚云并没有觉得愤怒,只是觉得有些滑稽和好玩罢了。
新来府上的小厮们或许认不出楚云,但这些曾经跟随楚云征战的玉林老兵们,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忘记楚云的容貌。
不过让他们这种嘴碎之人看大门确实有些不妥,若是哪天有外人也来府上像自己这般东拉西扯几句,他们就把府上的事都讲给别人听,实在是不妥。
楚云随意安抚了他们几句,下令将他们调到其他岗位做些苦力活,算是小惩大诫。
本来楚云是想给他们塞点钱直接把他们赶走,但他们苦苦哀求,说一旦被赶出府上,在许都就再无立足之地,楚云一时心软,也就答应将他们留下。
小插曲结束,楚云再回阔别两月的府邸,发现府内还是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地面不说一尘不染,但也瞧得出是时常被打扫。
方才门口的小插曲似乎并没有被府内更多的人所察觉,不过楚云自身在府内行走,倒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不认得楚云的门客、侍女们,在认得楚云之人的带动下,一起向楚云鞠躬施礼。
楚云在下人的指引下,一路来到属于乔紫青用于研究医理的房间之外。
站在房门口的楚云挥手打发着侍女离开,自己悄然推开房门,用饱含思念的眼神看向端坐在皮椅上的一道倩影。
熟悉的药草气息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洁白如雪的纱衣,在目睹这道背影的一刹那,楚云的眼眶已微微泛红。
他本以为自己只是想念爱妻,两个月的分别并不算太长。
可是当亲眼再次见到她平安无恙时,一股莫名的暖流自胸口用遍全身,这没来由的感动,让楚云不知所措。
他颤抖着用不会出声的脚步,轻身来到乔紫青的身后。
还是那张挑不出半点瑕疵的俏脸,绝美的容颜没有半点变化。
乔紫青正专注地研读着苦涩难懂的医书,说是医书,实则是看起来年头相当久远的竹简。
楚云没有说话,只是俯下身,轻轻以双臂环抱着乔紫青的白颈。
惊愕之色一闪即逝,本来震惊的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温馨的笑意。
放下手中的竹简,乔紫青合上一双美眸,纤手搭在脖颈处那双手上,感受着对方传来的温度。
“回来了?”
她后仰着身子,秀发在楚云的胸膛蹭来蹭去。
“嗯。”
将佳人一把揽入怀中,道不尽的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乔紫青本不愿在久别重逢时,就提起这么伤感的问题。
但她近两个月来独守空房,难免还是感到寂寞。
曾几何时,穿越前也好,穿越后也罢,她的生命中都只有一个“医”字。
可自从她与楚云相识相知,直到结为夫妻后,她才恍然发现,她的世界已多了一个人。
一个无可取代的人。
她此前从未觉得孤独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独处惯了的她,甚至一直享受孤独。
但新婚之后,一切都变了。
楚云不知何时已闯入她的心房,仿佛他,就是整个世界。
有他在身旁,这原本枯燥无味的古代生活,也变得多姿多彩。
而楚云离开许都,在外征战事,一切都变得黯然失色,哪怕是以往爱不释手的医道圣典,现在读起来,也变得晦涩无趣。
在乔紫青提出这个问题的刹那,楚云就明白了。
他明白自己对现在的乔紫青而言有多重要。
“近日,我会陪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许都。”
楚云深情地抱着乔紫青,郑重许诺。
就在这时,听闻楚云回归的华佗与张仲景二人也闻讯赶来,却刚好撞见这夫妻温存的一幕。
“咳……”
张仲景尴尬地干咳一声,楚云与乔紫青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怀抱。
“太子太傅,你总算是回来了。”
张仲景的态度不复先前那般跋扈,但言语之中,仍存有一丝责备之意。
这也难怪,楚云在外出征,将新婚的妻子抛在家一走就是两个月,这对寻常的从军将士而言或许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楚云这个名义上的文官来说,在旁人看来,确实做得过分了些。
心中有愧,楚云当然就不会与张仲景计较。
“张老先生,华神医,我回来了。”
华佗坏笑着道:“太子太傅,你可不知道,紫青丫头昨日听说你要回来的消息,兴奋得一晚上没睡好啊!”
