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以后我要叫中原小霸王
自我陶醉过后,曹操又向身旁的楚云问道:“云儿,你说此番袁绍会不会就此退兵回河北啊?”
从曹操的语气,楚云听得出来,他已经不想和袁绍再战下去了。
对此楚云也能理解,并不是曹操认怂,而是现实条件对目前的曹操而言,属实太过艰巨。
兵力不足,粮草更是严重匮乏,还要提防其他势力,在这种环境下,面对势力远远强过自己的庞然大物,无论是谁,都会心生畏惧。
曹操心里想的,无非是再拖个一年半载,等他彻底掌握手中的州郡,获得更多地方士族的支持,再和袁绍一决雌雄。
这个想法看似有些道理,其实问题很大。
兖州、豫州近年来因兵荒马乱,被各路诸侯摧残得不成样,想恢复民生更不是短短几年就能做到的。
而袁绍治下的青、幽、并、冀四州,冀州为天下最富庶的州郡,只一个冀州所能提供的兵马、物资,就比曹操所有地盘加到一起还要多。
这就意味着如果双方真的就此休战,平稳发展一段时间,那么曹操与袁绍间的实力差距非但不会缩小毫厘,反而会越拉越大。
到那时,曹操战胜袁绍的希望只会更加渺茫。
“叔父,以袁绍优柔寡断的性格,大概真的会暂时退去。
侄儿建议将大营向北推进十里,给袁军足够的压迫感,让他们不敢轻易退回阳武。”
楚云想也没想就回答道。
“什么?还要前压?!”
曹操只觉得楚云在说胡话,问道:“何不让他们走?”
“叔父,大局为重,不可只贪图一时的安逸,而放弃克敌制胜的大好机会。”
从一个小辈的角度来说,楚云讲出这番话有些过分了。
可他又不得不说。
历史上曹操最终能在官渡之战上战胜袁绍,靠的就是敢打敢拼锲而不舍。
若要被眼前的实力差距吓倒,那就算能苟且一时,以后的曹操,也会更缺乏与袁绍相抗衡的勇气。
幸好曹操毕竟是一位有远大报复的枭雄,哪怕楚云的话讲得着实重了一些,他也能平复心态,冷静汲取其中精华。
“云儿,你说得对,是叔父一时糊涂了,叔父也不打算再写信给荀彧征求他的意见了,我直接在信上让他想法子再多筹备写粮草,明日你和你师兄一起,率羽林骑还有我军所有轻骑,全力袭扰袁绍,记住无需正面交锋,只需要拖延他们回河北的步伐就好!”
曹操终于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决。
这次楚云明白,曹操能说出这番话,证明他是真心意识到与袁绍间地盘底蕴的客观差距。
“叔父,侄儿领命,不过,侄儿还想再带上伯符将军。”
“伯符将军毕竟是客人,先前防守袁绍的攻势时,他已损兵折将,再喊上他,恐怕于理不合吧……?”
曹操虽然脸皮厚,但还不想让孙策对自己太过反感。
“叔父,这是这个时候,我们才要向伯符将军展现自己的实力和与袁绍势不两立的决心!”
先前的战事,曹军并没有取得什么令人满意的战果,这是不争的事实。
而曹操与楚云彼此心照不宣,都在担心这种战绩会引得孙策的不信任。
时间一长,难免孙策有动其他心思的可能。
他们二人最希望的,则是继续将孙策绑在他们这条战船上,上了船,你孙策就别想跑了。
所以楚云的提议,大有敲打孙策一番的意思。
“嗯……”曹操领会到楚云的意图,想了一会儿,点头道:“那此事就交由你处理吧。”
“侄儿这就去通知师兄还有伯符将军,以便早做准备。”
——
下午,楚云亲自将曹操的意思陆续传达给曹昂与孙策。
始终以沙场建功为目的的曹昂一听,当然是笑逐颜开,孙策却闷闷不乐,又不得不强笑着同意楚云的安排。
没法子,先前许都一事孙策理亏在先,自己又欠了楚云一个人情,哪怕他现在想抽身率军回庐江,可他的脸皮还是没有曹操那么厚的。
为了撑场面,孙策把这次随他一起的两千精骑都带上,楚云与曹昂二人除了一万羽林骑以外,曹操还另外拨调给他们五千精骑。
于是三人率领共计一万七千骑兵,自营寨北门而出,直奔阳武。
此时此刻,袁绍已经率军撤出阳武,要不了多久,阳武就会重新回到曹操的手中。
当然,袁绍也想保住阳武这个极具战略意义的地点,以便下次与曹操决战时,可以抢占先机,至少不落居下风。
然而阳武位于河岸以南,与河北相隔一定距离,如果有意保留此地的控制权,袁绍就必须派重兵加以把守。
就算这样,以阳武这座小城的城防,也未必能挡得住曹操的猛攻,再加上这一河之遥,袁绍想发兵救援,多有不便。
因此哪怕袁绍舍不得,最后也只能壮士断腕,挥军退出阳武,陆续将白马、延津的守军一并撤走,最后整合大军退回河北。
但全然超乎袁绍意料的是,一股近两万的骑兵部队,居然胆敢来追击他的三十余万大军!
“你……确定没弄错……?”
位于中军车驾的袁绍,正狐疑地看着马背上的哨骑,追问道:“当真有两万曹军骑兵,正在咱们后方追击,而且他们身后没有步军跟随……?”
“回禀主公,千真万确啊!这支骑兵确实是一股孤军!曹军的主力都还留在官渡附近的大营,纹丝不动!”
这么大的事,哨骑自然是反复确认后,才敢向袁绍汇报。
“这个该死的曹贼,又在耍什么新花样?”
吃过几次亏的袁绍,开始有些担心起来。
一旁相随的谋士也各有异色,郭图策马接近袁绍的车驾,道:“主公,不管那曹贼是何目的,我们都不能让他们得偿所愿,不如派遣我军精骑,先与这伙贼军交战,待贼军被拖住,主公您再亲率大军一举灭之,近两万骑兵,足以让那曹贼伤筋动骨啊!”
重获自由的田丰闻言,赶紧策马而来,阻止道:“主公不可如此!曹操此举恐怕意在以骑兵袭扰我军,拖延我军班师邺城的步伐!
主公若是理睬他们,反而是上了曹贼的当了!依在下愚见,我军非但不该对这伙骑兵加以理会,反而应该加速行军,早日与延津、白马两地的将士们汇合,然后尽快渡河回冀州才是!”
许攸也赶来劝言道:“田別驾言之有理!主公,曹贼诡计多端,此次拖延我军回冀州的进度,更是用心险恶!”
“哦?此话怎讲?”
“主公请试想,那张燕不但死里逃生,还重新集结部队,屡屡侵扰冀州北部边境,而占据河内的贼将张辽,也响应张燕的步调,攻袭主公冀州南部的郡县。
此时此刻我军后方根基不稳,曹操又派精骑前来尾随我军,其用意还不明显么?
曹贼是想将主公托在此地,给张燕、张辽他们争取更多时间,让他们肆意在主公的冀州根据地作乱!
待我军后方乱作一团,曹贼再趁我军军心不稳之际,率大军与主公决战,到那时,那曹贼可就占尽了便宜!”
许攸其人虽傲,但确实有几分真才实学,至少他此刻确实准确道出了曹操和楚云的目的。
袁绍背靠在车驾之上,仔细琢磨了好一会儿。
这次,他倒是没有固执地闭目塞听,而是选择尊重田丰和许攸的想法。
“嗯……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加快行军速度,绝不能让曹操那厮的奸计得逞!”
这下当真是乐坏了田丰和许攸,这俩人的脸色简直比过年还要高兴。
“主公明鉴!”
“主公圣明!”
唯有郭图悻悻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袁绍主意已定,他可不是像田丰、沮授那样,为了坚持自己见解,敢于顶撞袁绍的忠臣。
善于察言观色,是他在能力不足却仍能混迹于袁绍身前的最大依仗。
——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楚云已率军越过阳武。
“大公子,太子太傅,袁军的脚步加快了。”
刚收到哨骑回报的吴尘,火急火燎地赶来向楚云、曹昂二人转告道。
“师弟,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以袁绍的性格,大概率会中计,留下来与我们周旋吗?”
曹昂坏笑着看向楚云,在他看来,楚云能预算错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稀罕事。
“让师兄见笑了,不过袁绍那厮虽然总是犯糊涂,但他麾下确有极为忠心耿耿的谋士,其中不乏足智多谋之辈,若是袁绍听得进良言,倒也不好对付。”
楚云知道曹昂只是想开自己的玩笑,干脆也就满足他的小心思,承认自己失算。
孙策的心情可就不如他们二位那般轻松了,他叹息一声,向楚云问道:“太子太傅,那咱们该怎么办?是加快速度赶在袁绍大军接近延津之前拦下他们?还是……?”
“姐夫不必这么见外。”
楚云纠正孙策对自己的称呼之后,笑道:“当然要追,不但要追,而且要以最快的速度跟上。”
“师兄,请下令吧,全军急速前进,务必赶在袁绍接近延津前,追上袁军!”
有曹昂这位大公子在,楚云当然要将最后指挥权交给曹昂,至少走走形式。
曹昂明白楚云的意思,果断肩负起话事人的责任,向传令兵下令道:“传我将令,全军提速追赶袁军!”
“喏!”
——
本来,袁绍确实是打算按照许攸、田丰二人的意见,不理会楚云这支骑兵部队,直接返回延津的。
但在听闻楚云居然蹬鼻子上脸,加速也要追赶上来,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了。
“老虎不发威,真当是我袁绍是病猫不成?!不理会他们,反倒以为我怕了他们!”
这次,郭图又见缝插针,将自己先前的计策重新复述一遍。
袁绍最后决定采纳这一建议,先派遣自家精骑与楚云这伙骑兵缠斗,自己则率步军尽量以最快的速度支援过来,与精骑兵合一处,正面击溃楚云。
这一选择,倒也并不算有什么问题。
袁军势大,但大多为步军,行进速度与楚云麾下全速行进的骑兵部队,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再这样下去,被楚云追上也是迟早的事。
既然横竖都免不了一战,袁绍当然要选择主动迎战,以免陷入被动。
这次,就连沮授、田丰还有许攸他们,也着实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合适的法子。
楚云麾下这两万精骑就仿佛一条致命的毒蛇,没有人会明知有一条这样可怕的毒蛇在步步紧跟自己,却还坐以待毙。
但是袁绍这次又弄错了一件事。
尽管他派出手中所有能调动的精骑,数量在四万以上。
但碰上楚云亲自指挥的羽林骑,依旧是不够看。
——
“妹夫,你看,袁军的精骑来了!”孙策指着北方的滚滚烟尘道。
“还真就只让骑兵来跟咱们交手,师弟,不如就交给我,我保证轻松把他们拿下。”
面对曹昂的豪言壮语,楚云还没来得及说话,孙策就先忍不住插言了。
“大公子,你看袁军数量少说也是咱们的两倍以上,再说司空要咱们做的并非正面击溃袁军,而是牵制袁军北进的速度即可……”
孙策心想,曹昂可是跟我一起来的,万一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曹操必然会记恨自己。
曹昂倒是不知道孙策的心里活动这么丰富,只顾着在心里暗自笑道:“就这还‘江东小霸王’,胆色还不如我,我看过两日等灭了袁绍,我不妨就自称‘中原小霸王’好了!”
最后还是楚云决定道:“姐夫不必担忧,袁军虽众却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绝非我师兄和羽林弟兄们的对手。”
“许褚、甘宁!”
“末将在!”
“末将在!”
“着你们二人,随大公子一起出战,务必保护大公子周全,明白了吗?!”
楚云难得对自家弟兄用异常严肃的语气叮嘱道。
“末将明白!”许褚、甘宁二人齐声应道。
第313章 这个人我看上了!
很快,曹昂率领的一万羽林骑就接近袁军的精骑。
曹昂并没有急于下令冲锋,而是率先拿起背后的弯弓,搭上箭矢向袁军精骑进行瞄准。
羽林骑们开始以迂回牵制的方式,始终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以弓弩向袁军精骑射击。
本打算直接冲锋至羽林骑面前的袁军精骑们,只得突然放慢步伐,仓促回避。
箭矢的杀伤力并不小,但更重要的意义在于,阻止了袁军精骑们的冲锋。
此次负责指挥的袁军精骑的,是袁绍麾下的大将张郃。
张郃受命而来,本打算一举抢占先机,以兵力优势在一轮冲锋下奠定胜势,不曾想敌军训练有素,骑射的准头简直前所未见。
要知道,在马匹上拉弓射箭,哪怕是射不会移动的箭靶,难度都相当之大,更何况是要射击全速移动的敌军骑兵。
但羽林骑们是经过善于骑射的数位良将精心训练,时间虽然不长,效率却是一日千里,远非普通骑射手能比。
“散开!快!阵型不要再过于密集!”
短暂的交手之后,吃过亏的张郃知道再硬冲只会吃大亏。
四周是广阔平原,面对善于骑射的对手,没有密林树木作为掩护的话,再贸然冲锋只会吃更多的亏。
张郃知道这一点,才没有急于再次冲锋。
然而,羽林骑们对距离的把控相当到位,再加上战场空间过大,他们可以在平原上肆意发挥骑射的优势。
张郃见状,冒着无数箭雨,只得后退回中军位置,并下令以骑射还击。
当然张郃也知道自家精骑的骑射水平,是肯定不如敌军的,但他觉得手上的骑兵数量是对手的两倍以上,射得没你准怕什么?我四万支箭射出去,蒙也要蒙中个几百上千支吧?
他这个想法倒也不能算错,只是羽林骑们不但善射,对于规避敌军的箭矢,也总结出一套不错的应对方案。
羽林骑们的锥形阵开始产生变化,最后形成雁行阵。
这个阵型经过楚云的改良,改善了羽林骑之间的距离,这种看似松散却随时可以变阵为紧密的阵型,能在短兵相接前,最大程度减少敌军箭矢的命中率。
羽林骑们经过千锤百炼般的训练,此刻临阵交锋时,变阵才会不慌不乱,从容有序。
空间足够充裕,骑术高超,经验丰富,要策马躲避敌军的箭矢对于羽林骑们来说,就不是难事。
更何况羽林骑们始终将距离把控得相当完美,使得他们手中的强弓能够伤到袁军精骑,反观袁军精骑们软绵绵的弓箭,在这样稍微遥远的距离,飞行到一定程度杀伤力就会锐减。
楚云与曹昂对于羽林骑们的训练方式早就达成共识,那就是以应对骑兵为主要训练内容。
倒不是说羽林骑们不擅长用来对付步军,相反的是,对于他们而言,要对付步军实在是太过容易,容易到完全不值得浪费时间去多加训练的程度。
一来二去,哪怕袁军的精骑数量众多,战损却远高于羽林骑。
在中军完全看傻眼的张郃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心想:“这是一群什么样的骑兵?难道是天兵下凡不成?!”
也难怪张郃会这么难以接受,他亲眼见自家弟兄们一个接一个被射翻在地,敌军却似乎只有寥寥几人中箭,还都不是致命伤,换做是谁看到这情形,都会是这种反应。
更让张郃担忧的是,已经有越来越多的自家将士开始对敌军感到畏惧,拉弓的动作都不复最初那般具有气势。
“看来敌军都是精于骑射的骑兵,只有以短兵相接的方式,才能扭转战局!”
如此设想的张郃立刻改变战术,道:“全军左右分开,左翼、右翼实行包抄战术,准备冲锋!”
无论羽林骑重点用箭矢打击左、右哪支袁军精骑,另一支精骑都能成功近身。
至少这一点,张郃是有所保障的。
事实也如他计划的一样,至少一部分是的。
左翼的袁军被铺天盖地的箭矢逼得难以前进,但右翼的袁军们在付出一定代价之后,总算成功接近羽林骑们。
本打算大刀阔斧地在近身战上教训一下让他们先前吃尽苦头的羽林骑们,然而他们却很快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
那就是即使是近身白刃战,他们仍远远不是羽林骑们的对手。
以甘宁、吴尘、许褚、陈昭等人为首的羽林诸将们,打头阵般率先加入厮杀,羽林骑们更是各个悍然无畏地随着将军们一阵冲杀。
张郃打了不少年的仗,就没见过这么疯狂的骑兵部队。
别人打仗最多是冲起来不要命。
眼前这伙骑兵,却是见了敌人就像一群饿狼瞥见羔羊们一般,两眼放光!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战死沙场也能进英灵殿呢。
结果毫无悬念,袁军精骑们不但在四倍优势的兵力下战败,而且是惨败。
当场傻眼的张郃迟迟回过神时,自己身边的队伍都快因士气崩溃而瓦解四散而逃。
好在关键时刻,敌军并没有追击上来赶尽杀绝,而是继续控制在绝对安全的距离,继续以骑射的方式进行袭扰。
虽然弟兄们又免不了要在箭雨里洗澡,但张郃反而为此庆幸起来。
“至少不会被一轮冲锋打得全军覆没……”
张郃哭丧着脸,感觉生无可恋。
打输了这么大的一场仗,而且输得这么不明不白,回头袁绍追究起来,自己是难辞其咎。
——
“大公子,您为什么不下令冲锋,让弟兄们一举把敌军彻底击溃呢?”
急功近利的甘宁不解地向曹昂问道。
“不能冲啊!你小子,又忘了咱们的任务?我们的目的不是打胜仗,是拖住袁绍大军北上渡河的步伐,这要是直接冲过去,万一袁绍的主力步军及时支援过来,我们陷入肉搏战,还怎么撤出来?”
甘宁一听,有些后怕地感叹道:“原来如此!公子真是越来越深谋远虑了!”
“跟师弟比,我还差得远呢,不过跟你小子比,还是绰绰有余的。”
都是自家弟兄,曹昂开玩笑说得稍微过火一点儿,甘宁也不会生气。
“那是自然!不过公子,当你拿我当对手的时候,就说明你已经有些自甘堕落了呀!”
“你小子还敢嘴贫?去!给我带人向右侧迂回一下,免得他们跑路!”
“好嘞!”
轻轻点过头,甘宁赶紧策马拉弓,带头施展游骑战术,绕着袁军精骑们进行环形逆时针骑射。
已经意识到自己不是对手的张郃可不想白白送命,至少不能留下让弟兄们做活靶子。
但问题在于,如果他要撤,那这四万精骑打不过一万敌骑的事,袁绍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可是不撤,留在这继续负隅顽抗,结果也只有死路一条。
“玛德,死也不能死得丢人现眼!弟兄们!随我冲!”
绝处未必能逢生,但张郃还是决定拼死一战。
在张郃奋不顾身带头冲锋的激励之下,袁军精骑们但凡还有一口气的,都铆足干劲殊死一搏,随张郃向甘宁部队的方向进攻。
舍生忘死的袁军们冒着箭雨,在其中不断穿梭前进,哪怕同伴不幸中箭落马,其他人仍红着眼向前冲锋。
甘宁见状,惊呼道:“怎么回事?!突然一个个跟疯了似的,快撤回去!”
他的任务本就是牵制,不曾想袁军都被打得快要散架,还能突然爆发出这么强的战意,不想玩儿命的他赶紧率领自己这两千羽林骑向后撤退。
扑了个空的张郃不打算就此收手,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股气势一旦停息,再想凝聚士气只会更难。
他索性直冲向曹昂的本部,意在一举跟羽林骑们定胜负。
此时,本就已经看傻眼的孙策反应过来,急迫地向楚云道:“妹夫,敌军人多势众,咱们该支援了!”
“好,姐夫,咱们自左右两翼包抄过去,尽快吃掉敌军这伙精骑。”
楚云知道,这是袁绍手上的全部精骑。
如果能把他们一举击溃,袁绍在短时间内是很难再补充一支骑兵部队的。
而失去骑兵的袁绍,纵有三十万大军,仍然如同没了牙的老虎,威胁性下降不止一个档次。
平原作战,骑兵是战争的发起者和决定胜败的最强主力。
说干就干,楚云与孙策虽然是第一次在战场上打配合,但彼此先前也曾交流过不少次。
至少二人还是相互欣赏对方在兵法上的认知和理解。
看着远处包抄过来的另外七千骑兵,张郃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卧槽?!怎么还有敌人?!”
先前完全沉浸在与曹昂之间你来我往的交手,以至于张郃居然没注意到,不远处还有楚云、孙策这一伙人。
然而张郃已经快冲到羽林骑们的脸上,这个时候对他而言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别说掉头撤退根本来不及,就算是来得及,他这么一怂,自家将士们不乱成一锅粥,才叫怪事。
唯有硬着头皮继续冲的张郃一脚重重踢在马腹上,催动着胯下战马,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曹昂认出张郃大概就是袁军主将,也拔剑向张郃迎上。
张郃见曹昂敢于迎上来,心知这人八成就是敌将,能训练出这么一批锐不可当的精骑,必然不是等闲之辈,因此丝毫不敢怠慢。
他双手提枪,两眼直勾勾地注视着曹昂的胸口。
那是他的目标,唯一的目标!
马蹄声,心脏急促的跳动声,还有周围喧杂的拼杀声,一切被张郃杜绝在外。
出手!
动如脱兔的一枪骤然刺向迎面而来的曹昂心脏处!
曹昂见张郃将长枪横到身体左侧的时候,就从张郃的视线预料到对方的目标位置。
然而,他还是没想到,张郃的出手居然如此之快!
幸好他自己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手中那如苍白皓月般一尘不染的泠雪剑陡然出手!
单论剑术的熟练度,十年如一日苦练剑法的曹昂,还远在楚云之上。
诸如“斩箭术”那些基本功,曹昂更是比楚云熟练得多。
以“斩箭术”作为基础,曹昂瞬间一扫,泠雪剑的剑锋便偏移了张郃长枪刺来的方向!
“好快的剑法!”
“好凌厉的枪法!”
二人不免都对彼此的身手感到惊异!
