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回府,又一位神秘客人
闻言,乔紫清的脸上同样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与楚云手牵着手,在他的帮衬下,跳下马车。
乔紫清回过头,看向被先前榨来的珍贵草药堆满的另一辆马车,愁眉不展道:“人都走光了,你总不会指望我和你两个人把这辆车弄回去吧?”
楚云不懂驾车,但没吃过猪肉也算见过猪跑,然而,且不说堂堂羽林中郎将沦为马车夫在大街上驾车运货,传出去有多丢人,如此一来,另一辆马车无人驾驶,总不能丢在这里,让乔紫清跟自己一起在车前马驹的背上丢人现眼吧……
附近漫步的百姓已有个别人开始对楚云指指点点,似乎很好奇此处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楚云危难之际,街头巷尾突然冒出两位衣着平平无奇的男子,自不同方向来到楚云、乔紫清的面前。
楚云下意识地将乔紫清护在身后,正当他寻思这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还会有人胆敢对自己不利时,在细加端详此二人的容貌后,楚云有种隐隐熟悉的感觉。
“你们二位莫非是……?”自打入城,楚云还是第一次露出笑容。
见楚云这等大人物能认出自己,这二人皆是一喜,其中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低头作揖道:“小的们是河南尹府上门客,特来替家主为中郎将接风洗尘,家主交代小的们向中郎将致歉,他老人家因司空大人之命,无法亲自前来迎接,还请中郎将切勿见怪。”
这二人口中的“河南尹”便是最早与楚云交好的“老大哥”董昭,自楚云出仕,二人虽聚少离多,但兄弟情谊从未因此生分。
看样子就连董昭也被曹操警告过在此敏感期间,尽量要疏远楚云。
而董昭顾念二人兄弟般地交情,只得派遣自家门客低调地代表自己,迎接楚云归来。
这两位门客都是董昭心腹,过去楚云与他们打过不止一次照面,一番客套过后,二人主动揽下驾车之责,让楚云与乔紫清回到马车上安坐。
“看不出来你的人缘倒还不错,都这种时候,还有朋友肯派人来帮你的忙。”回到舒服的车厢内,乔紫清戏言道。
“这可是当初我一文不名时就交好的老大哥,对我向来多有照顾。”
提起董昭,楚云心中一阵温暖,当初二人可谓不打不相识,自结交后关系日益亲密,自己在诸多事宜上没少麻烦董昭,但想到这位老哥哥对自己有求必应,就颇为感动。
“虽不曾谋面,但从此人的为人处世来看,确实是个不错的家伙。”
“哟!难得紫清小姐能说几句人话,这明天的太阳,怕是要打西边出来了!”
“哼!”乔紫清撇过头娇哼一声,柔顺的黑发随之摆动。
楚云微笑着不再言语,他知道乔紫清之所以难得地夸董昭几句,是因为幸有董昭出手,提前派人前来相助,那一车药材才得以平安送回府邸。
熟知楚云府邸位置的二人对整个许都亦是轻车熟路,纵然刻意绕行一些避人耳目的小道,还是不足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成功驾着两车抵达楚云府邸。
感受到马车的停滞,再次在楚云的帮助下一跃下车的乔紫清看向楚云的府邸,惊呼道:“难怪你先前说你的宅子够大,我还以为你是信口雌黄随意吹嘘,想不到当真这般恢宏!比我两位姐夫在江东的宅邸规模还要大得多!不过你这家伙又不贪财,哪里买得起这么大的府邸?”
这些身外之物楚云向来不爱炫耀,也唯有乔紫清如此夸赞,他才会沾沾自喜,得意道:“当初能买下这栋大宅,同样是仰仗我这位董昭老哥慷慨解囊相助于我。”
“哦?倒真是大方的家伙,很不错。”
“你在想:有这么大的宅子,你就可以安心搞你的医学研究了,是吧?”完全看透乔紫清心中那点小九九的楚云坏笑着点破道。
乔紫清再度撅嘴以娇哼之声作为回应。
受命帮人帮到底的两位董府门客,与出门迎接楚云归来的楚府下人们协力将那整整一车稀奇古怪的药材,严格按照乔紫清的嘱咐搬进被拿来作为药材库的新房间。
对楚云已有婚约的乔紫清有所耳闻的楚府下人们簇拥着乔紫清,向这位未来的女主人请安。
与楚云同样向来不喜热闹的乔紫清此刻心情大好,难得地以不失威仪的姿态面见众人。
正当董府那两位门客向楚云道别之际,乔紫清自怀中取出一枚带有蓝白色花纹的精致瓷瓶,将之递交给先前擅言的高大门客,笑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将此转交给令家主,此药每日休息前服用一粒,连服七日即可停止。”
“这……”门客看着摊开的手掌中那精致的瓷瓶,不知该不该手下,只得向楚云投以询问的目光。
自家主人与中郎将的交情有多深厚,他们心中有数,但这位中郎将的未来夫人,模样当真是天仙下凡,但言谈举止总给人感觉不大正常,这药若是有什么问题,自家主人出了事,他们二人可担当不起。
洞察到二人心思的楚云莞尔一笑,安抚道:“放心收下吧。”
那门客信得过楚云,见状低头道:“谢过中郎将,谢过夫人。”
对于“夫人”这个称号,乔紫清毫无排斥之意,也没有反驳,这让楚云心中一阵窃喜。
送走仍有些忐忑的董府门客,二人一路穿过庭院,进入本属于楚云却因其离去而一直空置的大房间。
楚云难以压抑内心的好奇,向乔紫清问道:“你给他们的是什么药?我那董昭老哥已年过四旬,身体恐怕不比年轻人,你没有乱来吧?”
乔紫清淡漠地说出让楚云满脸通红的话,道:“男人,人近中年,有些事总会有些力不从心……”
一脸黑线的楚云一手捂着头,一手急忙抬起示意乔紫清住口。
带着胜利者笑容的乔紫清正打算开口再调侃楚云几句,房门被轻声推开,一道柔弱的倩影自停驻在门外。
那是一位年过三旬却风华依旧的女子,苗条纤瘦的身段,近乎病态般白皙的肌肤,以及带着几分幽怨却故作坚强的秀美面庞,更是让人看后感觉我见犹怜。
她身上的衣着虽谈不上是绫罗绸缎,却也稍显华贵,怎么看也不像是府中寻常婢女。
况且楚府本就没有婢女。
一时之间,浮想联翩的乔紫清感觉胸口堵得难受,正打算大骂楚云金屋藏娇,却听楚云在一旁冲那女子道:“大嫂,许久不见。”
“大嫂……?”乔紫清在心中惊呼着,心中怒气顿时被疑惑所取代。
这女子,正是吴尘的妻子李氏。
很久以前,楚云就将楚府上下大小事务交由李氏打理,但李氏处事一向谨小慎微,按说不会如此失礼地未经许可就擅闯楚云的房间。
再看李氏神情忧虑,私有心事,与吴尘交情颇深的楚云关切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氏欲言又止,最后调整情绪道:“中郎将,有客人在后花园等您多时了。”
“哦?”楚云脑中闪过无数猜想,又问道:“他来了多久?”
楚云有专门用来接待宾客的大厅,可此人偏偏选择在偏僻的后花园等待楚云,显然是想对自己的行踪保密,所以楚云没有问李氏关于此人的身份来历。
“他已等候大概有两个时辰。”李氏如实回答道。
本打算这就起身前去会见此人的楚云,敏锐地又问了一句:“嫂子,我看你精神似乎不大好,可是还出了什么别的事?”
吴尘与自己几乎同时回许都,眼下正受曹操的召见,至少让李氏如此无精打采的原因不在吴尘身上。
被楚云问道痛楚,李氏眼圈泛红,本不想在恩人面前失态的她,难过地哽咽道:“是倩儿,她病了有些日子,许都中的郎中都瞧了个遍,病情却丝毫不见好转……”
说着,李氏也开始低声抽噎。
李氏口中的“倩儿”便是她与吴尘的独女李倩,这小丫头与楚云一向亲昵,就连乔紫清也从楚云、吴尘的口中对她略有耳闻。
楚云正要看向乔紫清,乔紫清却先一步上前,亲昵地将一只洁白无瑕地玉手搭在李氏背上,轻拍着宽慰道:“大嫂莫要忧虑,小孩子这个年纪生病并不奇怪,我精通医术,担保倩儿很快药到病除。”
平日里乔紫清炫耀自己医术高明时,楚云总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但此次,楚云不禁对乔紫清刮目相看。
“原来这丫头也有如此可爱的时候……”楚云盯着乔紫清的俏脸,心中小鹿乱撞。
“夫人此话当真……?”明明是在向乔紫清询问,可李氏的眼睛还是下意识地望向楚云,似是在向楚云征询其真实性。
“大嫂放心,紫清的医术精湛无比,想当初我于徐州身染伤寒之症,命悬一线之际,正是紫清妙手回春,才将我这条小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楚云认真地向李氏讲述道。
听得楚云如此夸耀,乔紫清下意识地挺了挺本就丰满的胸脯,骄傲地笑道:“走,嫂子且带我去看看倩儿。”
李氏又看向楚云,见楚云点头默许,才破涕为笑,向二人连连道谢,而后领着乔紫清前去供李倩休息的病房。
小丫头的病,楚云相信以乔紫清的医术定能应付得来,目送二人离去后,踏出房门,独自前往自家的后花园,见一见这位苦等自己两个时辰的访客。
还未抵达后花园,在同往花园的长廊中,一股四溢飘散的香气,已让楚云为之心旷神怡。
一路追随者清新淡雅的香气,楚云步入后花园,在姹紫嫣红的花丛中,一位孤零零的白色背影映入楚云的眼帘。
然而即使看不清对方的容颜,只通过这香气,这略有几分熟悉的背影,楚云已大致推断出对方的身份。
楚云恭敬有礼地作揖,朗声道:“在下拜见荀令君!”
这一袭白袍下,背对着楚云的荀彧闻言转过身来,带着恬静的微笑,冲楚云温声道:“闻名不如见面,中郎将少年英雄,今日得见,当真不同凡响。”
要猜出荀彧的身份并不难,因此荀彧这番话,算是在客套而已。
“不敢……不敢。”楚云抬起头,态度仍谦逊尊崇地说道:“在荀令君面前,在下哪里算得上什么‘英雄’,只是,不知令君来访,所为何事?还望令君相告。”
对楚云而言,这是个极其敏感的时期,曹操三令五申自家文臣武将在近日不得与楚云有所接触,荀彧身份尊贵,即使违逆曹操之令,也不会遭受责罚,但楚云猜不出,究竟是何事使得荀彧甘愿违逆曹操的意愿,也坚持要来会见自己。
而且,还是卡在自己回府的这一时间,可见此事非但对荀彧至关重要,而且刻不容缓。
“中郎将快人快语,我也就不兜圈子。”见楚云态度如此果断直接,荀彧也就收起预备好的虚伪之词。
“请令君示下。”楚云再度拱手道。
荀彧转过身,凝视着楚云,叹息着问道:“不知中郎将可还记得,明公当初与吕布交战一事?”
“历历在目,怎敢忘怀……”
“哎……”荀彧再度长叹,继续道:“那中郎将是否记得,交战之际,战事不顺,司空曾亲笔致信许都,询问我等破敌之策?”
楚云稍作回忆,答道:“确有此事。”
“问题就在于此,明公的书信指明要交给我侄儿公达,只不过那些信件并未传至许都。”
“那它们去了哪里……?”
荀彧黯然摇头道:“无人知晓,怕是信使在路途上皆为贼军所害也说不定。”
“可如今战事已了,我军大获全胜,此事当随风而去,令君又何必介怀呢?”
“介怀此事的,不是我……”荀彧无可奈何地合上眼,长出一口气道:“是明公。”
“叔父?!”楚云险些惊呼出声,幸好在来此之前他已命府上众人远离此处。
第210章 荀彧之托
“嘘……”荀彧做出不符合身份的噤声之举,悄然道:“中郎将莫要声张。”
楚云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当下整理表情,深呼吸后,低声问道:“令君说的可是真的?”
“若非如此,我今日又岂会来叨扰中郎将。”以荀彧的身份,本不必对楚云这般敬畏,可见此次荀彧确实遇上了麻烦。
多年前,曹操起事之初,虽有宗族弟兄响应,但始终不曾有世家大族的名士前来投靠,就是因为曹操的父亲虽也曾通过买官的方式位列三公,但其阉宦之后的出身依旧为世家大族们所嫌弃厌恶。
直至荀彧作为开辟者般的存在,成为第一个投靠曹操的名士,此后,曹操在天下诸侯中的地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荀彧作为榜样,士人们开始愿意尝试接受曹操,并投靠曹操,譬如与荀彧同样出自颍川荀氏的荀攸,宁可赋闲在家数载也要坚决弃袁绍而去的郭嘉这等为曹操倚重的谋士,虽有曹操迎献帝的因素在内,但荀彧这位曹操谋士集团的领头羊,还是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毫不夸张的说,没有荀彧,也就没有曹操如今群星璀璨的颍川谋士团,曹操更不会有今日之盛。
自荀攸投靠曹操以来,虽不曾立下大功,但在数次小型战役中屡献良策,也颇为曹操所喜,如今为已经过去的事耿耿于怀,还明确表示要借此事追究荀攸的罪责,这属实让人费解。
“可是……”楚云警惕地看着荀彧,感觉事情似乎远不止这么简单,“令君,公达先生是您的侄子,叔父眼下若是执意要追究公达先生的责任,令君来找在下,在下恐怕也是有心无力,爱莫能助。”
开玩笑,荀彧在曹氏集团的地位近乎与夏侯惇齐平,甚至还隐隐凌驾于夏侯惇之上,如曹操的合伙人一般。曹操既然扬言要向荀攸问责,就代表此次连荀彧的面子都不打算给,这种时候,荀彧来找楚云,岂不是要拉楚云上贼船。
“中郎将说笑了,如今朝堂之上,谁人不知明公最信赖之人,非中郎将莫属?”
这么大一顶帽子,荀彧眼睛都不眨一吓就直接扣在楚云的头上,吓得楚云连忙摆手否认道:“令君莫要取消在下了,以令君的身份,想必已经收到叔父即将撤去在下兵权的消息,今日众将凯旋,叔父召见所有将军,却偏偏唯独不召见我,这不正是说明,叔父对我有所疏远么?”
楚云的一番言论,引得荀彧忍俊不禁,笑道:“明人不说暗话,中郎将又何必说这些戏言?明公刻意表现得疏远中郎将,不过是为了混淆视听,掩人耳目,糊弄的是那些庸碌之辈,以明公与中郎将间亲如父子的关系,怎会当真疏远中郎将?”
曹操与楚云上演的这一出戏码,但凡稍有心思的明眼人都瞧得出其中玄机,理所当然是瞒不过荀彧的慧眼。
见瞒不过荀彧,楚云只得无奈承认道:“好吧,不知令君究竟希望我怎么做?还请令君示下。”
见楚云松口,荀彧心中暗喜,表面不动声色,恬静地脸上露出微微笑意,道:“眼下明公与中郎将表面疏远,想必会一直持续到七日后的早朝,此次上朝,明公会论功行赏,册封先前徐州之战中的有功之士,待退朝后,在下恳请中郎将,务必赶在此次早朝前,面见明公,为我那不争气的侄儿善言几句吧!”
说着,荀彧竟屈尊向楚云躬身作揖,惊得楚云连忙低头作揖回礼。
“令君……这……”楚云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应对。
楚云并不清楚曹操究竟哪根筋不对,要揪着已经过去的这点鸡毛蒜皮小事不放,打算向荀攸这等重要谋臣发难,但直觉告诉楚云,此事绝不像荀彧所说的这么简单。
因此,楚云的内心是想拒绝的,但想到人家堂堂荀令君纡尊降贵来府上登门拜访,上赶着求自己出手相助,脸皮薄的楚云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推脱拒绝的言语。
见楚云神色间有为难之处,荀彧俊逸的面容上也流露出一丝过意不去之色,但最终他还是坚定地向楚云坚持道:“还望中郎将出手相助!”
荀彧那近乎恳求的言辞,使得楚云更加为难,想到自己先前出战时,身上披着的一直是荀彧所赠的软甲,再加上自己本就对荀彧高洁的品格怀有憧憬与敬意,最后只得把心一横,勉强道:“在下不敢向令君保证什么,只能说,愿尽力而为……”
“既如此,在下多谢中郎将仗义出手。中郎将远道而归,想必身心疲惫,在下就不久做叨扰了,告辞。”
就好像生怕楚云下一秒会反悔似的,荀彧抬起腿就要离去。
“我送您。”
“中郎将请留步,不劳烦中郎将了,还请中郎将安心歇息,”
打算亲自送其离去的楚云被荀彧阻拦。
如此,楚云只得目送荀彧健步如飞地迅速离府而去,明明只来过一次,荀彧却能以强大的记忆力记住来时所经过的每一条路,以致仅凭自己也能在错综复杂的偌大楚府安然离去。
“哎,这个荀令君,此次当真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眼睁睁看着荀彧离去的楚云一声长叹,懊恼地挠头感叹道。
再大的难题,既然已经应承下来,懊恼已于事无补,楚云唯有静下心来,细细思量。
基本上,唯一可以明确的一点就是曹操打算找荀攸的麻烦,不必说,当初徐州之战荀攸未曾回书信只是一个幌子,无异于荀彧的一面之词,曹操要为难荀攸的真正原因,定是另藏玄机。
初回许都的楚云情报不足,过早地胡乱下判断同样毫无意义,想到此处,楚云又是叹了口气,朗声道:“来人!”