“华爷爷……”
乔紫青娇滴滴地哼了一声,对华佗擅自揭自己底的行为表示着不满。
“此次随军出征,耗时太久,是我之过,委屈了紫青。”
楚云不做避讳地向乔紫青表达了歉意。
而乔紫青则用柔情似水的眼神看向楚云,眼波流转之间,已表达出自己对楚云的支持。
她懂,楚云一心志在助曹操早日一统天下,解救饱受战乱之苦的黎民苍生。
见楚云的认错态度还算端正,一向宠着乔紫青的二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一家人得以团聚,吃过饭后,楚云才问起郭嘉的情况。
“奉孝的身体,如何了?”
先前曹操没说,不过楚云知道,他们回到许都,一定是找乔紫青、华佗还有张仲景三人为郭嘉进行诊断。
第341章 废除三公,自封丞相!
“你回来说这一番好听的话,就是为了问这个?”
乔紫青脸色霎时一变,噘嘴不悦道。
“别闹了,奉孝是我兄弟,我关心他而已,你总不会吃一个男人的醋吧……”
楚云含笑安抚道。
攫欝攫欝。“谁吃醋了?我才没吃醋!”
狡辩一句后,乔紫青拉着楚云的胳膊,道:“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话音一落,不由分说,楚云就被乔紫青拉着一路出门,撇下华佗和张仲景二老不管,一起上马车,让那位老车夫载着一路到郭嘉的府邸。
与楚府不同,郭嘉府门口的看门小厮常年不曾更替,自然是认得楚云和乔紫青的。
他们一见楚云和乔紫青夫妻登门,赶紧笑脸相迎。
“我等参见太子太傅,参见太子太傅夫人!”
小厮们齐声行礼道。
楚云向他们微微点头示意,在下人们带领下,随乔紫青一起,来到郭嘉的寝室。
只见,面色红润的郭嘉正像养老院中颐养天年的老人一般,躺在床榻上,正伸手举起一杯微微透红的水,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
“哟,生活这般滋润啊!”
早已和乔紫青踏进门口的楚云装模作样地敲着房门,向郭嘉调侃道。
郭嘉一见到楚云,脸上登时绽放出笑容,道:“滋润什么?我本以为要下去见阎王,幸好有弟妹和华老先生、张老先生出手,我这条命才算保下来。”
说完,郭嘉还向乔紫青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乔紫青则微微一笑,以示回应。
东拉西扯几句,楚云这才弄明白郭嘉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毛病。
原来,这家伙此前生活不知节制,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再加上随军征战,在河北长期处于水土不服的状态,最后导致昏厥。
回到许都以后,乔紫青与华佗、张仲景二老一起琢磨着,最后研究出一种专门针对郭嘉身体状况的补疗方式,包括食疗、药疗等。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段时间不允许与任何女性有所接触。
听到这里,楚云才恍然发觉,郭嘉府上的妻妾侍女都莫名其妙消失得无影无踪,想来是曹操下令让她们都搬出去居住一段时间,直至郭嘉的身体调养康复到正常人的水平为止。
仔细观察着郭嘉方才喝的那杯水,楚云发觉其中满是枸杞子,不禁想起穿越前流行过一段时间的老话。
巘戅妙书苑巘戅。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
只不过这郭嘉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就仿佛身体被掏空,实在不知该夸他有本事,还是该骂他纵欲过度。
聊完病情,楚云又忍不住多嘴问起另一件事。
“听说,你先前可是让叔父尴尬了一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邺城的战事,你听说过了么?”
“听说了,最后没打下来?这很正常啊,袁谭、袁尚二人被逼得狗急跳墙,肯定要联起手来对付你们,先撤回来等他们自相残杀就是了。”
楚云不以为意地笑道。
“开战之前,我也是这么和主公说的。”
楚云笑容一僵,恍然问道:“该不会……叔父他没听你的……?”
郭嘉点了点头,自嘲道:“事后,我问主公,若是这建议出自你之口,他会不会采纳听从,他答不上来。”
闻言,楚云的笑容愈发僵硬。
好家伙,这可是送命题啊,曹操能怎么答?
如果是别人,敢这么跟曹操说话,估计曹操能直接一声令下,让人把他拖出去砍了。
但是郭嘉和曹操的挚友关系,外人不知道,楚云却一清二楚。
杀了郭嘉?曹操哪里舍得。
“好吧,这事平心而论,确实是叔父他老人家伤了你。不过话说回来,那你最近有什么打算?总不会就待在家里养生吧?”