两军的将士开始相互厮杀,然而随着楚云和孙策及时赶来,已经形成包夹之势的曹军瞬间占据极大的优势。
张郃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战况,意识到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再逆转这个注定失败的结局。
不甘心就此交代在这里的张郃,经过一番短暂但异常痛苦的思想挣扎,只得在复杂地看了曹昂一眼之后,无奈下令全军撤退。
张郃的勇猛无畏确实震撼了全军,虽说战局愈发不利,至少将士们还愿意听他的指挥,在节节败退之下,少部分精骑们还是勉强冲出了包围圈。
虽说成功脱离包围的袁军,数量大概也就寥寥几百骑……
许褚、甘宁抢着向曹昂和楚云道:“大公子!太子太傅!我愿领兵前去追杀!”
曹昂却注视着张郃离去的背影,道:“不必追了。”
说完,他看向楚云,有些失意地道:“师弟,你得帮我一个忙。”
楚云看出曹昂心中所想,含笑问道:“怎么?看上这位将军了不成?”
“正是!”见自己的心思被楚云看穿,曹昂露出笑意,冲甘宁道:“去,找几个还喘气的敌军问问,这个袁军将领究竟是何人?!”
“喏!”
甘宁屁颠屁颠地策马去打听了一下,又赶紧折返回来。
“大公子,打听清楚了,此人姓张名郃,字俊乂,是袁绍麾下的宁国中郎将!”
“嗯,以袁绍的用人习惯,与袁绍并非沾亲带故,却能官居中郎将,可见此人着实不凡!”
曹昂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楚云问道:“师弟,你得帮我想个法子把他弄过来!”
“师兄,师弟不能不奉承你几句,你辨识人才的本事,可是一日千里,怕是再过几年,就能与叔父他老人家相比肩了!”
第314章 我张郃不想背锅!
“哦?师弟,这么说,你也觉得此人是个人才?”
曹昂欣然看向楚云,没想到自己的眼光居然能得到楚云如此高度的赞美。
“师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张郃可是如今袁绍麾下最善统兵的良将!”
“师弟此话当真?!”
楚云不这么说还好,这话一说出口,曹昂眼中更是闪着星光。
“当然,这张郃的本事远不止于此,今日若不是碰上了咱们!他未必会落败!”
“嗯,你说得是!”
曹昂赞同地点着头,道:“其实他早就处于劣势,可他不仅能稳住士气,还做出最合适的判断,不退反进,可谓是‘虽败犹荣’啊!”
“师兄说得是。”楚云淡笑道。
这师兄弟二人在谈笑风生,孙策却是额头上直冒冷汗。
这羽林骑们为何各个如此骁勇善战,骑术、骑射、刀枪近战的手法,皆是上乘。
论单兵素养,他们已经和孙策自己的亲卫们不相上下。
可是,要培养十几二十个负责保护自己的亲卫骑兵,这并非难事,天下大多数诸侯都能做到。
但是要培养近万精骑,而且要人人都有这样的单兵素养,那已经不是难如登天了,而是难如登月摘星辰。
就算当真能做到,少说也要三、五年的时间,千锤百炼才能做到。
可是据孙策所知,羽林骑创立直到现在,也不超过一年啊!
“听说这羽林骑是由妹夫创立并训练,后来转交到曹昂公子之手,看来这二人的本事都不小!今日妹夫特地安排我先在后方与他旁观,是有意向我展示羽林骑的厉害……”
孙策虽然自擅长的事是开疆拓土征战沙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智商很低。
楚云今天的安排,明显是有意敲打他,免得他孙策生出其他不该有的心思。
“妹夫估计还有后手,有他在旁辅佐,即使眼前暂时是袁强曹弱,但袁绍终究还是难以胜过曹操,我可不能走错这一步!”
想到这,孙策便坚定了跟曹操站队的决心。
“话说师弟,你还没说要如何帮我把这张郃弄来呢!”
曹昂坏笑着看向楚云,就像在指望楚云牵线某种肮脏交易一样。
“师兄,这事说来其实简单得很。”
楚云舔了舔嘴唇,解释道:“师兄,方才张郃大败而归,你想想以袁绍的为人,得知这样的战果,他会轻易放过张郃吗?”
“怎么?难道他会下令处斩张郃不成?”
曹昂一听“爱将”有危险,当场吓了一跳。
“当然不会,处斩倒是不至于,但袁绍一定不会反思自己战术不当,指挥责怪张郃出战不利,坑害他的四万精骑近乎损失殆尽。
而张郃冒死奋战却要受罚,你想想他是什么心情?回头咱们找机会再散播一点儿流言,就说张郃已经暗中投降了师兄,所以师兄你才会放他一条生路任由他逃出咱们的包围。
一旦这些话传到袁绍的耳朵里,到时候张郃自然是百口莫辩,除了叛离袁绍投奔师兄,他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
如此精妙绝伦的计划,让曹昂听得心直痒痒。
“师弟此计妙极,什么时候能办?!”
见曹昂猴急的模样,楚云呵呵一笑,道:“师兄莫急,至少现在还不行,我看袁绍大抵是不会再理会咱们了。”
“不理咱们,他就只能继续北上了,不过以袁绍的性格,他会吃这个哑巴亏?”
“他不吃也不行啊,袁绍再蠢也不至于现在还弄不清咱们的目的。
他明知道我们就是在这儿拖延他北上的节奏,失了骑兵的他还怎么与我们周旋?
他追咱们,咱们必然会撤,且不说咱们不会给他站稳脚跟扎营一战的机会,就算咱们肯,他也不会愿意和咱们继续浪费时间。”
“嗯,说得也是,那待会儿袁绍要是跑了,咱们追还是不追?”
曹昂似乎早就习惯让楚云来出主意。
“追,当然要追!这白给的便宜,咱们岂有不占的道理?不过师兄你要记得别太过火,按照咱们现在的进度,袁绍今天肯定似乎到不了延津的,若是把他逼急了,难保他不会就地扎营跟咱们死磕到底。”
“放心,我会注意保持安全距离!”
随后,袁绍率大军姗姗来迟,但在与张郃残部汇合后,果真没有做任何停留,而是选择果断向北加速行进。
——
袁军中军。
坐在车驾之上的袁绍探出头,死死盯着张郃,仿佛法官在审视着罪大恶极的犯人。
“张郃啊张郃,枉我那般信任你!将全部精骑交由你统领!这才不到半个时辰,你就把他们都打光了?!你……”
见袁绍气急败坏的模样,张郃的心情自然是委屈至极。
“主公……主公您有所不知,并非末将没有全力以赴,实在是敌军太过强悍……”
“住口!”
一听张郃这么说,袁绍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你出战不利也就罢了,折损我军全部主力精骑,却还要将推脱责任,归咎到敌军强悍的头上!照你这么说,我们袁军都是软柿子,只能任由曹军拿捏吗?!分明是你无能,祸累三军!”
袁绍气得恨不得当场下令将张郃拖出去斩首。
在边上冷眼旁观的郭图更是拱火道:“主公,无论如何,我军四万精骑十不存一,张郃罪责难逃!”
事实上与曹氏集团不同,由于袁氏集团现在如日中天过分强大,所以其内部也分成不同的党派集团相互争斗。
在袁氏集团之中,如许攸、辛评、郭图等人,属于颍川集团,而审配、沮授,武将高览、张郃等,为冀州集团。
这两大集团平日里就相互不对付,时不时产生矛盾争斗。
而眼下,郭图正是打算以张郃兵败损失惨重为借口,借机除掉张郃。
再不济,至少也要降他的军职,进一步削弱冀州集团的整体实力。
袁绍本就在气头上,再被郭图这么一火上浇油,更是大怒道:“来人!把张郃给我拖出去,斩首示众!”
这个命令,任谁都知道是袁绍正在气头上的胡言乱语,别说将士们不敢奉命,就连大多谋士、将军们,也吓得纷纷跪地,为张郃求情。
“主公!眼下敌军还在尾随我们,临阵斩将,大伤我军士气啊!”
“袁公请息怒!张郃固然有罪,但毕竟罪不至死,还请念在他以往的军功,饶他一命吧!”
“主公,大敌当前,请允许张郃戴罪立功吧!”
自打颜良文丑战死以后,张郃就是袁军最核心的武将之一,如果他就这么被袁绍一气之下斩掉,袁军就又少了一员能独当一面的大将。
虽然怒意未平,但稍微恢复一点理智的袁绍,也意识到这个决定相当不妥。
大概是察觉出袁绍的神色变化,沮授心领神会,灵机一动下,上前一步,准备为袁绍创造一个台阶。
“主公!张郃战败,确实有过,但不妨先让他说说,败因究竟在何处。”
袁绍心里想着果然还是沮授懂我的心思,嘴上却冷哼一声,道:“好,张郃,我就给你一个为自己辩驳的机会,你要是还讲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休怪我不讲情面了!”
心都凉了半截的张郃为了留住这条性命,只得叹息道:“主公!曹军有一支近万人左右的精骑,其精锐程度,每一人都不亚于末将的亲卫!不仅精通骑术、骑射,而且连短兵相接的刀枪搏杀,也相当在行!
不仅如此,他们还训练有素,彼此对协调阵型的默契程度,配合得可以用天衣无缝来形容!这样的精骑,末将从军多年,还是第一次碰见……”
“胡说八道!”
袁绍一听,本来平息不少的怒火重新被点燃。
“这世上哪里会有你说的这种精骑部队,就算有,也不可能足足上万人!你分明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指挥失误,胡言乱语!”
这次倒是真的不能怪袁绍,因为张郃这话说出来,别说袁绍不信,在场的一干人等,除了张郃自己,恐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会信。
沮授虽然也不信,但他不能坐视与自己同属于冀州集团的张郃落难。
“主公,张郃将军为主公征战多年,从不信口雌黄,想来也许确实似乎曹操有一支训练多年的精骑,现在亮出来对付主公!”
在场众人听了直皱眉头暗自摇头,沮授的这个说法实在太过牵强。
袁绍也不认同沮授的观点,但他现在已经缓过神来,知道不管真相究竟如何,都不能就这么处斩张郃。
就算要杀他,至少现在还不行。
想到这,袁绍只得厉声道:“好了!此事待日后彻查清楚再说!现在暂且将罪责记挂在你张郃的头上!”
张郃心里这个气啊,明明他是实话实说,拼死命地与曹军顽抗到底,到头来除了沮授不但没人真心实意替自己说话,而且袁绍还表示要跟自己秋后算账!
“我尽心竭力,舍生忘死地为你袁绍打仗,你就是这么对待我一片赤胆忠心吗?!”
张郃将这话憋在心里,想吼叫出声,又实在没这个胆量。
此事草草了结,袁绍又开始询问谋士们的意见。
“敌军精骑对咱们紧追不舍,诸位,我们眼下还能如何应对?”
失去了近乎所有骑兵,袁绍知道自己还想跟曹军这支精骑周旋,就没那么容易了。
大军虽然打得过对方,但追不上人家,可是闷头向北继续行进的话,曹军这支精骑肯定还要过来找麻烦。
心里虽然不愿承认,但袁绍也知道自己先前的安排太过失败了。
如果不是太自信轻敌,能再谨慎一些,等步军与敌军精骑的距离拉得更近些,再让张郃率领精骑与敌军缠斗,那么即使张郃不敌敌军,至少他自己也能及时率领步军支援。
那样的结果,就算不能一举将敌人全歼,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损失惨重。
对于袁绍的性格而言,能做到这样反思自己的错误,已经是相当难得了。
“主公,在下以为,曹军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不外乎是想拖延我军的步伐,让我军滞留于此,无法渡河回冀州!”
田丰客观地分析着,一语道破曹军的用意。
“主公!”正在为没能借机除掉张郃而懊恼的郭图上前一步。
“以在下之见,若任由贼军继续尾随我军,则是一不安定的隐患!不如主公停歇一日,原地扎营,敌军若还不肯退,咱们就与他们一决高下!”
“不可啊主公!郭图之言实在是欺人之谈!若我军扎营停留,岂不正遂了贼军的心意!若大军长留于此,冀州边境之危则无法平复!”
沮授立刻出言反对。
“主公,沮授所言才是目光短浅!冀州边境虽有贼兵进犯,但对方兵力并不多,这些不过是疥癣之疾,即使要处理,也不必急于一时!”
郭图不甘示弱地还击道。
“胡说!冀州乃主公根基,后方一旦有失,前线军心不稳,牵连甚广!疥癣之疾若不即使诊治,终成大患!到那时,悔之晚矣!”
“够了!”
原本心情就够差的袁绍,此刻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炸了。
“为什么每次让你们出主意,你们就只会相互谩骂?!争吵不休难道就能克敌制胜吗?!”
袁绍气得七窍生烟,怒声喝道。
见袁绍动怒,郭图、沮授二人终于住口。
袁绍感觉世界都难得清静后,自己斟酌了一会儿,下定决心道:“继续行军,黄昏时分扎营,我倒要看看贼军那些骑兵,到底是不是如张郃将军口中所说的那么厉害!”
由于先前袁绍已经怒火中烧,此刻再没人敢多言,只得齐声道:“主公明鉴!”
——
黄昏。
听哨骑汇报袁军居然没有选择连夜赶路,楚云、曹昂皆是一喜。
尤其是曹昂,表现得格外亢奋。
“袁绍这是吃了亏也不长记性,师弟,今晚我就带弟兄们夜袭他的营寨,最好一把火把他们的粮草辎重烧个干净,让袁军也尝尝挨饿的滋味!”
曹昂越来越想不明白,过去他还一直觉得袁绍是个人物,现在怎么就感觉这家伙蠢得不像话呢!
第315章 声东击西
其实曹昂会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
他和楚云经常接触,时间一长,视野愈发开阔,学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思考问题的方式不再固化。
现在的他,出谋划策的能力虽然还比不上荀攸、郭嘉这些顶级谋士,但是要比起袁绍,那简直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师兄莫要着急,我倒是觉得,今夜不妨休整一下,让袁军稍微放松一些警惕才好。”
曹昂想了一会儿,自己就能悟透其中缘由,点头道:“嗯,也是!袁绍明知道我们就尾随在他们身后,今夜若是趁夜袭其营寨,袁绍必定有所防范!”
“师兄果然悟性极佳,一点就透!”楚云笑道。
“你也别光顾着夸我了!倒是说说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曹昂更好奇楚云会用什么法子对付袁绍。
“嗯……大破袁军的事,师兄你就不要再考虑了,咱们的任务自始至终都只是要拖延袁军的步伐,一切等叔父他老人家率大军跟上来,再做打算!”
楚云的话虽然足够理性,但对于正怀揣着满腔热血的曹昂来说,还是难免有些泼冷水的感觉。
“师弟,别这么扫兴嘛!你就想个法子,哪怕让咱们只是稍微赚点儿甜头出口恶气也行!你可别忘了,当初你和徐晃将军不在营里的那几天,袁绍他们是怎么用箭楼欺负我们的!”
曹昂知道凭自己和楚云的关系,要是能软磨硬泡一下,楚云必定会妥协。
面对曹昂的请求,楚云着实头疼,可想起二人的情谊,只能点头妥协道:“好吧,如果师兄你执意要给袁绍一点颜色的话,不妨今夜就动手。”
“啊?你不是方才还赞同我的观点,说今晚不易动手么?”
曹昂没想到楚云当真说变就变。
“如果用正常的手段夜袭敌营,那当然不行,但要是换个法子,来一手‘声东击西’之策,那就不一样了。”
“什么?‘声东击西’?别卖关子了,师弟,你快细细道来吧!”
曹昂平时练剑也好,学习兵法也罢,都是细水长流,一向不紧不慢。
可每当事关战事,尤其是与他亲身上阵息息相关时,他就像个急先锋似的,总是沉不住气。
这既是他的优点,也同样是他的缺点。
“好吧……”楚云叹了口气,只好贴近曹昂的耳朵,低声道:“师兄,这声东击西之计并不难,只要……”
曹昂仔细将楚云的法子听完,一拍大腿喜道:“好!太好了!今晚就这么干!你别跟我抢啊!我要亲自率兵前去出这口恶气!”
“好,那我在后方掠阵,随时做好准备接应你。”
楚云早就料到曹昂会提出亲自率兵负责此事,因此将如何确保曹昂安全,在脑海中仔细过了一遍。
——
深夜,子时。
留下一座临时搭建的空营地,楚云、曹昂以及孙策三人率领各自负责统御的人马,拔营而去。
为了掩人耳目,楚云特地留下几百精骑做诱饵,在营地周边安插的火把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还增添了不少火光。
这,自然是为了让袁绍那些不敢靠近查探的哨骑们,误以为曹军骑兵们夜间都在营中休息,并无异动。
而楚云等人,则绕了原路,向东北方向行进。
期间,楚云让孙策率领本部骑兵,大张旗鼓地向延津方向移动。
所谓的大张旗鼓,并不是人人都高举火光生怕不被别人发现。
而是欲盖弥彰般地零星几个打头之人举着火把,装出好像不希望被察觉到的样子。
当正打算休息的袁绍听到有一支骑兵“秘密”直奔向延津时,吓得他赶紧起身穿上盔甲,下令唤醒全军,向延津方向驰援。
本来已经做好今夜会被劫营的袁绍,没想到曹军不按套路出牌,矛头并不对准他的营寨,而是指向守军兵力并不算充裕的延津。
“坏了!坏了!若是敌军两万精骑当真趁夜接近延津,恐怕延津就要落入敌手了!”
自是手中大军机动性远逊色于敌军精骑的袁绍,这回像念经似的重复着说道。
沮授却怀疑地看向负责报告军情的哨骑,冷眼问道:“我且问你,你当真瞧见敌军精骑朝着延津方向去了?”
“回禀大人,小的看得千真万确。”
“那敌军究竟有多少人,你可瞧清楚了?”
“这……夜色太黑,敌军只有前头零星几人举着火把,不过黑压压的一片,再加上马蹄声浩大,小的不敢确定,但敌军的数量一定不少!”
袁绍打断沮授的话,焦急道:“还问这些干什么!敌军定是倾巢而出,否则何必避开咱们的营寨,特地偷偷摸摸跑去延津呢?他们定是觉得难以攻克我们大营,所以去袭击延津了!”
郭图上前拱手道:“主公!延津还屯有大量粮草,万不可在这时丢失,事不宜迟,属下建议主公即可下令追击敌军,至少赶在第一时间能援救到延津!”
“郭图先生说得是!只要延津城门未破,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审配也难得地赞同起郭图的观点。
毕竟延津内存粮太多,关乎自家根基的事,袁绍帐下这些谋士在这等关键时刻,还是能暂且放下党派之争,优先解决难题的。
若是他们时刻都只顾着内斗,袁绍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沮授将众人的急切看在眼里,眼珠却来回转个不停。
事情看似确实如众谋士所说的那样,敌军似乎打算趁夜绕过袁军主力,偷袭延津。
从战略上讲,这是一步好棋,如果能成功避过袁军的哨骑,很有可能会成功。
但沮授的直觉告诉他,这其中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主公,延津内尚有近两万守军,属下倒是觉得,不必太过焦急!所谓‘急则乱’,不如再多派哨骑追上去,打探四周和延津方向的动向,再做定夺!”
袁绍哼了一声,道:“张郃说过,敌军数量虽不多,但各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这个时候再不知道着急,没准天还没亮,延津就要易主了!到时候咱们连延津的城门都进不去!”
看样子,袁绍也并没有糊涂到觉得张郃完全在危言耸听。
在他看来,曹军精骑或许也没有张郃说得那么夸张,但张郃先前的言论,绝非是单纯在替自己的失败找借口。
也就是说,曹军那支精骑们,哪怕不是天兵下凡,但绝对是一支精兵猛将组成的劲旅。
“可是主公,如今营中尚有不少粮草,若是主公您率军紧急向延津驰援,这些粮草如何运输?”
“这有何难?留下辎重部队看管即可。”
袁绍已经懒得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主公!这若是敌军的调虎离山之际呢?您一旦率大军离营向延津赶去,敌军若是杀进营里,辎重兵们如何抵挡得住敌军的铁蹄?”
“照你这么说前怕狼后怕虎还打什么仗?再说曹军的骑兵都跑去攻打延津了,步军至少也有两、三天后才能赶上来,你担心得太多余了!”
袁绍躁动地扇着手,脸色愈发不耐烦。
见袁绍打定主意要向延津方向驰援,沮授知道自己现在磨破嘴皮也扭转不了袁绍的决定,反而会突增彼此间的矛盾,只得仰天长叹,悻悻作罢。
进来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里,沮授已记不清自己有过多少次此时此刻这样的感觉。
曹军的明枪暗箭阴谋诡计固然难以应付,可他终究能在黑暗之中开辟一条路来,洞察到敌军的目的。
可是,当他面对袁绍的盲目自信刚愎自用,却实在是束手无策。
即使看得再通透,主公不信,他又能如何?
唯有叹息而已……
——
在袁绍的坚决命令下,还昏昏欲睡的袁军只得强撑着穿上各自的战甲,匆匆离开营寨,向北面的延津方向驰援。
更要命的是,这些可怜的步兵哪怕赶路也只能依靠两条腿来奔跑,而曹军的战马们在昨日奔跑了数个时辰,但仍有余力。
况且,负责做饵引诱袁军追击的,还是昨日几乎没怎么参加正面战斗的孙策本部。
看着袁绍当真率军十万火急地离开营寨追着孙策而去,在远处藏身于黑夜中暗自观察的曹昂,实在绷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师弟,父亲说得一点儿都没错!你是真的把袁绍给看透了!他真就如你所料,率军去追伯符将军了!”
“只因他过分看重延津的得失,却一叶障目无法看清眼下的局势。”
楚云的俊俏面孔上并没有洋溢着得意之色,而是轻描淡写地道:“师兄不必着急,等袁绍彻底走远,破晓之时,你再动手!”
“好主意,那个时候这些辎重兵肯定也都在酣睡,我一出手,定能杀他们个人仰马翻!哎!可惜了那些粮食!一把火烧了着实让人心疼啊!”