本该立刻有人奉命进门静候吩咐,然而楚云这气势十足地一声令下,竟无人回应,若非这后花园已空无一人,向来定是尴尬至极。
楚云一拍自己的脑门,方才想起先前正是自己下令将下人们都支开。
本打算谴人出门打探相关消息,但楚云转念一想,兹事体大,若真交给府上那些久未谋面的门客去办,楚云还真有点不放心。
想到尚有七日的时间,楚云觉得也不必急于一时,今日车马劳顿,着实疲惫,索性就将此事暂且搁置,日后再说。
起身离开后花园,带着一身百花的芬芳气息,楚云穿过蜿蜒的长廊,重新回到大厅,并踏进供吴尘女儿吴倩休养的病房。
刺鼻的腥苦气味勾起楚云的回忆,守在木制床榻旁的乔紫清正用药匙在给脸色红润的吴倩悉心喂着乌黑的汤药,看起来被乔紫清端在左手上的那碗汤药,就是这刺鼻气味的源头。
从一旁的李面容上那舒展开的眉头,以及拨云见日般的浅浅笑意,显然经过乔紫清出手医治,吴倩小丫头的病情已大有好转。
楚云的脚步很轻,唯一面对着楚云的吴倩见到许久不曾见过楚云,惊喜不已,小丫头的神情变化驱使着乔紫清与李氏几乎同时转过头,看向楚云。
“楚叔叔!”一眼就认出楚云的小丫头欢快地呼喊着,瞧她那眉飞色舞的小模样,若不是有病在身,怕是要当场跳下床恍惚雀跃一番。
严格来说楚云与吴尘之间还存在着主仆关系,可本想纠正自家姑娘这没大没小的逾越称呼时,想起楚云此前就一直对吴倩颇为疼爱,李氏最终还是满怀敬意地向楚云、乔紫清轮番致谢。
楚云客气几句,带着让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靠近病床,说笑着逗弄小丫头几句,从乔紫清口中得知,小姑娘只不过是患上比较特殊的伤寒之症,近乎与病毒性感冒,对于不了解病理的庸医来说自是棘手,但在乔紫清看来不过是小事一桩。
从汤药散发出的刺鼻气味就不难猜出,这中药药汤的口感定是格外“刺激”,然而乖巧的小姑娘分外懂事,愣是没哭没闹,在乔紫清的照顾下坚持着将整碗汤药喝得一滴不剩。
“好了,接下来就是要让她好生休息,我们都先出去吧。”悉心替小姑娘盖好被褥的乔紫清冲楚云、李氏二人说道。
被乔紫清惊为天人的绝妙医术所折服的李氏安抚吴倩几句话,见女儿安心合上眼准备休息,当即老实地与楚云、乔紫清一同退出房间,并牢牢管好房门。
拦住正要再度道谢的李氏,楚云微笑道:“大嫂别这般客气了,天色渐晚,还是早些去歇息吧。”
李氏顺从地说道:“我去为中郎将和夫人收拾房间。”
这本该是下人们处理的杂物,但李氏为表达对乔紫清施医救治女儿,打算亲自动手。
楚云再次笑道:“对了,替紫清另外单独准备一间房,空间越大越好。”
纵使心中对楚云与乔紫清为何要分居两室异常费解,富有操守的李氏还是不动声色地点头应下,奉命引领乔紫清而去。
按照先前的约定,楚云当为乔紫清提供舒适安逸的环境供其专心研究医学,现在楚云至少如约履行了承诺。
楚云回房不久,正打算躺下小憩一阵,就收到李氏送来的食物,虽算不得山珍海味,但菜肴的烹饪水平但在这一时代也算是厨子中的佼佼者。
为免李氏尴尬,楚云也就没有言谢而是大快朵颐地将菜肴吃得干干净净。
送走将碗筷收拾完毕的李氏,楚云开始闭目养神,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当天色变得灰暗朦胧之际,吴尘回到府上,面见等候多时的楚云。
不出楚云的预料,与吴尘一道参与今日会面曹操的将士们,对楚云遭到冷漠“排挤”一事大有怨言。
为免吴尘因得知真相而演得不够逼真,楚云此次可谓狠下心来,未曾将真相告知任何心腹。
命为此喋喋不休的吴尘明日起负责小心打探有关颖川荀氏的传闻后,楚云命吴尘退下,在久违的舒适床榻上安心休息了一整夜。
往后的整整三日时间,楚云亲自出马于整个许昌城内费尽心思地彻查关于荀氏的传言,然而结果与同样卖力的吴尘相同,可谓一无所获。
为此焦躁不安的楚云当夜近乎失眠,还是乔紫清无意间撞见回府的楚云,发觉楚云精神萎靡不振,这才特地为楚云准备一碗安神汤药,让楚云当夜得以入眠。
将毫无效果的方法终止后,楚云几乎无计可施,唯有乔装打扮一番,亲自前往司空府上,向曹操问个究竟。
幸好秋季的天气转凉,楚云即使将周身包裹的密不透风,这书脸颊相貌,在大街上堂而皇之地行走也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来到司空府上,眼力不凡的侍卫们皆是曹操的心腹,各个熟知楚云相貌,但瞧出端倪的侍卫们不曾声张只是一声不吭地为护送楚云进入府邸,一路来到位于自己寝室的曹操面前。
连侍卫们尚且看得出楚云的身份,曹操目睹一身厚重打扮的楚云,被逗得哈哈大笑。
对于楚云违逆心思来府上拜谒,曹操毫无恼怒之意,甚至从他眉宇间的神色,楚云料想曹操已猜到自己会前来拜访。
正自饮自酌品尝美酒的曹操,将手里未饮尽的酒杯放下,向侍卫们摆摆手,侍卫们便纷纷会意地乖乖退下。
“贸然前来不曾打招呼,还请叔父勿怪,侄儿斗胆一问,叔父可是知道侄儿为何而来?”楚云观察周围,确认周遭并无他人后,向曹操请罪道。
曹操嘿嘿一笑,亲密无间地挽着楚云坐在床榻的另一头,亲自为楚云斟满一杯酒,递到楚云手上,笑道:“云儿哪儿的话,叔父无奈之下让你受了委屈,得以与你相见高兴都来不及!话说回来,我若猜的不错,是荀彧让你来的吧?”
曹操倒也想趁此与楚云说些叔侄间的知心话,但他知道楚云心中满是疑问,孤儿决定先为其解惑。
如今的朝廷,敢直呼荀彧其名的,恐怕也只有曹操了。
被猜中的楚云更加印证自己的猜想,看来此事果然并非荀彧那一面之词一般简单。
“叔父洞若观火,侄儿不敢欺瞒,正是如此。”
第211章 荀彧的套路
说着,楚云将身上的厚实衣物翻开,露出英俊面容,道了声:“叔父,侄儿失礼了。
接过曹操递来的美酒,将这琼浆甘露一饮而尽后,酒力经过磨练已大有长进的楚云倒也没什么感觉。
“这个荀文若,脸皮当真是越来越厚!自己不敢来我这儿,居然还好意思找你帮忙说情!”曹操的语气虽然温和,但似乎夹杂着一股难以察觉的怒意。
楚云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文若先生乃谦谦君子,怕是为避嫌,不愿让叔父因私废公。”
谁料曹操闻言咧嘴一笑,哼了一声,这次显然不悦地骂道:“狗屁的‘谦谦君子’!”
这话可把楚云吓了一跳,要知道荀彧与曹操相交数载,为曹操屡荐贤才,治理政事更是勤勉卓绝,二人这本该牢不可破的挚友关系,曹操又怎会背后对荀彧如此出言不逊?
将楚云眼神中的彷徨闪烁尽收眼底,曹操拍着楚云楚云的肩膀,眼中流露出宠溺,笑道:“云儿,你天资聪颖,才思敏锐,兵法韬略上的造诣更是让叔父我都自叹不如。”
说着,曹操突然话锋一转,道:“但是这人心难测的道理,你尚未参透,以你的浅薄阅历,还是没能洞察到其中的玄机。”
听曹操语气中满是关切教导之意,楚云心头一暖,谦虚地低头道:“还请叔父指点迷津。”
“云儿你可知,我为何要治公达的罪?”
“荀令君说,叔父是因先前征讨吕布时,公达先生不曾回信献策而被叔父论罪。”
既然曹操有意指点自己,楚云索性就装傻装到底。
“这个文若,真是狡诈!”曹操笑骂了荀彧一句,向楚云解释道:“他明知这不过是我的一个借口,却原封不动地以此告知与你,不过说来也难怪,他的脸皮还没厚到能对你道出真相的地步。”
“不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叔父为何要对公达先生如此动怒?”
知晓荀彧才华与地位的楚云倍感费解地询问道。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云儿你!”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感情用事,曹操自嘲地笑道。
“为了我?!”楚云愕然重复着问道。
“云儿,徐州之战你屡立战功,可谓居功至伟!若无你,徐州战事胜负难料,营救宛城你与云长更是功不可没,以你身上的赫赫战功,我本打算在来日上朝时,表奏天子,敕封你为左将军。”
闻言,楚云受宠若惊,这左将军本是先前曹操为拉拢刘备,在表举其为豫州牧时,对其册封的军职,如今刘备公然背叛朝廷,曹操自然早已奏请天子撤去其职位。
左将军,贵为四方将军之一,曹操肯将如此高位加封于自己,这让楚云如何能不感动。
“叔父,侄儿何德何能,怎配得上染指这等高位……”
楚云说这番话也不全是在虚伪客套,须知这四方将军之职,在如今东汉的军职中,仅次于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以及卫将军之下,为重号将军,如此崇高之位,别说楚云这十六岁的少年,就是跟随曹操征战多年,战功累累的曹氏宗族大将,别说是四方将军,就连职位远在四方将军之下的四征、四镇、四安、四平,也鲜有人能染指。
如此殊遇,就算是曹操的亲儿子,也不会轻易得到,更何况是并无血缘之亲的楚云。
“若论功行赏,以你的战功,就算当真封为左将军,又算得了什么?”
像是在替楚云鸣不平,在发泄般地道出这句话后,曹操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也知道,如果当真要封你为左将军,别说那些汉室老臣们不肯答应,其他将军们也会不满。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以退为进,让他们同意叔父我封你为镇东将军。不曾想,那些自诩汉室忠臣们的嘴脸何其可恨,居然又将此议论驳回!”
“叔父!”楚云热泪盈眶,手中空荡荡的酒杯脱手落地,尽显失态。
镇东将军的职位为四镇将军之一,作为重号将军地位自是不比四方将军之一的左将军,但楚云还是感动得泪水险些夺眶而出。
因为镇东将军这一职位的地位非比寻常,在曹操尚未迎汉献帝入许昌前,天子为引天下诸侯们前往洛阳护驾勤王,曾封曹操为镇东将军,直到三个月后,曹操成功救得圣驾入许昌,被封为大将军,此职位便被曹操送给刘备足足两年,直至刘备落难,曹操加封其为左将军,镇东将军一职便空悬已久。
曹操将这自己曾担任过的军职封给楚云,大有向朝中公卿大臣们表达自己亲近、倚重楚云的意思,这也难怪群臣此前分明与楚云无冤无仇,也要联合起来诋毁楚云,被曹操这般特殊对待,有几人会不眼红嫉妒?
“好啦,这事又没成,何必做这般小儿女之态。”见楚云几欲垂泪,曹操嘴上略做责备,心里却美滋滋的,稍有不慎怕是要笑出声来。
他对楚云可谓百般爱护,当然希望楚云领情,最好是感动涕零,才不会让曹操觉得自己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在曹操的安抚下,楚云情绪平复,问道:“叔父,侄儿还是不明白,叔父要封侄儿为镇东将军,与公达先生有何干系?”
曹操撇嘴道:“与公达并无直接关系,但与文若关系重大。”
说着,曹操不算英俊的脸上渐渐流露出阴冷之色,问道:“那些站出来对我上表封你为镇东将军的大臣们不在少数,但你知道他们的领头之人是谁吗?”
楚云在曹操的启发下,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霎时在楚云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冲向曹操讶然问道:“莫非是荀令君?!”
曹操气不打一出来地哼了一声道:“除了他,还能有谁?平日里他周旋与那些汉朝群臣与我之间,也就罢了,我全当他是在维系我们与汉室群臣们的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他公然替那些家伙撑腰,对我升任你的意图横加阻拦,叔父我当然对他忍无可忍。”
第212章 解决后顾之忧
“叔父是担心河北战事将见分晓,袁绍势力太大,不好对付?”
这种犯忌的话,楚云若不是看在曹操对自己足够关爱信任,也不会如此轻易说出口。
曹操叹息一声,忧虑地说道:“此处并无外人,叔父跟你说句实话,以袁本初今时今日的军力,叔父对上他已是压力巨大,若是他当真击败公孙瓒,一统河北,兼并青、并、冀、幽四大州郡,叔父是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挡得住他进取中原的步伐。”
曹操这话虽然听起来底气不足,但楚云听罢没有任何轻视曹操的想法。
客观的国力摆在眼前,富庶的河北可谓地广民丰,存粮足够袁绍轻松供养数十万大军渡河南征中原三、五年,而且北方只要不出现类似大规模叛乱的情况,袁绍会得到源源不断的钱粮以及兵源补给。
面对即将成长至庞然大物般的袁绍,如果曹操打心底里对其有所轻视,那简直是妄自尊大到极点。
与袁绍的决战,楚云早在很久以前,就开始为之构画,并在战略上苦思冥想,以图早做准备。
“叔父无须过分忧虑,袁绍虽强,但公孙瓒一息尚存,侄儿料想短期内,河北战事还会延续下去。”
听得楚云此言,曹操眼前一亮,期盼地问道:“云儿,你可是有法子对付袁绍?”
应对袁绍的战略,曹操其实同样早就在思量,只是尚未将这一话题提起,与颍川谋士团的谋士们进行商议。若是当真要商量,那曹操也必然会先与楚云单独探讨,然后再去询问其他谋士们的意见。
楚云微微摇头,谈笑自若回答道:“叔父,若是袁绍此刻就能整顿军马,渡河南下,侄儿也束手无策,但眼下叔父拥有最宝贵的东西——时间。”
“继续说。”曹操连连点头道。
“叔父的处境与袁绍不同,一旦袁绍一统河北,将再无后顾之忧,而叔父若是要与袁绍一决雌雄,在此之前,就必须先稳定后方。”
楚云这话算是说到曹操的心坎,曹操眼下最担心的就是一旦开战,位于西南的荆州刘表,以及位于江东的孙策对许都进行偷袭。
以曹操的军力,就算全部投入到前线对抗袁绍,尚且胜负难料,如果还要分兵提防刘表和孙策,那这仗可以说还没开打,曹操就已经输了。
“云儿甚知我心思,刘琦宛城战败被你释放后,刘表虽表面臣服于朝廷,但我们若是与袁绍交起手来,难保他不会再动起歪脑筋!同样,当初我们击败刘备,助孙策保住庐江,这江东小霸王表面上承我们的人情,还以书信致谢,可我们若无暇顾及到他,只怕以他的野心,也不会甘于隔岸观火这么简单!”
曹操一口气说完心中的顾虑,就像是在发泄憋积在胸中许久的怨气一般。
身为一方枭雄,这些令他烦恼不已的心事,他唯有憋在心里自我消化,如今楚云平安归来,他总算有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这种面对强敌时的软弱,曹操本不应该暴露给任何人,哪怕是至亲骨肉,也不例外。
对曹操的信任,楚云唯有真挚地予以回应。
“叔父不妨给张绣增添士卒,让他率本部兵马驻守穰城,若刘表来犯,张绣定能阻敌于外。”
“张绣?!云儿,你莫不是在说笑吧?”
楚云这个建议,着实出乎曹操的意料。
张绣先前降而复叛,如今被贾诩以半蛊惑的方式说服,再次归降朝廷,曹操前些日子表面上对张绣礼遇有加,实则打心底里瞧不起这个“墙头草”,更别说将穰城这种如边关性质的重要城池交给他来驻守。
“此等大事,侄儿怎会拿来说笑。”楚云正色摇头,“宛城、穰城乃是许都西南的两处重要屏障,穰城为第一道屏障,宛城次之。
侄儿斗胆猜测叔父是担心张绣靠不住,会再度临阵倒戈,与刘表里应外合?”
“这等摇摆之徒,让我如何能信得过?”曹操叹了口气,算是痛快地承认道。
“叔父大可不必如此过分忧虑,有贾诩在,此人智谋眼光皆为当世一绝,他定能对张绣痛陈利弊,绝不会做出再背弃叔父的行径。”
“云儿……此事……”曹操顾及楚云感受,稍作措辞,才缓缓道:“不是叔父信不过你,只是你何以笃定贾诩一定会坚定地劝阻张绣?”
对贾诩的才能,曹操与楚云持相同看法,但贾诩此人的风评怕是比张绣还要糟糕,此人眼中唯有个人利益,视万民如蝼蚁草芥,这等冷血无情之人,曹操更不敢信任。
楚云意味深长地浅笑着,回答道:“叔父请试想,一个聪明人在又脏又臭的马厩里不得已住了不知多少年,现在好不容易住进豪华的宅院,他怎会自愿再回到肮脏的马厩?”
曹操愣了许久,僵住的神情逐渐绽放笑意,最后放声大笑。
笑声在房内回荡良久,直至曹操似乎笑累了,这才作罢,但很快他的脸色再度变得严肃起来,又向楚云问道:“以张绣之骁勇,贾诩之谋略,在加上路招在宛城与他们互为掎角之势,要防范刘表这庸碌之辈,倒也不难。
但是那位江东小霸王,可就没刘表那般好对付了。”
话音一落,曹操满怀期待地用索取般的目光看向楚云,因为他知道,楚云既然有法子对付刘表,那自然也就有办法对付孙策。
“叔父说得是,孙策自然远非刘表可比。”楚云点头称是后,又道:“侄儿以为,孙策平定江东内乱,击败严白虎,是铁板钉钉之事。
届时,他一统江东,又手握庐江作为开疆拓土的媒介,定要再攻城掠地,一展其抱负,故而想打消他这份念头,是不可能的。”
“那你的意思是……?”
“侄儿觉得,孙策兵锋日盛,叔父一旦与袁绍交手,自无暇他顾,不如趁现在叔父威加海内,而孙策尚未一统江东之际,对其进一步拉拢,将其兵锋引至荆州,最好能使得刘表与孙策两家相斗,打得不可开交!”
曹操两眼精光四射,赶忙催促道:“快!细细道来!”
“叔父,我听说子孝叔有一女,正值婚嫁之龄,孙策有一弟名叫孙匡,也尚未娶亲,孙策对其颇为爱护。
叔父何不将曹仁叔这一女儿嫁与孙匡,以此让两家再结秦晋之好?”
曹操完全没想到楚云居然对类似曹仁家有哪位姑娘没许配给人,孙策有哪个弟弟未娶妻这等琐事都了如指掌,听闻此计,举拳捶掌,喜道:“妙!甚妙!”
“虽说以后孙策会成为叔父的心头之患,但眼下该害怕的人是孙策,而不是叔父,尚未解决严白虎这等匪患的孙策,此刻最担心的就是叔父率兵袭取庐江,所以,这桩婚事,孙策一定会答应!
待婚事操办后,叔父再派人伪造些证据,交给孙策,提醒他刘表有东进攻袭庐江,将其赶出淮南的打算!到那时,孙策相信也好,不信也罢,所谓‘先下手为强’,摆在他眼前的,都只有主动攻袭荆州,以攻代守,保住庐江不失。
而刘表与孙策一旦打起来,无论谁胜谁负,叔父都可暂无后顾之忧,腾出手来专心对付袁绍了!”
庐江郡及附近各县,是孙策势力范围内,唯一一处位于中原的地盘,也是孙策想大展宏图逐鹿中原的重要根据地。
正是知道庐江对于自己的重要性,孙策在回江东平息叛乱时,才会特地分兵给周瑜,命其务必坚守庐江,不得有失。
楚云一手阳谋、阴谋兼施,阳谋是以联姻拉拢孙策,巩固两家关系,阴谋是捏造刘表要袭取庐江的情报,并透露给孙策,事关孙策的要害之地,别说是深信不疑,哪怕孙策对此消息的态度是将信将疑,楚云就已经赢了。
常言道:怀疑就像一颗种子,一旦生了根就很容易发芽,它会时不时干扰一个人的思维,并影响他的判断。
这些道理,只要讲出来,聪明人一听就懂,曹操当然也不例外。
曹操惊为天人地看着楚云,眉头越皱越深,最后戏谑道:“云儿,你老实告诉叔父,你究竟是不是仙童转世,或者大罗金仙下凡,为拯救天下苍生而特地前来相助于我的?”