“我这不是一直在等你回来么?”
“那我现在回来了,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建议主公攻打刘表的荆州了。”
郭嘉突然别有深意地奸笑起来,看得一旁不支一声的乔紫青不禁发抖。
“你啊……真是一肚子坏水……”
楚云以心照不宣的坏笑作为回应。
“你不也一样么?”
“哈哈哈……”
二人相视而笑,对彼此的不谋而合感到欢畅。
所谓的攻打荆州,不过是个一个幌子。
楚云和郭嘉真正想要做的,是建议曹操装作集中兵力向西而行,佯装出攻打荆州的态势。
这样一来,消息传到远在河北的袁谭、袁尚二人耳中,他们俩兄弟就会放松警惕,认为曹操暂时不会再向河北进军。
#21434#21437#32#22937#20070#33489#32#109#105#97#111#115#104#117#121#117#97#110#46#99#111#109#32#21434#21437#12290一旦曹操这个外敌不再能对他们造成威胁,那么,以他们俩兄弟的秉性,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再次发起内斗。
“那今晚叔父为我还有各位将军准备庆功酒宴,你还打算参加么?”
看郭嘉一副养生老人的模样,楚云不禁取笑着他开玩笑道。
“当然要去,闹也闹够了,总不能一直跟主公就这么僵着吧?”
“放心,叔父他老人家不可能把先前的事放在心上。”
“我知道。”
“好,既然见你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日后记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尤其是今晚,莫要再贪杯多饮了。”
“我记下了。”
郭嘉这次没再不耐烦,看样子劫后余生后,也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容不得他继续放浪形骸了。
——
当晚,宴席之上,郭嘉如约出席,与曹操“一笑泯恩仇”,二人谁也没有再提起先前在冀州时发生的不快。
席间,楚云借机与曹昂,还有董昭、甘宁、许褚、典韦等老兄弟们推杯换盏,欢庆着先前的胜利,以及今日的重逢。
众人吃得酒足饭饱之后,宴席结束,该走的走,该留的留。攫欝攫欝
楚云与郭嘉一起,将先前制定好的计策,讲述给曹操。
这次,曹操二话没说,直接同意下来。
楚云与郭嘉向曹操道别,趁天色还不算太晚,离开司空府。
小别胜新婚,楚云回到家,自然是要和爱妻缠绵温存……
——
次日,在曹操的邀请下,楚云无奈拖着疲惫的身子,起了个早,赶去上早朝。
虽然楚云官职极高,位居太子太傅,与九卿平起平坐,但在曹操的庇护下,他平日里素来不参与这些无聊的朝政之事。
只不过这一次,曹操要大肆借天子之口,册封先前在河北战事之中立下功劳的谋臣武将们。
而作为曹军旗帜人物之一的楚云,在这么重要的日子,当然要出席。
但令楚云完全没想到的是,曹操宣布了一件极其重要的决定。
那就是:废除三公,恢复丞相制度!
也就是说,曹操将要自封丞相,一跃成为真正名义上的天下地位最高,权势最大的权臣!
对此,楚云虽然颇为意外,但在他身旁的郭嘉,在听完曹操让天子宣读的懿旨,就开始向楚云解释起原因。
原来,就在前些天,司徒赵温做了一件让曹操勃然大怒的事。
司徒赵温,为汉朝老臣,已年过六旬,本是昔日司空赵谦之弟。
前些日子,曹操率大军返回许都后,也不知道这老头子是哪根筋不对,居然要征辟曹昂做他的掾属。
可能他只是出于向曹操示好的意图,觉得曹昂虽然官居羽林中郎将,但只是身负军职,并未兼任文职。
他这么一搞,曹昂就多了一份官职,曹操没准也会领他一个人情。
但是,他这个骚操作在曹操看来,就是刻意对曹操进行折辱的大不敬之举。
“我曹操是什么人?!曹昂是我名义上的嫡长子,凭什么纡尊降贵到你手底下委屈?!”
收到这消息的曹操,只是怒不可遏地说出这么一番话,就下令让天子把赵温的司徒之职撤掉。
这要是放在过去,袁绍还在世的时候,曹操怎么也要顾及一下影响,息事宁人也就算了。巘戅妙笔库巘戅
然而袁绍已死,曹操觉得这天底下再无能和自己争雄的豪杰,区区赵温,别说是撤了他的官职贬为庶民,就算是杀了他,又如何?