贪吃不足蛇吞象,曹昂一想到自己能大破袁军,又将视线盯在敌营的粮草上。
“没办法,咱们只能尽量多拿一些,拿不下的,唯有一把火烧了。”
这次楚云没有携带先前做好的运粮马车,而携带过多的粮草会降低全军的机动性,这让楚云断了冒险贪粮的打算。
只要保证将士们的安全,尽可能压低不犯错,减少战损,那以后能从袁绍手里弄到粮食的机会,多得是!
开玩笑,那个袁绍袁本初啊!在乌巢白送给曹操几百万石粮食的大善人!
曹昂可以确信,这一夜,是他从小到大二十多年来,经历的最漫长的一夜。
除了瞪大眼盯着袁军那一成不变的营地之外,他这一整晚是什么都没干。
终于,熬到黎明时分,旭日自东方缓缓升起,让本就回春的大地再次重获勃勃生机。
“师弟,是时候了,我可以动手了吧?!”
曹昂的声音听起来,简直比要入洞房的新郎官还要激动!
“可以了!师兄,万事小心!”
见曹昂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楚云除了含笑叮嘱他两句以外,当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甘宁!许褚!吴尘!陈昭!准备好了吗?”曹昂如战前提气般冲羽林诸将们问道。
“终于可以战个痛快了!”
“就等您一声令下了!”
“俺也一样!”
“好!”曹昂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下令道:“羽林骑听我号令!冲锋!”
一阵擂鼓般的马蹄声,将还在睡梦中的袁军辎重兵们纷纷惊醒。
然而还不等他们穿上盔甲拿起武器,曹昂等人的战马,就已经冲到他们的面前。
直接冲到松散的步兵堆里,羽林骑们无疑是各个化身来自炼狱的修罗。
在使用长矛、马槊完成第一轮冲锋后,羽林骑们开始更换环首刀,于敌军人群中肆意砍杀。
前一刻还沉浸在梦乡之中的袁军辎重兵们,本就不敌羽林骑们还要仓促迎战,大多在毫无反抗空间的情况下,就被一刀砍翻倒地。
曹昂每挥出一剑,就能取走一个袁军的性命,与先前徐州之战时不同,曹昂发现袁军的单兵素养与吕布麾下的士兵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这些弱旅连俘虏招降的价值都没有,哎,袁绍也不过就是仗着兵多粮多罢了。”
发出这般感叹,曹昂不再犹豫,下令对袁军斩尽杀绝。
寥寥三千辎重兵,先前就有至少千人死在羽林骑们的第一轮冲锋下,有的刚走出营帐就被一枪捅穿胸口,也有还没拿起刀剑盾牌,就被高速奔驰的战马撞得整个人飞出几丈外吐血身亡。
此刻一息尚存的袁军们绝望之下选择投降却不被曹昂纳降,最后只得硬着头皮战至全军覆没。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营寨中的袁军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楚云率众入营,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内心几乎没有任何波动时,才迟迟为自己的麻木发出一声叹息。
收起自己悲天悯人的心情,楚云看向斩获颇丰的曹昂,道:“师兄,事不宜迟,趁袁绍还蒙在鼓里,咱们快点装运粮草,装不下的也别心疼,付之一炬!”
第316章 其实我只是打个喷嚏而已
“放心吧,本来就是袁绍的东西,我干嘛要心疼?”
嬉笑着撂下这么一句话,曹昂就亲身下马,加入到出苦力的阵列中。
先前袁绍走得仓促,留在大营内的粮草,即使来不及做完全的统计,但只是一眼望去,粗略估计少说也有几十万石。
不仅如此,袁军每一袋粮草的份量,都比曹军的份量要多出三成,足以见得袁军的粮草实在是太过充裕。
这也使得亲自抗米的曹昂不禁调侃道:“人言袁绍富得流油,起初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看!人家的粮食袋都比咱们的要大上一圈!”
“哈哈哈哈……”
曹昂的话果不其然引起将士们的一阵哄笑。
这番话本来并没什么可笑的,只是结合此情此景,大家都在收获着从袁绍营中缴获而来的战利品,听起来就变得很好笑了。
像逢年过节般的大丰收,让将士们的士气高涨,楚云与曹昂尽可能将粮草全部携带后,只得下令将余下的粮草尽数焚毁。
看着堆积在谷仓上的稻草被引燃,楚云内心暗叹一声,向曹昂道:“师兄,你气也出了,咱们粮食也抢了,现在总该先离开这里,跟叔父他老人家汇合了吧?”
“好!不过师弟,你不觉得袁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之后,会一怒之下回头与咱们拼个你死我活么?”
袁绍在先前的几次决策失误后,先是失了所有精骑,又被掠夺焚毁大量粮草,如果现在袁绍一时脑热折返回来与曹操的主力决一死战,曹操还真有可能在正面战场彻底战胜袁绍。
这也就难怪曹昂会产生这样的妄想。
“我倒是想,不过想来那袁绍就算再糊涂,也不至于会犯下这么大的致命失误才是。”
楚云没有曹昂那般乐观,要知道袁绍就算再蠢,至少也知道现在的战局已经对他极其不利。
没有精骑、没有充裕粮草的情况下,在平原与本就善于正面作战的曹军进行决战,对袁绍而言和找死有什么分别?
幻想破灭的曹昂没有失落,只是用笑容掩饰着些许尴尬。
“师弟你说的也是,不过咱们若是和父亲他们会合,那岂非等于放任袁绍回河北?”
“不,以袁绍的性格,连续两次吃了这么大的亏,他是绝对不可能咽下这口气的。
他虽然不会立刻掉头与我们决战,但会以延津、白马为驻地,等待粮草辎重从冀州运转,再跟咱们战到底!”
曹昂讶然问道:“照你这么说,他岂不是会对冀州边境被进犯的事置之不理?”
张燕与张辽在冀州南北边境协同作战的事,袁绍不可能至今仍没收到任何消息。
要说袁绍会对后方的隐患坐视不管,那确实是太过匪夷所思。
“师兄,莫要忘了袁绍在冀州仍有十万旧部,他的几个儿子也各自引兵在后方并未随袁绍征战。”
“我倒是把这茬给忘了,袁尚就在邺城坐镇,袁熙屯军幽州,袁谭驻守青轴,可是这么说来,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三兄弟手上都有兵马,对于张燕和张辽将军的攻袭,却坐视不管呢?”
曹昂心想若是自己易地而处,被攻袭的人是楚云,哪怕是在深更半夜,他收到消息也肯定是二话不说就爬起床,率兵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这一点,师兄你就有所不知了!”
因为曹昂这次提出的问题算是很有深度,楚云总有一种“学生有进步”的欣慰感。
“哦?愿闻其详啊师弟!”
对于楚云这一套,曹昂也渐渐摸清楚了。
这小子没啥别的毛病,就是偶尔总喜欢买弄一下自己的才识。
不过想到以楚云的惊世才华,想展露一下被人吹捧几句,算不得什么,这天下奇人异士之中,比楚云矫情的人数不胜数,可是能和楚云的才华相比肩的,又有几人呢?
“师兄莫急,咱们先上马离开这是非之地,我路上跟你细细道来。”
说完,这兄弟俩赶紧下令让将士们带着不影响行进速度的粮食分量,匆匆离开袁军残营,免得被随时可能回来的袁绍抓个正着。
二人春风得意马蹄疾地向着南面行进,踏上归途。
急不可耐的曹昂像听评书听到一半的茶客,终于再也忍不住向楚云再次追问。
“师弟你快揭开谜底吧,我等不及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楚云宠溺地看向曹昂,道:“好吧……”
“世人皆知这袁绍有三个儿子,长子袁谭,次子袁熙,三子袁尚。
却不知这三人表面和睦,实则彼此勾心斗角,在袁绍前后更是争风吃醋!”
对于楚云这穿越者而言,袁绍三子不和当然不是秘密。
但是在这个时代,在河北,这可是只有袁氏集团核心人物才知晓的秘闻。
“师弟,何以见得他们兄弟之间彼此不和?你是从何得知……?”
曹昂被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继续发问。
“师兄,这一切的源头,都要从袁绍自己说起。”
“哦?”
“师兄,自古以来,子承父业,自商周起,都是遵循嫡长子继承的制度,对吧?”
曹昂不假思索地点头回应道:“这是自然。”
“这废长立幼,自是取乱之道!可奈何袁绍家大业大,却看不透这个简单的道理。”
“你是说,袁绍并不中意袁谭,打算另立他人继承其大业……?”
“不。”楚云又是摇了摇头,眼中已有讥讽之色。
“若是他当真这么做,只能证明他不大英明,却也算不得糊涂,至少不至于激起三个儿子相互争斗之心。”
听出其中另有隐情,曹昂眨了眨眼,开始刨根问底。
“那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说来好笑,这袁绍在选立继承人的态度上,始终含糊其辞,犹豫不决,这,可就造成了巨大的隐患!”
“嘶……袁绍竟然如此糊涂……”
曹昂不禁脱口而出地道出内心对袁绍的鄙夷。
以曹昂的家世出身,成长经历,更能理解袁绍这么做有多可笑。
袁绍一日不确立继承人,三个儿子都认为自己还有竞争继承人的机会。
只要还抱有希望,袁谭、袁熙、袁尚三人,谁也不会退让,势必要与其他两位兄弟斗个你死我活,直到讨得袁绍欢心,争得世子之位,才肯罢休。
如果他袁绍是太平盛世的皇帝,这么做激起儿子们的良心竞争之心,倒也无妨。
可是眼下正值乱世,明天会发生什么,谁也无从得知。
袁绍这么大的势力,若是他自己出点什么意外,在继承人不明确的前提下,原本盛况空前的袁氏集团,岂不是就要面临瞬间土崩瓦解的局面?!
从古至今,在天朝浩瀚历史长河中,哪怕是不少名垂千古的明君,也在确立继承人上做出过荒唐的决定。
而那些荒唐的决定,大多让后世以及百姓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而相比之下,在这一点上,曹操可就精明得多了。
“现在师兄总该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们三兄弟迟迟不肯动手了吧?”
楚云炫技似的笑了笑,调侃问道。
“明白了,袁谭怕出兵后被两个兄弟找麻烦,而袁熙、袁尚乐得隔岸观火,坐视兄长袁谭的管辖之地被攻袭。”
“正是这个道理,所以他们三兄弟也算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哈哈哈,师弟这番总结说得透彻!听你一讲,师兄我茅塞顿开啊!”
“师兄听得高兴就好,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把这些粮草早日运到叔父手上,我们也好松口气。”
“也好,这几日辛苦你了!传令兵!”
“中郎将有何吩咐?”
“去,告诉弟兄们加快脚步,等与大军汇合,再好生休息!”
——
一日后,曹操与楚云、曹昂还有负责做饵的孙策尽数顺利汇合于延津南面的平原。
收到大量粮草的曹操乐得比某位小妾生了儿子还要兴奋。
前几日,他收到荀彧从许都寄来的回信。
荀彧于信中大致声称:即日起,颍川百姓们将会扶老携幼,为前线的曹军将士们保证粮草供给,还请明公一定要尽全力坚持下去,与袁绍抗争到底!万万不可心生怯意!
先是被荀彧鼓舞了一波士气,又在楚云、曹昂这儿得到粮草安慰,曹操的自信心大涨,心情也愈发好转。
“伯符将军,辛苦啦!”
曹操将深红色披风自甲胄上取下,亲自下马迎接引兵回营的孙策。
“司空太客气了,我身为汉臣,为朝廷效力,是应该的!”
成功将袁绍耍得团团转的孙策,在引兵回此地的途中,就已经听闻楚云、曹昂兄弟俩的所作所为,心情也是大为振奋。
“我这妹夫果然是厉害得很,还好我没站错队……”
孙策在归途中不止一次这么在心里念叨着。
“伯符将军,此役你亲身赴险,为云儿和子脩创造大好机会,他们二人才能有所斩获,你可谓是‘居功至伟’啊!来,我已备好酒肉为你接风庆功,请!”
“司空太客气了,我不过是戏耍了那袁本初一趟,不足挂齿!请!”
二人你推我让再度客气了几句,才并肩向用来休息的营帐走去。
军旅之中条件艰苦,不比在许都时那般方便,但这简单的宴席之上有酒有肉,也算说得过去。
待众人吃饱喝足,曹操才郑重其事地咳嗽一声,宣布道:“诸位,我心意已决,我们要与袁绍战到底!”
“一战到底!”
“一战到底!”
不知是谁第一个开头,很快,众人就跟着齐声呐喊“一战到底”。
良久,曹操才满意地点头将声势压下。
此刻在场的有楚云、曹昂、孙策、郭嘉、荀攸以及诸多曹氏集团核心武将,曹操再次清着嗓子,抹去胡茬上不慎沾染的酒水,似乎要开始讲正事。
“诸位,袁绍畏惧我军,不敢与咱们决战,这才灰溜溜地跑到延津,现在,他们还想一举逃回冀州,咱们可不能放任他们从咱们的眼皮底下逃掉!”
曹操这话还没说完,知晓内幕的谋士们,已经忍不住想翻白眼了。
您这脸皮也太厚了,明明是人家张燕和张辽将军合力袭击冀州后方,袁绍怕三个儿子搞不懂,才决定先回大本营解决这掣肘之患。
怎么到您嘴里,就成了袁绍怕我们,才避战退军回冀州呢?
不过谋士们想归想,可没人敢把这想法讲出来。
毕竟曹操的用意也难理解,他这么说,就是为了忽悠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将,顺便提一提士气。
见没人敢拆自己的台,意料之中的曹操再次露出安逸的笑容。
“司空说得对!末将建议让弟兄们早做准备,尽快攻克延津,生擒袁绍!”
说话的将军叫史涣,颇有任侠风范,对曹操也是忠心不二。
但他说出的话,却让楚云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家伙,叔父您老人家这一手洗脑,还真就有人信了!
曹操也是一愣,不知道这史涣是出来跟自己打了一手配合,还是把自己方才说的话给当真了。
“史将军,你说得很不错,但袁绍如今手中的兵力毕竟还不少,咱们要和攻打延津,还需从长计议!”
场面话说完,曹操又看向楚云、郭嘉等一干谋士,问道:“诸位可有何良策助我军夺回延津?”
荀攸先上前一步,抬袖道:“主公!袁绍……额,袁绍他畏惧我军之威,意在避我军锋芒而返回冀州,依在下之间,无需做攻城这等损兵折将之事,倒不如先按兵不动,麻痹袁绍,待袁绍决意撤出延津率军渡河时,再集结将士们追杀到河岸附近,于袁军半渡之际杀出,袁军必大败!”
“嗯……公达这个法子倒还真不错……”
曹操的话还没说完,楚云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一时之间,众人都忍不住将视线转移到楚云身上。
曹操还以为楚云是有不同于荀攸的其他看法,才作为暗示这么做。
“太子太傅莫非觉得此计不妥?”
当着众人的面,曹操还是选择直呼楚云的官职。
第317章 建议你绝食抗议!
见自己突然间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楚云也不好直说自己只是忍不住打个喷嚏,只得开始考虑方才荀攸所提的计策是否有什么遗漏。
数息之间,他脑中灵光一闪。
“叔父,眼下敌军……额,敌军虽畏惧我军之威,可袁军的粮草毕竟充裕,若是我们只顾着在此处坐等袁军离开延津,那万一袁绍改了主意,我们在这耗着,可耗不起啊……”
楚云的话,重新提醒了曹操。
虽说楚云、曹昂二人带回不少粮草,而荀彧也殚精竭虑地想法子解决粮草短缺的问题,但袁绍存粮远比曹操充裕的客观事实,并没有因此发生变动。
袁绍这人心思反复无常,谁也不敢保证他会哪天就会突然改变心思,下令让三个儿子解决冀州的边境之患,然后自己继续与曹操打下去。
到那个时候,袁绍没有后顾之忧,骑兵再重新补充就绪,眼下曹军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优势,又将不复存在。
“嗯……有理,那你有什么良策?”
曹操见荀攸听了楚云的话都在点头同意,便直接询问道。
“司空,在下觉得,我们唯有主动出击,逼迫袁绍与我军交战,才能速战速决,与袁绍分出胜负!”
“那如何逼迫袁绍跟咱们决战?”
“欲诱强敌,需下重饵!在下愿亲自率军为饵,假意劫袭冀州押送往延津的辎重!如此袁绍必亲率大军围剿在下!
到那时,袁绍大军离城,在下便率军西撤,您只需提前埋伏在西面的平原处,待在下将袁军引至附近,再兵合一处,一举大破袁军!”
倘若曹操信得过楚云,能让楚云率领更多的兵马,并准许其率军向冀州与延津之间的河岸交汇处设伏,一旦袁绍得知这个消息,必定会视楚云为孤军,亲自率大军出城剿灭之。
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卧榻之侧,让他人酣睡。
曹操当然不会同意。
“不可!这事非但不可!而且没得商量!”
曹操在楚云面前,已经很少这么独断专行。
但这一次,他是说什么也不肯同意的。
因为楚云的这个计划虽妙,但戎马半生的曹操经验何其丰富,这其中的危险,他一想便知。
这附近方圆百里都是一马平川之地,曹操要埋伏,既无山林又无险地,而且军队规模大,想隐藏起来本就困难。
那怎么做才能让袁绍的哨骑发现不了?
唯有一个法子,那就是跑得足够远。
远到超出袁军哨骑的搜索范围之外。
那么楚云一旦被袁军追击,少受也要跑几十里路,才能让这个计策奏效。
楚云兵少,这么远的距离,谁都无法保证他在“逃亡”的途中,会发生什么意外。
在场之人,但凡有些智慧或略懂兵法的将军,都在用钦佩至极的目光盯着楚云。
这个计策的危险程度,他们同样清楚。
在他们看来,楚云在曹操的心目中地位何其重要?以他的身份尊贵,根本不需要主动提出这种冒险的计策,让自己置身险地。
可是楚云偏偏就这么做了。
先前对楚云的才华、受宠有所嫉妒之人,现在非但不再敌视楚云,反而打心底感到服气。
人家楚云既有才能,又有高洁的品行,这种情况下心甘情愿地主动请缨,为曹操拦下最头疼也是最危险的活。
这样的人如果不受曹操看重,那才叫天理难容。
见曹操一口回绝楚云的提议,对楚云了解极深的曹昂上前一步,道:“父亲,儿愿与师弟一起担负此重任!”
“胡闹!”
曹操更是气得当场怒斥道。
两个孩子如此懂事,他作为长辈,本该感到欣慰才是。
但正是因为他对曹昂、楚云的重视,才使得曹操坚决不肯同意。
一个楚云去冒风险,就能让狂风暴雨前面不改色的曹操,担惊受怕到夜不能寐。
更何况再加上一个亲儿子!嫡长子!还是自己最合适的继承人!
毫不夸张地说,这俩人前脚引兵去了,曹操后脚就要担心到呼吸变得异常困难的程度。
楚云和曹昂对视一眼,没想到曹操的反应会这么大。
“我最后说一次,这此计绝对不行!”
曹操的语气中,没有一丝一毫退让的意思。
见气氛愈发僵硬,郭嘉上前一步,道:“主公息怒,此事不妨容后再议?”
郭嘉的面子,曹操还是要给的,更何况不管是他自己还是楚云、曹昂二人,出发点都是好的,实在没必要为了这事闹得太僵。
“也好,云儿、子脩,你们二人且先坐下,我看先前公达的计策就不错,今日暂且不说这些军机大事,喝酒!”
郭嘉继续打着圆场,举杯环视众人一圈,笑道:“来!我敬诸位一杯!先干为敬!”
言毕,郭嘉真就一口气把整杯酒喝得一干二净。
情商高的率先学着郭嘉举杯共饮,没弄清楚发生何事的将军们,也遵循从众心理开始畅饮。
庆功宴结束后,心事重重的曹操也黯然离去,连招呼都没和众人多打一声。
楚云、曹昂与郭嘉三人交换过眼神,见彼此心中有话,便凑到曹昂自己的营帐里,打算交流一下。
“奉孝,叔父不纳我的计策,你看怎么办?”
楚云并不习惯征询他人的看法,但换做是郭嘉这样的智者,就不同了。
“这次与在宛城那次截然不同,主公并非是信不过你才不采纳你的计策,正相反,是他太在乎你的安危,才会坚决不同意的。”
见楚云有些失意,郭嘉没有急着表达自己的看法,而是先安抚楚云。
“这我都明白,但你也知道,破袁绝非易事,此刻若不兵行险着抓住机会,等袁绍缓过这段时间,我们这段时间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楚云很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急。
先前的敌人固然都很强大,但除了吕布以外,还从没有像袁绍这样,让楚云觉得有种面对庞然大物般难以战胜的感觉。
他要帮助曹操,迈过这道坎,成功了,以后便是晴空万里,失败了,他自己都难以想象会是怎样的结果。
“除了你和大公子,主公是不会放心让别人担此重任的!
但是,主公更是绝对不会让你们二人置身险地!”
“问题就在这里。”
楚云脸色更是愁眉不展,道:“如果换做当初,咱们软磨硬泡,叔父没准还能同意,但是换作现在,我是真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说服他。”
曹昂也是重重点头,道:“父亲有多在乎师弟你,你自己应该再清楚不过。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才是父亲的亲儿子,坦白说,要不是咱们跟亲兄弟没区别,我可真要妒忌你了!”
“算了吧师兄,你的性子太坦荡,做不来妒忌那等小人的行径。”
“你小子,嘴是越来越甜了!”
兄弟之间相互调侃几句,楚云的心情倒也没那么糟糕了。
只是这破袁大计一日不实施,楚云还是做不到安心。
“好了,奉孝,你就说说有什么法子吧,我是当真没办法了。”
楚云难得地认输一次,向郭嘉寻求帮助。
“原来你也有甘拜下风的一天,你赢了我那么多次,今天总算被我逮到机会出口气了!”
郭嘉不紧不慢地嘲讽着楚云。
“行了行了,你得意也得意够了,就快揭开谜底吧。”
楚云佯装不耐烦地说道。
“其实我这个法子,说简单也简单,只不过有点俗。”
“俗不俗,这都不要紧,只要管用就行。”
楚云心想以后应该少卖关子,免得这郭嘉逮到机会就要效仿自己。
“好吧,其实就是很简单的两个字。”
“什么?”
