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勾结贼人
如果楚云没记错,历史上郭嘉于公元207年去世,距今刚好近十年,与乔紫清所估计的相差无几。
“可是……什么药能治得了他这……”那“纵欲过度”四个字,楚云即使耳根通红,也是难以启齿,说不出口。
“废话,当然是补药咯。”乔紫清理所当然地回答着,“唯有恰到好处的搭配,才能调制出适合他当前虚弱体质的补药,若是药力稍浅,则起不到扭转其羸弱的效果,若是药力稍强,以他现在的情况,下场会如何就不必我多说了吧?”
显然,下场就是虚不受补,有性命之虞。
“那就劳烦你了。”感到安心的楚云对待乔紫清的态度也变得更为客气。
“彼此彼此,二姐夫那里就有劳你去劝言了,不过嘛……”乔紫清再度露出笑意,用半开玩笑的方式讲出颇具威胁意味的言论,“如果你失败了,或是故意不尽全力去做,若是以后让我听到姐夫遇刺身亡的消息,我今日有法子救人,明日就有法子害人,而且我保证,任何人都查不出与我有关。”
好似不曾沾染尘埃的笑容,讲出的言论却让人细思极恐,然而楚云没有因此动怒,因为他知道乔紫清并非真的在威胁自己,这只是她独特的“叮嘱”方式罢了。
“知道你厉害,放心吧。”哄了乔紫清一句,楚云向她道声“告辞”,便斩去那几分留恋,起身向邻近的驿馆房间而去。
这房间的主人,自然就是周瑜周公瑾。
“烦请通报一下,在下楚云,前来拜会公瑾先生。”楚云冲站在房外正不住打量着自己的两位满脸严肃的守卫,彬彬有礼地说道。
两位守卫的身披轻巧灵活的薄片甲胄,甲片呈黯淡之蓝色,这种盔甲能在尽可能不影响穿戴者灵活性的前提下,为穿戴者提供更多的保护,虽不算美观,却很实用。
这种盔甲在中原并不受喜爱,可见他们二人定是随周瑜一同自江东而来的亲卫。
他们腰间佩戴的刀鞘更是光辉闪闪,像是崭新之物,暴露在外的双手上满是老茧,想必皆是刀法精湛的高手。
“请中郎将稍后。”二人皆识得楚云的身份,对楚云如此礼貌的态度有些惊异,其中一人应了一声,便小心地推门向周瑜汇报。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那名亲卫回到楚云面前,低头道:“中郎将,我家主上有请。”
“多谢。”一声言谢后,楚云翩然一笑,步入房内。
房内,周瑜正摆弄着自家最喜爱的青铜酒壶,一如先前郭嘉前来造访时那般,亲自温其酒来。
他的打扮算不上雍容华贵,却大方得体,乌黑发亮的锦袍下,白里透紫的内衫与之相得益彰,如此一位美周郎,一举一动都由内而外散发着优雅的气息,若是情窦初开的妙龄女子得见此景,定是难免怀春。
充盈四散在整个房间的酒香,让楚云心旷神怡,竟情不自禁地感到阵阵陶醉。
“拜见公瑾先生,先生真是好雅兴啊。”楚云主动打起招呼道。
周瑜提着温热的酒壶,扭过头将之放置在课桌之上,向身旁的座位摊开手,向楚云悠然笑道:“中郎将太客气了,请入座。”
楚云也不客气,泰然落座在周瑜正对面,正欲开口,周瑜却先行寒暄问道:“在下听闻,奉孝先生身体有所不适?可有大碍?”
为周瑜如此灵通的消息感到惊愕,楚云将惊讶压在心底,不动声色地淡然回应道:“公瑾果然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奉孝身体确实有异,不过已无大碍,多谢先生惦念。”
“无大碍就好。”周瑜说着,用清水将桌上一青铜酒樽用清水细细洗涮了一遍又一遍,再抬起酒壶在其中倒满热气腾腾的美酒,“中郎将,请。”
楚云此次倒是比郭嘉要痛快得多,他端起酒樽不多言语,直接将樽中美酒尽饮入喉。
“好酒,在下不请自来,本是不速之客,公瑾却以美酒相待,真君子也。”感受着杜康酒中引人回味无穷的甘醇,楚云既赞叹起此酒,也赞叹起这美酒的主人。
“中郎将此言未免太见外了,你我有连襟之谊,又岂是外人?我周瑜所处之处,只要你想来,我随时欢迎。”说着,周瑜也不甘示弱地自饮自酌一杯,又道:“实不相瞒,我对中郎将之才钦佩已久,巴不得能与中郎将你把酒言欢私会畅谈,只可惜碍于彼此身份,才未曾相邀。
今日中郎将主动来访,我周瑜求之不得,只是不知中郎将此行,可是有要事相谈?”
楚云是曹操的亲信重臣,周瑜同样是孙策的嫡系心腹,以二人如此敏感的身份,若私下相会,难免引人猜忌,有背主之嫌。
为了避嫌二人不该私下相会,以免传出去落人口实,这个道理周瑜明白,楚云同样也明白。
因此,周瑜料想若非有要事要与自己相商,楚云绝不会在不打招呼的前提下,贸然前来拜会自己。
“公瑾先生心若明镜,在下佩服,实不相瞒,在下事情,确有要事相告。”楚云佩服周瑜机敏的同时,作揖回答道。
“中郎将请讲,在下愿洗耳恭听。”周瑜也不拐弯抹角道。
感受着酒樽自指尖传来的余温,楚云将手收回胸前,正色庄容道:“想必公瑾先生也有所猜想,在下接下来要说的事,干系重大,不知公瑾可信得过我这个外人?”
周瑜整个人怔住了好一阵,他没想到楚云回如此直白露骨的发问这么尖锐的问题,习惯与江东众士族勾心斗角的他,确实吃一大惊。
“方才在下已经说过,中郎将既然已经与紫清定下婚约,与我也就有了连襟之谊,如此一来,又岂能算作外人。”周瑜客气地以无懈可击的方式回答道。
楚云闻言却连连摇头,脸色庄严地继续问道:“先生,明人不说暗话暗话,你如此言辞,与惺惺作态有何分别?若先生不肯以诚相待,在下愿就此告辞。”
说着,楚云霍然起身,作势欲离去。
二人各为其主效忠,言语之间若不相互提防才是怪事,周瑜这打起官腔般的言论,让楚云颇为不快,生出以退为进之策。
周瑜哪里肯放这话里有话的楚云就此离开,连忙赔礼道:“中郎将莫要动怒,是在下言语有失,在下承认,在下信的并非中郎将你,而是紫清丫头的眼光。”
“哦?”楚云下意识地开口道。
“中郎将有所不知,早在江东时,紫清听到中郎将的事迹后,对中郎将可谓推崇备至,甚至扬言今生非中郎将不嫁,我家孙老夫人原本为她寻了几乎士族大家的公子,她一个也瞧不上,最后老夫人和我们都拗不过她,才不得不同意带她来此,与中郎将你相见……”
这番话,周瑜倒是说得情真意切,楚云也能理解他的心意,二乔与乔紫清是朝夕相处一起长大的姐妹,孙策与周瑜爱屋及乌,对她同样爱护有加,孙家一家将她视为公主捧在手心,又岂会忍心任由她远嫁至此?
楚云心中感慨乔紫清的决意之余,面色稍缓,重新入座道:“既然公瑾肯信我,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我都愿意献上几句奉劝之言,望公瑾肯替我转达给伯符将军。”
“中郎将请讲。”出于对楚云的敬畏与忌惮,周瑜当即竖起耳朵,精神高度集中。
“伯符将军勇冠一世,用兵如神,战则必胜,攻则必取。其武略足以与西楚霸王相提并论,若论能征善战者,天下能与伯符将军相比肩之人,可谓屈指可数。
可是,依我看来,伯符将军大难不远矣。”
周瑜脸色骤变,有惊恐,有疑惑,却唯独没有愤怒。
他知道,楚云专程来此拜访自己,绝不会只是为了激怒自己引起争吵,他说出这番话,一定有他的道理。
“愿闻其详。”周瑜冷静地说道。
“据我所知,伯符将军性情豁达,虚心受教,但对敌人向来狠辣,杀伐果断,难免引得小人暗中嫉恨。
而他向来轻而无备,自恃勇力过人而忽视自己的个人安全,若贼人暗中谋害于他,趁其孤立无援时下手,哪怕是下流刺客,若以众欺寡,有心算无心,伯符将军一时大意,岂不容易为奸人所害?”
楚云的话如当头一棒,震得周瑜如梦初醒。
其实,自先前郭嘉离去后,周瑜就一直心神不宁,只因纵使郭嘉隐藏的极为巧妙,周瑜还是从他的细微神情中察觉出了些许端倪。
郭嘉,自认为胜了他周瑜。
可周瑜苦思冥想,仍意识不到自己究竟是漏算何处,使得郭嘉自觉获胜。
今日听楚云所言,周瑜总算得以领悟,郭嘉早有预见而他周瑜未曾想到的,正是孙策忽视个人安危的这一重大问题!
在此乱世,寻常士族子弟尚知重视此节,孙策身为一方诸侯霸主,更当谨小慎微才是。
要知道,死在孙策手中的名士、诸侯也并不在少数,他们的亲友、门客那么多,谁敢保证其中不会有人记恨孙策,恨不得置孙策于死地?
然而周瑜与孙策相处过密,其勇武形象早已在周瑜心中根深蒂固,使得周瑜全然没想过,沙场对敌,孙策全神戒备,自是勇不可当,可若是遭人暗算,再厉害的人也是血肉之躯,一柄匕首,一支箭矢,就足以在暗中要了一个高手的性命。
“中郎将高义!我周瑜自叹不如!只是不知中郎将为何肯直言相告……?”
周瑜这等聪慧之人,岂能不知以楚云的立场,即使他看透这其中利害,也绝不该将此秘密透露给自己,因为孙策若是遭人谋害,对曹操,对楚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楚云刻意没有开口回答,只是脸色微红,默然不语。
这番反应被周瑜看在眼中,周瑜顿时心领神会,笑道:“哈哈,中郎将不必多言,在下明白了。”
显然,周瑜是误会楚云因宠爱乔紫清而爱屋及乌,将此要事告知自己。
楚云并不想将事实向周瑜全盘托出,所以故意装出这副姿态,误导周瑜。
“实不相瞒,此前我一直担心,紫清嫁给中郎将会不会幸福,现在我总算可以放心了!这个丫头,没看错人!”
虽然心里觉得楚云这种做法,有些不忠,且感情用事,但从结果上作为受益的一方,周瑜还是忍不住对楚云心怀感激的赞誉一番。
被周瑜冷不丁这么一夸,楚云心中羞涩,却绷着脸控制表情,他已不打算与周瑜再交谈下去,结束话题道:“既然公瑾已领会其中深意,在下也就不多久留了。”
见楚云起身欲走,周瑜也不好再强留,只得拱手道:“大恩不言谢,中郎将,希望他日再见,你我不是敌人。”
“但愿如此。”楚云同样拱手作揖,潇洒离去。
望着楚云离去的背影,周瑜不舍地起身关上房门,感慨道:“真乃当世之英杰!紫清这丫头的眼光,一向是如此的毒辣!”