这番戏言逗得楚云不禁笑道:“叔父,这世上哪儿来的神仙……”
“我这不也是随口一说么……”说着,曹操在楚云那略显瘦弱的背上轻轻拍了几下,以示鼓励,“听完你的良策,我这胸口都舒畅许多!待来日上朝,叔父定会按你的计策,为张绣、贾诩拜将封侯,命他们二人率军镇守穰城!
至于子孝家那丫头,我会命人多准备些假装,将此事尽快传达到江东,让她与那孙匡尽早完婚!”
就算是天下太平时期,古代女子的婚嫁大事也往往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乱世更是一切从简,楚云与曹操的一席话,就轻易决定了一个楚云此前素未谋面的小姑娘的未来。
确认具体事宜过后,楚云本打算就此别过,可临行前突然想起一事,向曹操询问道:“话说回来,叔父既然要撤去我羽林中郎将一职,却不知要侄儿改任何职?”
见楚云难得地关心起自己的仕途,曹操故弄玄虚地坏笑道:“你不妨猜一猜,若是猜中了,有赏!”
“叔父莫要为难侄儿了,我泱泱大汉,文官之职何其多,侄儿自问猜不到……”
见楚云认输,曹操内心有种难以名状的成就感,本就大好的心情顿时更上一层楼。
“哈哈哈……看来这世上总有难得住你的事嘛!”虽然无异于用了耍赖的方式,曹操还是很满足地打趣道:“且让叔父先卖个关子,待后日上朝,自有分晓。”
“这……”楚云欲言又止,心想自己总不能为此顶撞曹操,只得遂了曹操罕见的玩乐兴致,话锋一转,道:“叔父,有一言,侄儿不吐不快。”
曹操大手一挥,立即道:“眼前又没外人,有什么话尽管跟叔父直说。”
“叔父……”楚云还是慎重地鞠了一躬,这才道:“羽林中郎将一职,过去虽轻如鸿毛,但如今羽林骑经侄儿创立操练数月,已成精锐之师,故而接替侄儿担任此职的人选,还请叔父务必慎重考虑……”
见楚云言辞恳切态度严谨,这次曹操没再卖关子,而是直截了当地道:“云儿你放心吧,我已安排由子脩接任你的位子,这羽林骑到了他手上,你总该放心吧?”
楚云闻言心中顿时松了口气,欣然点头道:“既然是师兄接掌羽林骑,侄儿就无须担忧了,叔父此举甚妙,侄儿佩服。”
曹昂确实是接替羽林中郎将之位的不二人选,既可以堵住朝堂上的悠悠众口,又不必担心这股强大的精骑部队落入难以驾驭的悍将之手。
最重要的是,楚云还惦记着自己对羽林诸将的情谊,如果是由曹昂接掌羽林骑,那么自己还能时不时与弟兄们相聚。
数月以来的心血即将与自己失之交臂,要说楚云一点也不心疼,那是太过夸张,再怎么说楚云也不是圣人,做不到彻头彻尾的无私。
但便宜的是自家师兄,楚云先前心中压抑着的不平衡,须臾间减轻不少。
自入仕以来,楚云结交的兄弟不在少数,但要说关系最亲近的,还是这位师出同门,在自己一文不名时就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师兄曹昂。
似是见瞧楚云眉宇间的落寞,曹操再次拍了拍楚云后背,安慰着鼓舞道:“云儿,叔父知道这事委屈你了,今天只有咱们叔侄二人,叔父把话放在这儿,总有一天,叔父会把亏欠你的,统统给你补上!”
说着,曹操似是早有准备地继续道:“据报,明日,子脩与奉孝他们就会抵达许都,你不妨随我一同去为他们接风,待后日上朝时,我会奏请天子,为你张罗婚事!”
第213章 她有喜了!
听说曹昂、郭嘉二人即将凯旋,楚云心头一喜,正欲开口询问细节,可听到“婚事”二字,顿时一个激灵差点原地蹦起来。
“叔父……关于侄儿的婚事,您打算如何操办……?”楚云不安地尬笑着,嘴角僵硬地动了又动。
“这还用说,自然是要请天子赐婚,再大张旗鼓地宴请宾客,云儿你放心,叔父一定替你操办得妥妥当当,让文武百官一起出席你的昏礼!”
曹操满脸得意的样子,简直像小孩子般冲楚云炫耀着自己的权势,如同在呐喊质问着:“谁敢不给你叔父面子?!”
然而,本该兴奋感激的楚云背脊之上冷汗淋漓,心说:“别闹了!若是让文武百官都见识一下乔紫清的乖张性子,恐怕不把他们吓死,也能把他们吓病。”
对乔紫清的时而冰冷时而调皮的性格,楚云自问只能勉强驾驭,玩意这位大小姐在婚宴之上搞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态势,不止难以收场,就连曹操在朝中的威信也可能受到牵连影响。
楚云不愿冒这个险,只得婉言谢绝道:“叔父,侄儿斗胆请求叔父,可否让婚礼一切从简?”
“从简?!”曹操眼睛像黄豆般瞪得溜圆,“云儿你这是何意?莫非是叔父卸下你的兵权,你不舒服才说出这番等斗气般的言语?”
曹操的语气并无责怪,其眼中目光闪烁着的光芒中,唯有自责、难过。
对于曹操的心情,楚云完全能够理解,他定是觉得将楚云数月来的辛苦累积再度一朝削去,太过对不住,才会想在昏礼上为楚云大操大办,以此弥补心中对楚云的亏欠。
但曹操显然误会了楚云的意思,楚云之所以会提出婚事从简,只是他与乔紫清都对铺张热闹的婚宴,还有与那些素不相识的百官们虚与委蛇毫无兴趣。
“叔父误会侄儿了,这天下即使世人都不理解叔父,侄儿也理解叔父的苦衷。”
曹操感动得手都在无意识地发颤,转悲为喜道:“那你为何还要提出这让叔父更惭愧的要求!难道以叔父的能力,还不能替我最喜爱的侄儿把婚事操办好吗?!”
眼看着曹操委屈的望着自己,楚云心头一软,但还是坚决拒绝道:“叔父,只是紫清最近身体不适,心情也跟着变差了些,平日侄儿对她多有迁就倒也无妨,侄儿担心若将婚事大操大办,她口无遮拦会给叔父惹麻烦……”
第一次见到乔紫清,曹操就知道这姑娘的心性与寻常的名门闺秀大有不同,再加上曹操对楚云的态度早已是深信不疑,所以下意识地根本没去考虑过楚云在撒谎。
“紫清病了?情况如何,要不要……”
先前在徐州,乔紫清曾治好楚云以及下邳军民们感染的伤寒之症,虽是一介女流,但在曹操眼中亦是有功之臣,念及其功劳。
下意识起了关切之心的曹操本想问,要不要请宫中太医们为乔紫清诊治,但转念想起乔紫清的医术想必还在那些太医之上,这说到一半的话,就不得不咽回去。
“劳叔父关心,紫清的病情经她自己诊治已无大碍,但侄儿为保险起见,还是希望叔父能打赢侄儿,将婚事从简办理……”
“这怎么行!”曹操当即打断楚云的话,就好像楚云被谁欺负,他要站出来为其出头似的,义愤填膺道:“既然紫清病了,那更该将婚事大操大办,为她冲喜才是,没准婚事一办,她这病就不药而愈了!
至于你担心她一时失言,给叔父我添麻烦?无妨,只要她不是当众辱骂天子,叔父我都替她兜着!”
曹操如此慷慨仁义,可不是冲着乔紫清,而是冲着楚云以往的功绩与忠心。
见自己的话非但不起作用,反倒激起曹操对自己的愧疚感,当下心中大急。
所幸楚云脑筋灵活,急中生智,想出另一个算不上妙的歪主意。
“既然叔父盛意拳拳,侄儿也只好跟叔父说句实话了……”
说着,楚云两手来回搓揉个不停,故意装出一副很难为情的模样,看似心虚地支吾道:“其实……叔父……紫清她不是病了……而是……有身孕了……”
“什么?!”一向沉着冷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成习惯的曹操,在听完这句话后,失态地惊呼一声,分贝高得几乎将楚云震得耳朵生疼。
“惭愧……是侄儿一时冲动……没能自制,才做出这等事来……侄儿担心叔父若在昏礼上大宴宾客,万一被谁看出紫清身体有异,非但有损我与紫清的名节,也会连累叔父受人诟病讥讽……”
此刻,楚云展现出职业演员般的高超演技,将一个不慎将清白姑娘搞大肚子的心虚少年扮演得淋漓尽致。
被成功骗到的曹操嘴巴张开又合,良久说不出半个字来。
怔住好一会儿,曹操才渐渐回过神,肃然问道:“云儿,你说的可是真的……?这种事可开不得玩笑……”
楚云见曹操被自己忽悠得将信将疑,连忙趁热打铁,点头道:“不敢欺瞒叔父……叔父莫要忘了,紫清她通晓医理,自行把脉后,已确认是喜脉无疑……”
“嘶……”曹操绕着楚云转了一圈,哭笑不得地说道:“你小子……够可以啊!叔父先前还一直以为你蛮老实!现在看来,你倒是颇有叔父年轻时的风范啊!哈哈哈哈……”
见曹操肆意大笑,楚云暗自松了口气,心想万一曹操对自己有所怀疑,当真派几个太医去给乔紫清把脉,那可就当场露馅了。
不过说出这番话的楚云心里也开始有点懊悔,心想十个月后若是乔紫清生不出孩子,自己该如何跟曹操交代?总不能跟曹操说这孩子胎死腹中吧?
抱着得过且过的想法,楚云将这个忧虑暂时抛诸脑后,以心虚地笑容回应着曹操的调侃。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强大”的理由终究还是说服了固执的曹操,迫使曹操不得不让步,打赢将楚云与乔紫清的婚事从简办理,不过曹操还是坚持自己身为楚云的叔父,一定要亲自出席昏礼,作为楚云二人的高堂。
敲定昏礼事宜,楚云与曹操道别,离开司空府邸之时,天色已近黄昏。
第214章 只谈风月,不谈公事
无视甘宁那火冒三丈仿佛要吃人般的眼神,畏惧承受楚云怒火的许褚丝毫不犹豫地将甘宁给卖了。
“仲康!你小子……!”甘宁向许褚虎目怒视,若不是楚云在这镇着,他怕是要连许褚也一起打。
当然,这二人若真赤手空拳交起手来,谁胜谁负,还真不一定。
被楚云再次瞪了一眼的甘宁,悻悻地倒退半步,开始为自己辩解道:“中郎将,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哦?那就给你个机会,说来听听,让我从你口中了解一下‘事实’。”楚云皮笑肉不笑地冷声道。
甘宁正欲开口,方才还与甘宁大打出手的吴尘突然插言道:“等下,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这句话倒是提醒到甘宁,如梦初醒的甘宁猛然看向周围,大厅内唯有自家弟兄,这才松了口气。
楚云猜出话题的敏感性,面色微沉,叹息道:“走,先跟我过来。”
话音一落,楚云引领着像打了败仗的降卒似的众将,来到乔紫清的房间门外。
楚云冲门口的侍女摆手道了一句:“都下去吧。”
没见过这阵势的侍女们哆哆嗦嗦地连忙挪动着小碎步快速退去。
推开房门,只见乔紫清正借着残阳透射进房间的余晖,专心致志地如往常一般阅读着记载着医理的竹简。
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乔紫清头也不抬,不咸不淡地抱怨道:“楚云,跟你说了多少次,要敲门!敲门!敲门!”
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即使从脚步声也能判断出随楚云一道而来的另有其人,乔紫清还是一点也不给未婚夫留情面。
“下次,下次一定。”一见乔紫清那张恬静温婉的秀美容颜,以及那看似冷若寒霜实则蕴含着暖意的眼神,楚云的气也就瞬间消了大半。
本打算询问楚云为何“造访”,然而乔紫清刚放下手中的竹简抬起俏脸,在目光触及吴尘、甘宁二人之后,就憋不住地失声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乔紫清毫无淑女形象地指着甘宁脸上的瘀伤,笑道:“这是什么,哪来的国宝?”
虽然一点也听不懂乔紫清在说些什么,甚至乔紫清这接近现代人的反常举止,在羽林众将的眼中就像个疯子。
但众将不得不承认,中郎将夫人的美貌,真是千年难得一见!
“我等拜见夫人!”众将异口同声地向乔紫清抱拳行礼。
唯一能听得懂这调侃之言的楚云,倍感头疼地捂着脑袋,无奈道:“别说笑了,这种外伤,对你来说应该是小事一桩吧?”
楚云的话还没说完,乔紫清就忙着从左手旁放置的药匣中,取出一枚不大不小的瓷瓶。
将橡木制成的瓶塞拧下放到一旁,乔紫清将瓷瓶递到还楞在原处的楚云手上。
“这是我自制的跌打酒,给他们二人在伤处敷好,每日一次,三日后自然伤势痊愈。”
自指尖传来电流般的触感,楚云手指一个不稳,险些将瓷瓶失手丢到地上。
见楚云只是看着自己,一动不动,乔紫清以纤指拨开额头旁柔顺的秀发,问道:“还愣着干嘛?难道这种小事还要我亲自动手?”
在众将面前,不愿使用现代用语的楚云顿时心中一阵不爽,不愿在都嘴上落居下风的他,只得阴阳怪气地嘲讽一句:“遵命,医圣大人。”
众将各个看着楚云出丑,对楚云的敬畏感终于少了一分,心想这世上果真一物降一物,任凭中郎将,沙场驰骋用兵如神,还不是要在夫人面前斗嘴吃瘪。
将众将欲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尽收眼底,楚云坏笑着凑近吴尘、甘宁身前,阴声道:“乖乖站着别动,今儿我就好好伺候你们两位爷,亲自给你们涂药!”
“啊——!”当楚云站着跌打酒的手指触及二人伤患处的刹那,杀猪般的叫声顿时响起,在整个房间内不断回荡。
当然,楚云在上药的过程中,绝对没有故意加重力道,让他们二人再吃些苦头。
很快,因发出“噪声”而被乔紫清以“打扰我读书”这个正当理由赶出房门的众人,在楚云的带领下,一路穿过错综复杂的庭院、花园、池塘,来到楚云的个人房间内。
即使是豪宅,考虑到主人会用自己的房间待客,但容纳如此多的数量,楚云还是感觉房内略显拥挤。
命众人与自己一同席地而坐,众将在楚云的反复要求下,这才放着胆子忐忑地与楚云坐成一圈。
楚云房内的地面上铺满共六张色泽光鲜的虎皮毯,使得三人完全感受不到大理石地砖的僵硬触感,反倒异常属实,别说与军营的艰苦环境相比,就算是一般的床榻,也比不上这皮毯舒服。
“现在,说说吧,到底发了哪门子疯?”楚云看着因伤势时不时脸部抽搐的甘宁,淡然问道。
“中郎将可知,司空要罢黜您的羽林中郎将之位?!”提及这一话题,甘宁不顾面部变化所带来的疼痛感,脸色变得异常阴沉难看。
“废话!朝中人尽皆知的事,我会不知道吗?”楚云泰然自若地回答道。
楚云的态度如此镇静,甚至称得上冷漠,令在场众将大跌眼镜。
“中……中郎将,您就不生气?您为朝廷,为司空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咱们弟兄们出生入死多少次,不就是为了博个功名前程,光耀门楣?!可司空他赏罚不分,要卸去您中郎将一职,夺您兵权,这必是质疑您的忠诚,忌惮您的本事……”
忽然,在一旁正捂着半边脸的吴尘,抽着凉气插言道:“兴霸!别又开始胡说八道!跟你小子说了,谨言慎行!注意分寸!”
见状,楚云马上就弄明白,一向关系不错的二人为何大打出手,为何其他将领在一旁看戏,却没人出手拉架阻止打斗。
看样子,是离开司空府过后,众人商议着来楚云府上就此事,汇报楚云并向楚云吐苦水,来到府上见楚云不在,憋了一路的甘宁气不过就开口抱怨几句,言语中怕是有对曹操不敬之处,替楚云鸣不平。
吴尘出言训斥甘宁,而甘宁本就满腹怨言,如一点即着的火药桶,二人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
众将心里同样不好受,自家弟兄都对楚云,对整个羽林有深厚感情,得知楚云即将离去,虽没像甘宁一样将憋在心里的话讲出口,但内心想法与甘宁很是接近。
所以,即使知道吴尘说得是对的,怀着相同情绪的众将,还是索性放任二人打架,为的是宣泄心中抑郁的情绪。
换作以往,楚云定会出言责备甘宁几句,提醒他以后讲话要小心些,不可再胡言乱语。
但此时此刻,他实在生不出这心思。
二人是为自己所受的委屈而动起手来,甘宁更是替自己的不公待遇而言语冒失,以往征战时,嘴能惹事的就是甘宁,违背军令,自作主张的事也只有他敢干,但楚云始终未曾对他重罚,今日可见这小子也知道楚云一直以来对他的照顾。
而吴尘心中的憋屈程度,兴许比甘宁更甚,但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唯有压抑真心,在甘宁等人面前做出表率,哪怕心底认同甘宁的说法,也要阻止甘宁将这种言语说出口,以免传出去,给自己,给大家,给楚云带来杀身之祸。
真相并非如此,曹操对楚云的倚重,以及他身处高位的心酸无奈,楚云一清二楚,但这复杂交错的背后真相,楚云无法告知众位弟兄。
否则本已麻痹大意,以为自己阴谋得逞的汉室群臣们,又会提起警惕,再度将注意力转移到楚云的身上,曹操苦心经营的布局,也就白费了。
按说即将被撤去军职的楚云,两日后就不再是羽林诸将的上司,但众将依旧齐心来到楚云府上,在如此敏感,群臣皆以为楚云失宠的情况下,众人理应唯恐与楚云撇清关系。
但众将毅然决然地选择在众目睽睽下,来到楚云府上登门拜访,这一冒险行径,已表明他们的立场。
无论楚云是辉煌还是落魄,弟兄们都坚定地奉你为主,这份心意,永不变故!
唯有在胸口流淌遍布全身的暖意,楚云欣慰地将两只手分别搭在甘宁与吴尘的肩上。
“兄弟们……”说到动情处,楚云不能自已地感激道:“谢谢你们,你们俩,还有在座的各位,都是我楚云的好兄弟!”
“中郎将!”
“中郎将……”
众将纷纷低下一向高傲的头颅,一齐向楚云啜泣着跪拜。
“好啦好啦。”楚云没想到这些平日里的铁血男儿,也会有软弱的一面,安慰道:“兄弟们,我最后一次以羽林中郎将的身份,命令你们,答应我一件事。”
“请中郎将吩咐!”众人再次异口同声应道。
“接任我职位的,是我师兄,也就是司空的大公子曹昂,我希望你们从此以后,能像效忠于我一样,对师兄尽忠职守,他的每一个命令,万万不可阳奉阴违!”