结果,这可怜的赵温是溜须拍马不成,还被曹操狠狠制裁了一番。
这件事之后,曹操就意识到,自己在朝中的地位还是不够尊崇,以至于赵温这样只在官爵上和自己对等的阿猫阿狗,都敢前来招惹自己的儿子。
于是,曹操一座不二不休,索性和谋臣们一合计,就把废除三公,自封丞相这事儿给定下来。
本来,曹操还是想等楚云回来之后,和他商量了再做最后决定。
但是曹操旁敲侧击的询问过郭嘉的意思,郭嘉却说:“太子太傅若是得知此事,定会鼎力支持主公。”
因为攻打邺城一事,曹操本就觉得对郭嘉有所亏欠,这次听郭嘉这么一说,曹操要是还坚持等楚云回来再下决定,那就真的把郭嘉的心给伤透了。
所以,为了安抚照顾郭嘉的情绪,曹操决定直接拍板,也好给楚云一个惊喜。
那些顽固的自诩汉室忠臣的老家伙们,似乎也是意识到曹操已声势滔天,无可阻挡,不少人竟然改弦易辙,不但没唱反调,反而还支持起曹操的这番决定。
“陛下英明!司空南征北战,为朝廷收复失地,功高盖世!丞相之位,实至名归!”
“司空为朝廷立不世之功,有姜尚、范蠡之才,实乃朝廷之幸!天下之幸!”
“……”
看着往日和曹操针锋相对的老家伙们,一个个恬不知耻地对刘协和曹操讲出那些,让楚云听着分外肉麻的赞扬之言,楚云就感到浑身上下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然而,好戏好在后头。
让楚云更加想不到的是,刘协的下一道圣旨。
“昔年吕布,霸占徐州,荼毒黎庶!匈奴羌氐,聚兵平阳,犯上作乱!太子太傅楚云,文韬武略,率师讨逆,涤荡天下!今加封楚云为车骑将军,统御王师,助朕肃清诸州,还黎民以太平!”
圣旨宣读完毕,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顿时炸开了锅!
曹操自封丞相,是早就和不少官员通过气的,知情人不在少数,这也算不得什么爆炸性新闻。#21434#21437#32#22937#31508#24211#32#109#105#97#111#98#105#107#117#46#99#111#109#32#21434#21437
但是楚云被提拔到车骑将军这样的高位,那就当真是让所有人如遭受晴天霹雳般,大惊失色!
一来,车骑将军乃是汉廷军职之中,仅次于大将军、骠骑将军之后的最高军职!
放到后世,那就是元帅级别的位子!
而且被封为大将军的袁绍已然身死,自前任骠骑将军董重死于十常侍之乱后,朝廷就再没设立过骠骑将军了。
这意味着,楚云一跃成为当今朝廷实质地位最高的将军!
不仅如此,二来是车骑将军之位,此前一支由曹操亲自担任!
如今,曹操自封丞相,这空出来的位子,也唯有与他关系最亲密的人,才有资格接掌。
如果曹操是把这个位子封给夏侯惇这样的宗族大将,那倒是不足为奇。
可众人就算明知道楚云与曹操亲如父子、叔侄,却没想到,曹操能舍得用这么大的手笔,去“拉拢”楚云!
唯有曹氏宗族的自家人,还有少许清楚楚云以往功绩的谋臣、将军们,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拉拢”!
因为,楚云以往在曹操尚未一统中原得势之前,为曹操,为曹氏做了太多,付出太多,也承受了太多的委屈。
而现在,曹操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偿还自己欠下的债务罢了。
可以说,楚云自己根本就不在乎官位的高地,但曹操一日不兑现自己对楚云昔日的承诺,就一日不能睡个安稳觉。
今日,他总算扬眉吐气,能堂堂正正将楚云扶到他应得的地位上!
什么当今天子!什么天下名士!什么汉朝老臣!
统统都给我闭嘴看着!不服?!不服也得给我憋着!
现在的曹操,就是这么横行霸道!只因他已有了这个本钱!
重头戏过后,刘协开始宣读对其他文武官员们的封赏,并正式宣布按照先前楚云允诺的那样,将马腾、韩遂二人分别封为“征南将军”、“征西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