“绝食!”
“绝食?!”
楚云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这也算方法?我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要用绝食抗议这么幼稚的法子跟叔父对抗?”
郭嘉却不这么认为,他用手指了指楚云,道:“你啊,这次是当局者迷。”
“怎么说?”
“你想啊,主公不同意你亲身赴险,不外乎是担心你的安全。
可你若是绝食,以此表明你的决心,主公心疼你的身体,总不会忍心看你活活饿死吧?”
“可是,叔父他可以逼我吃饭啊。”
“那你就当场吐出来,只要表现出你坚决要执行诱袁绍追击的计划,主公最后一定会妥协的。”
楚云前思后想好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苦笑道:“奉孝啊奉孝,虽说我觉得你这个法子实在是个‘馊主意’,但好像也可以试试看。”
“哼,我就敢跟你打赌,这招一出,主公保准答应你!”
“行,那咱们就拭目一待,输了我请你喝酒!”
——
次日,正午。
曹操在营帐的地铺上缓缓睁开眼,感受着自营帐入口处传来的刺眼阳光,经验丰富的他很快就意识到,时间已经是日上三竿。
平日习惯早睡早起的曹操,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晚才睡醒了。
“哎……”
情绪依旧低落的曹操,还没起身,便先是自怨自艾地叹了一口气。
昨夜,他就寝时在地铺上翻来覆去,折腾了许久,却迟迟难以入眠。
原因,正是楚云先前在庆功宴上提到的破袁计策。
如果单论计策的可行性,曹操无疑会给它打满分。
但要爱侄爱子亲赴险境,那曹操当真是不愿答应。
先前在席间,曹操表现出的态度是异常坚决地反对。
可实际上,他的心情是矛盾而复杂的。
深知此刻是与袁绍决战最佳时机的他,既想采用楚云之策,又不愿楚云、曹昂以身犯险。
这种纠结的情绪,使得他昨夜彻底失眠,直到黎明时分,实在熬不住的他才堪堪入睡。
结果,睡得晚,醒来得自然也就晚。
感受到腹中一阵饥渴,曹操赶紧向外唤道:“来人!取些酒肉来!”
结果,负责送酒肉的人没来,反倒是来了个传达“噩耗”的家伙。
“司空!大事不好了!”
“瞎嚷嚷什么!吵得我头都疼了!难不成是袁绍打过来了?!”
正是因为知道袁绍不可能率军前来,曹操才会拿这个来骂侍从。
平日里曹操脾气倒是没这么暴躁,至少不会无端迁怒手下。
只是他现在心情本就烦躁,再加上刚起床不久,情绪自然是更容易失控。
被曹操猝不及防地这么一骂,吓得这传令兵登时就成了哑巴,不敢再乱讲半个字。
“说话啊!什么‘大事不好了’?”
曹操的言辞依旧犀利,语气和脸色却已经缓和了不少。
传令兵看在眼里,这才松了口气,道:“司空,太子太傅他不知为何,开始不吃不喝了!”
“什么?不吃不喝?他这是要干嘛?”
捂着脑袋没寻思过味的曹操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问道。
“小的也不知情……”
“罢了,你先下去吧,待会儿我亲自去看看。”
一听楚云不知道在闹什么,本来饿着肚子的曹操顿时没了食欲,穿好衣物,就匆匆前去找楚云,打算问个明白。
——
曹营,临时练武场。
已经两顿饭没吃的楚云,没有节约体力的打算,而是在对着临时搭建好的建议木桩,练习着日益精进的剑术。
一剑,两剑,三剑……
楚云的剑招,出手速度一招快过一招,一式更胜一式,连绵不绝,势如惊雷,快若闪电。
目睹着楚云已称得上娴熟的剑法,闻声而来的曹操停住脚步,拍着手朗声道了一句:“好!”
楚云挥剑的手,顿时戛然而止。
“叔父。”
没有冗长的废话,楚云只是收起剑,向曹操恭敬地作揖打招呼。
“我记得,半年前,你才刚拜进他的门下,想不到你在剑道上的天赋,恐怕还要在他之上,若不是这些俗事缠身,再过个三五年,你说不定会在剑道上,取得比他更高的剑术。”
有关“绝食”之事,曹操没有提起半个字,而是与楚云想朋友间叙旧一般,回忆起陈年往事,再感叹沧海桑田。
“师父的剑术震古烁今,侄儿还差得远。”
楚云谦虚地笑了笑,脑海中再度浮现出恩师夏侯恩的身影。
第318章 谁愿与我同往?!
曹操笑了笑,没再继续深入探讨这个话题。
“要率军诱袁绍这事,你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做?”
这一次,曹操突然单刀直入。
“叔父,这件事,我们别无选择,无论是您,还是我,都一样没得选。”
换做平时,楚云可不敢这么与曹操讲话。
但他知道,现在的曹操,是在和他毫无保留地交心。
这种时候,就无须再去说些虚伪客套的话,浪费彼此感情了。
“没得选……呵呵,说得是啊……”
曹操长叹一声,仿佛被楚云这一句“没得选”,勾起了陈年往事相关的回忆。
在他漫漫人生数十载之中,已不知经历过多少次“没得选”的事。
“叔父这是答应了?”
眼中闪过希冀之光,楚云意识到曹操有松口的打算。
“我不答应,又能怎样?事情就摆在眼前,避得了一时,又如何能避得了一事?”
“侄儿谢叔父谅解!”
“什么话?!你为咱们曹家做的事,我就是谢你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也不够!”
曹操越是极力绷着脸想掩饰内心的动容,身体就越是止不住地颤抖。
一句发自内心的“咱们曹家”,已胜过千言万语。
“叔父,放心吧,我会平安回来的。”
这次与以往不同,哪怕是如宛城之战时的兵行险着相比,危险系数也是远胜于那一次。
“放心?你用嘴说,我才不放心。”
说着,曹操脸上狡黠一笑,道:“你想去,可以,但是有个条件,你必须答应,否则的话,我现在就命人把你绑起来,每日三餐逼你吃,你想耍什么花样都是没用的。”
听曹操这么一说,楚云就知道曹操的条件了。
“叔父,您别为难我了。”
“我还没说,你就知道了?”
曹操本以为这次楚云未必能猜到自己的心思。
“您是想让我带上师兄一起,对吧?”
曹操霎时哑口无言,闭上眼一声叹息,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想要楚云带上曹昂的原因很简单。
这次的计策实施起来凶险至极,曹操知道楚云对自己的忠诚无可撼动,但也怕楚云宁可不顾惜自己的安危,也要强行达成目的。
但若是逼着楚云带上曹昂,就不一样了。
楚云或许自己不怕死,但他绝不会连累曹昂陪他一起死。
所以在曹操看来,唯有强迫楚云带上曹昂,他们俩才能都活下来。
因为这样一来,必要的时候楚云宁肯放弃计策,也会优先考虑曹昂的性命。
而曹昂在场,就不会让楚云一个人赴死,如此他们二人也就都安全了。
这听起来很荒唐,说出去恐怕别人也会觉得曹操是疯了。
但是曹操自己心里清楚,这一刻,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得多。
曹操的这些心思,楚云都已明白。
“叔父……我答应你就是了……”
曹操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二人不管是谁,再多说半句话,都是浪费时间。
“嗯,这才像话。”
“叔父您先别急着高兴,侄儿也有几个条件,想提一下。”
“好啊,我才跟你提一个条件,你反手就要提‘几个’条件,你小子不去做买卖,可真是太屈才了!说吧!”
打趣了楚云几句,曹操许久不曾绽放笑意的脸上,终于再次笑逐颜开。
“第一,此次叔父莫要给侄儿派精兵,一个精兵都不要!”
这个要求不难理解,楚云这次的主要任务就是像先前孙策那样,溜着袁绍跑路。
要打,也是等到与曹操兵合一处再动手,所以士兵再精锐,也是无用。
“准了。”
曹操眼皮都不眨一下就同意道。
“第二,侄儿这次不能带羽林骑,师兄也不能带!”
这个“条件”与上一个如出一辙,要麻痹袁绍,就不能有骑兵,否则袁绍投鼠忌器,绝不会对楚云穷追不舍。
曹操再次点了点头。
“第三个,就是要请叔父借给侄儿几位将军。”
“都瞧上谁了,你尽管说。”
曹操大方地允诺道。
“云长将军,徐晃将军,元让叔,还有……”
“别吞吞吐吐的,让你尽管说,你就别跟叔父客气!”
见曹操这么痛快,楚云就不再藏着掖着,道:“叔父,侄儿得先跟你坦白一件事。”
“说。”曹操面无表情地道。
“此前,侄儿曾暗地以您的名义,让典韦将军私下训练了一支三千人左右的步军部队。”
曹操一听,内心毫不波动,甚至还有点儿想笑。
“就这么大点儿事?我还以为你小子看上哪个小皇帝的贵妃,要我答应你,只要你或者回来,就把她赏赐给你呢……”
人之将死,要满足自己的私欲也不足为奇。
楚云一听这话,差点儿没当场趴地上。
“我说叔父,您以为我是您啊……”
“没大没小!下次再敢说这话,我肯定抽你屁股!”
“我看您未必舍得下手!”
“哈哈……”
“哈哈哈哈!”
叔侄二人笑成一团后,曹操先收敛笑意,干咳一声。
“这么说,你是要借典韦将军,还要带上这支部队了,对吧?”
“正是。”
其实以楚云今时今日的地位,以及跟曹操的关系,自己私下养几千士兵,也没人敢说什么。
曹操本人更是不会担心楚云有“养寇自重”的可能性。
只不过典韦的身份非常特殊,是曹操的贴身护卫,保镖一样的重要角色。
因此,楚云才理应跟曹操打声招呼。
“关羽,徐晃,典韦……你带他们去,叔父没什么说的,但是你元让叔……”
曹操想了想,继续道:“我叮嘱你小子一句,他,你可得给我活着带回来!”
“放心吧叔父,不止是元让叔,任何一位随我去的将军,我都打算把他们活着带回来。”
楚云知道,曹操跟夏侯惇的关系,可是比荀彧还要亲近得多。
“那就好,我现在就派人去通知他们几个。”
“叔父且慢!”
楚云拦住正要张口唤人前来的曹操。
“怎么?”
“叔父,此事毕竟风险太大,还是让侄儿亲自去征询一下这几位将军的想法,若是他们不愿随我同去,侄儿也不想勉强。”
说得难听点,楚云这个法子的危险程度都快称得上是送死了,要是强迫人家一起去,楚云的心里还是过意不去的。
曹操知道楚云一向怀柔,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点头。
其实以曹操的性子,很想气势汹汹地问一句说:“谁敢不跟你去?!”
——
拜别曹操,楚云第一个去拜谒的,是关羽。
之所以第一个找他,主要原因倒不是因为他是眼下曹营诸将中最厉害的一个。
而是因为关羽这人的性子,太傲,太看重牌面。
一场战斗,诸将各司其职,若不用他,他肯定不高兴。
但你若是用他,却不把那最重要最出风头的任务交给他,他还是不满意。
他关云长,就是这么傲气,偏偏又让人无可奈何。
楚云到来时,关羽正在指点儿子关平的刀法。
见状楚云依稀回忆起上一次二人见面时,关羽也是忙着教导关平武艺。
可见关羽在儿子能力的教育上,还是非常用心的。
“太子太傅?快请坐。”
先前楚云屡次展露身手,让关羽对他是佩服不已,也摆出罕见的礼让态度。
还谈不上受宠若惊的楚云淡然一笑,看了眼一旁无所适从的关平,道:“云长将军,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关羽那双丹凤眼在儿子身上扫了一下,点头道:“好,太子太傅,请。”
“云长将军请。”
二人没多退让,并肩在营中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
“不知太子太傅找末将,所为何事?”
关羽知道楚云这人是事干派,既然亲自来找自己,八成是有要事相商。
“关将军快人快语,我也就不卖关子了……”
“叔父已同意我先前在庆功宴上提出的计策,可我自知能力有限,孤掌难鸣,欲寻良将相助,不瞒将军,我第一个想到的最大助力,正是将军您!”
听楚云把自己吹抬得这么高,关羽顿时有种飘飘欲仙的舒畅感,仿佛整个人置身云端,在苍穹畅意遨游。
“太子太傅太过誉了!司空麾下人才济济,能征善战的将军更是不计其数,关某不才,岂敢自居首位?”
关羽这话说得倒是谦逊,但他脸上洋溢着的灿烂笑容,将他对楚云吹捧的受用,暴露无遗。
对关羽这性子拿捏得极其精准的楚云,自然又是客气几句,才重新问道:“不知云长将军可愿意随我同往?”
要说这事危险,那是毋庸置疑的。
但关羽是何人?曾经单枪匹马,于万军之中冲进袁军阵内,刺颜良,追文丑的中华武圣!
区区诱敌之行,他岂会怕?
“承蒙太子太傅看得起,关某岂会不识抬举,太子太傅请尽管放心,此行有关某在,定会殚精竭虑,保太子太傅周全!”
“那我就先替自己和师兄谢过关将军了。”
楚云拱手作揖道。
“哦?大公子也要去?”
“当然,我本不想让师兄陪同,奈何叔父他老人家一再坚持……”
关羽这可着实吃了一惊。
身为刘备曾经的部将,关羽过去在刘备面前,没少被刘备洗脑。
听到的与曹操有关的,也尽是些负面的消息和评价。
久而久之,关羽对曹操当然没什么太好的印象。
尽管他也知道,楚云在曹氏集团身份地位极其特殊,但他没想到,曹操会舍得让曹昂随楚云同行。
如此举动,意味着曹操将亲生儿子兼嫡系继承人的性命,与楚云捆绑在一起。
“看来我还是看轻了曹操,也低估了太子太傅在曹操心中的地位……”
关羽在心中如此自言自语道。
“既如此,关某也会保护好大公子。”
楚云闻言一喜,感激道:“那在下先行谢过!”
“岂敢,不过,太子太傅,此行请容关某提个小小的请求。”
“将军的意思,我明白。”
楚云忽然朝二人来时的方向观望,道:“将军此行不希望带上少将军,对吧?”
关某微微一笑默认不语。
“将军放心,我会让叔父照顾好少将军的。”
关平是关羽如今唯一的子嗣,楚云也不忍让其父冒风险的同时,还要把人家的独子也搭上。
“末将了无牵挂了!”
“那就有劳将军早做准备了。”
——
继关羽之后,楚云又依次拜会夏侯惇、徐晃二人。
夏侯惇一听曹操同意先前的计策,知道楚云和曹昂即将赴险,无需楚云多言,他这个做叔叔的就不容分说地主动揽下保护两位侄子的重任。
而徐晃自打上次跟楚云征战大有斩获之后,尝到甜头被赐爵封侯的他,简直就像是成了楚云的粉丝迷弟一般,就算楚云不让他去,他也会死缠烂打地求楚云带他去。
夜。
尽忠职守直至轮换休息的典韦,正活动着肩膀,舒展占了一整个白天的僵硬身体。
“典大哥。”
楚云的身影飘然出现在典韦身后。
“哟,可以啊兄弟,你的步履轻盈无声,连我方才都不曾发觉你靠近!”
近来很少能和楚云相聚的典韦一见是他,分外惊喜。
“大哥,别来无恙。”
对典韦,楚云有一种与其他弟兄有所不同的感情。
直至今天,算得上飞黄腾达的楚云,依旧清楚地记得,当年初入曹营时,与典韦同为小卒,在军营之中共同熬过的苦日子。
若不是他们二人相互扶持,恐怕谁也走不到今天。
这种患难时分结下的真情,自是格外难得。
“兄弟,有什么事,你说,哥哥能帮的,一定帮!”
今时不同往日,典韦知道,楚云来找自己,肯定不是为了叙旧那么简单。
可是典韦无心的言语,却让楚云心头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
过去楚云还是一介微不足道的仓官时,典韦哪怕混到曹操身边做护卫将军,仍不忘照顾自己。
可是自打楚云的身份地位水涨船高后,与典韦的交集却是越来越少。
楚云倒是并非有意疏远典韦,可即便如此,他仍是感到过意不去。
眼下典韦对自己毫无怨言一如从前的亲热态度,更是让楚云惭愧不已。
第319章 说实话,我也害怕啊!
“哥……”
楚云轻唤了一声,道:“弟兄们训练得怎么样了?”
一听这话,典韦激动得是手心都在流汗。
“终于轮到我们出马了?!”
看典韦这反应,楚云就知道他不仅准备的足够充分,而且怕是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
“典大哥,叔父已经同意让我和师兄去执行我先前的计策了。”
“太好了!”
典韦激动地一拍大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中了五百万彩票大奖。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典大哥……此次非比寻常,其中危险……”
“得了吧!你小子!跟我还说这些?”
典韦在楚云后背上使劲儿拍了一下,直拍的楚云是七荤八素。
“你觉得你兄长我是贪生怕死的人么?”
这一句话,就直把楚云问得哑口无言。
“好,你让弟兄们早做准备,出发时我回来喊你。”
“一言为定!”
——
两日后。
遮天蔽日的乌云布满苍穹,即使是一大早,也见不到半点阳光。
楚云率领四万步军自曹军大营北门直出,楚云回头看着一干人等,满面春风得意之色。
“师弟,咱们是去冒险,又不是去享受,你这么高兴干嘛?”
曹昂将擦拭过的泠雪剑重新收入鞘中,见楚云一脸得意的样子,不解地问道。
“师兄啊,曾几何时我还是寂寂无名的小人物,如今我虽亲身赴险,却有这么多好兄弟生死与共,我方才在想,就算这次真的不幸身死,也算死得其所了!”
“你小子要是再胡说八道,我现在就揍死你。”
曹昂难以接受楚云的说法,失去这个兄弟,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他宁可最后死的人是自己,也不愿成为独自苟活下来的那一个。
可在场这么多人,抱着和他一样想法的,又何止他一个?
楚云率军行了一日半的路程,正午时分,大军已兵临延津以北,相当靠近冀州通往延津的粮道。
四万大军想遮蔽身形本就困难,更何况楚云从来就没没打算要隐蔽行踪。
延津,县令府。
“都到齐了?”
看着前呼后拥的一群人,袁绍皱着眉头问道。
“回禀主公,都到齐了。”
“好,曹军一支大约三、五万的部队孤军深入到我军腹地,全是步军,却大摇大摆地在我军粮道附近停驻,甚至连营盘都只是草草扎下,这事你们怎么看?”
袁绍这次本来打算先自己琢磨一下,尝试着摸清这伙曹军如此反常之举的用意。
可他琢磨了半个时辰,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又担心拖延的久了会出什么变故,这才匆忙将谋士们都聚集到此,商议对策。
郭图见众人你推我让,谁也不敢上前直抒己见,便得意一笑,前进一步,向袁绍拱起手。
“主公,想必是那曹贼先前小胜一筹,便以为我军无力与之相抗。
可我军稳居延津,他又黔驴技穷,奈何不得我军,便想派人劫掠我军辎重部队!在下建议,主公亲率大军出城,既然敌军尽数是步军,主公追上去以兵力优势对其形成包夹之势,再迎头痛击,必定能聚歼之!”
郭图话音未落,田丰、许攸、沮授三人脸部的肌肉便不约而同地一阵抽搐。
田丰最先按捺不住,上前道:“主公,郭图之言,实在是狗屁不通!”
要知道,田丰的脾气一向是刚直不屈,也最见不得郭图这样的庸碌之臣胡言乱语误主。
“田丰……议事归议事,休要以口舌伤人。”
袁绍见没说几句话,就又要兴起谋臣相互争吵不休甚至进发成骂战的态势,立刻出言阻止。
“是,属下失言。”
装模作样地道了声歉,田丰继续道:“主公,曹操用兵,何其狡诈?以他征战沙场多年的经验,怎么会如郭图所言,是‘黔驴技穷’之下的莽撞行为呢!”
“那依先生你的意思是……?”
“属下以为,曹操此举,必有深意!”
见田丰如此表态,沮授也上前一步,道:“主公,在下附议!那曹贼必定是另有图谋,而且很可能用心极其险恶!”
见唯有许攸一人不曾发表看法,袁绍没有急于下判断,而是向许攸问道:“子远何不说说看?”
许攸悠悠上前,晃着脑袋道:“主公,要想知道那曹贼的用意,我们不该只凭借直觉和臆想,武断地下定论。
而是应该客观地分析,推论出最可能的结果。”
“先生说得有理,请继续说下去。”
“主公请试想,那曹贼现在最希望看到的,是什么?”
袁绍想了想,却道不出答案。
见状,许攸赶紧含笑自问自答道:“主公,在下以为,曹贼希望看到主公能率主力出城,与他决一死战!
因为眼下我军士气稍有受挫,您拨调的骑兵又未能及时从冀州赶来,所以此时交战对那曹贼有利,于主公不利!”
这下袁绍总算是听明白了,恍然道:“先生的意思是,曹操以这数万大军为饵,意在引诱我率大军出城?!”
“在下不敢断言,但这是可能性最大的答案!”许攸自得地笑道。
郭图一听,不悦道:“主公,许攸此言实在是杯弓蛇影,杞人忧天!”
“为何?”
袁绍正想夸许攸说得有理,却不曾想这郭图又站出来否定许攸的观点。
“主公,据在下所知,您英明果断,早已派数百哨骑在延津方圆百里内四处打探,不知迄今为止,您可曾有收到关于延津周围有另一支曹军的消息?”
“这……确实没有。”袁绍如实说道。
郭图脸色更加自鸣得意,像是拳赛上占了上风的拳手般追击道:“如此说来,我军哨骑的情报准确无误,这数万曹军是一伙毋庸置疑的孤军!
既是孤军,何来诱我大军迎战一说?难道曹操就靠着几万兵马,想胜过我军数十万将士不成?