了解楚云与曹昂深情厚谊的众将齐声道:“我等遵命!”
“好,如此,我也就放心了。”说着,楚云带头率先站起身,轻松地吐出一口浊气,笑道:“好了,今夜难得弟兄们齐聚一堂,不如我做东,在府上摆宴庆贺,咱们今夜只喝酒,不谈公事!”
本来大伙憋了一肚子气,哪里还有心情庆祝,再者在他们看来,楚云受尽委屈,也没什么值得庆幸的高兴事。
不过众人见楚云始终风轻云淡,荣辱不惊,也就被感染得纷纷释然。
中郎将的才能有多可怕,外人不知道,他们身为自家兄弟,还能不知道?
眼下因那些下作群臣进谗言,司空一时不察而刻意疏远,保不齐哪天司空良心发现,不但给中郎将官复原职,兴许还要再连升三级表示歉意,也说不定。
今朝有酒今朝醉,弟兄们不愿扫了楚云的兴致,便跟着鼓起笑脸,在楚府上尽情饮酒庆贺。
“兄弟们,移步大堂,走着!”
如楚云所要求的,众人只谈以往军旅生涯中的趣事,对来日楚云何去何从一事闭口不谈,酒过三巡,弟兄们言语上愈发放得开,吴尘与甘宁二人之间那本就算不上隔阂间隙的一点小小不快,很快就烟消云散。
说到某位弟兄的糗事,比如突然遭遇敌袭,情急之下忘记穿裤子,直接套上盔甲,被旁人撞见等,逗得众人哄堂大笑。
更让大家欢喜的是,酒宴行进至一般,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更是为宴席增添了几分热闹的气息。
“老爷,有两位将军在府外候着,说是要见您。”负责夜间看守大门的小厮一路小跑来到楚云面前,又不忍扰坏众人的兴致,只得悄声汇报道。
“他们可有报姓名?”
“有,张辽,高顺!”
楚云顿时大喜过望,嘱咐道:“快请!”
没过多久,两道孔武健壮的身影就出现在楚云等人的面前。
“哟!二位将军,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啊!”瞧见身穿锦衣华服的张辽、高顺,楚云开怀大笑,主动打起招呼。
“中郎将……您这是……?”张辽、高顺二人大感意外地看着楚云以及其他羽林诸将,他们收到楚云被罢黜的消息,本想一同前来慰问,不曾想楚云此时居然还有心思大宴宾客,难道传闻有假?楚云的军职将会不降反升……?
楚云张开双臂,豪迈道:“这不是明摆着吗!摆宴庆贺我平安归来啊!二位将军不嫌弃的话,就坐下一起吧?”
一旁的甘宁见楚云发话,当下将两杯干净的酒樽倒满,递到还在发愣的二人面前,邀请道:“来,两位兄弟,喝!”
张辽、高顺与羽林诸将的关系算是相当和睦,虽不及羽林内部这般亲如兄弟,也远比跟其他曹营旧将亲近得多。
其实,二人的来意,就算不说,在场的楚云,包括羽林诸将,都一清二楚。
昔日楚云对他们二人有饶命、提携之恩,若非楚云,他们二人此刻还在吕布手下屈辱地替庸主卖命。
能在这楚云“落难失宠”的敏感时期,不避嫌地通报姓名登门拜访,已足够说明二人的品性、立场。
见张辽、高顺还是没反应过来,楚云解释道:“二位将军的心意,我已知晓,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就好,今夜此宴,我与众兄弟把酒言欢,只谈风月,不谈公事,二位若是把我,把我身后的弟兄们也当兄弟看,就请留下共饮,若是不愿,我也不会强留,小王!送客!”
见楚云把话说得这般清楚明白,本是抱着对可能失意的楚云好言安慰,才冒险前来的张辽、高顺二人心领神会,二话不说接过甘宁递来的酒樽,将各自樽中美酒痛快地一饮而尽!
“好!”
“好酒量!”
叫好声接连不断,楚云招呼着二人坐下,又吩咐道:“小王,去再准备两副碗箸!”
这一夜,曾并肩驰骋沙场的弟兄们开怀畅饮,将一切烦恼暂时遗忘,直至子时,仍未尽兴,楚云见难得如此,想到反正府上东厢房间都空着,索性留众兄弟在府上住宿一宿,免得这醉酒走夜路,发生什么意外。
果然,府上倒是一夜无事,但楚云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清醒时,自己就要面临另一个天大的麻烦。
第215章 失踪?!
翌日,宿醉的剧烈头疼感,使得从床榻上艰难起身的楚云没有半点用餐的胃口。
见众将仍各个睡得像死猪一般,楚云黯然摇头,吩咐下人好生照料,不得有误。
询问过府内下人,得知时辰已过晌午,距离与曹操约定前往东城门迎接凯旋的曹昂、郭嘉即将逾期,楚云只好强行叫人打盆清水,洗把脸后立刻出门。
严冬将近,秋末的寒风冰冷刺骨,宛如无数把打磨得锋利无比的快刀,刮得楚云脸颊生疼。
“嗯嗯……阿嚏!”
刚一出门就冷得打起哆嗦的楚云唯有重新回府,再多添一件厚实的棉袍,在马厩中牵出曾经董昭赠予的良马,向东门疾驰而去。
楚云的骑术日益娴熟,奈何许都太平已久,虽不比昔日的东都洛阳、西都长安那般繁花似锦,街道上却也是一片车水马龙,楚云就算想全速急奔,也要顾及道路上的人、马以及车辆。
耽搁了好一阵,当楚云骑着因受到鞭策而一路奋蹄至气喘吁吁的良马赶至东门时,楚云约摸着自己恐怕已经误了时辰。
还好自己的身份今非昔比,否则这就要被治个贻误军机之罪。
暗自庆幸地楚云翻身下马,观察着城门周遭的情形,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本该敞开的城门正紧闭着,负责接风的将士、文臣数量比预想得还要多,本该欢庆的气氛略显焦灼,在城门内两侧左右并排而立的普通士卒不明就里地互相张望着,看样子似乎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见状,楚云唯有快步穿过人群,开始寻找曹操的踪影。
结果楚云东张西望半天,也没瞧见曹操,倒是碰上了面色凝重的荀彧。
一身淡雅白袍的荀彧见到楚云就是顶礼一拜,道:“中郎将,多谢。”
楚云身子一怔,他知道荀彧为何向自己道谢,只是没想到自己昨日当着曹操的面替荀攸求情,此事按说应该只有自己与曹操两人知晓,为何会传到荀彧的耳中?
似乎看出楚云的困惑,荀彧张口解释道:“方才我已见过明公,他说看在中郎将为我那不争气的侄儿说情的份上,此事就此揭过。”
“令君不必为这举手之劳介怀。”楚云眼睛左右瞥视着,又看向荀彧,悄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令君可知叔父、我师兄还有奉孝身在何处?”
“我正是奉明公之命,前来四处寻找中郎将的。”风度翩翩的荀彧脸色微沉,不由自主地拉着楚云道:“还请中郎将速与我去面见明公。”
能让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荀彧露出这等如临大敌的神色,楚云内心深处更为不安,但此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楚云只得按捺心中的疑惑,跟着荀彧一路攀登上高耸的城墙。
自曹操改许昌为大汉都城,许都的四面城防就时不时被翻新、加筑,与当今天下大多城池中如残垣断壁的破落城墙大有不同。
自回转阶梯攀登上城墙,楚云就远远瞧见曹操的身影,只见其正背对楚云、荀彧,眺望着城门东面辽阔的平原。
在负责守卫曹操安全的将士面前,一路闲庭信步贴近曹操的楚云、荀彧二人当即向曹操行礼。
“拜见叔父!”
“拜见明公。”
早已闻得二人脚步声的曹操徐徐回过头,其一向古井不波的眼神变得满是忧虑。
“叔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师兄他们呢?”楚云压下心头腾升而起的不祥预感,忧心忡忡地问道。
“哎……”曹操叹了口气,道:“他们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楚云惊讶地失声重复着曹操的话,又看向荀彧问道:“令君,现在是何时辰?”
“未时二刻。”仿佛猜到楚云会发问的荀彧在楚云话音未落之际,就将答案脱口而出道。
楚云的心咯噔一声,顿时明白大概发生了什么。
昨日曹操曾告诉楚云,前些日子曹昂在书信中说自己会率大军,在今日午时之前达到许都东城门。
然而眼下已经过了未时,足足多等一个时辰,仍不见曹昂与大军的踪迹。
即使曹昂是有事耽搁,也应当以书信或派遣信使口头传讯的方式提前通知曹操,以曹昂的孝心,绝不会刻意让曹操苦等自己。
这也就意味着,最有可能的是:曹昂因某种不可抗力的因素,至今未能抵达许都。
曹操站在城墙上向东眺望,原来是在期盼能否看到曹昂及其大军的身影。
而曹操不发话表态,在城门下受命等候的文臣武将,以及不明缘由的士兵们,也跟着心情沉重。
见楚云骤变严肃的脸色,曹操就知道他已了解到眼下的情况,于是挥手命身旁负责保护其安全的持戟卫士退下,同时向楚云、荀彧二人发问道:“你们二人觉得眼下该如何处理?”
“明公,事关公子,兹事体大,切不可自乱阵脚!依在下之见,不妨借秋收之名,将城中哨骑探马全部伪装成催收田赋的官吏,暗中调查城东方圆十里以内的情况,若是还找不到公子他们,就再往东二十里继续查探,直至找到公子他们的下落为止!”
虽然秋收的时节都过去两个多月,但也不失为一个能瞒过大众的借口,曹操当即按照荀彧的建议,吩咐下去,并着重命令负责此事的斥候不得宣扬,否则军法论处。
荀彧的法子算不上高明,但曹操本就将希望寄托在楚云身上。
“云儿,你有何良策?”果然,曹操见吃后门离去,又想楚云开口垂询道。
“叔父……”楚云歪着头观察着惶恐不安的将士们,眉头越皱越深道:“侄儿以为不可再这么延误下去,会引起群臣将士们无端猜疑,侄儿倒是有个法子,只是……”
“这个时候,就别顾及那些有的没的,快说。”曹操着急地说道。
再次将声音压低,楚云为难地说道:“还请叔父通告城门下的众人,就说是您自己弄错了师兄信件上的时间,师兄是三日后才会回许都,而非今日。”
这实在是个难得的好主意,可如坐针毡的曹操此时此刻委实没有开口夸赞楚云的心情。
“明公,中郎将此计甚妙。”荀彧倒是仍保持着冷静,不留余力地称赞着楚云说道。
第216章 擅动兵马
所谓的“随手一指”,当然不是真的随手一指。
只不过因楚云一事,曹操心中的怨气可比楚云本人还要强烈,这次抓住机会,自然要拿荀彧、荀攸叔侄二人开刀出口气。
“这……”荀攸被点到名字的瞬间就明白这是曹操在刻意将难题抛给自己,但他自知理亏,只能默默承受。
“回禀明公,在下以为有奉孝、子扬二人在子脩公子身旁辅佐,公子断不会有失。”
这也是一句废话,可见情急之下,短时间内荀攸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
与预谋一个计划不同,这种突发事件即使是在场这些顶尖谋士,也很难在听闻此事的片刻内就灵机一动,思索出对策。
曹操更是恶狠狠地瞪了荀攸一眼,众人将曹操的怒色看在眼里,大多对荀攸深感同情。
一旁的荀彧见侄儿有难,只得硬着头皮挺身而出,上前一步道:“敢问明公,最后一次收到公子的信件,是何时?”
让荀攸吃瘪后,曹操算是稍微出了口气,对待荀彧也不像先前那般冷漠,回忆道:“应该是在四日前。”
“公子可有在信中说明当时身处何处?”荀彧又问道。
“在寿春。”曹操立刻答道。
“寿春?!”荀彧惊呼一声,又捂嘴道:“在下失态了。”
众人理解荀彧为何感到惊讶,因为此刻怀着与荀彧相同的情绪。
曹昂奉命率军攻伐屯兵于钟离县死守不降的龚都,短短三日便攻破城池,亲手斩杀乱军中奄奄一息的龚都。
按说得胜后,曹昂只需稍作整顿,一路西进便可径直返回许都,而寿春位于钟离县以南,并不在曹昂应当途径的路线上。
曹操随即解释道:“是我让他将俘虏的黄巾残部送往汝南,作为预备军补充进汝南守军。”
众人恍然大呼,也难怪曹操会如此决定,当初攻下汝南,曹操将主力部队尽数一并带回许都,只留下少量部队于汝南驻防,如今汝南内政日渐步入平稳,为防范刘表自新野发兵,理应让曹昂前去扩充汝南守军的规模。
闻言,荀彧一边调动着思绪,一边沉吟道:“信使自寿春出城,即使是以快马全速奔驰,也要至少五、六日的时间能抵达许都。
也就是说,既然明公是四日前收到此信,说明至少大概十日前,大公子还是安全的。”
这看似是鼓舞人心的一段话,然而荀彧不曾道出口的下文,让在场众人的心蒙上一层阴霾。
荀彧的话,意味着在这十日之内,失联的曹昂可能遭遇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
此事楚云不禁怀念其遥远未来的二十一世纪,只需要拨打随身携带的移动电话就能轻松解决的问题,在这东汉末年,却成了异常棘手的难题。
在这通讯落后的时代,十日的时间内,想弄清曹昂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简直难如登天。
见荀彧也束手无策,曹操又是一声叹息,将求助般的眼光转向还未曾发言的其他人。
若是治州理政、战略制定、战术谋划,这些事在场众人可谓轻车熟路。
但这调查失踪案,众人一时半会儿,是拿不出什么好主意了。
眼珠急转的贾诩面色愈发阴沉,恍然间仿佛想到某种骇人的可能性,却隐忍不言。
曹操见状,依次询问,将在场之人除楚云外问了个遍,却始终得不到任何解决之法。
最后,曹操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楚云身上。
“云儿,你可知如何弄清子脩的下落?”曹操全身上下的神经紧绷成一根仿佛随时会断裂的琴弦。
察觉到自己成为即将压死曹操心态的最后一根稻草,楚云本不愿再继续打击心灵已遭受足够折磨的曹操。
但他还是迫不得已回答道:“回禀叔父……侄儿也觉得眼下此事无从下手,唯有等哨骑们回报情况,再做定夺……”
果然不出楚云所料,话音未落,曹操就捂着脑袋,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体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失去平衡跌倒。
“明公!”
“叔父!”
靠近曹操的谋士与楚云赶紧出手将其搀扶住。
“我……头疼欲裂……”曹操五指死死掐住脑袋,痛苦地仿佛要用力将自己的头颅捏碎。
“传太医!快去传太医!”
遇事不慌的荀彧镇定地离开大堂,快速接近在原处待命的甲士,下令道。
取过柔软舒适的毛毯,众人小心翼翼将几近昏厥的曹操放趟在毯上,待太医们赶来时,曹操的头疼已不药而愈,好了大半。
为安全起见,被吓得不轻的谋士们坚持要太医们对曹操仔细把脉诊断,免得时候曹操有什么闪失,他们也被追究责任。
果然是一群善于明哲保身的家伙。
唯一真心关切曹操身体安危的楚云,在一旁忍不住暗自讽刺着谋士们的行径。
再三确认曹操只不过是一时心急而导致急火攻心,太医们连同众谋士放心地松了口气。
恢复正常的曹操心知既然连楚云都想不出办法,再为难其他人更是毫无意义,便满面颓废之色地命众人暂且散去,而后独自在府上静候消息。
一筹莫展的谋士们各回各家,连结伴商讨此事的心思也没有。
楚云只与董昭随口寒暄几句,并约好过几日楚云回登门拜访董昭,二人便分道扬镳。
并非二人不想好好叙旧一番,只是出了这档子大事,二人是一来没有心情,二来没有说话的地方。
独自回府的楚云,本打算吃点东西补充一下精力,没想到众将竟赖在府上至今未离开。
“我说,你们这是干嘛?不会军营在我这儿是打算常住?”本来没有心思开玩笑的楚云,在看到众将齐聚楚云的私人房间聊起天,愣是被他们气笑了。
众将此刻倒是衣冠楚楚,但昨夜的开怀畅饮使得他们仍未完全清醒,例如甘宁耷拉着眼皮,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中郎将!”
“回来了!回来了!”甘宁仿佛瞬间清醒过来,拍着手向众弟兄欢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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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有惊无险?
一向怼甘宁成习惯的吴尘再次调侃道:“笨!当然是去找大公子!中郎将一定是猜到大公子如今身在何处了!”
“老吴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楚云坏笑着道出仿佛赞同吴尘论调的话。
“可是中郎将……”陈昭策马赶上楚云等人,问道:“中郎将弄清大公子身在何处,为何不向曹公请命,反而要偷偷摸摸出城?莫非曹公会阻止中郎将寻找大公子不成?”
“嗯……老陈这个问题,算是问到点子上!”楚云对众将在谋略上一向不吝培养,机会难得,楚云便在赶路的同时不厌其烦地解释起来。
“第一,我只是猜到某种可能性,并没有把握确定我师兄究竟身处何处!”
“第二,如果不幸被我猜中,那就更不能将此事宣扬出去!若是我前去向叔父请命,必然走漏风声!”
思绪混乱的甘宁还是理不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再度问道:“这是为何?”
若是以往,楚云定要奚落这家伙几句,但想到一起共事的机会以后未必还会再有,就耐心地冲众将道:“今日我就好好教导,该如何思考问题。”
楚云发现古人大多不擅长理清逻辑,除了个别家学深厚的名士以外,即使饱读诗书的文人墨客,也经常条理不清。
“我师兄本该昨日正午午时前抵达许都,但时至今日,非但人没回来,就连我叔父派出去巡查他们的哨骑,也没能发现丝毫与我师兄他们有关的蛛丝马迹,这说明什么?”
众将一个劲的摇头。
“没人能凭空将数万大军变消失,这说明,我师兄他们必然不是在正面战场上被人击败,否则发生过战事,战后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可寻。
既然不是正面厮杀,那么可能性最高的情况,要么是军中有人叛变,要么是被师兄不曾提防之人暗中下手。”
这个道理,就像是一场凶案死者如果不曾挣扎过就被正面杀害,凶手大概率是被死者信任的熟人。
“可是……谁会背叛大公子?有奉孝先生在,只怕无人有这个胆量,就算有,奉孝先生又岂会不查?”吴尘难以置信地提问道。
这次,甘宁得意地开口抢答道:“我知道了!这么说来,就是郭嘉叛变,夺下兵权绑了大公子!”