楚云离开驿馆,匆忙赶回郭嘉所处的营帐进行探望,身子还未完全入营,刚一探头就瞧见曹操、曹昂、夏侯惇、典韦等人正围着如梦初醒的郭嘉一阵嘘寒问暖。
而让众人脸庞上重新露出喜色的,自然是正捧着空药碗独坐郭嘉身前的乔紫清。
看来,似乎是乔紫清将刚煎好的补药之汤端来,喂郭嘉喝下,使得郭嘉精神稍有好转,意识得以恢复,才会让众人大喜。
没人发觉楚云的存在,楚云只得刻意放大脚步声,向曹操、夏侯惇、曹昂等人轮番问候。
郭嘉身体大有起色,曹操等人的心情也随之大好,再无追究楚云先前匆匆离去的心思。
“云儿,紫清姑娘的医术当真是超凡入圣!就这一副药下去,先前还昏睡不醒的奉孝,这就睁眼了!”曹操喜得口不择言,说话都更接地气了。
就连先前对乔紫清有些忌讳的曹昂,也改口道:“弟媳真神人也!师弟,以后我若是再有什么头疼脑热,就不用发愁了!”
夏侯惇笑骂道:“呸!胡说八道些什么!这无灾无病才是最好!不过紫清姑娘这医术啊,倒真是精妙绝伦!”
头脑还有些昏沉的郭嘉,也听出是乔紫清施医救下自己,捂着头虚弱地感激道:“多谢紫清姑娘相救!”
乔紫清当即谦虚道:“曹公、夏侯将军、大公子,军师祭酒你们太过奖了,小女也只是瞧出军师祭酒体质羸弱,尝试着下了一记补药,结果误打误撞助军师祭酒恢复精神罢了……”
说罢,乔紫清突然扭头看向楚云,投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楚云做了一个唯有自己与乔紫清能看懂的“ok”手势,暗示已经搞定,乔紫清这才放下心来。
“诶!”曹操喜笑颜开,连连摆手道:“怎么还如此见外呢!紫清,你是云儿未过门的正妻,是我曹孟德的侄媳!也是元让的侄媳!子脩的弟媳!都是自家人嘛!”
“就是就是!”曹昂、夏侯惇也跟着附和起来。
看来,曹家众人对郭嘉是爱护有加,极为重视,乔紫清妙手回春医好了郭嘉,在曹操等人心目中的地位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一跃成为自家人。
“叔父说得是,是紫清说错话了……”说着,乔紫清连称曹操、夏侯惇为“叔叔”,又称曹昂为“兄长”,重新对他们相继行礼。
看着其乐融融的众人,楚云也融入其中,客气几句,众人开始调侃楚云将娶到如此貌美又能干的娇妻,皆称羡慕。
然而,正当一大家子欢天喜地开始问候郭嘉感觉如何时,一位传令兵却前来传达一则破坏气氛的消息。
“有什么事,容后再议。”曹操瞪了一眼站在营门口瑟瑟发抖的传令兵,冷着脸道。
“司空……紧急军情……”传令兵忐忑不安地汇报着,面色很是为难。
“呼……”曹操深呼吸后,意识到自己不该感情用事,语气平静如常道:“那就进来吧。”
传令兵如蒙大赦,踏进营帐,朗声汇报道:“启禀司空,据负责探查汝南附近的探马回报,称刘备于汝南吸纳了昔日的黄巾贼寇刘辟、龚都等贼人,如今军势更盛,且急调刘辟、龚都等贼首率其麾下部众赶赴寿春,意在整顿兵马,似是要有所行动!”
第180章 我夏侯惇有个妙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不是什么好消息,至少对曹操而言,绝对算不上值得高兴的事。
可曹操笑得很欢,那绝非兴奋的笑,而是满怀讽刺之意的讥笑。
“父亲为何发笑?”曹昂身为曹操的长子,自然能够毫无顾忌,不懂就问。
“我笑那刘玄德一向自诩仁义之人,三句话不离为苍生百姓!曾几何时,他刘玄德也为讨贼扶汉出过一份力,可如今竟为了发展军力,不择手段到与昔日的敌人,天下万民公认的贼匪黄巾贼勾肩搭背,真是可笑至极!”
说着,曹操忍不住又大笑起来。
曹昂也跟着附和道:“父亲,师弟早说过那刘玄德满口仁义道德,看似道貌岸然,实则与其他诸侯并无不同,都在争权夺利罢了。”
“可不是,兄长当然在他穷途末路之际,将整个汝南借他栖身,他非但不感恩戴德,还恩将仇报,任由纪灵率军攻袭我军,还趁我们与吕布交战之际,派人在后方拦截抢掠我们的粮草辎重!
他刘备就算与那些黄巾贼寇蛇鼠一窝,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如今城中疫症已除,奉孝的身子也有所好转,兄长,依我看不如趁此机会,整顿兵马灭了这厮,免得日后再被他背后捅刀!”
说到刘备,夏侯惇就气不打一出来,在夏侯惇眼中,刘备已彻头彻尾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
曹操心里也是这个想法,就算刘备跟黄巾军搅和到一起,曹操也有信心战胜刘备。
不过,曹操并未急于表态,而是接连看向楚云、郭嘉,笑道:“二位,此事你们怎么看?”
在一旁兴致欠缺的乔紫清捂嘴打了个哈欠,抓住空档道:“叔父,紫清先告退了。”
乔紫清觉得这些男人们讨论军机大事,自己没兴趣,也理应有所避讳。
曹操倒是不担心乔紫清会泄露军机,但也猜到她对这些军情大概毫无兴趣,也就点头派人护送乔紫清回驿馆歇息。
告知晚上会派人将煎好的补药为郭嘉送来后,乔紫清果断与众人告辞离去。
目送乔紫清远去,楚云回过神来,向曹操鞠躬道:“叔父,关于刘备此人,侄儿还是先前的见解,理应趁其羽翼未丰,尽早除之!
如元让叔所言,眼下刘备虽吸收了刘辟、龚都等人的旧部,可那些黄巾贼人素养极差,一时半会难以被训练成能征善战的部队,侄儿也建议趁此机会,与刘备正面一战,侄儿料想我军必胜!”
楚云说这些话是有根据的,曹操深谙兵法,极擅用兵,而刘备在统率大军作战这方面,比一般的将领有余,但充其量也就是比良将差上一线的水准。
而刘备身旁的能提供战术指导的谋士,更是一个也没有,别说曹操身后有楚云、以及整个颍川谋士团做后盾,就算是刘备现在整个团队的人加在一起,在军事能力上也比不上一个曹操。
当然,这是将关羽排除在外的前提。
此时此刻,关羽受命独自引兵驻守汝南,刘备、张飞合力驻守寿春,若是张飞独自镇守寿春,而关羽在刘备身旁,楚云就要谨慎许多。
关羽的威名远播,千古流传,被后世称为“武圣”,汉末这个群星璀璨的时代,将才辈出,然能与关云长比肩者,屈指可数。
能以一己之力在襄樊之战中力抗诸多名将,并在前期取得辉煌战国,若非东吴背弃盟约暗中偷袭荆州,恐怕胜负犹未可知。
不过,凡事没有如果,正如同楚云目前所面对的情况一样。
关羽受命独守汝南是事实,关羽的厉害,刘备比谁都清楚,如果能留在身旁与他并肩征战,当然再好不过,可刘备不能这么做。
眼下手握两座大城的刘备,要分兵驻守两地,就必须选出一位值得信赖的心腹独自镇守汝南。
此人不但要忠诚,更要有独当一面的军事能力。
眼下刘备身边符合条件的唯有他的义兄弟:关羽、张飞二人。
但自打张飞喝酒误事导致丢失徐州,被吕布捡了个便宜以后,刘备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再不敢轻易将这等重任交托在张飞一人之手。
汝南是唯一的退路,刘备别无选择。
曹操听罢,心中气势大振,又看向脸色还有些虚弱的郭嘉,问道:“奉孝,你的身子,可还方便讲话?”
考虑到郭嘉刚刚苏醒,曹操心有不忍地关心问道。
此刻,郭嘉身上只有略微不合身的洁白长衫,他努力将手从稍长的袖中伸出,咳了一声,道:“主公,先前属下曾认为刘备此人颇具才干,当先用之,若无法驾驭,再除之以绝后患。
但现在看来,属下觉得中郎将所言极有道理,从刘备的这些举止来看,此人极具野心,为达目的,居然能做出如此取舍!可见此人处事果断,有成大事之才!
单论其能力只怕还在袁本初之上,主公应竭尽全力除之,且不可纵其发展,否则主公日后的大敌,不是袁绍,而是此人!”
郭嘉这番话,放到二十一世纪,并没什么特别,每个知晓历史的人都会认为这是一堆废话。
但在此时此刻,这些话听起来就有些荒诞无稽了。
袁绍是何人?四世三公的出身,四海皆知的名望,十八路诸侯的盟主,如今放眼天下势力最大的诸侯。
虽说袁绍与公孙瓒正打得不可开交,难分胜负,但真正的智者都知道,公孙瓒绝非袁绍敌手。
至于刘备,在许多桀骜的士人眼中,不过是借着汉室后裔的名头四处漂泊的小人物罢了。
眼下虽沾了曹操的光,再加上自己使些小聪明钻空子,谋得汝南、寿春两座大城及周遭各郡。
但与此时此刻的袁绍相比,那可真是繁星比皓月、蚂蚁比大象。
郭嘉却说刘备的本事犹在袁绍之上,这确实匪夷所思。
“奉孝太夸大其词了吧,那刘备不过是钻空子赚得一时便宜的鼠辈,岂能与袁本初相提并论?”
“夏侯将军此言差矣。”郭嘉大概还是状态虚弱,以致面露苦涩,煞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提醒道:“将军莫要忘了,这刘备曾几何时不过是一织席贩履之徒,却能夹缝中求存,从一无所有一步又一步走到今日,这岂不比袁绍那可怕得多!”
“这……”夏侯惇顿时词穷,被郭嘉这番言论震得哑然失色。
正如郭嘉所说,若单论今时今日的成就,袁绍确实远在刘备之上,但考虑到二人起点的差距,再结合各自的成就,刘备确实在能力上远胜袁绍。
在一旁坐观二人争论的曹操突然拍手打起圆场,笑道:“奉孝言之有理,元让,你我兄弟当初都小觑了刘备,才使得他能有今日之盛。
为免重蹈覆辙,是时候正视此人了!”
难得众亲近之人在征讨刘备一事上意见如此轻易就达成一致,曹操当机立断,下令整顿三军,不日攻伐寿春。
更令曹操、楚云等人意想不到的消息,再度传来。
一日后,正当曹营上下众将士们都在厉兵秣马,准备大战一场时,两条重磅消息,使得曹操再次将众心腹聚集于帅帐之内。
第一则消息,是刘备竟亲自派使者向曹操示好,表示自己将攻打庐江,并许诺一旦成功攻克庐江,就会将先前向曹操“借用”的粮草辎重连本带利一并奉还。
第二则消息,是刘表的长子刘琦在张绣、贾诩的辅佐下,于江夏扩充军备,屯兵练兵数月后,竟于近日将麾下数万之众北上屯驻于新野,大有攻伐宛城之意。
如此变故,让曹操有些拿不定主意,若是按照原计划攻伐刘备,则需要分兵远赴宛城进行支援。
值得曹操信任能独自领兵的将领中,曹仁已调回许都驻防,夏侯渊留守陈留,曹洪镇守洛阳,其余各将虽有能力,但不足以让曹操放心任其独掌军权。
如此一来,送刘备一个顺水人情,留下一员上将驻守徐州,曹操亲率大军回许都,再回救宛城,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还不待曹操打退堂鼓,楚云就扼杀其念头,言辞激烈地劝言道:“叔父!不可纵虎归山!剿除刘备在此一举!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不可重蹈覆辙!”
曹操为难地说道:“可是,云儿,宛城的重要性你是知道的,若被刘琦、张绣他们重新夺回,许都的安全将再次失去保障,这于未来我们与河北战事的胜者交战,非常不利!”
“叔父!”楚云紧紧攥起的手心已冒出热汗,“如今的宛城太守路招曾在侄儿手下做事,此人虽不说尽得我用兵之法,却也学会了十之二三。
眼下刘琦的大军想来还未出新野,就算他率军兵临城下,侄儿担保以路招的能力,坚守城池一阵绝非难事!