还是说曹操另有数十万雄兵能从天而降?若是能,那在下无话可说。”
在场之人不得不说,这郭图的伶牙俐齿倒是了得,几句话不但反怼田丰怼得理直气壮,而且气势十足,让人有种不禁要对他产生信服的感觉。
袁绍顿时又觉得郭图的话有道理,转而将视线投向田丰,看看他是否能反驳几句。
这次,田丰却一时语塞,想不出什么能反驳郭图观点的话来。
毕竟郭图是以事实为依据,通过没有情报证明延津方圆里确实没有其他曹军。
而田丰的言语虽然有理,但只是他个人猜测,没有任何证据。
相比之下,郭图的说法就远比田丰更具说服力。
田丰此刻心里这叫一个恨啊!他既恨郭图这样的佞臣颠倒是非,欺君误主,更恨自己明知道郭图是一派胡言,又偏偏说不出能驳倒他的话来。
这次,不但田丰束手无策,就连许攸,沮授二人,也是无可奈何。
随后袁绍见没人能说得过郭图,就索性采纳郭图的计策,做好率军出城的准备。
下午,申时。
盘踞在天空的乌云仍不曾散去,在不见阳光的地面上,楚云正率军在河岸附近徘徊。
“太子太傅,咱们连营盘都不扎,一看就不像是真的要与袁军交战,这样袁绍还能上当么?”
徐晃跟着楚云在河岸边晃荡了少说两个时辰,耐性渐失,便如此抱怨道。
“你懂什么?我们手里就四万人,以眼下的游击之势,随战随退,才更逼真!若是安营扎寨,做出一副要和袁绍硬碰硬的架势,那袁绍就是再蠢也知道我们另有图谋!”
没有谁会主动用四万大军与三十万敌军抗衡,还是用正面交锋的方式。
“原来如此,末将受教了……”
徐晃若有所思地悻悻道。
阴郁的天气让自家将士们的心情愈发灰暗,尽管楚云已经提前向他们打过招呼,这次只要敌军出城来追,就只管在维持阵型的前提下,全速向西狂奔即可。
但楚云还是担心,若袁绍真的大举攻来,将士们会不会一哄而散。
毕竟这次他带来的可不是精锐,而是些算不上弱旅,但也有些靠不住的普通士兵。
“报——”
一位哨骑拖长着音,呐喊着自南面策马飞奔而来。
“怎么?是不是袁绍率军出城朝咱们这来了?!”楚云猜想着问道。
“正是!太子太傅,袁绍亲率二十万大军出城,此刻已行至南面,距我军不足十里之处!”
楚云闻言故作淡定地一笑,冲众将戏言道:“袁本初这一次的动作,倒是很麻利啊!二十万大军,整顿得确实够快!走吧,让咱们去‘会一会’他!”
所谓的“会一会”,其实就是佯装交锋,在交战之前就诈败逃跑。
这个套路楚云也不是第一次用,但与先前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要跑很远的路,而且途中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回头痛击对手。
将士们的士气振奋不少,在将军们的鼓舞下,开始向南迎去。
统御骑兵习惯的曹昂,对步兵们的机动性感到略有些不适。
步军穿着盔甲本就行动迟缓,再加上要维持阵型,以至于骑兵数息之间就能行进的路程,换做步军要走上十倍以上的时间。
行进了没多久,楚云就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西、南、东,袁军正自这三个不同的方向,均匀地分配着兵力,向楚云的部队进行包围。
更可怕的是,这三股部队单论兵力,每一股单拎出来,都在楚云之上。
深谙兵法的关羽见状,勒住赤兔马赶紧向楚云建议道:“太子太傅!敌军势大,我军兵寡,趁敌军的包围还未成型,应趁早自缝隙绕过,切不可正面突围,否则一旦发生一触即溃的情况,后果将一发不可收拾!”
关羽说得非常有道理,两军没有接触,士气逊色的曹军尚能稳住心态,可一旦短兵相接,哪怕只是交战片刻,曹军就可能顷刻间土崩瓦解,难以控制。
如果是精兵,还能在战事不利时服从命令,但这些普通士卒,甚至是只为了混口饭吃才不得已参军的家伙们,一旦风头不对,很可能一哄而散,各自逃命。
“关将军,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我们如果连片刻的交手都不敢,就一溜烟向南逃窜,你说袁绍还会追咱们么?”
“这么说来,太子太傅是打算与袁军交手了?”
关羽当然不惧,只是担心楚云和曹昂的安危。
“当然,咱们此次居然来了,怎么说也要与袁绍过两招才能撤,你说是不是?”
危难时刻,佯装镇定的人,关羽见得多了。
但像楚云这般,泰山崩于前而真正能做到面不改色的,世间罕见。
“末将谨遵太子太傅的命令,可是,还请太子太傅安排好退路……”
换做平时,关羽肯定不愿意说这种得罪楚云的话。
但是这种危急存亡的重要关头,他宁可得罪楚云,也要提醒到位。
楚云并不生气,而是理解地笑道:“将军莫忧,我还年轻,没活够呢。”
“哈哈哈哈……”
闻言,不但是关羽,就连其他将军们也哄笑成一团。
活跃过气氛,自楚云往下,全军所有人都开始认真起来!
随着距离不断被拉近,楚云等人能够愈发清晰地看到来自三个方向的袁军数量有多庞大。
密密麻麻,应接不暇,哪怕是在辽阔无际的平原上,被排列成无数纵队,仍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楚云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敌人,但上次还知道曹操在后方给自己撑腰,可这一次,他知道自己必须独自面对眼前的困境。
就连一向自信的夏侯惇,这忍不住出言问道:“贤侄,跟叔父说句实话,你真的打算继续前进吗?”
再往前,就等同于自投罗网进入袁军的包围圈,望着数以十万计的袁军,夏侯惇不得不承认,他有点怕了……
“元让叔,你想听一句实话吗?”
“太想了。”
“那我实话告诉你,我真想立刻!马上!掉头就走!
但是,我不能这么走。我们若是撤了,袁绍绝不会对我们穷追不舍,唯有我们交手后诈败,袁绍才会真的失去警惕,认为我们是真的在败逃!”
第320章 绝地逃亡
楚云是穿越者,却不是圣人神仙。
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精神,他可没有。
眼前的情景,让楚云想起穿越前处于学生时代的时候,在操场上做广播体操。
那时候操场上看似站满了人,可实际上整个学校也不过一、两千人。
如果那些人突然都要来杀他,那恐怕当时会把楚云吓个半死。
然而现在,他要面对的,却是袁绍的二十万大军。
是那时操场人数的一百倍。
这种恐惧感,却是远远不止百倍。
旌旗如林木密集耸立,袁军如惊涛骇浪般的敌人自三个不同的方向席卷而来,仿佛要吞没楚云本部这孤独置于汪洋大海的一叶扁舟。
楚云顿时感到压力倍增,可他还是要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以免曹军的将士们士气受影响。
秉持着先前预布好的鹤翼阵,曹军在向南减缓速度移动。
之所以以鹤翼阵应敌,是因为这个阵型对于中军主将的保护相当到位,而且不但能积极进攻,还攻守兼备,在野战之中,算是最佳选择之一。
不过这一次楚云并不能发挥出这个阵法的全部威力,鹤翼阵前方的左右两翼,就如同这支军队的两柄利剑,巧用左右双翼,则能以包抄之势,大破敌军。
但楚云的进攻是佯攻,再说袁绍的兵马数量本就远在楚云之上,楚云分明是被包夹的那一方,莫要说是双翼,就是再多两只翅膀,也休想伤到袁绍。
两军的距离越拉越近,由于楚云大军一直在向南行进,所以距离南面的袁军距离最近,而西、东两侧的大军,则还有三、五里的远。
“弟兄们,下令做好战斗准备,我们这个照面,要打出气势!”
楚云高喊着为全军加油打气,又自剑鞘中拔出青锋剑,高举于头顶大喊:“全军进攻!”
“杀——”
由于兵力悬殊,左右两翼的曹军没有分开,而是靠拢在一起,相互保护着对方,向南径直迎上袁军。
恰好,坐镇南面袁军的,正是袁绍自己。
袁绍见曹军如此不要命的冲过来,心中大喜,立刻下令让同样排好阵势的袁军冲上去与曹军正面交锋。
袁军势大,布下的鱼鳞阵更是以进攻为主的稳扎稳打型阵势。
鱼鳞阵的进攻点,在于左右两侧一层又一层阶梯般的小阵,如此紧凑的进攻节奏,在兵力优势时,足以让敌军应接不暇,疲于防备。
这个阵型的弱点在于尾部,由于主力全部拿来在阵型前方设置鳞片般的小阵进攻,后翼虽然有布置守备力量保护主将安全,但若敌军能调动精骑冲锋,则难以招架。
可惜的是,楚云眼下手里只有步军,再说兵力相差如此悬殊,就算有精骑,也是对袁绍无从下手,所以这唯一的弱点,对于此刻的袁军而言,等同于不存在。
两军将士们开始短兵相接,关羽、徐晃还有典韦都加入前线厮杀的行列,有他们三位猛将在,为曹军将士们大幅提气,使得在交战初期,曹军勉强在兵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未处于明显的劣势。
曹昂本想与三位将军一起上阵杀敌,但这一次,楚云坚决不肯由着他的性子胡来,在楚云的一再坚持下,曹昂只得听楚云的安排,与他一起在中军坐镇。
关羽、典韦自然是勇冠三军,徐晃手中的开山大斧也抡得虎虎生风,可在十几万的兵力差距下,一切个人武力都显得格外渺小。
砍翻一人,就会有七、八个人从不同的方向围上来,而自己虽然能招架一时,但身边的普通将士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面对着迎面砍来的刀剑,侧面刺来的长矛,还有不止是敌人还是我军射来的箭矢,即使是关羽,也感觉到渐渐难以招架。
一直在中军坐镇的楚云,坐在事先预备好的高台上,与曹昂一起,将战事每一分每一秒的变化,都尽收眼底。
“师弟,是时候了,再不下令撤军,恐怕就真的撤不出去了!”
让曹昂做出这个判断的,不但是前线的压力剧增,还有西、东两侧的敌人在不断靠近。
如果真的在陷入肉搏战的情况下,被这两股大军夹击,那么整个曹军都会如同陷入泥泞沼泽之中的迷途之人,被其吞噬,最终消亡。
楚云点了点头,下令道:“全军主意,向西撤退!”
由于预先向每个将士都告知过,这次主要目的是佯攻再诈败,所以当这个命令一层一层快速传达下去后,曹军将士们并没有慌乱,而是井然有序地开始向西撤退。
但是,与袁军正激战的,处于最前线的将士们,却被袁军拖住根本无法及时撤离。
就算有人撤离,袁军中军的弓弩手们,也会以弓箭将他们射杀。
关羽、典韦以及徐晃三将见状,只得策马杀出重围,所幸袁军的精骑并未出动拦截,他们三人武艺精湛,寻常袁军在尚未对他们形成完整的包围圈之前,自然是留不住他们的。
三人提着被鲜血染得通红的兵刃,自千军万马之中夺路而出,楚云与曹昂见他们三人无恙,离开让全军加快速度撤离。
关羽等人骑着战马,速度本就比大军更快,故而只要他们脱离包围,就不必担心他们的安危。
大军看似脱离了一个最大的危险,但楚云心底还是一片灰暗。
方才的短暂交锋,让曹军折损了四、五千人,这其中有不少人是因为撤退不及时,而被楚云所抛弃的。
放在先前,楚云是不会做出这种丢下将士们不管的决定,但是这一次,他早就做好要这个内心会备受煎熬的准备。
因为这次的行动,注定会伴随着牺牲,而且很可能是许多人的牺牲。
甚至有可能,是他自己……
痛苦闭上眼,将内心的挣扎画上休止符,楚云开始讲注意力转移到西面冲杀而来的袁军。
两军的位置并非处于同一平行线,而是一个对角的位置,袁军正位于曹军的西北方。
这样一来,西北方的袁军与东南方的袁军之间,尚未完全成型的包围圈就多出一道巨大的缝隙。
这个缝隙,足以支撑目前还有三万多人的曹军全身而退。
曹军的后翼因撤退不及时而阵型紊乱,但楚云眼下根本没有时间下令等将士们重整阵型再动身。
没办法,楚云只能立即指着缝隙的方向,高声道:“那边!全速前进!”
曹军的速度再次显著提升,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不良影响。
这些曹军将士中没有精兵,体力有限不说,还水平参差不齐,有的披着盔甲跑了一阵,就已经开始气喘吁吁,再加上有些中箭的伤员,哪怕身体素质不错,可有伤在身一样跑不快。
将士们的速度难以保持一致,阵型就自然无法维持,可正所谓“慌不择路”,此刻楚云也无暇再顾忌整体的阵型稳定,而只能尽可能抱拳大局,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伤员的速度陆续被迫放慢,有得因运动过于剧烈而失血过多休克倒地。
楚云强忍着下令让人照顾他们的冲动,暗自抹泪,继续西行。
看出楚云逃跑意图的西面袁军在穷着不舍之际,还令弓弩手们不断以箭矢攻袭曹军。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袁军士兵对于奔跑中射箭的训练显然不足,使得大多数箭矢未能射到曹军的头顶。
可即便如此,袁军的数量之多,就算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有不少箭矢颇带运气成分地射中曹军。
一时之间,数百曹军中箭,有的当场一命呜呼,有得忍痛继续硬撑着跟随大部队狂奔不止。
士兵中箭的哀嚎声在楚云的耳旁不断萦绕,楚云还是保持着唯一的命令:跑,都给我拼命的跑。
就这样,在箭雨的洗礼下,曹军大部队终于摆脱袁军的包围圈,将三股袁军全部甩到东面的屁股后。
回头看了眼上千具自家将士的尸体,还有掉队后早晚注定一死的伤者,楚云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当年一介布衣时,看着百姓流离失所饱受饥寒交迫之苦,却又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人数在不断减少,眼下还能牢牢紧随楚云的,只有三万出头的将士。
近万人就这么成为曹军脱离包围圈的代价,牺牲品。
“师弟……”
策马在旁的曹昂看出楚云脸上的苦楚之色,却不知该如何宽慰。
曹昂也是良善之辈,但他自知与楚云悲天悯人的感性相比,自己远远有所不及。
“没事,师兄……”
楚云为了不让曹昂过分担心,挤出一丝强笑,道:“你看,至少袁绍他们上当了,还在对咱们穷追不舍,弟兄们没有白白牺牲,不是么?”
“哎……”
知道楚云心在滴血的曹昂,清楚此刻任何安慰之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只得黯然摇头,闭口不言。
就在楚云觉得,应该稍微放慢一下速度,一个是让将士们能稍作休息,也许轻伤者还有希望能跟着部队活下去。
再者,也是避免袁军觉得距离太远,放弃追击。
可偏偏这个时候,一阵如丧钟般的马蹄声,让楚云头皮发麻,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
顺着马蹄声的源头望去,只见袁军的精骑正朝着己方追击而来。
原来,袁绍在张郃将几乎全部精骑折损后,为了避免长期处于手中没有骑兵可用的尴尬境况,便急调冀州内的精骑过河来援。
尽管时间太过仓促,袁绍只成功调来一千精骑。
但眼下这一千精骑,在追击楚云这个行动上,能够发挥巨大的作用。
“坏了!师弟,袁军有骑兵!怎么办?!”
看着保持着锥形阵整齐的袁军精骑,如蓄势待发的利箭般朝着己方的后翼冲杀而来,曹昂实在难以保持镇定。
“撤肯定是撤不走的,快!让后翼改变阵型,盾矛手在前!长枪手在中!务必要顶住!”
危急时刻,楚云立即嘶吼着下达命令。
可是这一次,位于后翼的将士们,执行力已经不比先前。
不,严格来说,应该是他们已经无心执行楚云的命令了。
他们本是先前介乎于中军和后军之间的部分军队。
后军将士们死的死,伤的伤,他们才沦为后军。
先前的那些后军们是如何惨死,如何被抛弃,他们前一刻还看在眼里,现在他们如何肯去执行与送死无异的命令?
楚云想不到有一天,自己麾下的将士,也会选择逃跑。
情绪的崩溃往往是在一瞬间,当有第一个丢下兵器逃跑时,几乎瞬间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更多人响应。
本来还勉强保持着阵型的后翼,须臾之间已然土崩瓦解,如同风化的白骨般开始四散。
更让楚云觉得无奈的是,他居然对这些逃兵生不出恨意。
即使他们不听命于自己的命令,可是设身处地的想,如果换做是自己,被上级下达了必死的命令,自己还会义无反顾地坚决执行吗?
怕死,是人的天性,悍不畏死的,永远只是那凤毛麟角的极少数人。
“该死!他们居然临阵脱逃!”
曹昂愤恨地骂了一句,问道:“师弟!快想想办法!如果就这么任由那些骑兵冲进来,咱们中军的阵型就危险了!”
更要命的是,一旦骑兵冲进曹军人群,曹军大部队整体的移动速度一定会大幅减缓。
万一被这些袁军精骑拖住,后续的袁军步兵们,一定会很快追赶而上。
那时候,曹军自楚云往下,全都成了瓮中之鳖,无处可逃!
想到这,楚云深吸一口气,忽然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策马掉头,向大军后翼奔去。
“师弟!你别乱来!快回来!”
不知道楚云有何打算的曹昂见状立刻就急了。
“典韦将军何在?!”
这种时候,楚云不会与典韦以“兄弟”相称。
“末将在!”
典韦粗犷的声音响起,一匹大宛骏马驮着他急速来到楚云身前。
“大哥,弟兄们准备得如何了?”
楚云眼睛紧盯着正高速冲锋而来的袁军,迫在眉睫地问道。
“随时可以参战,或者说……”
等候多时了!”
第321章 意外的援军
面对这数倍于己的兵力,典韦面无惧色地回应着楚云。
“好,让弟兄们都过来!”
“弟兄们!都来我身边!”
典韦振臂一呼,三千看似平平无奇的曹军,自中军步调一致地移动到典韦身后。
看到这一幕,楚云二话不说,直接翻身下马。
“太子太傅!使不得啊!您快上马撤退吧!”
一位对楚云仰慕已久的老兵见到这一幕,无比动容地央求着楚云上马。
楚云面容发狠地轻轻推开他,拔出青锋剑,剑锋直指即将杀来的骑兵。
“弟兄们!现在起!我!楚云!和你们一样,都是士兵!”
“袁军的骑兵追来了!现在!我就要拔剑杀敌!要么是敌军的骑兵死,要么,就是我们死!
谁要是怕死,现在就走!我楚云绝不拦着!”
说完,楚云真就不含糊地提着剑带头上前走。
士兵们都愣在原地,没人能再迈开腿后退一步。
楚云是谁?曹操的义侄,当朝太子太傅,放眼整个曹营都是最尊贵的存在。
这样的人,居然肯和他们同生共死,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好!看来还有人没有被袁军吓破胆!不怕死的,跟我冲!”
亲眼所见这一幕,无数将士热泪盈眶,就连那些逃跑到中途的将士,闻言都一咬牙,重新拾起兵器回归队伍,向袁军迎了上去。
一百丈,五十丈,三十丈,直到袁军精骑们与曹军只有二十丈的距离时,楚云突然高声下令:“前军!蹲下,举盾持矛!中军!蹲下!持枪!顶住!”
“喏!”
成千上万的曹军将士此刻齐声响应,呐喊声响彻云霄!
“典韦将军!”
“喏!”
典韦心领神会,即可下令。
“预备!”
典韦从身后的竹篓中取出一支短戟。
随着典韦高声一呼,三千曹军将士从身后的竹篓中,各取出一支短戟。
他们将短戟举起,身体向后微微倾泻,腰部的力道似乎集中到极致。
袁军的骑兵已近在咫尺!
“投!”
典韦率先将手中的短戟向前用力掷出!
紧接着,整整三千支短戟,全部投射向迎面杀来的一千袁军精骑!
这些精骑完全没想到,看似无路可逃的曹军,居然还暗藏着这么一手杀手锏!
三千支短戟,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威力远胜三千支箭矢,哪怕只是射中马匹,也足够让袁军的战马当场毙命!
“啊……!”
“额!”
一时之间,骑兵受伤、落马,以及战马临死前的悲鸣声,混杂在一起,不绝于耳。
大多袁军精骑当场毙命,或跌下马来,奄奄一息地倒在曹军后军门的阵列中。
前排的盾矛手、长枪兵们虽然无法招架具规模的冲锋,但这种零星的骑兵,一旦陷入他们的阵型,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乱枪捅死。
“杀!”
楚云大喝一声,当场出剑,将落马的一员袁军精骑补刀刺死。
斗志被激发到极致的曹军们,一股脑冲上去,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就把七零八落的袁军精骑们彻底杀得片甲不留。
这三千投戟手,是楚云很早之前就布下的一步棋,他让典韦挑选在投戟上有天赋的将士,比如目力准、臂力惊人的年轻士兵,将他们统一训练,由典韦闲暇之余亲自指导。
虽然因为这事,典韦的空闲时间被大大压缩,就连夫人和儿子典满都对此略有怨言,但今日足见往日的努力没有白费!
楚云本想将他们留在关键时刻使用,不过想来,此时此刻,正是性命攸关之时!
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却并没有冲昏楚云的头脑,二十万紧随其后的袁军,在不停提醒楚云,他们仍面临着巨大的威胁!
“全军继续向西移动!”
消灭了敌军的骑兵,确实是相当大的收获,能保证袁军无法拖延曹军的行动步伐。
但这无法改变敌众我寡,还要继续跑路的现实。
曹军将士们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向西行进,袁军则在后方继续穷追不舍。
——
两个时辰后。
袁军中军。
坐在车驾上的袁绍,目光自始至终盯着曹军的方向,不曾有过偏离。
“主公,您消消气……”
郭图正不停在袁绍的车架旁,安抚着袁绍的情绪。
“我消个屁!一千精骑,我刚调过来不到两天,不到两天!全没了!!!全都没了!!!”