众人立刻用看傻子般的眼神看待甘宁。
“你们……你们这么看我干嘛?我只是顺着中郎将的思路说下去而已啊……”
说着,甘宁向楚云抛出求助的眼神,道:“中郎将,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无须楚云开口,不会放过任何机会调侃甘宁的吴尘就率先道:“我说,你是昨夜喝酒喝昏了头,现在还没清醒过来是吧?奉孝先生对司空大人何等忠心?我宁愿相信明天母猪能在天上飞,也不相信奉孝先生会背叛司空!”
众人一同点头,楚云也赞许道:“老吴说得不错,奉孝是绝对不会背叛叔父的。”
“那还会有谁?刘晔?还是那个全旭?或者是他们俩兄弟联手叛变?!”甘宁索性开始胡乱猜测道。
楚云再次摇头道:“应该不是,如果他们二人有背叛之心,就该在当初师兄攻打钟离时趁乱叛变。”
“那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甘宁忍不住想楚云赶快揭开谜底。
抬头仰望着夜空中皎洁的新月,楚云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咱们现在朝哪个方向进军?”
“东南,汝南诸郡县方向。”陈昭冷静地回答道。
吴尘恍然大悟,道:“中郎将莫非,是汝南当地的某个太守,郡守叛乱?”
楚云面上露出难得的冷漠,森然道:“恐怕不是‘某个’这么简单。”
剪短的一句话,足以吓得身经百战的诸将吓出一身冷汗。
“难道是汝南发生大规模叛乱?”吴尘在马背上打着寒战,颤声问道。
“我估计,是师兄奉叔父之命,来汝南为当地守军补充兵源之际,途径某郡县,被人暗中下手!”
“中郎将,你是说公子已经遇害了?!”吴尘吓得差点从马背上跌下去。
“不会,如果事实真的像我猜测的这样,这些人定会留着师兄的性命,以此要挟叔父。”
“可是……中郎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感觉您这猜测太离奇,太匪夷所思,汝南这些郡守大多是司空新任命的,他们哪来的胆子敢对大公子下手,若是走漏消息,司空随便派出几万兵马,就足够将这些乌合之众杀得片甲不留。”许褚忍不住质疑道。
“仲康,你说得一部分有道理,但你忽略了一件事,汝南附近军心的郡守等官职虽然都是叔父刚任命不久的新官,但他们初掌政权,对于当地军民几乎没有任何控制力,而这豫州一带是袁绍的老家,当地的士族都与袁绍有密切联系,若有袁绍在背后授意支撑,他们会这么做就不奇怪了!”
此前,楚云一直想不通,在曹操的地界,有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图,打曹昂的主意。
后来楚云重新整理思绪,在得知曹操对曹昂下达的命令需途径汝南之后,楚云就抽丝剥茧地生出,这个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的猜想。
第一个听明白的吴尘后知后觉道:“原来如此,中郎将,你是说袁绍作为幕后黑手,在此前暗中对豫州当地士族有所勾结?
但袁绍正在河北与公孙瓒打得不可开交,怎会分神插手这么远的事?这袁绍还能手眼通天不成?”
“也许是我们低估了这袁本初的能耐,说不定袁绍早已视公孙瓒为砧板上的鱼肉,因而开始提前布置进取中原的计划。
但我更希望我猜错了,因为如果事实当真如此,那袁绍就太可怕了!”
终于理清思绪的甘宁笑道:“中郎将猜得究竟准不准,等我们到了汝南地界,就一清二楚了!”
陈昭也醒悟道:“难怪中郎将说不能声张,若是被人知道汝南发生这么大的叛乱,恐怕会引起极大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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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传统艺能
混乱之中,眼贼的许褚很快捕捉到疑似敌将之人,一声惊雷般的怒吼,策马提着手中巨阙锤,如入无人之间般横跨数百敌军,一路抵近那人。
“乱臣贼子!还不速速领死!”
又是一声暴喝,巨阙锤如自天穹坠落的流星般,“嘣”地一声砸在那心神慌乱的敌将头颅上,直砸得他颅骨炸裂,面目全非,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般自战马上跌落。
这群乌合之众般的叛军当即作鸟兽散,没有半点为自家将军报仇的意思。
见状,楚云并未下令追击,只是让羽林弓骑、羽林弩骑们原地射杀敌方逃兵。
“去,给我抓几个活的过来。”楚云向身旁跃跃欲试已久的甘宁吩咐道。
甘宁马上如点着的炮仗般,瞬间策马窜出数丈之外,率众直奔那敌军那些腿脚不利索的倒霉蛋。
与此同时,楚云连忙照顾着曹昂,在随军懂医术的骑兵稳住曹昂的伤势后,楚云赶紧询问曹昂究竟出了什么事。
时间紧迫,但曹昂还是简短地向楚云解释着此前他们遭遇了怎样的危机。
七日前,曹昂率大军进驻汝南郡,调配兵力扩充驻军规模过后,当地郡守以答谢为理由邀请曹昂、郭嘉、刘晔等人赴宴,不曾想不但汝南郡守意图谋反,就连四周各郡县的士族都纷纷被袁绍的使者策反,并合力胁迫当地官员加入。
曹昂、郭嘉等人在宴席上饮下掺有麻药的酒水,便被提前藏于席间的刀斧手制服,关入牢狱。
共五万叛军在城外埋伏,这时在汝南当地郡守、士族的配合下,里应外合,突然杀进城内,曹昂麾下众军士群龙无首,又不曾做好迎战准备,猝不及防之下,被一击即溃,只得束手就擒。
时至今日,郭嘉、刘晔二人总算合谋想出一个办法,就是由郭嘉与曹昂对换衣服,最后才让曹昂抓住机会,瞒过狱卒,逃出牢狱。
单骑出逃的曹昂很快就遭到叛军追捕,幸亏附近唯一不曾叛变的李通,听闻此讯立即率军来救,还颇为幸运地碰上曹昂,这才将这位落难的大公子救下。
然而,听闻曹昂逃跑的叛军吓得立刻出动大军追击曹昂,他们本打算派渡船将曹昂秘密送到河北袁绍手里,使得袁绍握有质子,进而要挟曹操退让或臣服。
李通麾下兵马不多,寡不敌众,唯有一路且战且退,若是楚云来迟半个时辰,说不准就要替曹昂准备身后事了。
听完曹昂讲述经过,楚云终于明白曹昂为何如此激动。
郭嘉、刘晔他们是为了救曹昂才替他身陷囹圄,若是曹昂就这么一走了之,以曹昂的良善心性,自然是无法接受。
但考虑到曹昂的伤势严重,楚云还是劝说道:“师兄不可意气用事,奉孝、子扬、东升他们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护你逃出生天!你若是不顾惜自己,再折返回去冒险,岂不是辜负他们的赤胆忠心!”
道理是这个道理,然而曹昂还是坚决摇头道:“不行!师弟!我今日就算是死,也要把他们救出来!”
楚云叹了口气,心想这师兄什么都好,就是遇事不够理智,这心性还需再多加磨练。
“师兄,这样,我想你保证,只要他们仨还活着,一定将他们平安救出来,一起回许都见你!你且先回许都稍候,如何?”楚云像哄孩子睡觉般温声细语地请求道。
换做别人说这话,曹昂一定会认为这是对方哄骗自己离开的权宜之计,但若是出自楚云之口,就要另当别论。
“师弟,你当真有把握……?奉孝、子扬他们我自是担心,可我绝不希望你也搭进去……”
楚云信心满满地向曹昂保证道:“师兄,你就算信不过别人,难道还信不过我么?我答应过你的事,何时食言过?”
千言万语,道不尽此刻曹昂对楚云的感激,再多说也是无益,曹昂只有点头,将一切托付给他最信任的兄弟。
“师弟,万事小心!我在许都,等你们!”
好不容易哄得曹昂点头,楚云安排吴尘率本部人马护送曹昂、李通以及他们麾下的残兵败将返回许都,将此事汇报曹操,并替楚云传话给曹操,说他回去之后,会自领擅自出兵之罪。
“中郎将……您能不能换个人护送大公子他们,我想陪您一起去汝南……”
别人也许不明白,跟随楚云时间最久的吴尘,可谓智谋水平直线上涨,他清楚护送曹昂的路上不会有太多危险,但楚云这一行人将要去做的事,可就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有风险得多!
“老吴,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楚云拍拍吴尘的肩膀,安抚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护送我师兄回许都,是重中之重!不瞒你说,弟兄们都很优秀,但我最信任的还是你,所以将这最放心不下的事,交给我认为最可靠的人,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末将定当不辱使命!”吴尘俯身一拜,感动地两眼通红道。
在一旁偷听的甘宁,听到楚云的话非但一点也不生气极度,还宽慰吴尘道:“老吴你放心吧,中郎将身边有我们在,绝不会让中郎将有事!等回了许都,中郎将要是少了半根头发,兄弟们把命赔给你!”
这俩兄弟平日里斗嘴归斗嘴,到了办正事的时候,简直比亲生兄弟还要心齐。
“那就交给你们了,中郎将,兴霸,我老吴,先行一步!”从未在楚云面前放肆到自称“老吴”的吴尘,撂下这话,而后转身上马,前去引军照顾曹昂、李通等人。
目送着曹昂、吴尘以及羽林骑、伤兵们渐行渐远,楚云与其他诸将重新上马,绕路向汝南方向策马奔驰。
先前在附近击退敌军,以曹昂这个“人质”的重要性,那些叛贼一定会继续派遣大军前来追捕。
他们清楚,若放任曹昂离去,一旦消息传到曹操耳中,他们这些乱臣贼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别想跑。
方才,楚云为保证曹昂、吴尘他们的安全,特地将自己麾下的一千羽林亲卫骑兵也交由吴尘指挥,在分走两千骑兵后,楚云不打算以现有的兵力与前来搜索曹昂下落的敌军主力硬碰硬,即使能用精妙战术击败敌军,也只会打草惊蛇。
当务之急是救出受困的郭嘉、刘晔、全旭等人,至于这些叛贼,待救出郭嘉他们,曹操自会出手将他们一网打尽。
命甘宁将此前抓到的几个逃跑失败的叛军带到面前,楚云将青锋剑抵在正瑟瑟发抖的其中一人肩头,做出随时打算取他性命的模样,冷声逼问道:“我问一句,你打一句,不许犹豫,否则我马上动手送你归西,听懂了吗?”
那人如捣蒜般连连点头:“懂!小的懂!”
“很好,就是这样干脆利落地回答才好。”楚云满意地冷笑着点头,又问道:“你们一共有多少人马,如今主力部队屯驻在何处?”
“大约还有五万人,全部屯驻在汝南城内……”
楚云又满意地点头问道:“嗯——那你知不知道,郭嘉、刘晔、全旭等人,也就是与曹昂公子同行的人,如今身在何处?可有被转移?”
这贼兵此次犹豫着不敢答话,眼珠提溜地来回转个不停。
“锵!”
一道青芒划过,贼兵的首级顿时分离,跌落在地上滚动出几丈之外。
喷洒出的鲜血染红其身后的另一位叛军脸颊,满脸是血的那人惊叫着,一看就知他是那种被硬拉着滥竽充数,初次上战场的倒霉蛋。
心知这种人更好驾驭的楚云,又冷着脸将剑尖搭在他的头顶,一般在他的头发上划来划去,一边道:“看来他并没有听懂我的话,不懂什么叫‘不许犹豫’。你呢?你听得懂么?”
“我懂!我懂!求将军饶命!只要饶我一命,我什么都说!”那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若不是忌惮头顶上悬着的青锋剑,恐怕要忍不住当场对楚云叩上一百个响头。
“那我就再问一次,郭嘉、刘晔、全旭等人身在何处?!”楚云突然发出猛虎似的咆哮声,吓得那人又是一哆嗦。
“在,在汝南!他们还在汝南,被关在大牢!有二十多位狱卒严加看管!不瞒将军,我此前也是负责看押他们的狱卒之一,只不过被郡守逼着提刀上阵,参与叛乱,小的也是逼不得已!请将军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吧!”
透露情报加求饶,这连贯的一系列操作让故作冷酷的楚云心底忍俊不禁,他收回青锋剑,踢了一脚此人的屁股,骂道:“滚吧!”
鉴于这人的“积极配合”,楚云索性将他与其他几个倒霉蛋也一并放走。
一来楚云不担心他们会回去告密,且不说这几个家伙看模样就知道已经吓破胆,就算他们敢回去,对方也未必会信他们这些临阵脱逃之人的话,大概率还会将他们作为逃兵论处。
二来,楚云也没工夫照顾他们,且正如此人所说,这些家伙大多是被硬逼着叛乱,论罪当惩治主谋,这场叛乱与他们并无多大关联。
得到情报,楚云下令自全军避开易于让骑兵全速奔驰的大道,选择让众将士在拥挤的林间小道上缓速前行。
陈昭担心地向楚云问道:“中郎将,我们先前大破贼军,此刻怕是已经打草惊蛇,就算我们改道而行,汝南城如今必定戒备森严,要强攻城池,以我们现有的兵力,恐怕……”
“谁说我打算攻城了?”楚云邪魅一笑,问道。
“不攻城……?”陈昭吃了一惊,心想这不攻城,叛贼难道还能拱手将郭嘉、刘晔他们送出城交到我们手里不成?
不过这种疑问的话,陈昭可不敢讲出口。
“若是攻打城池,敌军一旦以人质要挟我们,那咱们必然会陷入被动,束手束脚别说攻克城池了,就算全身而退,也是难上加难。”楚云解释道。
“那中郎将您是打算……?”陈昭的悟性尚可,但经验不如吴尘老道,因而在谋略上虽稍有进步,却仍然远远算不上能独当一面的将才。
楚云冲一旁的甘宁笑道:“兴霸,你小子的传统手艺,没丢吧?”
难得与楚云有如此默契的甘宁嘿嘿一笑,应道:“放心吧,中郎将,今晚就轮到我和我的弟兄们大显神威了!”
强攻城池既然行不通,楚云理所当然打起趁夜劫狱的打算,敌军白天必定戒备森严,无论哪个城门都不可能放任可疑人物进城。
那摆在楚云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与甘宁,还有甘宁麾下的骑兵们用甘宁的独门绝技——钩锁爬墙之法,来趁夜攀爬上城墙,干掉城墙上的守军,再劫狱救出郭嘉、刘晔他们。
与甘宁相处的时日久了,对甘宁这门“绝学”也有所了解的陈昭、许褚终于也缓过神来,猜到楚云的机会。
这一招只能在夜间使用,因而楚云率众穿过小路,在汝南以南十里外的密林深处扎下简单的营盘,并派轻骑四处警戒,如果发现任何可疑情况,立刻回大营汇报。
由于行事足够谨慎小心,楚云等人并未暴露行踪,严令不得生活做饭的众将唯有吃凉食撑过这一晚。
当夜,子时三刻,楚云留下陈昭,苏飞二人在城门外率军负责接应,自己则带着甘宁、许褚还有甘宁麾下精于攀爬城墙的上百精兵,趁着夜色一路摸黑来到汝南城的南门之下。
城墙上,耀眼的火光自一个个卫兵手中的火把闪烁着,同样映照着下方靠近城楼的部分城墙。
尽管在城墙根部的楚云等人并未被察觉,但如此森严谨慎的戒备,无疑是极大增加了楚云、甘宁他们攀爬城墙的难度。
“中郎将……这可怎么办……?”看着城墙上少说有近百卫兵正举着火把来回巡逻,甘宁顿时傻眼。
楚云也是眉头紧皱,他猜到经过昨日白天那一战,汝南城定会加强戒备,却没想到这些叛贼如此谨慎,即使到了深夜,还安排这么多的卫兵在城墙上巡视。
第219章 惊心动魄
昨夜,许都——
因思念长子心切而久久难以入眠的曹操,正孤独地坐在床榻上,挑灯夜读着能倒背如流的书籍。
门外的一阵急促敲门声,打断了曹操的思绪,也给他带来一丝希望。
“司空,在下段芝,有事禀报!”门外一阵浑厚的男子声音响起。
“进来吧。”曹操一声令下,负责守卫房门的几位持戟卫士才将交叉在门前的战戟收回,放段芝入内。
段芝一进门,就朝着放下竹简,注视着自己的曹操屈膝行礼道:“拜见司空!”
“可是有什么发现?还是有子脩的消息?速速道来!”一向冷静的曹操也难得地沉不住气催促道。
“禀司空,眼下并无大公子的消息,但是卑职在执行监视任务时,得知了一见重要情报。”
“有话快说!”曹操有些不耐烦地皱眉道。
“司空,昨日正午,中郎将与其麾下诸将于自家府邸中大肆摆宴庆贺,今夜更是命其麾下诸将,率羽林骑们与他一同趁夜出城,在这等特殊事件出城,中郎将恐怕心怀不轨啊……”
这位名叫段芝的中年男子,在汇报此讯息时,不断用他那双贼眉双眼仰视着曹操的神情变化,大抵在揣测上意。
听闻此寻的曹操脸上,先是不见任何表情,冷声问道:“谁让你去监视楚云的?”
本以为曹操会大发雷霆的段芝,没想到曹操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段芝愣神之际,曹操见他没什么反应,再次问道:“我给你下达的命令,是去监视荀彧、荀攸叔侄,何时说过让你去监视楚云?”
“这……卑职……卑职是碰巧经过中郎将府邸,就顺便稍作打探……”段芝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吓得他伏身在地,颤抖连连,就连舌头也变得不利索起来。
“呵……‘顺便’?段芝,你胆子不小,竟违逆我令!”曹操脸色骤变,怒气冲冲地一巴掌拍在竹简上,发出“啪嗒”一声清响。
“司空饶命!司空饶命!卑职再也不敢了!”意识到曹操言语中那股凛然的杀气,段芝更加意识到自己捅了大篓子,唯有马上跪地求饶,期望得到曹操的宽恕。
“来人!”曹操无视在地上像狗一样摇尾乞怜的段芝,厉声大喝。
随着几位持戟卫士推门而入,曹操不耐烦地阴声摆手道:“拖出去,砍了!”
任由涕泪交加的段芝像一滩烂泥似的被拖出门外,一声杀猪般的处决声,总算让曹操烦躁的情绪得到了少许释放。
此事并不复杂,这段芝本是曹操任用已久之人,平日负责替曹操打探许都内的情况,监视一些被曹操怀疑的官员。
此次他自作主张监视楚云,并将监视到的结果第一时间来汇报曹操,是听信传闻后自以为楚云与曹操间隙横生,曹操对楚云看不顺眼,所以带着这些独家消息来向曹操邀功请赏。
然而他做梦也想不到,曹操与楚云的“不睦”,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一场戏,曹操绝不允许有人窥探楚云的**,更何况是打着他的旗号做这种事。
万一这事被楚云察觉,必定影响他们叔侄之间的感情,这是曹操最不愿看到的。
单论这一件事,就已经犯了曹操的禁忌,再加上此人没有按照自己的指使去监视荀彧、荀攸,说不定他已经被荀氏收买。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对这种要替自己干脏活的敏感之人,曹操既然对他产生信任危机,就唯有杀之后快,以除后患。
而对于楚云的忠诚,曹操早就抱着百分之二百的绝对信任,哪怕是听闻楚云未曾前来向自己征求同意,就擅自领兵出城,也没有丝毫的质疑。
甚至,曹操还隐约猜到,楚云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楚云此举与曹昂失踪有关。
“云儿,这次叔父又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
——
看着城墙之上连成一片的火光,楚云的眉头越皱越深,他在一时片刻也想不出有什么能解决这种麻烦的办法。
要摸黑爬上城墙,在火光的照耀下不被城墙上这些敌军发现,可能性已经是微乎其微。
就算能在阴影处成功摸上城墙,也难以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情况下,一瞬间将所有全神贯注于巡逻的叛军全部干掉。
虽然跟随甘宁前来的都是他最亲近、身手最矫健的好手,但也绝非每个人都能做到悄无声息地刺杀敌军。
况且就算成功一口气讲这些敌军都清理干净,城内负责巡逻的敌军,恐怕也会注意到城墙上的异动。
失算了,楚云这一次彻底低估了这些叛军对昨日丢失曹昂这位至关重要人质的重视。
为确保万无一失,楚云只得神情异常凝重地向甘宁、许褚道:“你们俩先跟我爬上去!看看情况,下面的人待命,看我们手势伺机而动!”