如此,待叔父战罢刘备!侄儿愿率羽林骑星夜驰援宛城,定保宛城不失!”
楚云说得慷慨激昂,其实路招究竟能坚持多久,楚云自己心里也没底。
虽然弄不清一向庸懦的刘表,为何突然同意刘琦出兵主动攻伐曹操治下的领地,但楚云只确定一件事:就算宛城有失,也必须趁此机会灭掉刘备,永除后患。
只要刘备一死,江东独木难支,只要能赢下与袁绍的官渡一战,曹操一统天下的难度将大减,也许天下再过几年便可平定。
怀着这样的想法,楚云下定决心,就算宛城当真失守,自己就算背下这口锅,将责任全拦下也要干掉刘备这个最大的隐患。
见楚云决意如此沉重,作为好兄弟的郭嘉与曹昂也跟着帮腔,表示愿意相信楚云,先攻寿春,待剿除刘备,再驰援宛城。
曹操向来多谋善断,事已至此也不再犹豫,同样决定相信楚云,攻伐寿春,与刘备决战。
突然,夏侯惇挠了挠脑壳,锃亮的手甲发出“吱吱”声,道:“那个,要攻打寿春,我倒是有一计策,不知算不算得上妙计。”
曹操、楚云、郭嘉与曹昂四人同是眼前一亮,曹操追问道:“元让有何妙计?不妨说来听听。”
夏侯惇笑道:“刘备遣使而来,不过是为了向兄长示好,求兄长莫要在他引兵攻伐庐江时,攻袭寿春。
如此,兄长何不先对刘备好生安抚,待其引军出城攻打庐江时,兄长再挥军南下,一举夺下寿春,再拿庐江!岂不美哉?!”
说完,夏侯惇满怀期望地看着曹操等人,像是在等待着赞誉和褒奖。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众人同情的白眼。
“干……干嘛这么看我,这计策有什么问题吗……?”夏侯惇眨了眨眼,困惑不解地问道。
众人都不想直言让夏侯惇丢了面子,唯有曹操一脸尴尬地无奈解释道:“元让……你这计策,倒也算是‘妙计’……可是,且不说宛城战事吃紧,我军没有时间坐等刘备率军出城,另外你莫要忘了,前日我们刚与江东联姻,答应周瑜助其拖住刘备的军势,保庐江太平。
若是按照你的计策,我们岂不是变成刘备那般言而无信的小人?”
说着,曹操还有意无意地看向楚云。
夏侯惇恍然大悟,如梦初醒的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脸色涨红地对楚云赔礼解释道:“云儿,你元让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要知道,乔紫清可是东吴嫁过来的姑娘,楚云与她虽未完婚,也已定下婚约,若真按照夏侯惇这计划行事,虽然占了便宜,但无异于将东吴坑死。
到那时,楚云、乔紫清如何自处?曹操也必将失信于天下,名声扫地。
更重要的是,如果当真有利可图,曹操也未必不会做出这种极端的抉择,夏侯惇的这一计划,看似有利,实则目光短浅,虽然得到眼前的利益,也因此将江东彻底得罪,失了庐江的孙策、周瑜二人,以后怕是恨透了曹操。
待曹操与河北之战的胜者决战时,孙策、周瑜必然自南方掣肘,偷袭曹操后方,到那时,悔之晚矣。
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夏侯惇提出的这一计策,虽然在场的每个人包括曹昂都早就想到,但众人一来给楚云和乔紫清这对未来的夫妻面子,二来不愿得罪江东,具是没打算提起。
楚云知道夏侯惇不过是一时脑热,未经细想就开口直言,也不生气,笑道:“元让叔无需解释,侄儿明白,咱们一家人,元让叔岂会不顾及紫清的感受呢。”
“就是!就是!紫清丫头先是治好了伤寒之症,又救了奉孝,你了解你元让叔,你元让叔岂是那种薄情之人!”
察言观色后,见楚云确无怒意,夏侯惇才松了口气。
主意敲定,曹操立刻下令扣下刘备派来的使者,并亲自出城入营,交代众将具体事宜,明日即出兵南下,向寿春进军!
第181章 昔日的黄巾渠帅
得知曹操正整顿兵马,意在发兵攻打寿春后,周瑜果断向曹操道别,乘船率先一步返回庐江坐镇。
曹操倒也做了一回豁达之人,将刘备意在攻打庐江的消息转告周瑜,周瑜对此自然毫不意外,还是在临行前向曹操致谢。
送走周瑜后,楚云将即将出征的消息告知乔紫清,担心乔紫清一介女子难以适应军旅生活,楚云本打算派人护送她回许都的豪宅大院,让她安心生活,乔紫清却表示自己的医术想再有所精进,就必须留在营中,因为军营这地方永远不会缺伤患给她练手。
如此直接而冷漠的原因,楚云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倒不如说抛开其他因素,单论私心的话,楚云也更愿乔紫清留下,以便经常能与她相见。
得知乔紫清自愿随军出征,曹操求之不得,大喜之下又对乔紫清多加赏赐,而乔紫清如同先前一样,将曹操的赏赐尽数派人送到楚云那儿,贤惠名声不胫而走,传遍整个曹营。
——
秋风萧瑟,将堆积在地面的厚厚残叶席卷而起,在半空形成阵阵旋涡,风沙与灰尘在曹军将士们的眼前吹过。
刚下船的曹军将士们,不少晕船者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坚定不移地冒着风尘继续向南行进。
骑着夏侯惇所赠的白色大宛良马,楚云与曹操、曹昂、郭嘉、夏侯惇等人一同坐镇中军,除了留守下邳、小沛等地的五万徐州军外,新旧掺杂的十二万大军声势浩大地依次横渡浅河后,曹操望着井然有序的大军,意气风发,心中大有气吞山河之感。
“云儿。”曹操傲然一笑,睥睨天下般的眼神忽然变得柔和,看向楚云问道:“你说此战,我们有几成胜算?”
“叔父,此役我军必胜,刘备必败。”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完全不像在谈论一件尚未开始的战事,反倒像是在陈述数百年前的历史战役结果。
楚云做事向来谨慎小心,一丝不苟,这一点是曹操对他最为欣赏的原因。
但这次,曹操能明显感受到楚云情绪中蕴含的坚决。
即使曹操仍无法理解楚云为何将刘备视为如此巨大的威胁,但过去屡屡发生的事件,早已证实楚云的远见与能力,所以,曹操相信楚云的每一句话。
“那你觉得,刘备会归降于我吗?如果他这次选择放弃反抗乖乖投降,又该如何处置他?”曹操发问的同时,郭嘉、曹昂等人也将目光一同聚焦在楚云一人身上,似乎大家都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斩草除根,永除后患。”剪短的八个字,楚云的瞳孔自内而外散发着寒气,道出让众人都不感到意外的回答。
如今的刘备贤名远播,深受天下人的敬重,所以他投奔何处,都会承认他人的座上贵宾,诸侯们也大多对他以礼相待。
刘备若主动投降,曹操还要对他痛下杀手,结果显而易见是声名狼藉,免不了遭人诟病。
这个道理曹操明白,楚云也明白,可明知如此楚云还毫不犹豫地坚持要杀掉刘备,这份气势倒是将曹操心中最后仅存的那零星半点犹豫与仁慈彻底抹杀干净。
——
投奔刘备后,刘辟、龚都二人抱着借此洗脱贼人身份的打算,真心实意奉颇具人格魅力的刘备为主,刘备对二人自是好生安抚。
曹操十二万大军自下邳而出,向南进发,这等大事,自是瞒不过在寿春正厉兵秣马的刘备等人。
商议后得出的结论正是曹操不打算接受示好,要出兵攻伐寿春,对于这个恶劣结果早有心理准备的刘备,只得暂且取消进攻庐江的原计划,派龚都率两万黄巾旧部赶往靠近河岸的钟离县驻守截击曹操大军。
以两万人屯聚钟离这座小城中,去阻挡十二万大军的进攻步伐,此举与自杀无异,但刘备向龚都许诺,只需稍微坚守两、三日,为刘备调动大军争取准备时间,待准备完毕,刘备会亲率大军在钟离附近的河岸与曹军决战。
对刘备来说放弃周围各郡县,集中兵力防守寿春倒也有可取之处,但这么做意味着刚刚依附的各郡县民心又将失控,而且敌军一旦畅通无阻的兵临城下,必将士气高昂,而刘备手下的将士见刘备懦弱不敢应战,也很容易士气低迷,甚至不战自溃。
到那时,整个寿春都会沦为曹操的囊中之物不说,甚至是刘备的性命也难保。
于是,曹军渡过河岸不久时,探马已将龚都屯军钟离县据城而守的消息,转告给曹操。
此时天色蒙蒙黑,赶了一天路还要高举火把照明的将士们大多面露疲态,尤其是那些身披重甲的精锐步军,体能虽强过一般将士,可一来盔甲厚重,二来无坐骑代步,使得他们各个大汗淋漓,暗自庆幸今日的天气凉爽,有阵阵秋风相伴,不至于中暑倒地。
“龚都,不过一区区贼寇,给我提鞋都不配,刘备竟敢派他独守钟离,真是自寻死路!”曹操冷笑一声,又下令道:“传我令,全军沿河扎营,休息一晚,生火做饭!”
十二万大军的动向无法隐藏,龚都定然得知曹军已临近钟离城外,要瞒过龚都与钟离守军趁夜攻袭城池并不现实,所以曹操决定让本就疲惫的将士们好生休息一晚,明日养足精神,再凭借绝对的兵力优势,一举拿下钟离。
楚云、郭嘉等人对此均无异议,要知道奇谋诡计往往是在军力落居下风时才有所使用,在兵力存在绝对优势的前提下,只要不犯致命性的错误,这仗是如何也不会打输的。
曹军将士们又是乘船又是跨河,赶了一天的路虽各个筋疲力竭,但营中士气还算不错。
这自然要归功于曹操攻取下邳后对将士们不吝赏赐,并额外从士族们手中购置酒肉犒劳将士们的缘故。
出征前以此激励军心是诸侯们的惯用伎俩,但像曹操这般出手大方的除了曹操外,放眼整个大汉也唯有袁绍能做到如此。
当然袁绍出手这般阔绰不仅出于性格豪迈,也因为他占据着当今天下最富饶的州郡冀州,家底殷厚,财大气粗。
——
遥望着原处升起的火光以及炊烟,站在钟离北残破城墙上的龚都,心神愈发不宁。
与诸多容貌粗犷外表凶悍的黄巾渠帅们有所不同,龚都的容貌倒是有几分英俊秀气,若是将他身上得体的盔甲脱下,换成一身华服,也许会被认作士族子弟也说不定。
被红线穿梭连接在一起的夹片,被牢牢固定在内衬上,这样的上好盔甲并不多见,是龚都在早期起义时,阵前亲手斩杀一位大汉将领所缴获而得的。
遗弃了曾经作为身份象征并含有特殊意义的黄色头巾后,决心与过去一刀两断的龚都,此事一心一意想忠于刘备,为他鞍前马后效力疆场。
也许正是发觉到刘辟、龚都虽曾屈身做贼,却忠于自己且能力不俗后,刘备对二人也算不错,既未架空剥夺二人的兵权,也没有嫌弃二人的出身。
派龚都来此据守拖延曹操,刘备也不是抱着让龚都前来送死的打算,而是确实需要时间整军备战。
“大帅,从探马的回报以及这炊烟、火光的浓密程度上看,曹军有十余万之众,以我们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挡……”
说话的也曾是一位黄巾军,说起来此人的名声比起龚都还要响亮几分。
他就是昔日屈居陶谦麾下,被财帛所吸引,心怀歹意刺杀曹操之父曹嵩后,又投奔袁术,为其刺杀陈王刘宠、以及陈国国相骆俊的刺客之流——张闿。
此人自袁术死后,辗转漂泊到了龚都帐下,二人倒是投缘,相处得愈发融洽后,就随之一同归顺刘备,做了龚都的副将。
张闿穿着镶嵌了几块破旧甲片,严格来说算不上盔甲的皮甲,一边遥望着数十里外隐约可见的烟火,一边垂头丧气地说道。
“跟你说了多少次,以后不要再那么称呼我。”听得张闿讲出这般丧气话,龚都并无责怪之色,无可奈何地否认对方对自己的称呼,也像是在极力否认自己曾经身为黄巾军渠帅的过去。
“好吧……将军,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据城而守的话,明日曹军一旦四面围城强攻,弟兄们无力抵挡啊!”刻意纠正称呼后,张闿脸色难看地像即将迎接考试的学生般,不安地问道。
龚都如鹰隼般的凌厉目光盯着数十里外的炊烟火光,似是在沉思着什么对策,又像是在内心煎熬着,犹豫着……
良久后,他突然看向身旁的张闿,道:“曹操急行军半日,大军疲敝,若趁此机会率军夜袭其营,必有所获。”
张闿闻言,像是第一次认识龚都般,绕着龚都转了一圈又一圈,讶然问道:“我说将军,曹军有十余万之众,咱们只有五百骑兵,还是刘使君忍痛割给咱们的!就算是把这五百骑兵全带上,也是蚍蜉撼大树,如何能撼动得了曹操这颗参天大树?”