袁绍用吼叫般的方式,发泄着心中的暴怒。
也难怪他会这么生气,袁军上下,又有谁能想到本能发挥巨大作用牵制敌军的一千精骑,到头来会白白送给曹军吃掉呢……
这下连郭图也吓得不敢说话了。
郭图最善于揣摩袁绍的心思,每当袁绍正在气头上的时候,他从不多说一句话,这也使得他在袁绍心中的地位一向不错。
田丰就没他这份情商了,他策马凑到袁绍身旁,道:“主公啊,刚刚抓到几个敌军,声称敌将正是那楚云!此人深谙兵法韬略,又善用奇谋!说不定那些投戟士兵,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此前,颜良文丑二位将军的死,也与他有关,依在下之见,咱们应该再格外小心才行!”
这不提颜良、文丑还好,想起二人已故,又得知敌将楚云因造成他们阵亡的罪魁祸首,袁绍当即气得七窍生烟,道:“混账!今日我誓杀此贼,为二位将军报仇!”
田丰没想到,自己本来是想劝袁绍冷静的,却完全起到了反作用,当即就想再劝,可还没张口,就被身旁的沮授一把拦住。
“田别驾……”
沮授没有多言,只是冲田丰缓缓摇了摇头。
见沮授的脸色阴沉,田丰顿时明白对方的意思,只得暗叹一声,拂袖闭眼,不再多言。
袁绍的怒火,并不能加快袁军的步伐,气喘吁吁的袁军将士们,有不少人已经失去动力,体力也近乎透支,恨不得趴在地上再也不起来。
“起来!都给我站起来!”
袁绍愤怒地大喊大叫,鞭策着那些已无力追击的袁军。
然而效果是杯水车薪的,袁军们并非有意违抗军令,而是体力早就透支到极限,现在大多人的腿部别说是用力,就连动弹一下都困难得很。
反倒是被死亡时刻威胁的曹军们,早就把“疲倦”二字抛诸脑后,只顾着一股脑地跑。
这此消彼长的势头下,袁军会渐渐追不上曹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如果楚云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逃离袁军的追杀,那么现在他可能激动的眼泪都要流出来。
可他的真正用意,却是引诱袁军持续追击。
见袁军追得筋疲力尽,楚云的心凉了半截。
如果现在让将士们放慢脚步,那么或许袁军就能重新追赶上来。
但是楚云做不到,除非他想自取灭亡。
眼下曹军将士们之所以能持续慢跑而没有精疲力竭,其实全凭着这一股不曾停歇的劲头。
这种时候别说停下,就是稍微放慢脚步,这气势一泄,将士们的腿怕是都要像灌了铅似的,一步也挪不动。
偏偏在这个时候,天空中响起一道雷鸣之声,紧接着电光一闪,滂沱大雨竟自满布在天穹许久的乌云上,顺落而下。
楚云不曾下令,可是这一道惊雷,已经让不曾回过神的将士们,在无意之中停下脚步。
这一停不要紧,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几乎各个是两腿发软,再难行进。
“师弟,这下如何是好?”
同样看出将士们无力再奔逃的曹昂急得左顾右盼。
暴雨倾盆,雨水浸湿将士们的衣甲,使得他们更难移动。
谁也想不到,半个时辰前,还你追我赶谁也不肯停下一刻的两军,眼下却谁都赖在原地,动也不动。
可更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西方,一支浩荡大军,正火速奔赴而来。
“师兄!快看!”
楚云脸上露出从没有有过的笑容,伸手指向大军西方。
只见,延绵不绝的旌旗上,纷纷写着“曹”字,十几万曹军在大雨下,速度不减!
“定是父亲收到情况,才率军来驰援咱们了!”
曹昂脸上的狂喜之色,比起楚云还要夸张。
“叔父当真是用兵如神,这随机应变之道,他已融会贯通啊!”
楚云也忍不住拍起曹操的马屁。
很快,曹军与楚云本部汇合,曹操更是亲自向楚云和曹昂二人打起招呼。
“谢天谢地!你们俩没事,我可就放心了!”
任由雨水顺着头盔将头发浇湿,曹操却舒心一笑,长出一口气。
原来,他一直在让哨骑秘密打探楚云、曹昂二人逃亡的路线,确认二人的处境没有太过恶化。
有几次,曹操都忍不住想率军来援,但都被郭嘉、荀攸二人极力劝阻,才将这股冲动压下去。
后来得知楚云与袁军已经行出五十里开外,而且双方都是人困马乏,筋疲力竭,曹操知道,时机已到,决不能再继续在原定的目的地傻等。
幸好曹操做出这个决定,才得以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成功接应到楚云、曹昂以及余下的三万残部。
得到袁军的残军们士气大阵,与曹操带来的将士们兵合一处,曹操没有与楚云、曹昂二人聊太久,而是即可下令,全线进攻袁军。
先前追得兴起的袁绍,早就把曹操的存在抛诸九霄云外,眼下见曹军大军一到,袁绍惊得整个人差点一个踉跄从马背上摔下去。
曹操麾下的军队虽然也急行军了一阵,但不像楚云、袁军他们那样玩命地跑马拉松,所以体力还保留着不少。
反观袁军,大多已经突破体力极限,腿软的袁军们哪怕硬撑着提起武器应战,也全然不是曹军的对手。
再加上袁军仓促之间,根本没法由追击状态转变为防守状态,更做不到迅速展开阵型。
两军一个照面,袁军就吃了大亏,前线崩溃的速度,比仓惶中的袁绍预想得还要快。
本就无力再战的袁军前军们,就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如同手无寸铁的农夫般,被曹军虐杀。
羽林骑们,曹军精骑们,更是在诸将的率领下,红着眼向正不知所措的袁军,自左右两翼发动猛烈冲锋。
骑兵强大的冲击力在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袁军二十万人马,阵型却被曹军骑兵们撕扯的四分五裂,溃不成军!
“主公!主公!!!”
沮授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袁绍的耳旁大喊着。
然而袁绍只是呆若木鸡地看着前线的兵败如山倒,仿佛整个人的魂儿都飞到天外,再与尘世没什么关系一样。
最后,沮授只得犯忌地伸手摇晃着袁绍的身子,这才将神游太虚的袁绍唤醒。
“主公!快下令撤军吧!大势已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种时候一旦下令撤军,这二十万大军估计最后连十分之一都未必能保留得下来。
尤其是在敌军有精骑追杀的这一情况下。
但袁绍已经没有选择了,如果再不撤,兵马全部损失不说,连他自己,都很可能沦为曹操的俘虏阶下囚。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袁绍虽然没听过这句话,但还知道这个道理。
“呼……撤……!”
狠心一咬牙,袁绍万般无奈地下令撤军。
这一路上,为了减轻身上的负重,袁军当真是人人丢盔弃甲,但风水轮流转,被追的人成了他们,也同时激发了他们的潜力,使得本来体力还算充裕的曹军追了半天,最后愣是没追上。
见步军拼了老命都追不上,曹操知道想生擒袁绍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但还是下令让骑兵们一路追着袭扰敌人,如果运气好哪个骑兵一箭射死袁绍,也说不定。
虽然这次没能一举生擒袁绍,但此次在楚云、曹昂以及诸位将军的冒险,还有无数将士的牺牲下,曹军最终无疑是打了个翻身大胜仗。
袁军二十万步军少说折损了七、八成,这意味着袁绍必定会尽快主动撤出中原,将延津、白马等地尽数归还曹操。
曹操倒是想乘胜追击,但袁绍在延津毕竟还留有十万大军未动,再加上曹军此次胜果虽不小,可是要消化它,也需要一些时间。
到头来,五日之后,夺回阳武的曹操,正在县府大堂,听谋士们各抒己见……
第322章 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进攻!必须进攻!”
“决不能给袁绍喘息的机会!”
“打是毋庸置疑要打的,问题还是在于怎么打!”
“……”
曹操本以为在这件事上,众谋士多少会有所分歧。
要打延津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众人的看法却出奇的一致,那就是:打!
“好了好了,你一句我一句的,乱七八糟,一个一个说!”
曹操嘴上说着,眼中却带着笑。
众人见曹操发话,立刻一齐住嘴。
曹操随心所欲地挑了一个,便看向荀攸,道:“公达,就你先说好了。”
“主公,我等都一致认为,延津必须要打,决不能放任袁绍回冀州,否则纵虎归山,必成后患!”
“那你倒是说说,延津有十万守军,咱们的兵力现在也不过十五万左右,怎么打?”
“主公,延津守军虽多,但眼下我军携大胜之余威,声势正盛,而袁军逢大败不久,正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敌我士气已是天差地别!
再加上延津城池并不坚固,近期又饱受战乱洗礼,综上而言,眼下岂不正是我军进攻的好时机?
属下建议,以泰山压顶之势,投入全部兵力,对延津发动猛攻,越快越好!”
曹操闻言点了点头,觉得荀攸的方法确实有道理。
这法子放在平时,无非就是个莽夫攻城,没什么稀奇之处。
但在这个袁军已经对曹军闻风丧胆的节骨眼上,就意义非凡了。
趁着袁军的士气没缓过来,曹军如果能抓住机会尽快攻城,恐怕袁军不会有据城死守的勇气。
这样一来,袁军人虽不少,到头来却都是一堆软柿子,任人拿捏罢了。
“奉孝,你呢?”
所谓“兼听则明”,曹操当然不会过早地下决定,至少也有问过所有人的建议再说。
郭嘉也上前一步,作揖道:“主公,在下觉得,公达先生之策,可行!不过,既然要发动攻城战,还请主公急调高顺将军和他的陷阵营赶来,如此,攻城定会事半功倍!”
闻言,曹操一拍脑门,喜道:“说得是!我倒是把他们给忘了,快!传令让高顺尽快从许都给我赶过来!”
“喏!”
常伴曹操身侧的传令兵闻言,立刻前去执行命令。
荀攸和郭嘉都问过了,曹操最后当然还是要问一问楚云的意思。
“云儿,你呢?”
前几日的大逃亡,让楚云精疲力竭,歇息了数日都没缓过劲来。
哪怕是长年累月的军旅生涯,仍没能彻底改变他的体质,跟那些行伍出身的将军相比,他的体能逊色不止一筹。
所以直到方才,他都没有加入讨论,而是打着瞌睡。
冷不防被曹操这么一喊,他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问:“啊……?叔父?您方才说什么?”
曹操见状,非但不生气,还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事?云儿,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是不是近几日没歇息好啊?”
这关心之言一出,其他人也向楚云注视而去。
自打楚云舍生忘死率军诱敌,让曹军终获大胜之后,曹军上下对楚云的推崇又上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就连谋士、将军们,也全都对楚云完全服气了。
哪怕是荀攸,都对楚云自叹不如。
“此子天纵奇才自不必多说,更难能可贵的是其品质,我荀攸甘拜下风。”
这是当天荀攸当着曹操和众人的面,亲口说的。
现在,一听楚云身体似乎有恙,所有人都对楚云关心不已。
“没事,叔父多心了……”
楚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再次问道:“叔父,您方才问侄儿什么?”
“哦……我是说,咱们要不要打延津,公达和奉孝可是都建议咱们打!而且是越快越好!”
虽说是正式的商讨军机大事,但实际上这营帐里都是曹操的心腹,所以他说起话来,也没打什么官腔。
“打!当然要打!”
楚云看似认同地点了点头,又道:“不过侄儿倒是觉得,也不必急于一时。”
听楚云这么一说,荀攸顿时急了。
如果是别人否定他的观点,他肯定不会急。
但是楚云不一样。
因为荀攸知道,楚云如果说不立刻打,那曹操肯定就不会立刻打。
而他这次坚信,立即出兵绝对是最好的不二之选!
荀攸的反应,楚云看在眼里,他安抚道:“公达先生先莫要着急,容我说完。”
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看穿,荀攸只得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先生一定是觉得袁军如今魂飞胆丧,士气低迷,咱们越是趁早攻城,胜算越大,这本没有错。
但攻城毕竟是攻城,我们若此刻进攻,要击败袁绍,夺回延津并不难,可是先生莫要忘了,袁绍的三子在河北仍有至少二十万大军。
若此次攻城,我军靠强攻速胜,即便胜了,只要袁绍及时弃城而逃,我军一旦拦截不住,最后还是要与袁绍陷入僵持不下的地步,那时候,怕是三、五年都未必能一统河北,又如何能助叔父早日肃清天下,扫清寰宇?”
楚云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尤其是曹操,更是被最后那“肃清天下扫清寰宇”八个字给彻底震慑住了!
他从没想过,原来楚云的目标这么远大,一直以这样崇高的追求为自己出谋划策。
原来,他希望的,竟是助自己一统天下!
这个目标,在楚云看来是在正常不过的。
但对于此时此刻的曹操还有众多谋臣而言,确实敢想,但不敢说,可望,却未必能及的远大理想。
以曹操现在的实力,当然有逐鹿天下的资本,但真要一统天下,那还为时过早。
不过转念一想,曹操也就释然了。
如果真能一举剿灭袁绍,吞并河北青、幽、并、冀四州,那自己不就取而代之,成为天下间最强的诸侯了么?
到那个时候,一统天下就不再是空谈!
楚云三言两语,就把曹操还有众谋士的情绪,都点燃了!
“说得好!云儿,你深谋远虑,能从更长远的角度上考虑问题,叔父很欣慰!你说吧,你打算用什么法子攻克延津?”
曹操对楚云,那已经是相当了解了。
这小子,只要敢发表意见,那一定是成竹在胸,腹中已有良策。
面对曹操的信任,楚云轻笑道:“叔父,这一次,我们只需要等,就足够了。”
“等?”
这个答案,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任谁都知道,现在正是一鼓作气攻克延津的最佳时机,如果等的话,岂不是坐视袁军逐渐恢复士气?
到时候,再想攻打延津,谁胜谁负,反倒是不一定了。
“云儿,你说等,是打算等什么?”
“等一个人。”
“一个人?”曹操感觉脑袋要糊涂了。
“是的,侄儿料想,袁绍此次兵败,回了延津,非但不会反思自己的过错,反而会迁怒于人,兴许不出三日,时机就到了……”
楚云的话云里雾里,让在场众人听了,都摸不着头脑。
不过这也和楚云方才的豪言壮语太过震撼有关。
还是曹操有魄力,哪怕不明白楚云究竟在说些什么,还是义无反顾地说道:“好!云儿,就依你说的,咱们等三天!”
这个决策无异于是一种赌博,还是豪赌。
如果赌输了,白等三天足够让袁军的士气上升一个台阶,直接提升了攻克延津的难度。
但如果如楚云所说,确实有人会在三天内现身,并帮助曹军攻克延津,那么这等待无疑是值得的。
区别就在于,曹操愿不愿意相信楚云。
显然,曹操选择了相信。
而荀攸、郭嘉虽然也不大理解楚云的意思,但并没有提出任何反对的意见。
因为以往的无数事实,已经证明了楚云的本事。
他的每一句话,最后都成为了现实!
会议毫无争议地就此解散。
——
延津,县府。
袁绍在大堂之上暴跳如雷,把所有谋士骂了个遍。
“枉你们过去各个自称名士!我还以为你们是足智多谋,不曾想竟是一帮废物!”
袁绍这个人外宽内忌,平日里对待身边的谋臣、名士一向是客客气气,偶尔发个脾气,也不会说太过分的话,事后还会说两句好话哄他们。
可是这一次,袁绍是把所有难听的话都骂出口,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田丰、沮授等人,心有不甘却不敢直言。
“当初我们可是一再劝阻你不要追击,你却听信郭图的谗言,如今兵败而归,又把责任推到我们头上。”
袁绍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但这次他骂得实在是太难得,使得敢怒不敢言的田丰、沮授等人心里更不平衡。
此刻最忐忑不安的,还是要属郭图。
执意劝袁绍追击楚云的,正是他,而现在,战败了,被骂得最狠的当然也是他。
但他明白,这一次任他巧舌如簧,也依旧是百口莫辩。
过了好一会儿,袁绍骂够了,才气喘吁吁地暂时住口,就在这时,有人前来通报,正敲着堂外的大门。
“进来!”
袁绍冷着脸向门外招呼道。
知道袁绍正在气头上,负责来通报的士卒,也吓得战战兢兢,凑到袁绍身前。
他将一竹简递交到袁绍手中,抱拳鞠了一躬,便默然撒腿就撤。
袁绍倒也没在意他,而是继续绷着个脸,看着竹简上的内容。
随着他对内容的阅读,脸色也变得越发铁青。
最后,他怒哼一声,大喊道:“许攸!”
一直没吭过声的许攸一脸懵逼,糊涂地上前一步,弯着腰不敢说话。
“啪!”
袁绍一把将竹简摔到许攸脚下,怒道:“你自己看!”
不明所以的许攸只得颤巍巍地捡起竹简,扫视着上面的内容。
原来,是许攸留在邺城的亲戚,因贪污而被留守邺城的谋士审配所逮捕。
“主公……这……这其中必有隐情!属下冤枉!”
知道袁绍正无处发火的许攸,心里拔凉拔凉,赶紧跪地求饶。
“你这奸佞!战事如此吃紧,你的亲戚却在你授意之下,贪赃敛财!铁证如山,你居然还敢妄图狡辩!气煞我也!”
袁绍一跺脚,向门外大喊道:“来人!把许攸给我拖出去!斩首示众!”
这一下子,吓得沮授、田丰二人赶紧一起陪许攸跪在地上。
“主公!万万不可啊!”
“主公!犯罪之人乃许攸家属,许攸虽有不察之罪!但罪不至死啊主公!”
就连郭图,也难得地见风使舵,替许攸求饶道:“主公,请念在许攸以往的功绩上,从轻发落吧!”
郭图的脑子转得很快。
在这个时间出了这事,袁绍只会将矛头对准许攸,自己的替罪羊,也成了许攸。
如果他能提许攸求个情,那袁绍的心态稍微平复一下,自己的罪过也就可以一笔带过了。
反倒是任由袁绍处死许攸,那袁绍的情绪只会更激动,下一个被问责的人,还是他郭图。
若真是如此,他和许攸就双双殒命,谁也跑不了。
见众谋士都为许攸求情,袁绍确实稍微冷静了一下。
仗打输了,但以后的日子还得接着过不是?
想到这,袁绍这才悻悻道:“念在众人的情面上,暂时将你的头颅记挂在脖子上,待我破了曹军,再跟你算账!”
其实,袁绍这么说,只不过是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显得自己大公无私,不会因旁人的三言两语,就抹去许攸的罪过。
但实际上,他并不打算以后旧事重提,借此再找许攸的麻烦。
不过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在许攸听起来,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袁本初啊袁本初,我许攸跟随你近十年,屡献良策,助你建功立业,若是无我许攸,你哪里会有今天!
如今你春风得意,就忘了我许攸以往的功绩,还要取我的头颅!既然你不仁在先,那就休怪我许子远不义了!”
袁绍发够脾气之后,本来就只是用来撒气的会议也就此不欢而散。
当晚,许攸就以外出打探附近的敌情为由,策马出城而去!
而他的目的地,正是曹操位于阳武的大营。
第323章 震惊许攸一百年
白璧无瑕般的皓月高悬在夜空,皎洁的光芒洒在辽阔的平原之上。
曹操背对着月光,正舒坦地散了一圈步,便回到营中,脱下衣物鞋袜,唤人给自己稍微梳洗一番。
一整日的疲倦,随着微微发烫的热水没过他脚踝的一刹那,仿佛全部烟消云散。
若不是顾及形象,回到少年时分,他非得大喊一声“舒服”不可。
可现在一跃成了当朝司空,汉室的实质掌控者,自然就不能像过去那样随心所欲了。
“哎,昔日的至交好友,今日的生死对头,也不知除了这袁本初,其他的几位故人如今过得如何。”
曹操内心再度感叹之际,一位传令兵踱步到帐外,跪地抱拳道:“启禀主公,有人求见。”
“何人?”
“此人在北营门附近徘徊,自称是主公昔日故友许攸,我等不敢擅断,故来请示司空。”
“许攸?!”
曹操一下子站起身,整个人站在水盆之中,问道:“可是我那昔日同窗,许攸许子远?!”
问完,曹操也不顾脚都没擦,就光着湿漉漉地双脚向帐外走去。
只见,虽然多年不见,故友苍老了不少,但从五官的轮廓上,曹操一眼就能认出,果然是许攸许子远无疑!
“哈哈哈!子远!果真是你啊!”
曹操惊叹之余,一把上前抱住许攸,当真是没有半点架子。
“孟德兄!忘履相迎,在下……在下真是受宠若惊!”
见曹操光着脚而来,对自己的态度又是这般热情,许攸当真是感动至极。
许攸来时在路上,心里还是非常忐忑的,他觉得如今曹操处于优势,自己这个节骨眼上来投,很难不让人产生误会,觉得他许攸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实际上,许攸这人虽然狂妄,但也有几分忠贞,若不是袁绍把话说的太难听太狠,吓得他成了惊弓之鸟,许攸也不至于弃其而去。
“咱们多年故交,说这些话岂不是太见外了?来,咱们进去聊!”
说着,曹操赤着脚,就把许攸迎进自己休息的帐篷,不但如此,还当着许攸的面,散去护卫,让自己与许攸在营中独处。
这份信任,更是让许攸觉得热泪盈眶。
“孟德兄,高义!在下……”
“好啦好啦,你我兄弟,就别再客套了!来,说说,你本在袁绍帐下为其屡献奇谋,今日怎地来投我了呢?”
曹操觉得以自己跟许攸的多年交情,讲起话来,倒也不必拐弯抹角。
许攸也不生气,凄然一笑,道:“说来惭愧啊,我前些日子,与沮授、田丰等人苦劝他不要追击,他却硬是要追,结果大败之后,非但不反思自己的过错,他袁本初反而迁怒于我,还要将我的头颅寄下,日后留给他问罪!
我若再不肯弃暗投明,来孟德兄这儿,恐怕再过几日,孟德兄就只能到我的坟前祭拜了!”
“哈哈哈哈……”
曹操听得是大笑不止,拍着许攸的背安抚道:“袁本初当真是昏庸之主!若他肯听老弟你的良策,怎么至于落得今时今日这幅田地?
老弟,咱们一起长大,你的才华我最清楚不过,当初我就有意请你随我一起,共襄大业!如今你我兄弟总算重逢!莫要灰心,我会重用你的,我与袁绍不同,我是最爱惜人才的!”