尽管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但也只能尽力一试。
甘宁、许褚二人点头应下,三人小心地将钩爪在手中如螺旋桨般转动几圈,向上用力一抛,最终定格在城墙间的缝隙之上。
三人各自用力拉动着钩爪,在确认钩爪固定得很牢固后,才放心地各自开始向上攀爬。
幸好过去平日闲暇无事时,楚云曾要求甘宁将他这拿手好戏教给羽林诸将,就连他自己也曾为学这门技术下了不少苦功,今日总算到了拿出手来用的时候,却不曾想第一次施展就肩负着如此重大的使命。
汝南城墙在历经数次战役后,不复往日坚实,高度也不比其他大城,但攀爬起来还是费了一番功夫,尤其是上面上百位提着火把四处移动的卫兵,哪怕他们不曾注意到楚云等人,但依旧给他们施加了无形的压力。
而三人一旦失手,或者绳索、钩爪出了什么意外,恐怕下场只有自这城墙中间跌落而下,摔得粉身碎骨。
先前有恐高症的楚云经过锻炼后,勉强克服了这个心里难关,饶是如此,此刻他也不敢回头看下方的景色,生怕自己一个失神,手脚不受控制导致自己丢了小命。
咬牙坚持着继续攀爬,直至接近即将被卫兵火光所照耀的城墙部分,三人无声而默契地几乎同时停手。
楚云向甘宁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先上去,视情况行动。
心领神会地甘宁冲楚云微微点头,便再次试探钩爪的坚固程度,并巧妙地避开未曾被火光笼罩的阴影处,费去不少心思,终于爬上城墙。
甘宁眼睛先大致一扫,找到被罗列堆放着的几个用来装纳武器、箭矢等军械的大箱子,并趁无人主意时,一个箭步蹿到那些大箱子的背后,进入不会被巡逻叛军发现的视觉死角。
接着,甘宁开始时不时探头观察城门上具体的防备情况。
汝南的城墙窄而长,因而兵力上的分布也极为松散,楚云、甘宁以及许褚三人攀登的这一块,大概被分配了十五个左右的巡逻叛军,他们五人一队,在这片区域来回巡视,每个五分钟,就会进行一次交接。
也就是说,如果有任何一个小队遭到突袭,那么最长不超过五分钟,就会被其他两队察觉,一旦他们注意到异样,恐怕会第一时间报告给其他叛军,很快消息会传遍整个城墙,甚至进而传达给整座汝南城。
了解到这一情况的甘宁,迅速顺着钩锁返回楚云、许褚所在的位置。
三人再次心有灵犀地一同向下爬了一阵,直到方便用言语交流的安全位置。
“怎么样?”楚云当即小声询问情况道。
甘宁摇摇头,将上面的情况如实汇报给楚云。
“这么看来,我们必须先一次性干掉一个小队,再想办法在短时间内一口气干掉其他两个小队。”楚云叹了口气,心中生出无形的巨大压力。
甘宁、许褚二人一脸苦涩地同时点头。
犹豫也于事无补,楚云果断向甘宁下令道:“带上两个你最信得过的好手,咱们五个一起上去,看我的眼色抓一队落单的同时下手,务必争取不发出任何声音的前提下,瞬间干掉他们!”
甘宁叹息一声,盯着楚云严肃地道:“中郎将,有件事,请你答应。”
“你说。”这种时候,甘宁要讲的事一定极为重要,楚云故而打算认真地倾听。
“如果,我是说如果……”甘宁两眼闪烁着坚定之色,注视着楚云继续道:“咱们之中有任何人失手,请中郎将带其他人顺着钩锁迅速滑下去,我来为大家争取时间,不让任何敌人靠近绳索。”
如果发生意外,在无人阻拦的前提下,让敌军靠近绳索,当楚云等人撤退时,敌人只需将固定在城头上的钩锁移开,楚云等人就会摔下城墙,难逃一死。
然而,若真如甘宁所言,那么留在城头上负责断后的人,同样是寡不敌众,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此时不是为此争论不休的时候,见甘宁似乎已经做好牺牲自己的心理准备,楚云唯有笑道:“还是尽量不出任何意外的好,但这次听你的,如果有特殊情况需要撤离,由你断后。”
说着,楚云还看向许褚,特意警告道:“仲康,听清楚我的话了吗?”
本来心想万一出事,要留下和甘宁同生共死的许褚,见自己的心思被楚云看穿,老脸一红,支吾道:“清……清楚了……”
“好,兴霸,下去选人,然后动手!”情况刻不容缓,钩爪未必能长时间保持稳定,考虑到耽误的时间越长,风险越大,楚云选择立刻行动。
之后五人以先前甘宁采取的方法,慎重地绕过火光的覆盖范围,自阴影处一路摸上城墙,并在甘宁的带路下,躲到那一堆军械箱的后面。
“他娘的,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老子在太守府跑跑腿就能吃香喝辣,现在沦落到晨昏颠倒替人守大门!”一位打头的卫兵率领其他四位袍泽高举火把,漫不经心地朝楚云等人倚靠着的军械箱走来。
“别抱怨了老王,抱怨也没用!这上头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疯,莫名其妙地逼着咱们参军不说,有些弟兄昨日还跟来路不明的敌军打了一仗!要我说啊,咱们没被派到战场上送死,就该偷着乐啦!”另一位巡逻兵宽慰着身前那位“老王”说道。
“老李说得对,我还听说啊,城内的大牢里,似乎关着什么重要犯人,好像是朝廷来的大官!”
“小周啊,管好你那张嘴别乱说话!太守是司空钦命的官员,朝廷来的大官怎么会被关在咱们汝南的监牢里,这话要是传出去,还不得治你一个亵渎朝廷命官之罪!”
“你以为我是胡说?告诉你,这些都是前两天负责看管犯人的老刘亲口对我说的!他还说,太守大人早就被孙家、冯家逼得一起对抗朝廷!周围郡县的兵马也凑到一起,否则你以为,咱们汝南城里哪冒出来这么多兵马!”
“太守他们要对抗朝廷?!那咱们岂不是也成了反贼?!”
“老李你要死啊!小声点……!”
先前子时刚过,巡逻敌军们还能打起精神一丝不苟地巡视情况,但午夜时分一分一秒的推移,卫兵们渐露疲态,除了白天曾睡过觉的“老王”以外,其余四人没过多久,就已是哈欠连连,又是揉眼又是伸懒腰,不复先前的全神戒备。
在此期间楚云多次阻止打算动手的甘宁等人,在漫长的等待过后,楚云见时机成熟,终于当机立断地下令动手。
一个简单的摆手,五人动如脱兔,迅捷而利落地同时以静匿的步伐凑近已没力气相互抱怨的这一队卫兵。
各自选好目标,手脚麻利取出藏在怀中的锋利匕首,以一手捂着对方口鼻,一手划破对方喉咙的方式,极为干脆地同时将五人一并放倒。
这只是完成第一步,不敢有丝毫松懈的楚云等人,迅速按照楚云的指使,接过他们手中的火把,并快速换好他们身上的盔甲,完成伪装同时将这些尸体搬运到先前五人藏身的军械箱后。
第220章 咱是水贼,不是飞贼!
伪装成这些叛军实属无奈之举,将不算合身的皮甲穿在身上过后,五人开始照葫芦画瓢,学着先前观察过的巡逻路线,装模作样地开始小心巡逻。
若熄灭火把,难免其他两个小队的叛军,会察觉到异样,但若继续举着火把,五人与死去的那一队叛军的容貌差异就无法靠夜色进行遮掩。
再次步入进退两难之境,没有妥善办法的五人唯有尽可能将神情保持自然,并刻意低着头,像是在观察着地面的情况。
当按照路线与另外一队叛军擦肩而过时,楚云能明显感到自己的手心已渗满冷汗。
没有反应,正当楚云五人在庆幸这一队叛军没有发现异常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老王,你们几个在那低着头不吭声是干嘛?捡钱呢?”
另一队士兵的伍长散漫地转过头,无精打采地随口向楚云等人发问道。
从对方漫不经心的语气中,楚云听得出他应该还没有怀疑自己这边的身份,只是出于好奇随口一问。
但正是这随口一问,让楚云等人不知如何是好。
答话,声音不对必然暴露,不吭声,只会引发对方的严重怀疑。
正当其余四人紧张得双手有些发抖时,还是楚云关键时刻灵机一动,学着方才被被干掉的那伙叛军其中一人,像模像样地瓮声道:“你还真就猜对了!就是老李方才不小心弄丢了钱袋,让我们帮他四处找呢!对了,你们也帮忙找一找,老李说了,谁能帮忙找到钱袋,里面的钱,分他一份!”
“真的?老李这吝啬鬼会这么大方?”在这夜深时分,注意力本就不够集中的叛军,被楚云所讲的内容牢牢吸引,下意识地忽略了楚云声音上的异样。
“真的!他敢耍赖,我帮你们一起揍他!”楚云见对方察觉不到异样,就发挥演技融入其中地说道。
“好,一言为定啊!”
一传十,十传百,城墙之上一个时辰前还全神戒备的叛军们,此刻因困倦而变得懈怠,当真开始拿“找钱包”当乐子,纷纷四处低头瞧着地面,搜索着压根就不存在的钱袋。
没想到这些叛军变得如此麻痹大意,楚云五人见机不可失,暗自接近城墙边,向仍在钩索上吊着的其他弟兄做着手势。
上百精兵敏捷地爬上城墙,各自寻找藏匿点避开火光。
叛军们已分布得愈发松散,各自低头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地面上,松懈地对周遭情况近乎充耳不闻。
楚云的随口一个谎言,便创造了众人无声暗杀叛军们的绝佳环境。
接连一队又一队叛军被暗杀、伪装,顶替,不出半个时辰的时间整个城墙上的叛军终于被悄无声息地清理干净。
楚云开始居高临下,观察着城内的防备情况。
与预想的相差无几,简单目测下来,城内有五百左右的叛军高举火把四处结队巡逻。
幸好城墙上不曾发出声响,而且伪装成叛军的楚云等人未免城下叛军生疑,将不曾熄灭的火把尽数举在手里。
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这一百精兵尽数混入城内,城墙上不见火光,那城墙下的卫兵很快就会注意到这一变故。
于是楚云决定命大多数人效仿叛军巡逻的方式,麻痹敌军,让对方误以为在城墙上巡逻的还是叛军。
楚云、许褚、甘宁以及甘宁手下最精锐的两位羽林骑,顺着同往城下的回转阶梯迅速进入城池内部。
时间进入后半夜,接近寅时的夜色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楚云等人必须加快行动的进度。
虽然穿着是与其他叛军无异的制式皮甲,但楚云等人为避免露馅还是尽量避免与其他小队有过近的接触。
先前亲身来过汝南城内的楚云,还清晰地记得大牢的位置,在楚云的带领下,众人低调地一路北上,在角落与小道中横穿纵越,没过多久就接近大牢附近。
牢狱的门很狭窄,几乎只能容纳一个成年人的身体通过,锈迹斑斑的铁门旁,勉强堆砌的破砖烂瓦透露着明显的年久失修气息。
但在这门外,竟有十余位面色紧张的狱卒,他们与城墙上那些懈怠散漫的巡逻兵不同,每个人都沉着脸,犀利地眼神直视前方,一丝不苟地站在自己的岗位上,即使是深夜的疲倦也不能左右他们的意志。
楚云将这情况看在眼中,心中一喜。
牢狱门口确实戒备森严,但这也恰恰说明郭嘉、刘晔、全旭他们大概率还被关押在里面。
看这情形,这些狱卒估计是当地郡守或士族们的自家门客或心腹,临时凑建在一起,以防牢狱内的放任再有闪失。
毕竟跑了一个曹昂,就已足够让他们焦头烂额。
“中郎将,怎么办?”藏在灌木丛中的甘宁,对身旁的楚云以极其微弱的声音询问道。
楚云很想回一句“你问我,我问谁”。
且不说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寻常士兵,很可能是一批经过精挑细选的好手,就算楚云五人能以寡敌众干掉这十多个人,发出的声音、引起的骚动也足够像捅了马蜂窝般,将城内其他守备力量都吸引来。
到那时别说救出郭嘉,就连脱身都成问题。
正当苦思不得其解的楚云在周围来回扫视时,突然瞧见在牢狱西侧不远处,有一处堆积成垛的稻草、秸秆。
虽然这种事楚云不愿为之,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没得选择的前提下,楚云内心稍作挣扎,就下定决心。
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后,楚云静悄悄地带头自杂草丛生的泥泞道路上行进,围着牢狱建筑饶下大半个圈,来到那堆稻草、秸秆的不远处。
在楚云的命令下,众人将手中火把尽数熄灭,唯有楚云由于手中举着尚未熄灭的火把特别显眼,只能竭尽全力包藏住火光,避免被这些狱卒发觉。
把心一横,楚云将火把往稻草、秸秆堆上一丢,然后就带着众弟兄朝着那些紧张兮兮的狱卒们跑去。
“失火啦!失火啦!兄弟们!那儿失火了!”一边喊着,楚云朝着那些神色逐渐慌乱的狱卒们狂奔。
顺着楚云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看,当真有团熊熊火光在愈燃愈烈,火势不断蔓延,连同附近的木制库房,也开始被火焰侵噬。
狱卒们下意识地就要赶去救火,因为在这个时代夜间发生失火事件并不是稀罕事,狱卒们对火灾的第一反应并非是人为造成。
而他们对楚云未产生怀疑,是因为纵火者“贼喊抓贼”这种事更是超出他们的想象,既然是发现火情后第一时间传递消息,狱卒们自是理所当然地默认楚云等人是自己人。
为避免暴露,楚云特地安排甘宁麾下那两名好手,随他们一并去救人,借此进一步麻痹这些狱卒。
眼看着狱卒们开始号召更多士兵拿桶、打水、扑灭火势,楚云三人赶紧凑近牢狱大门前。
汉代的锁做工上不算复杂,然而楚云低头瞧了好一会儿,也没从那锁孔中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方面的知识,楚云可是相来一窍不通。
将期待的目光移到甘宁身上,楚云抓紧时间问道:“我差点忘了,你小子不是一位‘名贼’吗?这玩意应该难不倒你吧?”
“中郎将,江湖上朋友给的面子,咱当年名号是‘锦帆贼’,也就是水贼,平日里干的是海上劫掠的大买卖。至于开门撬锁这等‘梁上君子’所为,是飞贼才研究的玩意儿。”紧要关头,甘宁还在为自己正名说道。
“你就说你会还是不会!”楚云不耐烦地问道。
“会。”
“那废什么话!开锁!”楚云在甘宁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
“哎……干做多的活,挨最毒的打,中郎将,你这是虐待下属啊……”
嘴上抱怨着,甘宁手脚倒是够利索,手中小巧玲珑的铁丝在锁孔中来回拨动几下,只听“啪嗒”一声,这大锁居然就这么被打开了!
“好小子!有两下子啊兴霸!”许褚不禁夸赞起甘宁这下九流的高超技术。
轻声打开破旧的铁门,甘宁、许褚二人就争先恐后地要进去,楚云一把将二人拉住,道:“替我望风,我先进去看看情况!”
眼下还不知里面是否还有其他负责看守犯人的狱卒,三个人贸然进去,万一出什么意外,容易被人一锅端。
二人也很快意识到楚云的目的,当下慎重地开始帮楚云把风,守在门口看向正全身心投入在救火行动上的狱卒、叛军们。
牢狱内的过道空间不算宽敞,黑咕隆咚地看不见半点光,楚云摸着黑贴墙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子,大概二十秒的时间,终于瞧见一枚火盆正向四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借着这一星半点的火光,楚云视线穿过木、铁交错混杂建造而成的一片栅栏,像是生搬硬凑在一起。栏杆有新有旧,新者大多像是粗制滥造赶工出的木制栏杆,而老旧的铁栏杆则与牢狱外的铁门如出一辙,布满锈迹。
铁锈味,以及牢房独有的臭气自内部空间传到楚云鼻中,他不免心想这跟当初关押吴尘的许都大佬相比,简直就是个破烂垃圾场,哪儿还有点正规监牢的样子。
心知现在不是吐槽此处环境过差的时候,强行压下一股反胃般的恶心呕吐之欲,楚云借着火光向别处观察。
一张隐约有几分熟悉的面孔呈现在楚云的眼眸中,是位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的青年正被关在一间环境恶劣的牢房之内,他上下浮动的眼皮,似梦似醒,也不知是否还神志清晰着。
“奉孝!”楚云心中惊呼一声,差点不受控制地当场喊出声来。
在瞧见郭嘉后,楚云不敢再贸然向内,而是原路摸黑返回门口,将负责守门的许褚、甘宁二人叫进来。
三人并排在幽暗中学着楚云先前的方法,贴墙来到火盆旁,三人一起比独自一人心里要有底得多,在小心确认牢狱中确实没有其他狱卒后,楚云命甘宁、许褚二人将之前被熄灭的火把重新点燃。
火把借着火盆上的火焰重新燃起,明亮的火光驱散黑暗,映照在众人的脸上。
众人得以看清附近每一处牢房的情况,果然,郭嘉、刘晔、全旭被分别关在间隔较远,不同位置的牢房之内。
与郭嘉相同,他们此前的华服被尽数褪去,唯有囚徒般的褴褛衣衫,三人的手脚都被镣铐锁住,难以动弹。
火光的亮度将方才还半睡半醒的郭嘉彻底惊醒,一睁眼,瞧见楚云等人,郭嘉喜不自胜,惊愕道:“天哪,我不是做梦吧!”
看郭嘉的模样虽然精神萎靡,但身体似乎没遭受过非人虐待,楚云三人顿时松了口气。
“你猜。”楚云低头看着郭嘉的狼狈相,坏笑道。
看到楚云的坏笑,郭嘉的脸上也露出感慨万千之后的复杂笑容,居然道出与曹昂获救时类似的话。
“你小子,怎么现在才来!”