“撼不动也要撼!”龚都不容置疑地看着张闿,“老张,你也知道待曹军休息充分后,明日我军难以坚守,若不趁此机会杀一杀曹军的锐气,振奋一下弟兄们的士气,明日一战岂不是败局已定?莫要忘了,你与那曹贼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若是被他知道你在此,待你落到他的手里,只怕他会把你送到那满宠手里,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对满宠恶名有所耳闻的张闿,明知龚都此言有恐吓自己的成分,还是不免汗毛倒竖,背脊发凉。
“将军可是要亲自引军夜袭敌营?”听龚都的口气,张闿猜到对方有以身犯险的打算。
龚都发出幽幽一声长叹,无奈道:“军中除我以外,还有谁具备这份胆量?”
“将军!”张闿眼眶一红,抱拳道:“我愿替将军出战!”
仅率五百骑兵夜袭十余万曹军已扎稳的营盘,这种行为几乎等同于自杀,龚都作为这两万黄巾旧部的统帅,若因此丧命,军心必定大乱,钟离城也会被曹操不费吹灰之力地拿下。
曾自私自利的张闿,在于龚都相处日久后,被其豁达无私的性格所渐渐感染,此时倒也算得上半个英雄人物。
“不可。”龚都摇摇头,见张闿又要反驳,沉声道:“我另有重要的任务要交托于你。”
看着张闿瞪得溜圆的双眼中,满是迷离之色,龚都嘴角上扬,发出与容貌气质大相径庭,有些阴森怪异的桀桀之笑,道:“不过是让你重操旧业,再露一手真本领罢了……”
——
用过晚饭后,疲倦的曹军将士们,大多开始安心歇息,就连那些负责巡视的将士们,也不过在强打精神,硬撑着随时可能耷拉下去的眼皮,摇晃着身子在不断发抖的双腿支撑下,在营中来回踱步。
“中郎将,还是让弟兄们休息一晚吧。”甘宁站在楚云身侧,看着身后困乏的羽林军们,求情似的说道。
楚云皱眉看向一旁正默不作声的高顺,笑道:“少来!要论辛苦,穿重甲步行一整日的陷阵营弟兄们是最为辛苦,高顺将军都没叫苦连天,你们盔甲最轻的骑兵们有什么好休息的!”
考虑到甘宁麾下的特种羽林轻骑平日为灵活行动,不但配备的盔甲轻便灵巧,而且战马也都是善于奔跑的快马,因而将今晚的巡逻工作交给甘宁与羽林轻骑们负责。
“可是……”甘宁不甘心地争辩道:“中郎将,有其他士兵负责巡逻,我们羽林骑何必多管闲事?再说龚都不过区区两万兵马,就算他弃城倾巢而出,又如何敢攻打我军大营?”
这话出自别人之口,倒还不难理解,但楚云依稀记得历史上有甘宁百骑截曹营的相关记载,这就非常尴尬滑稽了。
“兴霸,你可知道,这从古至今,有多少占据绝对兵力优势,却因大意轻敌而战败的将领吗?”
第182章 敌袭?
“这……”正当甘宁还在犹豫是否该继续为发表个人看法而顶撞楚云时,一旁的吴尘先一步看不下去了。
“兴霸,你可知道当初若非中郎将谨慎,与奉孝先生力排众议,于宛城之战力挽狂澜,宛城之战岂会反败为胜,那张绣、贾诩又怎会落败而逃?”
本来吴尘是想说,若非楚云小心,当初又怎会在城墙上布置好天罗地网,擒下你甘兴霸?
不过这么说无异于揭甘宁的伤疤痛楚,同为羽林将,大家共为楚云效命,不说各个亲如兄弟,也是交情甚笃,吴尘不会说出这种破坏团队和谐气氛的话。
吴尘不说,甘宁也顺着此事联想到自己的往事,老脸一红,不敢再多言,乖乖听从楚云的安排,率领麾下羽林轻骑们出营,围绕营地附近进行巡逻。
近千只骏马的急奔时发出的蹄声在楚云、高顺、吴尘等羽林众将耳旁回荡,望着甘宁等人离去的背影,羽林众将们一阵发笑,楚云心中却升起阵阵不安。
龚都此人究竟有多大的本事,楚云并不了解,但在楚云的认知里,刘备绝非那种用人不当的庸主,既然刘备肯将镇守钟离的重任交给龚都,那么只有三种可能。
一是刘备根本不打算防守钟离,此举的真正目的是假借刘备之手,除掉龚都。
这种猜想,是建立在龚都与刘备貌合神离的可能性上。
二是刘备将龚都作为弃子,用来试探曹军的军力虚实。
这种情况可能性不大,龚都或许不是什么优秀的将才,但刘备的总军力在不断扩充后,也不过勉强凑足七万,要分出两万兵马就这么白白给龚都陪葬,刘备做不出这么大的手笔。
三是龚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军事才能,足以胜任此事。
这一可能性听起来匪夷所思,经楚云细细一番琢磨后,反倒是最接近事实。
也正是出于这些考量,楚云才坚持命甘宁率军在营外巡逻,看着营门附近那些昏昏欲睡的普通将士,连曹操都默许他们如此敷衍行事,楚云还如何能安心休息。
不过这也怪不得曹操,毕竟乘船、狂奔,本就晕船的将士们上吐下泻后,又赶了一天的路,若是此时还强求他们打起精神巡逻,未免太强人所难。
更重要的是,曹操一定也认为,龚都一介贼首,没那个胆量主动迎战,此刻只怕正所在城池内瑟瑟发抖,甚至计划着如何跑路,或明日就会在曹军威势的震慑下,惊慌失措地献城投降也说不定。
大象在打算落脚踩死一只蚂蚁时,根本不会去考虑蚂蚁是否准备反咬大象一口。
只不过,此次与宛城之战大有不同,以上全部是楚云毫无证据的推测,用这些去劝说曹操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如果今夜风平浪静,可能还会降低楚云在曹操面前的话语权和影响力。
因此楚云选择靠自己麾下的兵力揽下今夜巡逻的责任。
秋季的夜风更为寒凉,衣着单薄的楚云打了个喷嚏,命其余羽林诸将带着弟兄们回各自的营帐休息。
众将散去后,楚云摩擦着双手取暖,同时向位于大营北侧专供军医们工作休息的营地漫步前行。
夜色已深,当楚云抵达目的地时,其余营帐前的火光都已被熄灭,唯有一座相对规模更大的白色营帐,内部有不住闪动的火光,入口处的篝火一枝独秀地燃烧着,如黑暗中唯一的一盏明灯般,释放着温暖的光芒。
营帐门口,有六位一丝不苟站岗戒备的女子,她们容貌丑美不一,但眉宇间各个英气逼人,身着与性别并不相称的重皮甲。
腰间刀鞘中的短刀,刀身薄如蝉翼,轻便灵巧,却锋利得吹毛断发不在话下。
楚云听说过,她们曹操精挑细选后加以培养训练而成的女斥候,各个身手不俗,战斗意志更是比寻常男性士兵要坚定得多。
她们的数量明明应该有十二位,可眼下楚云只见六位,看来另外六位女斥候是在休息,方便明日与她们轮换交替进行护卫工作。
显然,她们此刻正保护着营帐中的某位人物。
又是什么人,值得曹操这般劳师动众地保护呢?
楚云微笑着穿过正处于全神戒备的六位女斥候,就像是被视而不见的幽灵般,未经任何阻止就进入了营帐。
明亮耀眼的火光映照下,是一抹令男人一眼看见就会怦然心动的倩影。
是乔紫清。
此刻的她,正心无旁骛地为今日晕船症状严重的将士制作汤药,对药理医学接近一窍不通的楚云,嗅到整个营帐内充斥着一股近似薄荷的清香气息。
为尽可能满足乔紫清的要求,曹操不但为保护其安全专门调遣隐藏许久的女斥候,还额外调动数位侍婢负责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以及搬运她所需的庞大药材库。
拜曹操所赐,乔紫清得以在随军途中,随心所欲地在医理上进行深造与探究。
在乔紫清的帮助下,今日晕船的将士们大多已恢复如常,此刻乔紫清只是突发奇想,全身心投入在改良药方上,一不留神天色已晚,她还沉浸其中,仿佛切断了与世界的联系。
沉浸在工作中的乔紫清,散发着一股别样知性的魅力,楚云在其身后悄然靠近,对这份美丽瞧得情不自禁入了神。
全神贯注的乔紫清同样对身后楚云的存在一无所知。
楚云轻轻将一只手搭在乔紫清纤瘦的肩头,柔声道:“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与肩膀上的触感吓了一跳,乔紫清娇躯一震,颤抖的手险些将一旁的药罐打翻,幸得久练剑术的楚云反应足够迅捷,果断出手将摇摇欲坠的药罐扶稳。
从未见过如此向来冷静的乔紫清露出如此冒失的窘态,本想大笑的楚云在目光触及到乔紫清愠怒的脸色后,立马识相地将笑意生生憋了回去。
乔紫清生气地瞪着楚云,目光从极度愤怒有所收敛,退化一级成了较为恼火的样子。
“在我工作的时候打扰我不说,还吓了我一跳,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过分。”
被着实吓了一跳的乔紫清转过身子,本想冲身后之人大发雷霆,但在看清此人的身份后,才目光稍缓几分,仍忿忿不平地抱怨道。
她确实有生气的正当理由,楚云为自己方才的恶作剧感到抱歉,同时陪笑着道:“不好意思,下次的话,我一定敲门。”
这本是一句标准的赔礼道歉,但结合此刻二人的处境,就难免被认为是在调侃。
因为这营帐入口根本就没有门。
好在乔紫清看样子没有再就此追究下去的打算,而是叹了口气道:“明日你不是还要参战吗?这么晚了还来这儿做什么?”
听她的口气,似乎没有完全丧失时间观念,虽然从做法上来看,她与楚云并无不同。
“凑巧路过,见你这儿火光还亮着,就进来瞅瞅。”
分明是拙劣的借口,乔紫清却对此没有任何怀疑,在她看来楚云刻意来此只为看自己一眼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那么,还有其他事么?”