“多谢孟德兄,实不相瞒,在下来时的路上,还担心孟德兄不能相容,可现在一看,倒是在下小觑了孟德兄的广阔胸襟!”
许攸面有愧色地向曹操恭维道。
“哈哈,无妨,待时间一长,老弟你自会知道,我曹孟德是如何礼贤下士的!”
曹操的高兴还真不是装出来的。
一来他知道,许攸是袁绍的重臣,必定知道旁人所不知的重要机密。
自己对许攸若能表现出足够的尊重,那么许攸一定会把这种机密告诉自己。
这对自己击败袁绍,大有帮助。
二来,曹操确实对以往和许攸的同窗岁月甚是怀念。
哪怕他如今的身份,不可能再去做那些顽劣之事,但那段回忆,对曹操而言却无比珍贵。
今日能与故人重逢,曹操是打心底里高兴,而不是装腔作势给许攸看。
见曹操不像在逢场作戏,许攸下定决心,压低声音。
“孟德兄,实不相瞒,在下深夜来投,是有一件大礼,要送给孟德兄!”
“哦?既如此,老哥我洗耳恭听!”
曹操故意装出没有太在意的样子。
“眼下,袁绍大军多半屯驻在延津,但由于粮草太多,延津城内的谷仓放不下,所以,袁军真正的粮草,全部屯积于乌巢的营寨之中!
乌巢守将淳于琼,虽然是个善战之将,但他平日里好酗酒误事,十天有九天都是醉得人事不省,尤其是夜间,他总要喝上几壶酒方能入睡!
若是孟德兄你信得过在下,肯派出一支精骑劲旅,趁夜袭击乌巢营寨,一把火烧了营寨中的存粮,我保证袁军必乱,到时候你率军对延津围而不攻,不出三日,袁军必将不战自溃!”
许攸一番长篇大论,说得是气势如虹,与其说他是想帮曹操击败袁绍,不如说他想借曹操的手,狠狠痛打袁绍一顿,替自己出一口恶气!
曹操一拍大腿,当即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见曹操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许攸反倒是一愣。
“孟德兄……在下……在下有句话想问,不知……”
“老弟你跟我有什么客气的,有什么话你只管问!”
曹操再次拍了拍许攸的肩膀,爽快地笑道。
“孟德兄,你就不怕我是来此诈降,是骗你进袁军的埋伏……?”
“哈哈哈哈……”
曹操再次朗声大笑。
“老弟啊老弟,你与我是故交,那袁本初与我,同样是故交!
无论是你,还是袁绍,我都自认为了解得一清二楚。
所以这事是真是假,一听就知道!”
“孟德兄心如明镜,愚弟佩服!”
许攸敬佩地向曹操施了一礼。
“诶!客气了客气了!你看看你,又这么见外!”
“却不知,孟德兄打算何时动手,派哪位将军负责?”
许攸很看重这次行动,若是时机不当,或负责的将军不能胜任此事,那兴许会弄巧成拙,到头来折了曹操的病吗不说,自己也会失去曹操的信任,甚至会因此送命。
“老弟你放心,我打算今晚就动手,至于人选嘛……我会亲自率精骑前去!”
许攸闻言,不能自已,俯身叩拜,感激道:“谢孟德兄信任!”
曹操扶着许攸起身,笑道:“又来了!不过嘛,在这之前,我得先问过一人,与他商量一下。”
“不知,此人可是外界传闻的那人?孟德兄的义侄,楚云?”
对于楚云的存在,外界的传言千奇百怪,说什么的都有。
所以,那些与楚云未曾谋面交手的人,大多在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楚云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就连许攸,也是对传言半信半疑,但即使如此,也足以让他对楚云心怀忌惮。
“正是他!稍等片刻,等他到了,我为你们俩好生引荐引荐!”
“那就多谢孟德兄了!”
本来,许攸还不确定,外界把楚云此人说得神乎其神,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现在,许攸可以确定,楚云本人,只怕是比传闻中更加可怕!
否则,曹操岂会深夜之中,可以不顾其他人的建议,却坚持要在与楚云商量之后,才能下决定?
这一件事,已经足以说明,楚云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极其特殊重要,远胜其他谋士!
即使如此,许攸更不会想到的是,曹操之所以会这么轻易就信任他,全是因为楚云之前的一番话!
楚云说过,让曹操等,最多静等三天,就会有转机出现。
曹操深信,许攸的出现刚好印证了楚云的说法。
那么许攸,就是曹操等来的人!
助自己击败袁绍的人!
当正打算就寝的楚云被叫到曹操与许攸二人面前时,楚云一见许攸是一副生面孔,淡然一笑。
“这位,相比就是许攸许子远先生吧?”
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已在曹操和许攸二人心中,席卷起一阵风暴!
之前负责传令唤楚云而来的士兵,可不知道这人是许攸啊!
那楚云与许攸不曾谋面,究竟是从何得知许攸的身份?!
许攸诧异地看着楚云,惊道:“人言太子太傅天纵奇才,当世无人能出您之右,我先前还以为是夸张了!
现在看来,许攸倒是觉得那些不靠谱的传言,不曾将您之大智展现万一!
南阳许攸,见过太子太傅!”
纵然自己和曹操平辈而论。
纵然他许攸自诩满腹才华,胸有韬略。
可是在这个少年人面前,他不敢有丝毫的僭越无礼。
明面上看,因为楚云身居高位,归为当朝太子太傅,官职远高于许攸,许攸如此行礼也实属应当。
但曹操和楚云都知道,许攸这是被楚云的实力所彻底折服!
曹操也是终于明白,八成是楚云早就料到许攸会来,虽不清楚他为何能未卜先知,但看来楚云让他等的,正是许攸没错了!
“许攸先生,太客气了。”
微微一笑,楚云扶起许攸,问道:“先生可是建议让叔父夜袭乌巢?”
这一下,曹操和许攸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无以复加的震撼!
“太子太傅……你从何得知啊?!莫……莫非太子太傅早就想知道,袁绍的粮草都囤积在乌巢?!”
楚云含笑点头,回答道道:“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乌巢守将淳于琼是个好酒之徒,乌巢一旦被攻,我军弹指可破!”
这下许攸是彻底服了。
但曹操在佩服之余,却怎么也想不通。
既然楚云心里早就想到破敌之法,那为什么不自己说出来,偏偏要让自己等许攸到来,再借许攸之口传达这一计策呢?
不过曹操不想多问,因为楚云在他看来已如神明无异,不管背后有着怎样的原因,至少有一点他可以确定。
那就是:即使楚云是上苍派来辅佐他成就功名大业的使者,楚云也绝对只会助他,而不是害他。
“叔父可是打算今夜就动手?”
楚云的下一个问题仍然是切入主题。
“是!”
曹操果决地回答道。
“好,侄儿愿随叔父一起去!”
楚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了。
乌巢之战,是官渡之战的转折点,也是象征着曹操彻底击败袁绍的开始。
其实楚云之所以要等许攸的到来,原因并没有曹操脑补的那么复杂。
只是单纯的因为,他担心如果由自己提出夜袭乌巢,历史线的变动会过大,造成不良后果。
现在借许攸的口说出,即使时间提前,但应该不至于改变最终结果。
但曹操却不忍让楚云再以身犯险。
上次的诱敌之计,虽然楚云毫发未损,但已足够让曹操担心得寝食难安。
“这次,你就在营中歇着吧,难道你觉得叔父亲自出马,还拿不下一个区区的淳于琼么?”
曹操那股王霸之气,终于自内而外重新散发出来。
“叔父,此役事关重大,足以决定我军成败,你就让我随您一起去吧!”
在这一战,楚云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偷懒的。
万一出什么变故,曹操没能拿下乌巢,那岂不是酿成大祸?
这个风险,楚云承担不起。
见楚云一再坚持,而且这一战的重要性曹操同样清楚,想了想,他只好妥协让步道:“那好吧,不过你要紧跟在我身边,万万不可亲自上阵杀敌!”
一旁的许攸将曹操对楚云的爱护看在眼里,心中羡慕不已。
“阿瞒竟能如此悉心爱护一个人,若非亲眼所见,当真叫人难以置信……”
在心里这么嘀咕了一番,许攸突然想起一策,叫住正打算去点拨兵马的曹操、楚云叔侄二人。
“对了!孟德兄!你不妨用袁军的旌旗、战甲,将骑兵们伪装成袁军的人马!若有巡逻的骑兵问起,你就说是后将军蒋奇率军来支援乌巢的!”
早先,许攸就曾向袁绍谏言,让身在冀州的蒋琦率一支精骑驻扎在乌巢,以免曹军来袭。
可这个好点子,当时却被袁绍一口否决。
现在,许攸就要让袁绍为他拒绝自己的良策,付出代价!
第324章 大胆曹贼,竟敢辱我!
夜,寂静的极其可怕。
若是在山野林间,深夜之中还能偶有几声夜鸦振翅、倦鸟啼鸣。
可在这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就只剩下“静谧”二字了。
子时已过,乌巢大营附近,除了还在巡逻却也无精打采、昏昏欲睡的士兵之外,其他袁军将士们已然就寝。
帅帐之内,满脸通红的淳于琼正瘫倒在地,一手拎着空荡荡的酒坛,嘴里说着梦话:“来!喝……”
一支威风凛凛的精骑急速奔赴乌巢大营附近。
“谁?!你们是谁?!”
本来困得眼皮都快睁不开的巡逻士兵,在听到喧杂的马蹄声后,顿时精神过来,警惕地冲这伙精骑的头领问道。
“我们是后将军蒋奇的人马!奉命来支援乌巢的防务!”
乔装打扮过的曹操正故意压低嗓门,忽悠着袁军巡逻士兵。
巡逻士兵们一看旗号和来意都对得上,警惕之心大减,松懈地随口问了几句,就放任曹操、楚云二人率精骑入营。
捏了一把冷汗的二人没想到,当真这么轻松就大摇大摆地进了乌巢大营。
几乎是几秒钟的时间,楚云和曹操就同时发现囤积粮草的谷仓位置,因为存粮的分量实在太大,导致谷仓太过显眼,再加上营中的火光不曾被彻底熄灭,所以要找到它确实是一件相当简单的事。
曹操和楚云对换了一个眼神,便下令让将士们策马感到谷仓附近。
这次曹操率领的是自家的精骑,楚云则是瞒着曹昂自己和羽林诸将们一起,率万余羽林骑来此。
这次的行动说起来还是太过冒险,曹操和楚云一致认为没必要把曹昂也带上。
曹军骑兵们得到将令,顿时将手中大多火把丢向谷仓。
很快,火光升腾,熊熊烈火开始吞噬着数百万石粮草!
可笑的是,直到这个时候,才陆续有熟睡的袁军开始苏醒。
“起火了!失火了!”
“谷仓起火了!快救火!”
“……”
得逞的曹操、楚云二人,见状,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成功烧毁了袁军的存粮。
更可笑的地方在于,到现在,袁军都不曾发现,酿成火灾的罪魁祸首,居然就在他们的眼前。
“袁军敌我不分到这个程度,这淳于琼身为统军之人,着实是个不堪重用的酒囊饭袋!”
曹操冷笑着下判断道。
“叔父,趁敌军正乱,让弟兄们杀个痛快吧!”
这正是大破袁军的绝佳时机,楚云当然不想错过。
“嗯,不过也要注意时间,若是拖得久了,袁绍收到消息必定率大军出城来援!”
“喏!”
一声应下,楚云下令让羽林骑全军向正忙着以杯水车薪之势救火的袁军们,发动冲锋!
瞬间,根本没意识到这股骑兵是敌人的袁军阵脚大乱,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在大营中不断回荡。
“敌袭!是敌人!”
“啊!”
“这是怎么回事……?!”
乱作一团的袁军,喧嚣声越来越大,终于将因醉酒而昏睡的淳于琼惊醒!
“出什么事了?!”
淳于琼跌跌撞撞地爬起身,慌张地从一旁的剑匣中取出宝剑,开始向营帐外探头。
一见谷仓的方向起火,淳于琼还以为是饮酒过度出现幻觉,当场直接用左手给自己一巴掌来醒酒。
“啪”的一声清响,疼痛让他恢复清醒,但他在看清事实后,却宁愿自己还在醉梦之中。
谷仓的火仍在燃烧,这意味着,他方才所见并非幻觉。
“坏了!坏了!快来人!”
顾不得把盔甲全部穿上的淳于琼,只提着一柄剑,就火急火燎地呐喊着,集结亲卫和附近的将士,朝谷仓方向飞奔而去。
只见一支来路不明的近两万骑兵,正在自家大营中左突右杀,肆虐着自家的无组织将士!
淳于琼意识到正是这股敌军纵火烧粮,当即大怒,随便从旁拦住一只受惊的战马,翻身而上。
哪怕对方打着自家的旗号,淳于琼也知道,这伙人八成是曹军伪装的。
“大胆逆贼!竟敢袭我营寨,焚我军粮!我要你们偿命!”
借着酒劲儿,这淳于琼倒是像天王老子似的天不怕地不怕,只见他催动战马,因酒精麻痹神经而愈发不稳的手臂,却死死握着剑不肯放手。
一旁的亲卫们见淳于琼如此冲动,只得策马跟上他,免得他出什么意外。
杀得正起劲的曹军将士们,一见有零星几个敌骑策马而来,都吃了一惊。
“这人活腻了不成?!”
就连曹操也忍不住惊呼出口。
“看他面红耳赤的模样,估计就是那嗜酒如命的敌将,淳于琼吧?”
楚云嗤笑道。
“甘宁!”
“末将在!”
“他就交给你了!”
“喏!”
甘宁兴冲冲地向楚云领命,便晃着铁锁,向淳于琼拍马冲去。
醉意未醒的淳于琼见敌将冲来,哼了一声,如同把长剑当做长矛使用一般,直冲向甘宁。
甘宁见状,是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自己跟不少名将交过手,还从未有人敢如此轻视自己。
只见他手中铁链如长鞭一般收放自如地向前一甩,如灵蛇出洞似的是既快又准,将淳于琼手中的剑身一缠,再稍微一用力,长剑便脱手而出,随着铁链一并落到甘宁手中。
完全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淳于琼,捏了捏空荡荡的右手,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兵器已落入敌人之手。
在马上使用刀剑一类的短兵器,往往要特别小心,可这淳于琼却大摇大摆地横冲直撞,足以见得他此刻脑子并不清醒,仍是一片混沌。
甘宁冷哼一声,铁链再次出击,这一次不偏不倚地砸在淳于琼的战马身上,疼得战马一声嘶鸣,前蹄乱蹬,直接将主人淳于琼摔下身来。
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的淳于琼,在疼痛难忍之余,也终于恢复清醒。
“我刚刚在干嘛?”
心里这么默默扪心自问时,淳于琼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敌军的精骑包围。
方才那一招,甘宁如果想,已经取了淳于琼的性命。
只不过他实在不屑亲自动手杀这等鼠辈,这才让将士们将其围住,准备生擒之。
曹操和楚云也没加以阻拦,任由将士们把刚刚回过神的淳于琼五花大绑起来,放到马背后面,才哈哈大笑着继续厮杀。
袁军先前尚且不敌曹军精骑,如今主将被生擒,更是军心涣散,数万大军,就这么荒唐得被击败。
望着弃营而逃的袁军,曹操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也就没再下令死追,而是带着几乎没有任何伤亡的精骑们,扬长而去。
天明时分,曹操与楚云平安归营,曹昂听到二人的捷报,是既兴奋又生气。
兴奋的是经此一役,袁绍失了绝大多数粮草,已陷入进退两难的绝境。
生气的自然就是,这么大的一处好戏,他居然没能亲自参与。
最后还是楚云好说歹说,以保证让他参加攻打延津的攻城战为诺,才让曹昂悻悻作罢。
最是捏了一把冷汗的许攸,在目睹曹操和楚云得胜而归时,才总算长出一口气。
万一这二位哪个有三长两短,他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结果就是,曹操正式给许攸摆了个简单的宴席,虽说算不得铺张浪费,但意义非凡。
这代表许攸正式被纳入他曹操的谋士团队,成为其中的一员。
对于刚来不到一天的许攸来说,能获得如此殊荣,全仰赖昨日他献策的功绩。
之后,曹操下令密切关注袁绍大军的动向,防止袁绍离开延津向河北遁逃,同时做好攻城准备,等待高顺的陷阵营来大营汇合。
一旦高顺和陷阵营一到,曹操会立刻下令,全军攻打延津。
而另一边,延津城内,袁绍正在厅堂向众谋士大发雷霆。
“许攸这个奸贼!逆贼!一定是他!泄露乌巢秘密的人,一定是他!”
袁绍几乎是在歇斯底里地发泄着满腔的怒火。
自打许攸昨夜不辞而别,袁绍下令翻遍整个延津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后,袁绍就意识到,许攸已经背弃自己而去了。
“主公……主公请息怒啊!眼下最重要的是考虑如何全身而退!再去计较那叛徒的所作所为,也是于事无补啊!”
沮授心里也不好受,他虽然觉得袁绍对许攸说的那番话过分是过分,但许攸直接背主投敌,是任谁都想不到的。
然而沮授这番务实的劝言,非但没有起到效果,反而让袁绍将矛头对准了他。
把沮授当做出气筒一顿臭骂之后,袁绍这才开始问起御敌之策。
对沮授颇为同情的田丰上前一步,道:“主公,以在下之见,曹操不日将会率大军前来围城,不如弃延津、白马两地,退守冀州,待休养生息一年,明年春季,再与曹操相斗!”
田丰给出的,已经是目前最符合局势的建议了。
粮草不济,骑兵更是难以补充,士气更是一落千丈。
袁军要在这种环境下和曹操继续死磕,恐怕要不了多久,待延津城门一破,袁绍和众谋士都要沦为曹操的阶下囚了。
如果是之前,袁绍是绝对不会同意撤军的,他的自尊心绝不允许他做这种事。
但是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形势摆在眼前,容不得袁绍不退让妥协。
袁绍仰天长叹,看着天花板黯然道:“好吧,传令,让将士们做好准备……”
然而还不待他说完,一位传令兵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主公!主公!”
“干嘛慌慌张张的,曹操率兵打过来了不成?!”
袁绍本就心情不佳,见状更是没好气地骂道。
“主公,淳于琼将军被曹军送回来了……”
“送回来了?!曹操会这么好心?!”
袁绍大吃一惊,昨天夜里他匆忙赶到被烧成灰烬的乌巢大营时,始终不见淳于琼的踪影,本以为淳于琼要么是投降要么是战死,不曾想他不仅还活着,而且被曹操给送了回来。
传令兵垂下头,不敢再多言。
袁绍没多想,只是挥手招呼道:“走,诸位且随我去看看!”
结果这一看,袁绍差点儿没气得当场把淳于琼一剑砍死!
原来,这淳于琼的耳朵、鼻子被曹操尽数割去,已然面目全非!
曹操此举,无非是在借此羞辱袁绍!
“啊啊啊啊!!!”
袁绍气得猛然一跺脚,狂吼道:“匹夫曹阿瞒!竟敢如此折辱我!我与他势不两立!”
“主公息怒!曹操此举,意在激怒主公,与他决战!可见那曹贼也生怕主公撤回冀州,才用这等下三滥的法子!主公莫要睬他!以免正中他下怀啊!”
哪怕先前被骂得狗血喷头,沮授还是矢志不渝地为袁绍出谋划策。
“呼……呼……”
袁绍不停做着深呼吸,意在平复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总算冷静下来。
沉思了许久,袁绍最终还是一咬牙,向形势妥协道:“罢了,罢了!这一次,就让他曹阿瞒得意一阵吧!传令!全军做好准备,今日就退出延津,与白马的守军汇合,撤回冀州!”
见袁绍总算脑子清醒了一次,沮授、田丰乐得像过年似的,齐声道:“主公明鉴!”
这一次,就连一向只会出馊主意的郭图,都装哑巴不敢乱说话了。
先前他一直认为优势很大,就算乱说几句,以袁军的势力,要干掉曹操还是易如反掌。
但压下敌强我弱,是个傻子都看得出袁绍的处境已经相当危险。
郭图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这个时候,他一向是善于装聋作哑。
主意已定,袁绍便开始着手离开延津。
只可惜袁绍一下令,当晚,曹操就从安插在延津的细作那里,收到这消息。
“诸位,看来袁绍还没老糊涂,打算明天就开溜。”
曹操将众谋士包括许攸都叫到帅帐,把刚收到的情报公之于众。
闻言,意在继续好好表现的许攸上前一步,道:“孟德兄,在下建议,应当趁今夜攻袭延津,不给袁绍逃回冀州的机会!否则一旦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第325章 若非乱世,你我必是一世兄弟!
“许攸先生说得在理!”
荀攸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许攸的人。
在场的都是通达多智之人,没人会因为许攸的倒戈来投,而对其有偏见。
想当初郭嘉也是在袁绍帐下待过一段时间,直到后来认清袁绍的嘴脸,才弃袁投曹。
相比之下,许攸也不过是幡然醒悟得为时过晚了一些罢了。
随后,郭嘉、楚云也陆续表示赞同许攸的说法。
毕竟这是早就制定好的战略,绝对不能任由袁绍逃回冀州。
曹操见众谋士意见一致,就没再多废话,直接下令让人早做准备,搬运攻城器械,等高顺和陷阵营一到,就攻打延津!
然而众人散去之时,唯有楚云一人未走。
曹操见状,赶紧拉着楚云进了一间静悄无人的房间。
“云儿,可是有什么不妥?”
“回禀叔父,许攸先生的想法,与我们先前商议的如出一辙,并没有什么不妥。”
“那你为何……?”
“叔父,侄儿只是有些不放心。”
“不放心?”
“对。”
“忧在何处?”
“叔父请试想,袁军此刻士气低落,是不争的事实。
可是一旦我军将延津团团围住,袁绍势必下令死战,拒不投降,以袁绍的威望,他手下的将领绝不会轻易背弃他,到时袁军将士没有退路,难免不会破釜沉舟,拼死抵抗。”
楚云冷静地分析道。
闻言,曹操想了一会儿,问道:“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总不能因为这个,就不攻城吧?”