“哟!”楚云见郭嘉还有精神抱怨,戏谑道:“你说得对,我们来的太早了,兴霸、仲德!咱们先走,过几天再来‘探监’!”
说着,楚云转身做出一副要带人开溜的架势。
“诶诶诶!别啊!我是说笑的!兄弟!”
楚云与郭嘉二人的说笑声,将躺在各自牢房的刘晔、全旭二人惊醒。
他们最初的反应与郭嘉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随口扯过几句后,楚云瞧了眼各个牢房上的锁,瞥着甘宁,食指指甲敲打着锁,笑道:“交给你了。”
“哎!能者多劳!能者多劳啊!”
只能以此安慰自己的甘宁,再次在三人惊讶的目光下,上演了一出飞贼巧开大锁的好戏。
不只是牢房门上的锁,就连三人手脚上的铁镣铐,经过甘宁手指轻轻拨动,就应声而开。
“厉害啊!兴霸!”
“深藏不露啊!想不到你还会这么一手!”
获救的三人激动地一边活动着僵硬的身体,尝试着站起身,一边赞叹着甘宁的这一绝活。
从楚云那儿得不到表彰的甘宁,昂首歪脖,甚是得意。
“别夸他,夸他,他就又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楚云笑骂了一句,又道:“好了,时间紧迫,也不知外面什么情况,我们可是偷偷溜进城来救你们,能不能活着出去,说不准还要听天由命呢!”
第222章 我说使得,那便使得!
离开牢狱之前,楚云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费了好一番口舌,将他们所有人即将面临的处境简单讲述了一遍。
听闻楚云、甘宁等人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潜入戒备森严的汝南城,只为救自己离去,郭嘉三人感动得无以复加,尤其是与楚云他们交情尚浅的刘晔、全旭两兄弟,如果不是时机不恰当,怕是忍不住要当众给楚云俯身跪拜,行一番大礼致谢。
先前为保险起见,楚云等人入牢狱后,特地将外面的门锁重新上锁,以免被人察觉有人已潜入其中。
命甘宁赶紧重新打开门锁,楚云让众人留在门口附近,藏身暗处,自己则露头观察门外的情况。
果然,漫天火光接连不绝,尽管城内叛军们在尽心竭力扑灭火势,但也只能控制火势不蔓延到最为关键的粮仓附近。
见局势依旧混乱,根本没人注意牢狱附近的变故,楚云心头一喜,立刻回头将众人喊出。
郭嘉等人此前渐渐习惯牢狱中的昏暗光线,在逃出生天面对冲天火光时,感到异常刺眼。
忽然若有所思的全旭支吾道:“中郎将……司空当初赏赐于我的方天画戟,还在那些叛军的手上……”
不待楚云说话,刘晔就率先白了他一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方天画戟!先随中郎将撤离这是非之地,日后有得是机会收拾他们,方天画戟早晚会重回你的手上!”
楚云跟着点头道:“子扬言之有理,眼下机不可失,若不趁乱离去,只怕再想走,就难如登天了!”
全旭只好妥协,因周围四处都有火光,楚云等人离开牢狱前就将手头上的火把尽数熄灭,而城池内已彻底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不但是叛军,连同家宅又一朝倾塌之危的百姓们,也纷纷从睡梦中惊醒,无奈地投入到救火行动中。
这给楚云等人创造了逃命的绝佳机会,沿着最不起眼的小路,在火光不曾照耀的位置,众人遁匿于阴影中,一路谨慎小心地逃窜到南门城墙下。
见楚云要顺着楼梯登上城门,郭嘉吓了一跳,连忙阻拦道:“小楚,你疯了?没看到上面都是叛军?”
“小楚是什么鬼……?”
楚云在心中忍不住吐槽一句,之前自己跟郭嘉关系虽也亲如兄弟,对方却从不曾以这么亲昵的称呼相称。
但现在不是纠结称呼的时候,楚云莞尔一笑,解释道:“放心,上面那些都是伪装成叛军的自己人。”
说着,楚云以行动打消郭嘉三人的疑虑,率先接着楼梯一路朝城墙上攀登。
众人见状紧随其后,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尽数登上城门。
在郭嘉三人将信将疑的目光下,楚云招呼着举着火把模仿叛军巡逻的羽林骑们,准备撤退,这才让郭嘉三人彻底把悬着的心放下。
齐刷刷地将火把熄灭,本来透亮的南城墙瞬间一片漆黑,这么大的变动,楚云也不知是否会立刻引起城门下其他叛军的察觉,因而立即下令,所有人借助钩锁原路返回。
楚云等人自是轻车熟路,甚至有熟手能像玩滑梯一样顺着绳索飞速滑动至城门外的地面。
但对于从没接受过这一训练的郭嘉、刘晔还有全旭三人来说,突然玩起这么高端的操作,一时之间可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还好,楚云、甘宁以及许褚三人临危不乱,硬是在这紧张时刻,率先为三人打头阵,并悉心给在绳索上胆战心惊的三人加以指点。
初次尝试使用钩锁的郭嘉三人,就这样被赶鸭子上架,因危难激发潜力而强行掌握了本需要多加练习才能学会的“高端技巧”。
直到三人陆续平安无事地落地,还有些心虚地抬头看向这矗立在眼前的高耸城墙,不敢相信自己当真成功地顺着一根粗糙的绳索就这么爬下来了。
意犹未尽的甘宁对这个结局还不够满意,回头看着南城墙不甘心地向楚云询问道:“中郎将,咱们为何不趁着城中大乱,大开城门,让城外待命的弟兄们一举杀进城,把这些叛贼都收拾了?”
楚云摇头道:“敌军虽乱作一团,但兵力未损,我们分走两千骑兵后,仅有四千骑兵在手,我观察过附近的驰道,并不适合骑兵纵横驰骋,若以现有的兵力杀进城,即使得胜也是惨胜,虽然我不久后就要跟弟兄们分道扬镳,但也不能在这分别之际,拿弟兄们的性命来换取战功。”
“中郎将……”
“中郎将大义,我刘晔佩服!”
“我全旭真心佩服得五体投地!”
众人深受楚云大恩,听得楚云这大义凛然之言辞,感动得各个是热泪盈眶。
“好了,自家兄弟不必如此客气!”楚云轻轻拍手,制止众人在如此不恰当的时机真情流露,又道:“趁那些叛贼忙得不可开交,我们速速离去,待平安返回许都后,再将此事交由司空定夺!”
这些参与叛乱的郡守、士族,如今失去所有人质,待火势被扑灭后,此事早晚会传到他们耳中,届时他们大抵唯有率众逃亡这一条路。
否则,等待他们的将士曹操麾下精兵良将的大规模征讨,当他们做出响应袁绍的抉择时,就理应做好为失败付出代价的心理准备。
楚云领着众人一路返回,与在林中待命的陈昭还有四千羽林骑们汇合,楚云没想到的是,这些叛军的反应倒也不慢,似乎察觉到犯人失踪以及南门城头的变故,而派出数百骑兵顺着南门出城搜寻。
这些为数不多的斥候性质轻骑兵,是当地士族们合力凑出的家底,算不得精骑却是他们唯一一支骑兵部队。
结果这伙轻骑兵一出城没多久,就与正打算溜之大吉的楚云等人撞了个满怀。
这下可真应了那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不待楚云下令,陈昭就心领神会地让众羽林弩骑发动齐射,请骑兵们还没踏入林中,就在空旷的平原上接受上千支弩矢的洗礼。
没有林荫树木作为掩体保护,叛军的请骑兵们在光秃秃的平原仓促之下,躲避不及,顷刻之间便伤亡了近四分之一!
前几日返回许都时,曹操曾特意为表示嘉奖而给羽林骑们换了一批新装备,羽林弩骑们手中新制的弩矢是以精铁为矢头,穿透力更胜以往的普通弩矢。
这些箭矢射在因追求机动性而只装备轻便皮夹的轻骑兵们,结果有多惨烈自是不必多说。
“哪儿冒出来的这么多敌军精骑?!”
黑暗中借着朦胧星光勉强看清领头的羽林骑们装束,叛军们登时大乱。
慌乱中,看清楚云这一方数量规模胜过己方十倍的叛军们更是吓得肝胆俱裂,恨不得策马扭头就跑。
轻骑兵最大的优势——机动性在这一刻被这些叛军运用的淋漓尽致,趁着羽林弩骑们装填弩矢之际,运气好而仍苟活着的这伙叛军首领立刻下令撤退。
楚云无心跟他们这些小鱼小虾纠缠,命弩骑们原地发动第二轮齐射,看着落荒而逃的叛军们,楚云并不打算下令追击这些跑路飞快的轻骑兵,而是命众将率军绕路,尽快离开此地。
当此讯息传递到汝南郡守与当地士族们的耳中时,这些叛贼先是气得肺部险些爆炸,而后陷入一片死寂般的深度恐惧之中。
人质被不明人士自牢狱中就走,城内各处被一场原因不明的大火烧得损失惨重,若非城内军民拼命抢救,护住屯放粮草的粮仓,只怕明日城内七成以上的军民都要开始饿肚子。
更可怕的是,城外居然游荡着一支疑似朝廷派来的精骑部队。
“我们完了……彻底完了……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哼,我早就说过不该轻易答应袁绍的提议!现在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不会派兵来救我们的!就算派兵,也要从白马附近一路打过濮阳等地,等袁绍的大军到此,也来不及救我们,只能给我等收尸!”
“为今之计,只能率众弃城渡河向北逃亡,沿着水路也许能越过朝廷的兵马,尚有一线希望到达河北。”
前几日还团结一致,期盼着通过以曹昂等人质,从袁绍手中换取高官厚禄的当地官员、士族们,开始各执一词,互相埋怨,隐有树倒猢狲散的架势。
“诸位,不可自乱阵脚!”当初因众人拱火,接近被强迫加入反叛行列的汝南太守,自知已无回头路走,在这时反倒是比这些乌合之众更镇定一些。
见自己一言出口,众人顿时鸦雀无声,太守又道:“我等不可贸然弃城而去,汝南城防虽不比许都坚实,但在豫州还是最易守难攻的坚城,若我等离开此地,朝廷大军一到,岂不是死路一条?
不如据城而守,同时向大将军报告此间情况,我等虽无功劳,也有苦劳,相信大将军不会置我等生死于不顾!”
汝南太守在这些反叛者中身份地位算是最高者之一,无论他的说法是否正确,总归是引起大多数人的赞同和响应。
然而,如果有智之士听到他这番言论,怕是要笑掉大牙。
汝南与河北相隔千里不止,信使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十天半个月,而他们反叛的消息不出两、三日,就会传到曹操的耳中。
曹操一旦得知豫州发生大规模叛乱,必定趁叛乱之势未野火燎原般席卷整个中原之前,派遣能征善战之将,甚至是亲自率军,出征汝南,以铁血镇压的方式扑灭这场叛乱。
不然,曹操治下会有更多表面臣服,心有不甘的乱臣贼子响应这场叛乱,这会大幅降低曹操对如今治下领土的统治力,继而影响为将来与袁绍间的大决战做准备。
在叛贼们开着荒唐的会议时,楚云让郭嘉等人骑上提前备好的快马,众人遁入密林,渡河,踏上向最终目的地许都进发的道路。
一日后——
人困马乏的曹昂、李通等人在吴尘与两千羽林骑们的护送下,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许都。
此前,吴尘已派麾下一位骑兵轻装骑快马,火速携带这一消息回到许都,面见曹操秘密汇报。
接见此骑兵后的曹操,喜出望外地正准备亲自率兵出城迎接,可转念一想,这样大动干戈反而可能节外生枝,最终决定低调行事,毫不声张地带人独自到南门附近,以闲逛为由,静候儿子归来。
这次,上苍回应了曹操的期待,护送曹昂的人马如期而至,远远望见吴尘、曹昂还有羽林骑们,曹操兴奋地险些手舞足蹈,催促着手下道:“快!开城门,大开城门!”
路上脱离危险之后稍作整顿梳洗的曹昂,已不复刚获救时那般狼狈,然而当父子久别重逢之时,曹操还是忍不住将这位最心爱的儿子的手揽在双掌之间,在其掌背上拍了几下。
这简单的肢体接触,已胜过千言万语。
因彻夜未眠连续赶了数日路程的吴尘,强打精神,下马向曹操跪地请罪道:“臣有罪,请司空责罚。”
什么罪,吴尘不敢乱讲,他要表达的,仅仅是一个认罪的态度。
曹操心中有满腹疑问想让吴尘、曹昂为他解惑,但大公子不期而归,已吸引无数官民将士的眼球,此处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
吴尘与随行羽林将士们的疲态,曹操看在眼里,他强忍着恨不得给吴尘及羽林骑们每人一个拥抱的心情,干咳一声,道:“吴将军先起来吧,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以曹操的智慧,见只有吴尘率部分羽林骑护送曹昂平安归来,就知道此事一定是楚云的功劳,而且楚云至今不见踪影,必然与生死未卜的构架等人有关。
“若不是有云儿,我兴许这辈子都见不到子脩了……”心中默默感慨着,看着身旁平安无事的长子,曹操愈发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子脩,为父在家备好酒宴替你接风洗尘,走,随为父一起回家!”
说着,曹操又看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吴尘,道:“请吴将军好生安顿羽林将士们,然后来我府上,共享宴席!”
“这……司空……这如何使得?!”吴尘受宠若惊,吓得双膝跪地颤声道。
“我说使得,那便使得!”
面对这位替自己找回儿子的大功臣之一,曹操越看越顺眼,亲手将其搀扶而起,还满怀欣赏之意,鼓励般地用左手在其背上轻轻几拍,以示嘉奖。
拗不过曹操,或者说根本不敢拒绝的吴尘,见曹操盛意拳拳,只得点头起身,前去安顿已经疲倦不堪的弟兄们。
第222章 不知夫人有何贵干?
稍后的酒宴上,本打算命人载歌载舞大肆庆祝的曹操发现,无论是曹昂还是姗姗来迟的吴尘,都已累得快要睁不开眼皮,故而一切从简,只备好几壶美酒,替曹昂压惊,顺便招待吴尘这位大功臣。
席间,曹昂、吴尘分别将各自的经历事无巨细地告知曹操,听得曹操脸色风云变幻,很是精彩。
“哎,也不知云儿营救奉孝他们,是否顺利……”曹操感慨万千,曹昂平安归来,他眼下最惦记的就是楚云和郭嘉。
“父亲放心吧,师弟智勇双全,以他的能耐,定能化险为夷,平安救出奉孝、子扬、东升他们!”对楚云的本事,曹昂向来是绝对信任。
曹操像是借酒消愁般,将一整樽美酒一饮而尽。
“哼!”曹操怒极反笑,放下酒樽同时一手轻拍在酒案上,道:“这些逆贼,我才离开汝南不足半月,他们就敢勾结袁绍,背叛朝廷!待我整顿兵马,明日即发兵将他们一网打尽!”
曹操嘴上说这么说,其实在看到曹昂平安归来时,已经没有那么生气。
他很清楚自己对豫州的掌控力还很微弱,而豫州作为袁氏的老家,他只需一句话,就能激起无数本地士人的支持响应,这意味着豫州会掀起一场叛乱,是早晚的事,只不过曹操这次低估了袁绍,没想到河北战事未定之际,袁绍就已经自认稳操胜券,并开始着手布置下一步棋,这才让汝南各郡县的逆贼得手,险些成功将曹昂等人作为人质送到河北。
而曹操之所以讲出这番言论,其实是担心楚云只带着数千羽林骑与数万叛军抗衡,有什么闪失,所以名义上是平息叛乱,实则是给楚云加派增援,使其免遭不测。
闻言,同样怒意久憋胸腔的曹昂道:“父亲!请将这次领兵的机会交给孩儿!儿愿替父亲征讨叛贼,一雪前耻!”
怀着跟父亲同样心情的曹昂,亦是在担心楚云,恨不得不眠不休地率大军杀回汝南,助楚云一臂之力。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先前在猝不及防下,被那些庸碌之辈暗算,以致于失手被擒,这对曹昂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若不亲手收拾这些逆贼,此事简直就成了曹昂人生中抹不去的污点。
至少,曹昂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就在此时,吴尘放下举在手中半响,却始终不敢饮下的美酒,突然恭敬地向曹操低头便拜。
“吴将军这是做何?快快请起!”曹操早看出吴尘在这小酒宴上,面对自己有些放不开手脚,本想商议要事后,便好生宽慰几句,不曾想吴尘突然就给自己跪下,弄得曹操这人精都有些不知所措。
“末将斗胆,求司空饶过中郎将!”吴尘不敢抬头,颤巍巍地说道。
“放过云儿……?”
曹操被吴尘这话弄糊涂了,就连一旁正在享用美酒的曹昂,一听这话都险些呛到自己,把口中的酒喷到地上。
吴尘低着头呢喃道:“末将……”
见吴尘欲言又止,以曹操的脑筋在高速运转下,很快就理清思绪,猜到吴尘心中所想。
“我明白了,将军是以为,前些日子我对云儿有所疏远,还要罢黜他的军职,削他兵权,如今他擅自领兵出城,我会治他的罪?”
“末将……末将不敢!”被道破心思的吴尘心惊胆战之余,唯有死不承认。
曹操眼睛眯成一条线,倒是平易近人地笑着反问道:“将军,我如果没记错,你就是当初因窃听军情,被打入大牢的犯人,是楚云替你做保,才将你从狱中救了出去,之后,你就一直跟随在云儿麾下,没错吧?”