言外之意是:如果没事的话就请回吧。
这种冷漠的语气讲出类似逐客令的言语,让楚云内心有些失望,看来自己和乔紫清的关系仍没有拉近,哪怕能正常的和平交流,但距离“亲切”二字相去甚远。
大抵是再也找不出其他强留在此的借口,楚云只得在心中暗叹一声,正打算用现代人的方式挥手道别,却听到营外响起一阵异常的声音。
是将士们慌乱的惊呼声,奇怪的喊杀声,还有某些东西被点燃的燃烧声。
楚云与乔紫清的脸色几乎是同时紧绷起来。
“你留在这儿不要动,哪里也不准去!”
严肃的话语中,包藏着深切的关怀,乔紫清大概是被楚云极度认真的神情所震慑,竟不复往常那般出言顶撞几句,而是出奇乖巧地点了点头。
如果可以,楚云也想留在此地保护喜欢的女孩子,但他肩负的使命不允许自己做出这么自私的抉择。
压下内心剧烈的挣扎,楚云的手在触及腰间剑鞘的瞬间,冰冷的触感让他不安的心瞬间恢复镇定。
不再犹豫地快步出营,漫天的火光,四处升腾的火焰正自南方向北,在各个营帐之间不断以飞快的速度蔓延。
喊杀声同样自南方传来,口音听起来并非是曹军将士,从此楚云大致能判断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敌袭。
“这个兴霸,关键时刻掉链子!”对于甘宁未能及时发现敌军行踪,楚云忍不住抱怨一句后,将视线落在正寸步不离守在门口,神情严肃,但毫无慌张之色的六位女斥候身上。
“各位姑娘,紫清就拜托诸位了。”感叹着女斥候们强悍的心理素质,楚云由衷地嘱托道。
“中郎将请放心,有我等在,定护紫清小姐周全。”她们非但认得楚云,而且对于乔紫清与楚云的关系了解得一清二楚,否则方才也不会任由楚云自由出入此这乔紫清的专属营帐。
冲女斥候们点头致谢,楚云不再耽搁,火速前往马厩的位置,骑上已属于自己的大宛马,策马赶赴营寨的南门附近。
先前还处于睡梦中的曹营众将士,被这出乎意料的敌袭同样弄得措手不及,当火势已笼罩四分之一的营寨时,在仓促自床榻上爬起的曹操指挥下,众将才开始分配救火任务。
值得庆幸的是大营靠近河岸,近水扎营的优势在此时展现的淋漓尽致,将士们分工杳水,一桶接一桶地泼洒在被火焰燃烧吞噬的营帐上。
“叔父!”策马而至的楚云见也不知因忙碌还是因温度骤升而满头大汗的曹操,立刻下马行礼。
“云儿!”曹操见到楚云,就像是看见救星,心神顿时安定下来。
“叔父,可是敌军趁夜袭营?!”楚云连忙问道。
第183章 按律当斩
曹操面有愧色地点头道:“都怪我一时大意轻敌,想不到龚都这贼寇草莽出身,倒是有几分胆色,竟敢以区区数百骑偷袭我们驻扎稳固的营盘。”
“想不到龚都居然亲自出城夜袭我军大营……”楚云在心中惊叹着,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猜中了对方的意图和动向。
“侄儿来的时候已经检查过了,火势蔓延得最快,所幸谷仓并无大碍,粮草辎重尚在,除了部分攻城器械有所损毁,没有更大的损失。”楚云像是在鼓舞士气般汇报道。
曹操含笑道:“那就好,只可惜啊,让那龚都溜掉了,不然我倒真想生擒此人,看看他究竟哪来的熊心豹子胆!”
能直言夸赞给自己造成困扰的敌人,可见曹操的胸怀气度确实不同凡响。
对于龚都能成功脱身一事,楚云不感到意外,以钟离城内那点兵力,对方必然打着一触即退的算盘,才敢来此袭扰曹军营地。
对方很清楚,要对曹营造成实质性的打击,以他们的兵力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今夜袭营这一举动,意在给曹军一个下马威,趁曹军刚立足,人困马乏未得修整之际,先行打击曹军士气。
楚云不得不承认,龚都的计划成功了,本就疲惫的士兵们被这一场火烧得摸不着头脑,今夜很难再安心休息,明日的攻城计划,恐怕也要缓一缓。
“叔父,明日还要照原计划攻城吗?”
看着将士们正争抢着泼水救火,楚云的心头像是添上一层阴霾。
曹操有些不甘心地笑道:“照此情况只有暂缓一日了,但收拾龚都是早晚的事,这点雕虫小技,伤不到我们分毫。”
虽然有些佩服龚都的胆气,但双方巨大的兵力差距依然没有改变,龚都此举似乎也不过是成功争取到一日的时间。
随后,在众将士齐心协力的配合下,火势很快得到控制,最后被完全扑灭。
看着数之不尽被烧毁成残骸、灰烬的营帐,楚云知道即使拿出所有备用营帐,也免不了有部分将士要与袍泽挤在同一营帐了。
不过,因将士们反应及时,并无多少被烧伤的士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经过一阵焦头烂额的忙碌后,曹营内众人总算再次睡下,不过众将士们是否还能安心入眠,就不得而知了。
在与曹操、曹昂等人分别后,楚云带着羽林诸将们回到所属营地附近,众将林立在楚云身后,面对着楚云逐渐凝结如冰锥般冰冷的脸色,极为不安。
“甘宁呢?”扭过头看着麾下众将们忐忑之状,楚云冷声问道。
自知避无可避的甘宁只得在众将同情的目光下,向前迈出一步,冲楚云垂头丧气地单膝跪地。
“兴霸,我且问你,为何敌军来袭,你无从察觉!”
楚云很少如此动怒,这因如此这番模样更吓坏了羽林诸将们,瞬间打消了他们为甘宁说话求情的念头。
惭愧地将头颅低得更深,就快埋进土里的甘宁懊恼道:“中郎将,是末将一时大意,未能及时发觉敌军的行踪,请中郎将责罚!”
无须苍白无力的辩解,事实上就是甘宁自己过于大意,对于楚云的这次命令有阳奉阴违的成分。
只不过他没想到楚云料事如神,龚都当真就亲自率区区数百骑来袭击营盘,让划水敷衍巡逻的甘宁始料未及。
这是甘宁的性格使然,桀骜不羁,漠视上级的军令。
“拖下去,重打二十军棍!”楚云气得牙齿都在打颤,为了杀一杀甘宁这份傲气,免得他以后再犯这类错误,而痛下决心道。
二十军棍的惩罚不算重,但与羽林众将们闻言依旧神色大变,与甘宁关系最好的吴尘、许褚、苏飞等人更是心有不忍,硬着头皮上前向楚云求情。
“中郎将!大战在即,若是在此时杖责兴霸,他如何征战啊?”
“是啊!中郎将,恳请中郎将,将兴霸此过暂且记下,容他戴罪立功吧!”
“请中郎将宽恕兴霸这一回吧!末将愿以自身为兴霸作保,若兴霸再犯此过,末将愿与兴霸一同受罚!”
看着于心不忍的众将们,楚云长叹一声,道:“弟兄们,看到你们相处得如此和睦,我心中甚慰。
你们觉得这个处罚重了,不合时宜,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此事不是我私自下达的命令,而是我叔父,司空大人向兴霸下达的军令。
兴霸如此做法,按照军法,是要杀头的!”
义正言辞的说完这话,方才还在为甘宁求情的诸将一愣,顿时默然不语,各个老实地退回先前站立的位置。
正如楚云所言,违抗军令敷衍行事是重罪,如果此次不给甘宁一个足够份量的教训,下回他再犯此军法,也许楚云也保不住他。
吃一顿皮肉之苦长长记性,总归比日后丢掉性命要强。
甘宁意识到楚云对自己满怀期望与保护的做法,强忍着泪水道:“多谢中郎将!罪将心甘情愿受罚!”
楚云冲身后的羽林骑们使了个眼色,羽林骑们只得遵命架着放弃抵抗的甘宁到后方。
随之而来的,是刺耳到让人心颤的惨叫声,幸好羽林骑们所属的营地是独立的部分,距离其他各营将士有小段距离,否则这杀猪般的惨叫声一响,入睡不久的疲惫将士们,怕是又不得安生。
撂下一句“好生照料着”,楚云没再约束其他将领,将剩下的事交由他们负责,独自离去。
不用说,楚云一走,众将顿时将挨了二十军棍后,屁股已皮开肉绽的甘宁围住,苏飞去拿伤药,吴尘低声细语地问着伤势,许褚的小暴脾气上来,竟开口骂起动手执行军法的羽林将士,还要揍他们为甘宁出气。
众将见状,连忙将许褚拦下,并好言宽慰那两位无辜的羽林将士,命他们前去好生休息。
两名羽林骑尴尬地放下手中的军棍,向甘宁低声致歉后,也不管对方是否听清,就逃命似的离开这是非之地。
许褚也知道此事过错在甘宁自己身上,既不怪楚云,更不应该迁怒到将士们身上,只是看着甘宁被疼得神志不清,屁股开花血肉模糊,难免一时之间失去理智。
“哎,中郎将是真拿咱们当兄弟,不然啊……”最理性的高顺看着甘宁的惨状,黯然摇头,感慨道。
与甘宁关系最好的苏飞,也跟着说道:“是啊,兴霸犯下此等大错,若非中郎将顾念兄弟之情,换作别人可就远不是二十军棍能了事。”
众将跟着点头,冷静下来的许褚同样甚为赞同。
其实,相处的日子久了,众将对甘宁的性子都有所了解,认为他这藐视将令的毛病早就该被整治一番,只不过眼下看到甘宁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没人忍心再说出这些实话。
许褚、吴尘、苏飞、陈昭四人一起小心抬着已经没力气说话的甘宁回营帐,高顺一手拿着从苏飞手中接过的伤药,一手高举着火把,为四人照亮前路。
随后,众人照顾着甘宁为其涂抹药粉,当药粉触及甘宁的屁股蛋之际,像头死虎般的甘宁再度发出凄惨的喊叫声。
——
楚云感慨着自己眼下因乘坐一日车驾而节省下来的体力仍算充沛,独自在黑夜中再次来到军医营地附近。
看着还是六位容貌各异的女斥候在站岗戒备,楚云先是道了一声“辛苦了”,后脚才迈进营帐。
这次,为避免吓到乔紫清,楚云刻意加重了脚步声。
背对着营帐入口正调试药方的乔紫清,听闻此声,用淡雅的声音问道:“都处理好了?”
对营外究竟发生了何等变故一点兴趣也没有的乔紫清,只是如此轻描淡写地说着,听起来与其说是再发问,倒不如将这定义成乔紫清打招呼的方式。
“你怎么知道是我?”楚云见乔紫清连头也不回,心中有些不快地问道。
不曾想乔紫清下一秒就回过头,用晶莹剔透如蔚蓝宝石的双眸注视着楚云,戏谑道:“你是白痴吗?这么晚的时间,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无聊来我这儿?再说换做别人,门口那几位姐姐岂肯放他进来?”
恍然大悟的楚云尴尬地抓了抓鬓角,心想人家都说恋爱中的女人会失去理智,可自己在心仪女子面前,又何尝不是莫名其妙地降了智。
见楚云不再还嘴,乔紫清有些意犹未尽地收拢调侃之意,问道:“说吧,又有什么事?”
楚云折而复返,既是不放心乔紫清,想看看先前的骚动是否对她造成影响。
至于第二个理由不似上一个这般难以启齿,楚云直接开口道:“向你要一样东西。”
这种容易引起误会的说法,让乔紫清忽然警觉地双手环抱在前,问道:“什么?”
被乔紫清的反应弄得一脸通红的楚云干咳一声,道:“你这儿有没有……能治疗跌打外伤,类似‘金疮药’一类的东西?”