“攻打延津,势在必行,只是侄儿有个法子,能叫袁绍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次,楚云是铁了心要除掉袁绍了。
先前放走刘备,已经让楚云觉得埋下了不小的隐患,这次他说什么也要确保袁绍死在此战。
“哦?那你快说来听听!”
一听能将袁绍置之死地,曹操顿时两眼放光。
要攻克延津,不难,但袁军一旦顶不住曹军的攻势,袁绍肯定会率一支最精锐的部队突围,而延津的北面就是河岸,他想跑,曹操是很难能拦截得住的。
楚云压低声音,附耳对曹操说了几句。
曹操脸色连番变化,最后喜道:“好!就按你说得法子办!”
——
在这期间,袁绍不止一次想率军出逃,但发现被曹军哨骑盯得死死的,而且一直有至少三股精骑在延津城墙附近游荡。
一旦袁绍有率军弃城而逃的打算,这三股骑兵定然会立刻黏上袁军,以袭扰的方式拖延袁军行进的步伐。
到时候,就算是袁绍这样的脑子,用屁股想也知道曹操会率大军追上来,那么失去城墙作为依托的袁军,就更加不会是曹军的对手了。
见跑是跑不掉,袁绍一面加强延津的防守布置,一面命人渡河请求三个儿子调兵来援。
袁谭、袁熙、袁尚这哥仨虽然没啥本事,但最基本的孝道还是能做到的,至少不会拒绝出兵支援袁绍,坐视父亲兵败。
三人尽管不是同一时间收到袁绍的求援信,但在收到信的当日,都果断调遣兵马,前往渡口准备支援袁绍。
这三股兵力加在一起,有近十万之众,若是袁绍能成功拖到与这些袁军汇合,不但无需畏惧曹操,反而能重新掌控主动权,不惧与曹操正面交战。
从细作的信件中得知此事的曹操,当然不会坐视这件事发生。
三日之后,高顺与扩充军备后的一万陷阵营将士顺利抵达大营,与曹军汇合。
翌日一早,曹操就下令生火做饭,然后全军开始攻打延津!
收到消息的袁绍同样起了个大早,分兵将各个城门的防务布置得有条不紊。
然而,他等了半个时辰,等来的不是曹军的冲车、云梯,而是一块飞来横祸般的巨石!
原来,在这段时日里楚云一直没闲着,而是在专注于改良先前用来砸毁袁军箭楼的霹雳车!
历经数日,在反复试验之后,楚云总算成功弄出一种重型抛石机。
这抛石机不但能投射二百斤重的巨石,而且射程极远,能够在延津守军箭矢根本够不到的位置,安逸地以巨石砸击延津城防。
猝不及防的袁军们吓得是抱头鼠窜,甚至不敢在城墙上立足。
看着不断从城墙楼梯处向下转移的袁军,袁绍当场傻眼,想下令让将士们回到城墙上,又迟迟张不开口。
这情景,谁上去都是送死,恐怕没人愿意被巨石砸得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的时间,直到曹军先前准备的巨石尽数用尽,曹操才满意地下令让将士们开始发动正式进攻。
望着满目疮痍的城墙,曹操心里也多少有点儿心疼,但转念一想,这一战打好了,说不定真能一举干掉袁绍,也就平衡多了。
在先前抛石机的砸击下,东门、南门两座城门已经被当场砸烂,另外两座城楼也坍塌得不成样子。
曹军将士们趁虚而入,尤其是主力在东门、南门附近,连冲车都省了,直接在城门附近,跟袁军展开白刃战。
为保证首战就占到优势,曹操命高顺率陷阵营,自南门长驱直入!
高顺没有带上全部家底,而是只带了五千陷阵营将士,盾牌手在前交错列阵,以密不透风的盾阵抵御着城楼上直射而下的箭矢,当成功抵近城门入口,陷阵营将士们各个换出精钢环首刀,如砍瓜切菜般,对袁军守军们展开屠杀。
过去的陷阵营战斗力已经称得上是“强悍”,再加上高顺得到的资源比昔日在吕布麾下时,多出数倍不止,使得如今的陷阵营比过去更胜许多。
寻常兵刃,尤其是刀剑一类,砍在盔甲之上,就算能伤到敌人,刀刃上也难免会多出豁口,多用几次,就算不断,也会变钝,威力大打折扣。
但陷阵营们所使用的环首刀,则大有不同,它们以精钢为材质,经过烈火反复淬炼,再由许都手艺最杰出的工匠锤炼,严密筛选后,才会被选用为陷阵营将士使用的武器。
至于那些被淘汰的,则交给其他曹军的精兵使用。
可以说,陷阵营将士们每人都拿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在与敌人作战。
这也是在楚云力劝之下,曹操才狠下心一咬牙,力排众议给陷阵营拨调一笔又一笔数目庞大的经费,才能堪堪做到。
今日,付出终于到了有所回报的时候,陷阵营将士们无论装备、还是个人战斗能力,都远胜袁军。
打着打着,陷阵营将士们甚至开始觉得,这实战的对手,还不如以往那些训练用的稻草人,更别说与自家弟兄们之间的对练相提并论。
尽管其他的城门还在僵持不下,但南门不到半个时辰,就被高顺与陷阵营将士们,以破竹之势夺下城门。
后续的袁军,在高顺的开路下,源源不断地涌入城内,要道接连自袁军手中失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整个北城区域,全部落入曹军的掌控之中。
其他苦苦支撑的三座城门,自然开始兵败如山倒,袁绍亲自等上城门指挥,企图振奋士气,却效果低迷。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其他三座城门相继被攻破,唯有北门因袁绍收缩全部兵力,尚且能支撑一时。
眼看着大势已去,袁绍只得在众谋士的力劝之下,放弃延津,从最靠近冀州的北城门夺路而逃。
还跟随着袁绍的三万残兵,知道这是生还的最后机会,全部红着眼跟袁绍一路浴血厮杀,在性命攸关之时,他们的战力被完全激发,曹军也似乎有意让出一条路,且战且退着,还真就让袁绍杀出了重围!
“哈哈……哈哈哈哈!”
望着身后渐渐被拉开距离的追兵,头盔都丢得不知去向,披头散发甚是狼狈的袁绍,却突然不合时宜地放声大笑。
“主公为何发笑啊……?”
善于揣摩上意的郭图最先开口问道。
“我笑那曹操费尽心机,想将我等一网打尽,可如今,还不是被咱们逃出生天?!
待我回冀州重振旗鼓,要不了一年,就能再重建三十万大军,与他再决雌雄!
到那时,我必让那曹阿瞒付出代价!”
纵然刚刚脱离绝境,袁绍的口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主公说得是,不过眼下危机尚未解除,敌军随时可能追上来,主公还是速速渡河吧!等过河之后到了冀州地界的渡口,咱们就彻底安全了!”
郭图心想:都什么时候了,您老还要在这吹牛皮……
“说得是,快!速速渡河!”
袁绍准备的并不充分,今日的水流尚不算湍急,不过前些日下了一场暴雨,河中水位上涨,袁军残余的将士们渡其河来,倒是也有些麻烦。
然而,就在大多将士们位于河岸中,进不能上岸,退不能回岸之时,曹军的喊杀声却突然自后方响起。
这一下,可把方才还神采奕奕的袁绍,直接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没摔进河流里。
袁军众人扭过头,只见成千上万不计其数的曹军精骑们,正向河岸边冲来。
曹军精骑们搭弓引箭,瞄准正在河流中,行动不便的袁军们,进行骑射。
上万支箭矢遮天蔽日般自上空而下,袁军们深陷河流之中,是避无可避,只得举起盾牌招架抵挡。
然而大多数士兵在逃亡的过程中,早就把盾牌丢到不知哪去,再加上袁军无法闪避,使得曹军精骑们的骑射对他们造成伤亡极大!
曹操、楚云还有曹昂正一起统御着共计两万骑兵,见状,无比失声大笑。
“父亲!师弟!你们看!这次袁绍是插翅也难逃了!”
曹昂大喜之下,指着远处惊慌失措的袁绍捧腹大笑。
曹操满意地点头道:“多亏了云儿,想出这‘半渡而击’的法子,先故意让袁绍突围,等他们过河的是哦户,再进行截击,果然袁绍成了瓮中之鳖啊!”
“叔父,未免夜长梦多,还是速速下令继续进攻把!”
楚云当然也很兴奋,不过有刘备的前车之鉴在,现在他只有亲眼目睹袁绍身死,才能安心。
“嗯,说得是,众将听令!冲锋!”
曹操一声令下,骑兵们井然有序地保持着阵型以两翼之势,对河流中的残余袁军进行包夹,并不断以骑射的方式进行袭扰。
不,严格来说已经算不上是“袭扰”了,因为单单是弓箭,就已经对袁军造成难以抵御的打击。
当两万精骑彻底将袁军团团包围在河流中心时,袁绍的周围除了谋士们,只剩下几位遍体鳞伤的将军,还有寥寥三百余人。
眼见四周都是曹军的精骑,刺耳的马蹄声以及自家将士临死前的哀嚎,前一刻还一心想着回冀州就能东山再起的袁绍,两眼一闭,一声长叹。
任谁都看得出,在这种情况下,袁绍已无任何逃出生天的可能性。
下一刻,在众人还来不及阻拦的情况下,袁绍骤然拔剑自刎!
袁绍,袁本初,汉末横行一时的最强诸侯,就这么讽刺地死在了自己的剑下!
也许他算不得一世英雄,但至少也是一时英雄。
目睹英雄走向末路,楚云心中百感交集。
曾几何时,袁绍的大名还如雷贯耳,纵是曹操也不得不避其锋芒,看起脸色,甚至将“大将军”的官位,都对其拱手相让。
可相隔不到两年,袁绍就已然成了剑下亡魂!
这,就是乱世。
袁绍突然自尽,留下的谋臣诸将们,全部不知所措。
“主公!”
“袁公!”
“明公啊!!!”
他们既不知该做什么,也不知道等他们的是怎样的命运。
他们只顾着看那袁绍的遗体,嚎啕大哭,却不知几人是假,几人是真。
目睹这一幕,曹操的心中同样是感慨万千。
在年少之际,他与袁绍策马同游,既行侠仗义过,也一起干过不少缺德事儿。
而各自起兵后,袁绍也曾在他危难时,像老大哥一样,给予自己鼎力支持。
可时至今日,两人却兵戎相见,水火不容,直至袁绍身死!
“本初老哥!若非乱世,你我何尝不能做一世兄弟?!”
第326章 剑指冀州
有感而发后,望着袁绍倒下的身影,曹操先前那一股戾气,与决绝的杀意,都化做悲凉感。
在前呼后应之下,曹操策马来到郭图、田丰、沮授,以及张郃、高览等昔日隶属袁绍麾下的文臣武将面前。
这些人自知已沦为俘虏,张郃、高览为武将,性子自然更烈一些。
“曹贼!要杀要剐,给本将军一个痛快!”
高览最先破口大骂,摆出一副悍不畏死的姿态。
他倒是确实不怕死,但谋士们一听,就各个变了脸色。
尤其是郭图,闻言心头一凛,对高览是恨得牙根痒痒。
在他看来,高览死到临头还要口出狂言,只会更加激怒曹操,进而牵连到他郭图也难以活命。
见此人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曹操眼中反倒闪过一抹欣赏之色。
“这是何人?死到临头安敢在此大放厥词?”
曹操扭头向身后随行的许攸问道。
“回禀孟德兄,此人就是高览,袁绍麾下为数不多的猛将,此人武艺不凡,深谙兵法,是能独当一面的将才!”
许攸了解曹操,知道曹操素来爱才,再加上他过去和高览的关系不错,这生死关头,既然能帮,他自然是要帮上一把,说几句好话。
高览脑子转得不快,正要开口继续痛骂曹操,却被身后同样灰头土脸的张郃在其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这一下疼得高览浑身一哆嗦,虽然没回头,却也意识到张郃的绝不会平白无故这么掐他。
他脑子转得不快,但并不是愚蠢之人,结合情景,想起方才许攸的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许攸的话,意在保他一条性命。
如此一来,高览只隐忍不言,任凭曹操发落。
“嗯……”
曹操倒是没注意二人的小动作,方才的大胜以及亲眼目睹袁绍身死,他难免一时之间志得意满,注意力也涣散了许多。
“高览,我念你是个将才,又有子远替你美言,你若肯悬崖勒马归顺于我,非但可免一死,日后若能建功立业,仍不失拜将封侯的机会!”
对于一个生死都系于自己一念之间的敌将来说,曹操能讲出这番话,胸襟已经是相当宽广了。
高览本以为自己难逃一死,不曾想曹操还愿意给自己归降的机会,当下毫不犹豫地俯身跪拜,哽咽道:“罪将愿归顺司空!”
除了郭图,沮授二人,其他人都带着羡慕的眼光看向高览。
哪怕前一刻旧主身死,高览这就转投敌营,他们也不觉得高览有什么错。
袁绍先前的刚愎自用,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反观曹操恢宏大度,肯既往不咎,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
而郭图看向高览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嫉妒,至于沮授,他是死忠于袁氏的异类,哪怕袁绍身死,他宁可为其殉葬,也不愿改弦易辙投敌。
所以在他们二人的眼力,高览就成了背主投敌的小人了。
接着,之前早就中意张郃的曹昂,凑上前亲口为其向曹操说情,曹操本就不打算大开杀戒,更不会折了儿子的面子。
于是,张郃就稀里糊涂地加入曹昂麾下,成为羽林之中的一员偏将军。
而张郃自己,始终没想明白,先前在战场上,被自己骂得狗血喷头的曹氏大公子,为什么要主动替自己说情,难道他是想以后满满折磨自己,报复自己?
可是面对曹昂还有羽林诸将们的热情,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想多了。
自己是败军之将,又是降将,但整个羽林自曹昂而下,没有任何人对他有半句言语上的冒犯。
相反的,他们还迅速与张郃勾肩搭背地聊起行伍中人最热爱的话题。
聊着聊着,张郃才知道,闹了半天,原来是大公子欣赏我!
嗯,大公子果然是人中龙凤,能看出我张郃的不凡之处!
那能生出这等少年英杰的司空,自然也是当世英雄了!
就这样,张郃既感觉一切说得通,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就这么融入羽林的“大家庭”。
至于袁绍麾下那一干谋士,在询问过楚云、郭嘉、荀攸、许攸、刘晔五人的意见之后,曹操终于做出了决定。
将田丰、沮授严加看管,至于郭图嘛……
就地斩首!
当然,最极力主张斩杀郭图的,就是许攸本人。
曹操等人也看得出,这许攸过去八成和郭图不对付,这谏言难免出自个人恩怨,而并非于公。
但明知如此,曹操念在许攸于此役做出巨大贡献,还是满足了许攸的心愿,让他得以公报私仇了一回。
随便找个借口斩了郭图之后,曹操还将郭图的首级交给许攸处理。
听说,当晚许攸练了至少一个时辰的踢蹴鞠。
——
此次大胜,曹操命人将袁绍的尸身好生保管,便在重新夺回的延津城内,大摆宴席,军民同庆!
曹操毕竟是当世枭雄,虽然因袁绍之死而得偿所愿,但也不过是兴奋一个时辰,就从那股狂喜之中逐渐回过神来。
袁绍确实死了,他曹孟德最大的心头之患没了。
可是河北的青、幽、并、冀四州之地,仍还分别被掌控在袁绍的三个儿子以及一个外甥手里。
所以这曹操明白,自己只是向一统河北成功迈出了最为重要的一步。
接下来,还是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故而照例,这宴席之上,名为欢庆,实则还是集结群臣的智慧,商议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首要该做出决定的,就是接下来应该直接打进冀州,还是先修生养息一阵。
这次曹操大败袁绍,聚歼二十万袁军,自己的折损不过两、三万,可谓大获全胜。
但维持十几万曹军的粮草供给,可谓日渐艰难,只靠先前楚云、徐晃二人劫回的粮草,仍是杯水车薪。
哪怕是荀彧在颍川动员百姓们大力支持战事,曹军的粮草依旧是维持得极其勉强。
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曹军要继续攻打冀州各郡县,就只能胜,不能败。
不仅如此,还要速胜一阵,攻占一城之地,以供曹军驻扎和补充粮草辎重。
面对并不乐观的情况,也有谋士打了退堂鼓,建议曹操先休养生息,反正袁绍已死,河北未必会像以往一样,如铁桶般团结。
曹操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而是又将问题抛向最为倚重的谋臣们。
宴席之上,荀攸没有贸然站起身,只是笑了笑,朝着曹操拱手道:“主公,在下觉得,袁本初身死不久,其死讯一旦传回河北,比致四州震动,这正是主公动兵的好时机!”
郭嘉似乎是喝酒呛到,咳嗽了几声,笑道:“主公,在下也认为,我军不仅应该动兵渡河北上,而且动作应该越快越好!”
曹操微微点头,又将目光落在许攸身上。
一来,许攸自知初投曹营,虽建有大功,但若是公然反驳两位重臣谋士的意见,还是颇有不妥。
二来,他远比旁人更清楚,袁绍那三个儿子,全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家伙,袁绍在世时,尚且不是曹操的对手,如今袁绍一死,他们自己恐怕都要乱成一锅粥,更别说能抵御得住曹操的兵锋了。
“司空,在下知道,袁本初三子,袁谭、袁熙、袁尚素来不和,尤其是长子袁谭与三子袁尚,彼此势如水火,难以相容。
如今,袁绍既已死,他们三人即使不为了争权夺利而同室操戈,也必然会彼此忌惮互不照应,如此一来,岂非正是司空您用兵的好时机么?”
许攸的这番话,说得是相当在理,曹操闻言不住点头,脸上已浮现出几分笑意。
随后,曹操还是看向楚云,等待着他进行最后的拍板。
这一情景,也在众人的预料之中。
半渡而击,计诛袁绍一事,早已在军中传开,现在楚云的威名在军中更是如雷贯耳,达到人尽畏之的程度。
楚云只是淡然一笑,道:“几位先生说的都有道理,袁绍既死,理当趁乱进军冀州,一举收复四州之地!”
要说袁绍的三个儿子究竟有多废,楚云是比许攸还要清楚。
在亲眼目睹袁绍身死的一瞬间,楚云就已经把青、幽、并、冀四州之地默认为曹氏的属地了。
现在,袁绍三子根本不足为虑,真正让楚云感到头疼的,还是不知逃遁到何处的刘备,以及在宴席上处境尴尬的孙策。
且不提刘备,单论如何处理孙策和江东,就已经让楚云想得头大。
经此一役,袁绍已死,曹操取而代之,一跃成为天下势力最大的诸侯。
等收复河北四州之地,曹操就算称王称帝,也是轻而易举。
但从孙策的反应上看,他应该是想找个借口离去,不再掺和曹操与袁氏之间的争斗,回江东继续发展自己的领地。
孙策其人,作战骁勇,极善用兵又野心勃勃,更有周瑜这等奇才忠心辅佐。
如果此次纵容他离去,难保以后不会成为曹操的大敌。
论亲疏,自己跟曹操无论是亲情还是利益,都注定要坚定地站在一起,立场上楚云是不可能有所动摇了。
但孙策毕竟是乔紫青的姐夫,也就是自己的姐夫。
从理智的角度上讲,现在就找个借口软禁孙策,甚至直接杀了孙策,是最保险最万无一失的手段。
但楚云实在狠不下这个心,一旦这么做了,他和乔紫青的关系就算不决裂,也会产生巨大隔阂。
在这乱世之中,楚云地位虽已越攀越高,可真正知道他是谁,能与他交心的,唯有爱妻乔紫青一人。
二人一路走到结合成婚,并不容易,楚云有心助曹操一统天下,却不愿为此伤了乔紫青的心。
因此在这左右为难之际,楚云始终想不出两全其美之法。
曹操倒是想不到,楚云的心理活动这么丰富,只是听楚云也支持打冀州,当即拍板道:“好!那全军休整一日,即渡河北上!”
“主公明鉴!”
众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
冀州,邺城。
此处的大殿实在了得,其金碧辉煌,奢华程度哪怕是许都的皇宫,也不配与之相提并论。
单凭这大殿的气派和规模,就足以见得袁绍在建造此殿时,胸中已暗藏帝王之志。
一间闺房之内。
风华稍逝的一位夫人,正端坐在床榻上,正对着铜镜。
她的身侧,一位容貌俏丽至沉鱼落雁的少女,正帮着夫人梳妆打扮,整理仪容。
黛眉杏目,眼波流转之中,仿佛蕴藏着一股灵气。
少女的青葱般的双手,如雪白的肌肤同色。
尽管她为夫人梳妆的动作灵巧而娴熟,但从那双光滑白嫩而细腻的葇荑上,不难看出,她并不是常做类似事情的卑微侍女。
从她与贵妇人身上的衣物布料如出一辙,也足以见得她的身份不低。
自镜中欣赏着着少女为自己整理的妆容,夫人满意地不住点头,正当她沉浸其中,门外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却打破了此处的平静。
“门外何人?”
妇人脸色一变,质问声中带有几分不悦。
“夫人,审配大人求见。”
“他一文臣,见我这妇道人家做甚?”
“审配大人说有要事,务必要见到夫人,亲口相告。”
夫人脸色一变,心中“咯噔”一声,催促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按说这房间内只有两个女眷,审配身为男子,进入并不合规矩。
但这妇人似乎想到某种不该发生的可能性,情急之下,也就顾不得这么多了。
片刻后,一位绿袍老者匆匆入室,脸色惨白不见一丝血色。
瞧他这神情,任谁都猜得出定是发生了大事。
“夫人,大事不好了!”
说完,审配一抬头,才发现少女也在,随年长对方一辈不止,还是要低头向少女行礼。
“原来少夫人也在。”
意识到自己碍眼的少女微微颔首,落落大方地站起身。
“母亲,妾先行告退。”
妇人没有挽留,只是道了声“好”。
“审配大人,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眼看着少女离去,确认门被关严后,夫人才急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