没想到自己这个小人物的经历,曹操都能记得一清二楚,吴尘惊异地连连点头道:“司空说得分毫不差……”
见不明真相的吴尘,为报恩甘冒风险替楚云向自己求情,曹操对他不禁又高看了几分,满面春风地道:“既是这样,吴将军赤胆忠心,我理应告诉你真相才是。”
一直在外不知近日来许都究竟发生何事的曹昂也放下酒樽,竖起耳朵准备聆听。
接着曹操就把自己表面疏远楚云,以及撤去楚云羽林中郎将一职,是出于汉室群臣们以及一些士族的压力而不得已为之这一事实暴露给吴尘。
吴尘与曹昂在一旁听得具是瞠目结舌,吴尘恍然大悟,总算明白为何楚云始终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而曹昂则是满面惊叹,心中对楚云既是感激又是心疼。
但曹昂自幼接受优良教育,同样理解曹操的立场,明白父亲的心酸无奈,唯有出言辱骂那些汉室群臣,作为发泄。
曹操将这些真相讲给吴尘,也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先前他早就猜到自己的做法,势必会引起楚云麾下这些嫡系将领的不满,但那时吴尘、许褚等人的表现还算不得太出色,还入不得曹操的法眼,至少曹操认为没有特地屈尊向他们进行解释的必要。
而现在,吴尘等羽林诸将已通过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价值,赢得曹操的重视与青睐,尤其是曹操考虑到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划入曹昂麾下为其所用,就更应当消去他们对这些事情的误会。
曹操知道羽林诸将团结一致,只要吴尘一人知道真相,就相当于告诉羽林所有将领真相。
唯有如此,才能让他们以后心甘情愿地尽力为曹昂效命。
“原来是这样……曹公,末将误会了曹公,还请曹公见谅!”吴尘略有些惭愧地向曹操跪拜道。
“将军不必如此,你的忠诚可昭日月,我只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日后如辅佐云儿一般,辅佐子脩。”
“末将定当肝脑涂地,为大公子鞍前马后,无怨无悔!”吴尘与楚云相处的时日久了,说不上深谙权术,也对政治略懂一二,但在曹操面前,还是如三岁孩童无异,三言两语之间,就被曹操忽悠得上了套。
之后,曹操又劝酒几杯,抚慰曹昂与吴尘。
最终架不住曹昂的坚持,曹操唯有同意休息一日后,让曹昂率大军出征汝南,平定豫州各郡县的叛乱。
当然,吴尘会随他一道同行。
曹操会同意,也有借此为曹昂铺路的打算。
趁现在让曹昂多锻炼军事才能,方便日后与袁绍之间的大招中,对曹昂委以重任。
若曹昂身无寸功,随自己跟随多年,那些功勋卓著的老将们必然群起反对,反之,则可名正言顺地让曹昂掌握重兵,给有朝一日接掌自己全部基业做准备。
这,才是曹操此刻考虑的关键之一。
另一件事,自然是关心楚云、郭嘉等人的安危了。
——
又过了一日,通过修养身息让自己精气神恢复如常的曹昂,独掌兵权,率领曹操亲自为其挑选的精锐步军五万,出征汝南,意在救人平叛。
结果曹昂率大军刚离开许都不足三十里,就与策马狂奔已久的楚云、郭嘉等人撞到一起。
一场兄弟再度重逢的欢庆洽谈,郭嘉、刘晔、全旭三人得见曹昂,曾经共患难过的经历使得劫后余生的三人大有感慨,感情也变得深厚许多。
通过交流,也让楚云知晓曹操的意图,因而拒绝曹昂的邀请,将羽林诸将与麾下大部分羽林骑全部转交给曹昂指挥,并祝愿师兄早日平定叛乱凯旋许都。
叛军兵力虽不少,但论士兵之精锐,将领之骁勇,都远不是曹昂的对手,有羽林诸将相助,楚云对曹昂很是放心。
当然临别时,楚云还特地叮嘱甘宁,不得乱来。
折腾了数日的羽林诸将虽然辛苦,也只得乖乖听话跟随曹昂出征,还好都是自家弟兄,曹昂为照顾他们,特地在向南行进一阵之后,就立刻下令原地扎营,休息整整半日,才勉强令众将的体力、精力恢复正常。
兄弟二人分道扬镳,仅率数十骑回到许都的楚云等人,仍没有得到应有的热烈欢迎。
但是这一次,曹操特地命人在城门恭候,要郭嘉、刘晔、全旭即可去司空府上拜见曹操,而楚云先安心回府上歇息,明日再去司空府上拜会曹操即可。
曹操当然有很多话想对楚云说,但念及楚云为他奔波数日,实在不忍心让楚云哪怕再晚休息一秒钟。
感念曹操体贴的楚云,收到此讯莞尔一笑,便独自策马赶回自家府邸。
回到家的楚云,本想去看一眼心心念念的未婚妻子乔紫清,可耐不住一进家门,紧绷数日的神经顿时放松,一股疲惫感顺势很快便用遍全身,令楚云不禁命人搀扶自己,像扶着一位百岁老人般,慢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便睡。
去拜见曹操的郭嘉、刘晔、全旭,自然是将这几日做阶下囚的惨痛经历,一字不落地向曹操进行汇报,事后,理所当然地不忘对楚云表达感谢之意。
当日深夜,荀彧府邸——
府上大多下人都已睡下,唯有荀彧的房间,仍闪烁着火光。
房间内四处弥漫着熏香,这股香气不似女子的胭脂香般刺鼻,反倒是清新淡雅,让人一闻就觉得心旷神怡。
房内,站着荀彧与他那比自己还要大上几岁的侄子——荀攸。
二人对视而立,就这么干巴巴地互相望着对方,终于还是荀攸先开口打破沉默。
“叔叔可知,中郎将回来了?”
“这么大的事,我怎会不知。”
“得知此事的汉臣们,都提议趁现在,要求司空治中郎将擅自率军出城之罪,不知叔叔作何打算?”
“此事没什么好说的。”荀彧的脸色变得逐渐阴冷。
“叔叔被那些汉臣们推崇至极,隐有被推至首位的势头,叔叔此次若是拒绝,是否有些不妥?”荀攸下巴不由自主地微微前伸,试探着问道。
荀彧突然瞪着眼,看着这个他一向很引以为豪的侄子,冷声道:“不妥?他们大多数人不过是些打着‘忠于汉室’的旗号,因无能而嫉贤妒能的小人!我从来没想过要去做他们这些奸邪之辈的领头羊!”
“叔叔……那您为何还……”荀攸吓了一跳,没想到一向温润儒雅的叔叔,会露出如此盛怒姿容。
“我向曹公建议撤去中郎将的军职和兵权,是为大局稳固着想,才不是与那些腌臜之辈同流合污!他们不过是嫉妒中郎将的才华,而我是担心中郎将在朝中官位提升太快,会树大招风,惹到麻烦!”
荀攸钦佩叔叔高洁品性的同时,也在感叹道:“可是,叔叔,曹公显然误会了叔叔,以为叔叔因心系汉室,而刻意代表汉室群臣们,带头针对中郎将,与曹公公然作对。”
“哎……”荀彧再次长叹一声,道:“那又如何,难道我还要特地就此与曹公解释?那只会欲盖弥彰!再者,我与曹公相交数载,我相信曹公的胸怀气度,绝不会为此事,伤了我们之间的情谊。”
说着,荀彧看向荀攸,淡然一笑,调侃道:“不过说起来,倒是连累了你,被此事波及。”
荀攸无奈地用自嘲的口吻,半开玩笑道:“哎,叔叔与曹公,当真是‘神仙斗法’,我这个凡人夹在中间,好生为难啊!”
“哈哈哈……”
很快荀攸就此告辞,叔侄二人在说笑中,欢快而散。
次日,足足睡到日上三竿时,楚云都不曾舍得睁眼离开温暖舒适的床褥,但一阵悦耳柔美的女声,还是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楚云,楚云!”
因熟悉的呼唤声,而睁开惺忪睡眼的楚云,一眼便瞧见那张摄人心魄的绝美容颜,本堆在胸口的起床气,也骤然消散得无影无踪。
“哟,夫人!稀客啊!”揉了揉眼,楚云定睛一瞧,只见乔紫清正难得地穿着颇具当代女子风范的藕荷色罗裙,好一个落落大方的俏丽佳人。
一向对这种古代称呼嗤之以鼻的乔紫清,听得楚云算不上占便宜的油嘴滑舌,这次破天荒的只是黛眉微蹙,将摇晃着楚云胳膊的纤手缩回,笑道:“再不起床,太阳就要晒屁股了!”
这是唯有二人能听得懂的玩笑话,楚云闻言顿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夫人一大早来打扰为夫休息,有何贵干呢?”
第223章 没做完的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向举手投足落落大方的乔紫清,如今倒是扭扭捏捏的像个小姑娘。
这霎时引起楚云的警觉,他警惕地看着乔紫清那张满是心虚之色的俏脸,狐疑地说道:“你越是这么说,我越是不敢答应你了。”
乔紫清放肆地将有些冰凉的柔软玉指放在楚云的脸颊上,用力一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可就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刚才你是怎样油嘴滑舌占我便宜的!”
“怎么能叫‘占便宜’呢?你与我有婚约在,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我称呼你一声‘夫人’,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经过一天的休息,楚云恢复精神,跟乔紫清斗起嘴来也不落下风。
然而,乔紫清毫无半点寻常姑娘家的害羞之色,反倒是打蛇上棍,重新挽起楚云的胳膊,一改往日冷清语气,柔媚道:“那我身为你未过门的媳妇,要你这‘大明星’帮我一个小忙,不过分吧?”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圈套,充满了请君入瓮的危险气息。
只是手臂上的柔软顺滑的舒适触感,让楚云心神荡漾,小鹿乱撞,哪怕明知是个坑,也愿意往里跳。
右手稍一用力,就将乔紫清纤瘦娇柔的身子一把揽入怀中,二人在踏上,近乎脸贴着脸,乔紫清慌乱地呼吸着,口吐如兰的芬芳气息,更是令楚云意乱情迷。
“你不是最喜欢讲‘交易’么?不知这次,可准备好了筹码?”嘴上这么说着,楚云的手已不大老实地颤抖着,开始抚摸乔紫清香肩。
自打楚云在张闿手中救下乔紫清后,二人的感情不断升温,关系也比初识之时亲密得多,现在自是互有好感,想到二人成亲是铁板钉钉之事,乔紫清一时之间,竟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拒绝还是接受。
要说拒绝,自己本对楚云确有好感,而且起初纵有“交易”的成分在,但二人确实是有婚约在前,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就这么把楚云推开,确实不应该。
但若就这么半推半就,乔紫清是完全没做好半点心理准备。
感受着那双温暖的手在身体上游动,乔紫清的绝丽双眸同样开始变得迷离,二人的脸颊靠得越来越近,乔紫清那即使不曾涂抹唇脂仍娇艳欲滴的红唇,撩拨得楚云心跳不断加快。
情至深处,乔紫清已合上眼,楚云歪过头,正准备献上一吻,二人双唇即将重合的前一刻,一阵破门而入之声,吓得二人当场分开。
“叔叔,乔姐姐,你们在做什么啊?”
稚嫩而无邪的童声,如一盆冷水将楚云本已熊熊燃起的欲火,瞬间扑灭。
花容失色的乔紫清也迅速离开床榻,方寸大乱地整理着凌乱的秀发,干笑着不知所措。
楚云故作镇定地看向门口,果然是吴尘的女儿——吴倩在家中玩闹,误打误撞闯进楚云的房间。
府上下人虽多,但吴尘与楚云的关系亲如兄弟是众所周知,所以吴尘的妻子女儿在府上自然享受着极高的待遇,平日里吴倩在府上处于没人敢管的状态,时间一长,这丫头也就放肆惯了,除非李氏在眼前看着,否则一不留神,她就不知去向地四处玩耍。
李氏的身份不比以往,要打点楚府这样一座偌大府邸,时常忙得不可开交,也就没工夫去过分照顾倩儿,时不时将女儿交给其他下人照顾。
到头来,陪同李倩的仆人一个不留神,就让这丫头从眼皮底下溜走,更是鬼使神差般地闯进楚云房间,打扰了楚云的好事。
楚云那一肚子的怒火在目光触及吴倩的刹那,就被那天真烂漫的眼神融化。
“哎,认倒霉吧,难道还要跟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更何况还是自家兄弟的女儿。”
这样想着,宛若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蔫下来的楚云一边忍着乔紫清因娇羞而悄然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一边强装笑脸冲李倩道:“以后不要叫她姐姐,要叫‘乔婶’!”
严格来说楚云的话并没有错,这小丫头既然都叫自己“叔叔”,那乔紫清跟自己平辈相称,叫“姐姐”也太奇怪了。
然而,楚云没考虑到的是,哪怕是乔紫清这样深居简出的女子,也必然不喜欢被一个几岁大的小姑娘用这样老气横秋的方式称呼。
“疼啊!”感受到掐住自己大腿的那只手力道又加大了几分,楚云猛然回过头,哀嚎道。
与乔紫清娇蛮之色面对面的楚云,却不明就里地感到一阵心虚,只得无奈道:“快松手!”
乔紫清见楚云有告饶之色,这才娇滴滴地“哼”了一声,收回手作罢。
这时,被临时分配任务负责照顾吴倩的仆人才姗姗来迟,忐忑地凑近门口,不由自主地向门口张望,就瞧见楚云、乔紫清衣冠稍有不整地黏在一起,顿时意识到方才吴倩这小丫头闯了多大的祸。
因自己的失职而坏了自家老爷、夫人之间的好事,这年纪不大的仆人吓得赶紧低头,一声不吭地在楚云怒火中烧的注视下,逃命似的抱起一脸懵逼的吴倩就跑。
被扫了兴致,楚云也就没心思再跟乔紫清缠绵,揉着已一片淤青的大腿,楚云不禁抱怨道:“你可真是,下手没个轻重,有求于我还要把我掐成这样!”
这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但乔紫清嘴上毫不示弱地狡辩道:“哼,还不是你没关好房门,不然怎会让倩儿溜进房来……”
乔紫清越说,脸上的绯红就越深,仿佛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这样说,就等同于期待与楚云亲热似的。
“哎,女人果然是招惹不得的生物,最后进门的分明是她,没关好房门的也是她,却偏偏要把责任都归咎到我的身上!”
这些话楚云唯有憋在心里,因为他越来越意识到,跟女人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
“好好好,乔三小姐说得是!是我楚云做得不对!”楚云言不由衷地应了几句,又问道:“好了,我等下还要事要办,你究竟要我做什么,就直说吧。”
二人现在好歹也算高于情侣关系,又有婚约这个实打实的名分,楚云不说对乔紫清有求必应,但也至少该听听她到底想要什么。
如果是诸如钱财,药材或医理器皿这些物质上的需求,楚云定是眼皮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下来。
乔紫清收起笑意,正色道:“你听说过吗?”
“我只听过神农……”楚云尴尬一笑,对医理一窍不通的他,在乔紫清这位行家面前,只得实话实说。
对这个答案,乔紫清并不意外,继续道:“相传是上古时期神农所编撰的一本有关古代药草学的古籍,在东汉时期被当代著名医学家合众人之力,历时多年才重新总结整理成的中医大作!”
“听起来来头不小,然后呢?”楚云隐约猜到几分,但无意卖弄聪明的他,还是老实地继续追问道。
“这历经多年,虽有不少手抄、手刻本,但多已失传,当年我听师父他老人家说,此书有一范本在皇宫流传多年,朝廷辗转流离数载,如今定居许都,据说那范本也被叔父收录在他老人家府中……”
说到这儿,乔紫清就摆出难得一见的扭捏之姿,两只汪汪大眼期待地看向楚云。
“你是打起这书的主意,想让我替你把这书要过来?”
听乔紫清为了这本书,竟心甘情愿学着自己,对曹操以“叔父”相称,语气中满怀敬意,让楚云方才恍若置身梦中。
乔紫清小鸡啄米般地一个劲儿点头,道:“你看着书,在叔父手里也只能沦为珍藏之物,并无其他价值,但若是给我,就大不相同!再说他老人家实在舍不得的话,派人临摹一本,或者借我看几天,也可以呀!”
听完,楚云长出一口气,心想:“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原来就为了一本破书啊!”
对于将医学作为毕生至高追求的乔紫清而言,这本自是无价之宝,就好像在一位风流剑客眼中,一把绝世宝剑便千金不换一样。
但楚云清楚这医书在曹操看来,恐怕跟自己一样,是件没多大价值的鸡肋之物。
说白了,这事对楚云来说,还真是小事一桩,只需楚云一开口,就算是要他曹操的女儿,曹操都会乐得屁颠的同意,更别说这么一本只能作为收藏的“破书”。
本想接这事戏弄乔紫清一番的楚云,想到乔紫清是出于自己对医学梦想的深入探究,而向自己寻求帮助,在人家这么神圣庄严的上“要挟”她,楚云自问还做不出这么过分的事。
“小事,答应你了。”楚云轻松地应下这被乔紫清极度重视的请求。
“真的……?你会怎么答应得这么痛快?”乔紫清质疑地嘟嘴用她那双盼兮眉目盯着楚云问道。
“喂!你以为我和某些小气鬼一样,满脑子都是跟别人‘做交易’?”楚云嬉笑着讽刺调侃道。
“切!”看来,似乎是念在楚云答应自己的请求,乔紫清不再与楚云相互拌嘴,只有娇哼一声作为回应。
说着,她又红着脸凑近楚云,温声细语地像要做坏事的孩子似的,悄悄道:“那就谢啦,下次,再继续之前没做完的事情吧!夫~君~~~!”
话音一落,她双手捂着红透的脸颊,似笑非笑地一个箭步跑出房间,只留下一脸错愕的楚云在发呆。
当回过神的楚云,意识到方才乔紫清向自己许诺的内容是什么。
故而楚云匆匆胡吃海塞几口本该算作午饭的“早餐”,便赶忙出门,去马厩挑选一匹最快的骏马,赶到司空府上,面见曹操。
曹操在生活态度上向来提倡“勤俭”,除了上朝、处理政务时身着朝廷官服外,平日衣着打扮朴素无华已成习惯,然而今日要见楚云,倒是提前穿上许久不曾拿出的淡黄锦袍。
一件陈旧的锦袍,因极少被主人穿在身上,倒是显得崭新无比。
如楚云先前预料的如出一辙,听闻一事的曹操当场命人将此书翻出,并交到楚云手上,好像那不是记载着高深医术的竹简,而是一块随处可见的破砖烂瓦。
对楚云、曹操二人来说,这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曹操昨日召见楚云今日来拜会自己的真正目的,是另有要事相商。
“侄儿擅自率领羽林骑出城,给叔父添麻烦了。”楚云毫无忏悔之意地淡定道。
曹操白了楚云一眼,宠溺道:“你小子现在胆子大了,学会拿叔父开涮了!你以为叔父不知道你的心思?”
当初楚云刻意不将自己思考到的可能性,告诉曹操,且不向曹操请命,目的就是给自己强行背上一口黑锅,给曹操一个名正言顺夺取自己兵权的理由。
要知道忠于汉室的群臣们虽然乐得见此结果,但楚云在军中早已积累起极高的威望,在楚云即将被罢黜军职这一消息,在曹军大营传开时,已引起不少将士的非议,虽然只是私下替楚云感到不值,但不用想也知道,对曹操这一决策感到不满的将领、士兵,不在少数。
以曹操的心胸宽广,再加上此事本就理亏,当然不会可以去追究抱怨之言的源头,但他必须想办法平息这种即将弥漫四散的怨言。
而楚云这一“犯错”,日后曹操再以此为由罢黜楚云羽林中郎将一职,众将士们就无话可说了。
见楚云挠头对着自己嘿嘿一笑,曹操这位枭雄就有些心疼道:“云儿,你这样,倒是让叔父更觉得对不起你了。”
“叔父,您当真对侄儿有愧疚之心吗?”忽然,楚云变了个脸色,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好似在打着什么小坏主意的顽童。
曹操被楚云这从没露出的模样吓了一跳,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下意识地点头道:“是……是啊……”
“那叔父就不妨趁现在告诉侄儿,您究竟打算给侄儿重新委派什么职位?总不会又是哪个地方的太守吧?”楚云还是比较关心自己的前程,不为别的,只不过担心自己被调离曹操身边,会丧失对天下大势的主导力,进而延后帮助曹操一统天下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