乔紫清右手拉拽着一点也不凌乱的前襟,看待楚云的目光更添几分戒备。
见对方的误会似乎更深,楚云虽不知道乔紫清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只得将事情的经过向乔紫清细细道来。
“呼……”听完长出一口气的乔紫清,调笑着问道:“也就是说,你下令杖责人家二十军棍,又要来我这讨要能为他治伤的药?”
本来蛮正常的一件事,被乔紫清用这种方式讲述后,听起来就变得分外古怪。
用二十一世纪曾较为流行的词语来形容,楚云的这种行径,就像是“抖S”一样。
“如果可以的话,能别用这种奇怪的说法吗?把我讲的像变态一样……”即使知道对方在开恶趣味的玩笑,楚云还是忍不住吐槽道。
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取笑楚云一会儿后,乔紫清打开静静竖立在墙角的药箱,从中取出一枚小巧玲珑的瓷瓶。
攥着瓷瓶的乔紫清本打算将它交到楚云手中,左手突然扶着额头,收回握着瓷瓶的右手皱眉道:“差点忘了,这药涂抹起来很麻烦,三言两语估计也教不会你,还是我陪你走一趟吧。”
看着乔紫清开始收拾桌面上的杂物,楚云脱口而出问道:“可是,甘宁受伤的地方是……”
“我知道,不就是屁股嘛!”乔紫清无所顾忌地白了楚云一眼,“穿越前,全裸的男性死尸我都见过不知多少具,男人的屁股又算得了什么,再说我只是指点你怎么用,又不会亲自动手。”
说着,乔紫清小探着脑袋凑近楚云,恶魔般的坏笑再度浮现,问道:“该不会某位大明星不希望自家未过门的媳妇,看其他男人的屁股?这算什么,占有欲吗?”
乔紫清只是在刻意调戏自己而胡言乱语,这一点楚云一清二楚。
但被她无意中点中自己内心所想的楚云,感到脸颊发烫地足以蒸发雾气。
“鬼才会对你这种女人产生占有欲,还有我说过了,别用那种词汇称呼我!”
脸色一片通红的楚云讲出苍白无力的辩解之言,就像是在维护自己仅存的自尊。
意在逗弄楚云的乔紫清也没多想,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后,哼着这个时代不该存在的小曲,落落大方地拉着楚云的手腕,向门外走去。
在彼此达成两次成功的“交易”过后,楚云现如今在乔紫清心目中的地位,就像是可以拿来互相调侃的好朋友,因此乔紫清在挽着楚云的手时,没有任何的顾忌和多想。
反而是楚云脸色更是羞红,还好乔紫清没有回头仔细观察他的脸色,率先踏着现代女性的豪迈步伐,仰望夜空呼吸着久久不曾接触的新鲜空气。
“呼……”像是吐出一口浊气般,乔紫清心情舒畅地感叹道:“即使习惯了与草药味整日混在一起,可呼吸新鲜空气时的感觉,还是让人心旷神怡啊!”
本想抱怨古代空气远远好过二十一世纪的乔紫清,在意识到六位女斥候仍守在身旁,只得作罢。
楚云深表赞同地点点头,乔紫清对楚云的反应微微一笑,向六位女斥候表示她们可以回营休息了。
她们虽然是六人一组轮番交替保护乔紫清,但昨日急行军时,十二人都参与其中,这六位看似精神振奋,其实不过在强打着精神硬撑而已。
女斥候们摇头道谢,却不肯奉命离去,乔紫清只得向楚云投以拜托的眼神。
估计是讨厌被跟踪的束缚之感,乔紫清才会如此提议,楚云无可奈何地帮腔道:“放心吧,我们去去就回,有我在她身边保护,没事的。”
楚云的身份不同于乔紫清,对于他的命令女斥候们不敢违逆,唯有遵从。
于是,她们将其中一支火把递到楚云的手中,将其他火把尽数熄灭,满怀感激地与楚云、乔紫清道别,各自回营休息。
“明明是我的护卫,却不听我的,只听你的,看来你在曹操手下混得确实不错,地位很高嘛!”松开挽着楚云的手,在其背上拍了拍,乔紫清像是在与多年老友开起玩笑般说道。
“我知道你不喜欢被约束,但这也是她们的职责,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为了生存而竭尽全力的拼搏,我建议你还是稍微改变一下观念,试着将这些古人当做同类看待,并试着去理解他们,如何?”楚云耐心地循循善诱道。
“嗯……之前我不大理解,但是现在我必须承认,你说得有道理,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部分古人虽然在某些方面偏执得近乎可笑,但大多数也不是那么惹人讨厌。”
看着乔紫清一本正经地神色,楚云竟呆滞在原处,连脚步也停住不动。
“你干嘛?”见楚云如看待异类的目光端详着自己的俏脸,乔紫清感觉自己像是受到某种冒犯。
“没什么,我只不过没有想到,你也能说出这么讲理的话,也许明天的太阳会从西边升起吧?”楚云也学着乔紫清先前的模样坏笑着反戈一击调侃道。
“你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吧?我一向是很讲道理的好吗?”
“你?讲道理?你确定这两个如两条平行线一样永远不会相交的存在,彼此间会有哪怕一丁点联系吗?”
……
行走在远离大营的大道上,二人得以肆无忌惮地互相欢笑着,嘲讽着,乔紫清心中作何感想,楚云无从得知,但他自己确实是沉浸其中。
不知多久没有用这种现代的方式相互斗嘴,楚云看着面前少女那清丽姣好的面容时不时露出无暇笑容,感到无比享受。
然而,楚云与乔紫清未料到的是,在楚云手中火把散发着的光亮,所不曾照亮的黑暗之中,潜伏着何等可怕的危机。
第184章 要挟(第三更)
漫步在提供给骑兵策马纵横的宽敞大道上,夜风吹拂而过,伴随着丝丝凉意。
楚云的心却很暖,暖得像是靠在壁炉前,这种感觉舒适得让人慵懒。
军医们的专属营地与将士们的营帐区域距离较远,四周唯有楚云这一把火焰在散发着光芒。
突然,附近的灌木丛中响起一阵窸窣之声。
如果是平时心谨慎状态的楚云,绝不会放过这细微的声响。
只可惜,现在沉浸在享受久别的“青春”之中的楚云,恐怕周围有人放炮仗都未必会回过神。
楚云与乔紫清之间的距离很近,触手可及。
一道黑影闪过,猝不及防之下,乔紫清的身体已被黑影的主人牢牢抓住。
“啊!”乔紫清下意识地发出一阵娇呼之声,还不待叫出第二声,薄唇便被那人粗糙的手捂得严丝合缝。
楚云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同样大吃一惊,借着火把的光亮定睛一看,一名长相粗犷身着厚实皮甲的恶汉,正一手捂着乔紫清的嘴,一手持着锋利的短匕架在乔紫清雪白的脖颈处。
之所以确信对方的匕首很锋利,是因为即使对方无意山手中作为人质的乔紫清,但在她的脖颈处,已多了一条依稀可见的血痕。
在这一瞬间,楚云的脑中闪现出无数念头,诸如:这人是谁?从哪儿蹦出来的?他想做什么?等等。
但这些都不重要,最牵动楚云心绪的唯一个事实。
那就是:乔紫清在对方的手里,命悬一线。
“别大喊大叫,也别乱动,你敢动一下,我保证要了她的命。”恶汉的声音很符合他的容貌,沙哑而刺耳,让楚云自然而然地联想到无数电影中的经典反派。
恶汉警惕地看着楚云腰间的佩剑,本来要从暗处偷袭的话,袭击这一男一女中的男性收益更大。
但直觉告诉恶汉,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人,似乎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选择挟持女子来要挟对方。
跟了二人一路的恶汉,虽听不懂他们聊的内容,却听得出二人关系匪浅,因此他确信楚云绝不会放任这个姑娘的性命不管。
楚云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要“冷静”,他看向被挟持的乔紫清,对方明明惊慌恐惧,为避免引起楚云的错误判断,硬撑着那份如同玻璃般一触即碎的从容。
心仪的女孩子究竟是否在故作坚强,作为男人只需一眼就足以确定。
楚云的双手在抖,无论多么坚定的意志,都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
“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最想的是“立刻放开她”,尽管不清楚对方的身份来历,但楚云确信,如果出这样的话,对方就会意识到自己对乔紫清的重视,越是表现出对她的重视,对方就越是不会轻易放弃手中的人质。
“子,你好像弄不清状况?”恶汉就像是讲出与反派角色无异的台词,“你没资格问我任何问题,该是我问你才对。”
着,恶汉有意无意地缩短匕首与乔紫清脖颈的距离,似是在威胁楚云:如果你再敢乱动,我就要了这个姑娘的命。
不愿再激怒对方的楚云,只好暂时妥协:“好,你问。”
“你是什么人?这个女人又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不重要,至少对于恶汉而言一点也不重要,楚云确信对方如此发问,其用意是检验楚云是否肯配合他乖乖回答问题,为他真正想套出的情报做铺垫。
既然是无关紧要的问题,抱着尽可能稳住对方,进而保护乔紫清安全的目的,楚云如实回答道:“我叫楚云,当今子亲口敕封的羽林中郎将,她叫乔紫清,与我有婚约但尚未完婚。”
恶汉眼神变得更加凶戾,其中饱含着摄饶邪光直射在楚云身上:“你子就是那个楚云?!”
此前有很多情况,楚云都希望自己的名头别传得这么广,但要最痛恨自己名声过大的一次,非今日莫属。七八中文天才
因为当对方得知自己的身份后,这恶汉明显更为戒备,让楚云无从下手。
“如果这下没有第二个叫楚云的人,那想必就是我没错。”楚云虚与委蛇的应付着,两眼却在不住搜寻者恶汉身上的破绽。
“好……很好……”恶汉冷笑着道。
尽管不知道究竟“好”在哪里,但楚云很高兴自己的回答没有激起对方的怒火。
“第二个问题:你可以帮我找到曹贼的营帐吗?”
如此客气的言语,简直像是在征求楚云的意见。
但恶汉那狠辣的视线中看不出半点“客气”的意思,就像是在下达命令:马上为我指明前往曹操寝帐的路。
对方提出这个要求,倒是让楚云侧面了解到这恶汉的身份。
刺客,前来行刺曹操的刺客。
这么来,他大概是龚都派来的刺客。
龚都夜袭曹营的目的不单是一个下马威,打压曹军将士的士气。
他真正的杀手锏,是借着引起骚动,让这个刺客从北门溜进曹营,伺机刺杀曹操。
如果不是如此处境,楚云倒真忍不住要为龚都缜密的计划鼓掌称赞一番。
“把你的手,从剑鞘旁边拿开!”楚云身为剑神弟子一事,在中原几乎人尽皆知,夏侯恩一战成名后销声匿迹,留下种种传,引起无数饶猜想。
恶汉也由此对楚云靠近剑鞘的手异常敏福
楚云正要收回手,恶汉又厉声道:“不,我要你把剑连同剑鞘都丢远,丢到你身后!用力丢!”
这次,楚云就犹豫起来了。
如果真的按照对方的要求去做,失去佩剑的楚云便手无寸铁,对方尽管只有一把匕首做兵器,但从对方魁梧见状的体格不拿看出,本就不擅长近身肉搏战的楚云,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楚云刹那间的犹豫更是激起恶汉的警觉,匕首恶汉的抖动下,乔紫清的脖颈处又多了一道更深的血痕。
乔紫清仍面不改色地看向楚云,那么坚定而美丽的眼神,让楚云的心有种被人死死捏住,无法跳动的压抑感,使得楚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快点!再不动手,我要你跟她去阴曹地府成婚!”恶汉不耐烦地催促道。
楚云的手不敢去接近剑柄,他微微弯下腰,左手捏着剑鞘的尾端,让对方确信自己无意反抗。
这是个安全的动作,即使楚云突然拔剑,恶汉也有足够的时间在杀害乔紫清后,后退回避。
从常理来讲,确实如此。
第185章 一起睡吧
须臾,一阵不合时宜的夜风乍起,凉飕飕的感觉让楚云借机佯装打了个喷嚏。
楚云对恩师夏侯恩的感激之情,从未如此强烈。
无数次剑道的修炼,以往岁月中出剑、挥剑、收剑的动作,历历在目,不断地在楚云的脑海中重复着。
电光火石之间,借助喷嚏之声盖住的利剑出鞘之声,一道青芒如照亮无尽长夜的圣光,打破黑暗。
恶汉没能看清那道耀眼的青光,似是连眼皮都来不及眨一下,青锋剑的剑身已洞穿他的咽喉。
他想说些什么,然而多出一道窟窿,像是漏气的喉咙已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殷红的血向外不住流淌,也在顺着青锋剑的剑身向下滑落,染红小片泥土。
恶汉最后的执念,是动手将手中的女子杀死。
像是要宣泄自己的怒火,又仿佛为了在与尘世道别之前,留下些痕迹。
但恶汉的手已变得不再听他的使唤,锋利的匕首“当啷”一声脱落在地面上,发出并不悦耳的声音。
无力地松开乔紫清的柔弱娇躯,倒在血泊中的恶汉,那凶戾的双眼变得暗淡无神,最终再无半点生机可见。
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提着前端沾染鲜血的青锋剑,楚云紧盯着恶汉的尸体,呼吸愈发紊乱沉重。
在楚云做不出任何反应之下,乔紫清顷刻间扑进他的怀里,俏脸紧贴在楚云的胸膛上,像是要将脑袋埋进去。
即使看不清乔紫清的神色,但感受到渐渐湿润的胸口,楚云也知道乔紫清这次当真吓坏了。
此前,她在楚云面前总是那么从容,那么镇定,就像超凡脱俗的仙界神女,既不食人间烟火,对凡人的存在也视若蝼蚁。
可这次突兀的经历,倒是卸下了她坚强的伪装。
她终究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孩子,纤细,柔弱,遇到这种威胁生命的危险,也会感到恐惧害怕。
“没事,没事,有我在,都过去了。”来不及擦拭沾血的剑身,就将青锋剑仓促地插入剑鞘后,楚云得以腾出一只手轻抚着乔紫清柔顺的短发。
乔紫清再无顾忌地埋头在楚云胸膛,无声地抽泣着……
——
喊醒两位运气极差的将士后,楚云将事情经过告知他们,并命二人将恶汉的尸体交给夜间负责保护曹操安全的典韦,嘱咐其严加看管。
明日一早,待曹操睡醒,典韦就会将此事再转告给曹操。
“走吧,我送你回去。”楚云心疼地看着像鸵鸟般埋头的乔紫清,心中满是怜惜之意。
乔紫清轻轻摇头,小脑袋在楚云怀中蹭来蹭去。
说来有些好笑,眼前乔紫清这副模样,倒是楚云印象中最可爱的样子。
她默然将手中紧攥着的,装满伤药的瓷瓶举到楚云面前。
楚云愣了一下,心头一暖,没想到遭遇这种事后,乔紫清还惦记着帮自己救治屁股开花的甘宁,笑着抚慰道:“就让那小子借着疼痛吸取教训吧,明日再去看他,今晚听我的,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将甘宁放到一旁不管虽有些于心不忍,但楚云觉得放任受到惊吓的乔紫清继续勉强自己,还要更过分得多。
这次乔紫清没再表现出反对的意思,看样子她先前还是在强撑着而已。
二人一路无言,保持着奇怪姿势回到供乔紫清休息、工作的营帐。
楚云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踏入账内的一瞬间,乔紫清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一口气,也许只有这个让她稍算熟悉的帐篷,能在过度惊吓的遭遇后,给予她一点心安。
将脑袋有些不舍地从楚云怀中挪开,乔紫清一向冷漠的脸上,在火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片绯红之色。
“谢谢……”大概这一路上都在艰难地下定决心,在很是难为情地直视楚云讲出这两个字后,乔紫清垂下头,不愿楚云看清自己的脸色。
楚云吃惊地看着乔紫清,没想到这个女人也懂得向别人如此坦率的道歉。
也许明天的太阳真的会从西边升起吧?
这一晚离奇的经历,使得楚云的思想也变得有些离谱。
“不……不必客气,凭咱们的关系,我怎么会对你见死不救呢?”说着,楚云看向乔紫清的床榻,“额……天色不早了,不如你早点休息吧,你放心,我会去替你叫醒已经休息过的侍女们,让她们寸步不离地守在营口。”
习惯了与乔紫清拌嘴的楚云,对于乔紫清羞涩而正经的状态,反倒有所不适。
说着,感到气氛有些尴尬的楚云,立刻转身逃离这僵硬的气场。
可是,他没来得及迈出一步,身后的软甲部分就被一只无力的手拉住。
楚云的心跳在不断加快,营帐内安静得出奇,除了火把上的火焰燃烧声以外,就是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拉着自己背后的手,正无助地颤抖着,不必回头,楚云也知道这只手的主人大概是怎样的表情。
乔紫清的头低得更深了,那只拉着楚云不放的手,也随之颤抖得更厉害。
即使怕得想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别走”这两个字,有着堪称“糟糕”性格的乔紫清还是说不出口。
也许她一直在期盼这有一天,会出现一个无需她开口,就能懂她的人出现。
而现在,楚云就是那个“懂”的人。
以乔紫清的先前那强势的性子,楚云知道,当她选择伸手拉住自己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认输了。
她渴望楚云能留下陪伴自己,她害怕孤独地面对这黑夜,怕得要命。
“那好吧,不过嘛……”楚云故意装腔作势地环视着营帐一圈后,调侃道:“就算我要留下,好像也没有沙发可以给我睡诶。”
这是一句缓解气氛的玩笑话,在二十一世纪的诸多影视作品中,一男一女迫于某种情况不得不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时,女性往往会要求男方睡沙发,而理直气壮地将舒适的床留给自己独享。
果然,乔紫清被楚云的这句话逗弄得露出久违的笑容。
行军打仗,将士们夜间皆是靠打地铺休息,对习惯军旅生涯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但考虑到乔紫清是女儿家,在下邳即将出征的前几日,曹操便在楚云的启发下,专门挑选手艺精湛的木匠,打造出一张方便搬运的小型木床。
虽说途中还是需要另外安排人手,专门负责搬运此床,但哪怕抛开乔紫清与楚云的关系不谈,单就乔紫清这一身绝顶医术的价值而言,也值得曹操如此安排。
有能力的享受更优待遇,一点也不奇怪。
乔紫清鼓起勇气,拉着楚云的身子,来到本属于她一人的床榻边上。
已无需再多言语。
楚云手中的火把,悄然熄灭。
——
翌日,清晨。
少年少女挤在有些狭小的床榻上,相拥而眠。
这种桥段,本该发生些什么,可事实上,什么也没有发生。
二人甚至连衣物,外甲都未曾脱去,先前高度紧张的神经,本就忙了一整日的楚云与乔紫清,在危机解除得以放松后,片刻的功夫就相继入眠,别说是做点什么,就连多说半句话的力气也没有。
率先清醒的楚云睁开眼,耳根就感到无比发烫。
只见乔紫清正如八爪鱼般环抱着他的身体,楚云想不到如冰山美人般的乔紫清,睡姿竟与不满十岁的小姑娘如出一辙。
轻拿轻放般地将乔紫清纤细白嫩的四肢挪开,楚云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是擦拭仍有血渍残留的青锋剑。
多亏恩师的悉心指点,昨晚楚云才能够以苦修近半年的剑道出其不意将敌人一剑封喉,成功达成俗套的英雄救美成就。
为表达对夏侯恩的敬意,楚云除了日复一日的刻苦练剑外,就是善待夏侯恩赠予自己的青锋剑。
楚云尽量不发出半点声音,以免惊扰到还未睡醒的乔紫清,但很遗憾的是,在擦拭干净青锋剑的同时,乔紫清就揉着朦胧睡眼,看向站在远离床榻位置的楚云。
四目相对,楚云本以为同床共枕后的二人,即使实质上什么也没做,气氛应该也非常尴尬才对。
但再次出乎楚云意料的是,乔紫清很平静地开口道:“早啊。”
如此标准的问好方式,自性格怪癖的乔紫清口中讲出,就像是变了味道,楚云愣了好一会儿才有所反应道:“啊,早上好。”
“这个女人昨晚还楚楚可怜娇弱的要命,现在为什么能这么淡定啊!”楚云在心中忍不住抱怨起来。
到头来,手足无措的人反而是楚云自己。
“昨晚……”像是重新组织过语言后,乔紫清又道:“谢谢你。”
“道歉的话,不必说两次哦,心意已经传达到了。”楚云认真地回应着对方的心情。
“我们,一起去吧。”乔紫清突然不着边际地说道。
“什么?”
“就是那位被你下令惩罚的将军。”乔紫清解释道。
楚云一愣,自己都快把这事忘了想不到乔紫清居然还记得。
“好。”这一次,倒是楚云主动挽起乔紫清的手,助她起身。
简单的洗漱过后,像极了新婚夫妇的二人携手向营外走去。
不曾想营门外站满了羽林诸将,甚至曹昂、郭嘉等人也在门口,似是等候多时。
“师兄?奉孝?你们这是……?”楚云见众人正对着营帐坏笑着小声议论,脸色微红问道。
“咳……”曹昂干咳一声,笑道:“师弟你不但再次立下大功,这行军之际还不忘于弟妹缠绵,真是羡煞旁人啊!”
众人跟着齐声哄笑,意在调侃这对年轻男女。
任谁都听得出曹昂不过是在讲些玩笑话,乔紫清淡定地抽回与楚云相牵的纤手,向曹昂施礼道:“紫清见过兄长。”
“弟媳不必多礼。”曹昂对乔紫清很客气地回礼道。
楚云不想继续被弟兄们当做取笑的对象,转移话题问道:“师兄,你还没说你们为何聚在此地,还有你方才说我立下大功,又是怎么一回事?”
曹昂笑道:“此事一时半会儿只怕说不清楚,还是请你与紫清随我一同前去面见父亲!他老人家还有话要问你们俩。”
在众将的簇拥下,一头雾水的楚云、乔紫清二人只得随众人前去面见曹操。
今日的曹操容光焕发,大有“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
曹操的开场白不外乎关心地询问二人几句有没有受伤,但从表象上就足够得到答案的问题,怎么看都只是在客气而已。
一番交谈后,楚云总算弄清楚原因何在。
原来,昨夜趁乱自北门潜入军营,并挟持乔紫清逼问楚云有关曹操营帐下落的刺客,居然正是数年前曾见钱眼开刺杀曹操之父曹嵩的贼人——张闿。
也就是说,楚云昨夜无意之间,手刃了曹操的杀父仇人,替曹操报了这血海深仇。
难怪曹昂说楚云又立下大功。
最后,曹操表示将功劳暂且记下,待班师回许都后,会对楚云论功行赏。
让楚云明显感觉到自己在曹操心头的份量更为加重的是,曹操表示明年祭奠亡父时,会带上作为晚辈的楚云一起,以此告慰曹嵩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众将习惯性地为楚云道贺,看他们的神情,似乎对楚云建功已见怪不怪。
张闿作为与曹操之间存在血海深仇之人,曹操倒出乎众人所料并未虐待他的尸体,而是遣使将张闿的尸身送还给仍在钟离城内,打算负隅顽抗的龚都。
这种做法意在诛心,即使龚都见了张闿的尸体后还能保持冷静,其余黄巾旧部们得知张闿身亡的消息,军心也难免会有所动摇。
这是曹操对龚都昨夜袭营并派遣刺客所进行的还击,一个龚都不得不接下的阳谋。
曹操还下令,今日全军修整,让昨夜没能休息好的将士们恢复体力,同时将这股逼近而不攻伐的无形压力传达给钟离城内的每一个人。
此举,倒是很符合“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的说法。
当日正午,钟离城内——
第186章 张飞献计
站在北城门下,看着被曹军使者抬进城的张闿,伸手尝试着触碰昔日兄弟的冰凉尸体,龚都的脸上有种难以压抑的悲怆。
昨日,张闿还好端端的在自己身边,今日竟死不瞑目。
龚都自己黯然合上双眼,同时也将按压在张闿脑门上的手向下轻划,替张闿将两眼闭上。
“兄弟,是我害了你……”在谋划这个计策的时候,龚都就想过其中风险极大,张闿接过这份使命时,同样理解自己此去很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龚都见过太多类似的场景,张闿不是第一个,在这之前,龚都就丧失过数不清的袍泽弟兄。
但龚都自己也不知为何,今日,比以往的类似情况加在一起,还要更让他痛苦。
一步步亲眼见证张闿从一个纯粹的恶徒开始转变,龚都曾无数次幻想他和自己,会携手带领昔日的黄巾弟兄们,在刘使君的领导下,重新闯出一番新天地。
可现在,还未跨出第一步,张闿就已经魂归九泉。
“将军!请下令杀了敌军使者,为张帅报仇!”
“将军!请为张帅报仇!”
“请为张帅报仇!”
按规矩,张闿也曾为黄巾渠帅,但这个称呼在刘辟、龚都投奔刘备后,被二人三令五申过不得再用。
不过,用在死人身上,就没这么多顾忌了,再加上将士们被仇恨的怒火驱使,更不会刻意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黄巾旧部们的愤慨之言,吓得曹营使者们心惊胆战,又不得有所表露,唯有压下心头的恐惧,硬撑着装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被弟兄们饱含恨意的情绪之言所鼓动,龚都同样对着四位曹营使者怒目而视,恨不得将他们扒皮抽筋,为张闿殉葬。
但仅存的理性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龚都,不能这么做。
往昔,他和弟兄们是啸聚山林的黄巾贼寇,做事可以随心所欲,快意恩仇。
现如今,他们是豫州牧刘备麾下的将士,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是成例,若因一时气愤而拿敌人的使者撒气,无异于又沦为匪类。
“让他们走。”龚都重新合上眼,一字一顿地冷声道。
“将军!”众黄巾旧部心有不甘地说道。
“别让我再重复!放他们走!”龚都毅然决然地吼道。
这下,其他士兵不敢再多言,只得不情愿地将城门重新拉开,催促道:“滚!快滚!”
本来曹操交代使者,见了龚都要羞辱对方一番,劝其投降,但从龚都的反应来看,四位使者哪里还有胆量出言刺激对方。
死里逃生的四位曹军使者如蒙大赦,闻言毫不犹豫地骑上马自城门向外逃命似的溜走。
龚都命人将张闿的尸首好生安葬,遣人致书刘备,除了汇报钟离尚且无恙外,还请他速速发兵来援。
兄弟殒命,龚都恨不得立刻杀进曹营为张闿报仇,奈何势单力孤,唯有等到刘备的援军,才能与曹操决一死战。
书信交托到刘备手中,已是黄昏时分。
寿春被袁术折腾的破败不堪,远不复昔日繁华景象,但其耗费巨资所筑造的宫殿倒是得以保存,刘备自然不就那么大摇大摆的住进去,便派工匠稍作修改,由皇宫改造成一座用来平日处理军政要务的府邸。
富丽堂皇的外在形象大有收敛,内部却无不彰显着袁术曾经的奢靡。
大堂中央,席地而坐着一位的俊朗中年人,他身着材质华贵的黄色锦袍,器宇不凡,且仪容生有异象:双手近膝,耳垂靠肩。
显然,此人正是后世口中的汉昭烈帝:刘备刘玄德。
接过龚都信使所递交来的信件后,不由得赞叹道:“龚都虽曾屈身为贼,倒是也写得一手好字,想必是后天下过苦功钻研磨练。”
能被刘备称赞,可见龚都的字迹确实还不错。
刘备身侧,站着一位身高八尺有余,豹头环眼,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
这大汉不说仪表堂堂,却威风八面,任谁被他两眼一瞪,就算不吓得尿裤子,也难免要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向后倒退几步。
他身上穿着些不入流的破衣烂衫,旁人在此都需卸下兵器,他的手中却提着一杆矛身如波纹般扭曲的丈八蛇矛。
他,正是刘备的结义兄弟,与关羽一同被后世南北朝将领动辄自比的张飞张翼德!
“大哥,龚都那小子信上是怎么说的?钟离可还在他的手上?”张飞扯着震天响的嗓门,哪怕意在正常说话,听起来也颇为震耳。
与他朝夕相处已成习惯的刘备笑了笑,回答道:“钟离无恙,曹军在城北安营扎寨,却因龚都夜袭营寨,兵士疲惫,将攻城一事延后。”
张飞咧嘴嘿嘿一笑,喜道:“想不到龚都这小子还有点本事,我还以为他和昔日那些被咱们兄弟灭掉的黄巾贼一样脓包。”
张飞是个直肠子,别人做的事让他高兴了,他不会吝惜夸赞;若是谁惹得他生气了,他也不懂藏着憋着,非得发泄出来不可。
“是啊,我早就看出龚都出身虽不好,却是个将才,想不到他远比我想象的还要有本事。”刘备也没想到龚都也这等胆色,竟敢以区区五百骑夜袭曹营,还毫发无损地返回城中。
“大哥,这一消息在营中传开,我军士气必定大涨,不如就按照龚都的意思,速速出兵驰援钟离,与曹操那厮决战吧!”
论打仗,张飞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当初在虎牢关、下邳城两地,张飞两度与吕布交手,均不曾落败,这“人中吕布”他尚且不惧,更何况别人。
“三弟,你固然是勇冠三军,可莫要忘了眼下寿春中一共只有五万兵马,就算我们不留一兵一卒守城,倾巢而出,与龚都兵合一处,也难以通过夹击的战术,威胁到曹操的十二万大军。”
刘备思量半响,连连摇头。
“莫非大哥不想救钟离?”如此犯忌的问题,也唯有心直口快的张飞敢这么直接的向刘备询问。
刘备摇头道:“救,是一定要救的!龚都忠心为我抵御曹操,哥哥岂会对他弃之不顾!
不过现在曹军正扎营修整,未曾开始攻城,若我大军此时出城赶去钟离,以曹操的奸猾,定会将大军南下于我军前往钟离的必经之路扎营,并以逸待劳,等待机会与我军在平原上开战。”
兵力相差近一倍的情况下,若是在开阔的平原上一战,在兵法上本就不如曹操的刘备,可谓断无胜算。
张飞虽然耿直,实则是粗中有细的擅谋之将,要论动脑子打仗,他无疑是行家里手,听刘备这么一说,也就赞同地点头道:“哥哥说的是,曹操那厮兵多,咱们兄弟不能与他力战。”
听张飞似乎话里有话,刘备眼前一亮,问道:“三弟可是想到什么良策?”
张飞又是嘿嘿一笑,道:“良策咱不敢当,只是想故技重施试试看罢了。”
“哦?”刘备来了兴趣,追问道:“怎么个故技重施法?且说来听听。”
此时的刘备缺乏能在战术上对他进行指点的军师,所以哪怕是张飞的建议,他也愿意本着兼听则明的态度虚心请教。
“兄长,曹操那厮兵多不假,但十二万大军每日所消耗的粮草甚多。依我看来,不妨由哥哥率大军,放慢速度北上,佯装支援龚都的假象。
如此一来,曹操要么围城打援,要么将大军南下扎营,准备堵截哥哥,与哥哥决战。
而哥哥只需放慢行军,牵制曹操大军,由我率城中剩下的两千骑兵,沿河岸北上,堵截负责为曹操大军运送粮草辎重的部队,只要他们被我碰见,我就火速灭之,不搬不抢,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
哥哥可致信龚都,让他早做准备,待曹军粮草一断,军心自乱,到那时哥哥再与龚都两面夹攻,任曹操那厮再狡猾,也是必败无疑!”
刘备忍不住发出一阵“嘶嘶”声表示惊叹,张飞这计策虽不是万无一失,但至少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是个值得一试的办法。
火速支援龚都等于送羊入虎口,成全曹操;不发兵救援龚都,则无异于坐以待毙,这种形式,按照张飞的想法尝试一下,总比闷在寿春眼看着钟离战况恶化要好。
刘备留下八千兵马交由糜竺、糜芳驻守寿春后,按照张飞的计策分兵出战,自引四万步军出城,徐徐向北进发,并将两千精骑交由张飞统御,命其沿着水路搜寻敌军辎重部队的行踪。
张飞的计策很快就产生了效果,龚都麾下驻守钟离的黄巾旧部们,得知刘备正率军前来支援,军心大振,在龚都巧妙的鼓舞下,纷纷表示死守城门,誓与钟离共存亡。
自斥候口中知晓刘备出兵一事的曹操更是可开了花,当即再次照例在帅营中开起会议。
“哈哈哈哈!我原以为刘备是个人才,现在看来,此人愚不可及,当真是自寻死路!”曹操面向坐在周围的楚云等人,得意地大喜道。
第187章 我要生擒张翼德!
曹操在笑,不明就里的楚云等人也纷纷赔着笑起来。
曹昂最先忍不住开口问道:“父亲,不知发生了何事,让您对刘备有所改观?”
“今早,为父接到探马回报,称刘备已率四万大军出寿春,向北而来,看样子意在支援钟离!你说,这可不可笑?!”
说着,曹操自个儿就又大笑起来。
曹昂自己琢磨了一会儿,苦思不解,又问道:“父亲,钟离城内两万守军危在旦夕,刘备举全部兵力来援,有何不妥?儿愚钝,还请父亲教诲。”
对于曹昂没能自己想到答案,曹操并无怪罪之意,而是看向郭嘉,笑道:“奉孝,你来教教子脩吧。”
被曹操点名的郭嘉先后向曹操、曹昂各行一礼,面向曹昂解释道:“公子,支援钟离并无不妥,刘备错就错在,不该赶在我军还未正式攻城前,就过早出兵。
如今战端未启,刘备兵马已动,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举给了钟离内的守军希望,同时也将他自己架在无路可退的境地。”
曹昂似懂非懂地点头道:“谢奉孝先生指点。”
在一旁沉思许久夏侯惇突然提议道:“兄长,我们可不能让刘备如愿以偿,何不趁刘备兵锋未至,先行破城?”
曹操无奈地看向夏侯惇,问道:“元让啊元让,你何时才能有所长进啊?”
被曹操这话说得满脸燥红的夏侯惇,立刻向楚云投去求助的眼神。
楚云只得苦笑着解释道:“元让叔,刘备出兵支援的消息既然被我们知晓,那么钟离城内的守军必然也收到此讯。
眼下他们士气受到鼓舞,若我军此时攻城,敌军定会竭力顽抗,坚守城门,就算攻下一座小小的钟离,也会平添不必要的损失,不利于日后与刘备大军的决战。”
“听听!元让你听听!”曹操一边拍着手,一边教训着夏侯惇道:“你没事能不能多跟云儿请教请教,比整天就知道舞刀弄枪!你武艺再高,还能比得上那吕布?你应该把自己塑造成能指挥千军万马的良将,而不是一个只会单打独斗的先锋!”
见夏侯惇含笑着虚心点头,曹操脸色一缓,接着道:“目光要放长远一些,一座小小的钟离,城中两万昔日的黄巾贼众,这点小鱼小虾,算得了什么?!若是我大军南下,在当涂县西北方的路口扎营,扼守这唯一同往钟离的要道,刘备想支援龚都,就必须与我军正面决战。”
打一开始,曹操就抱着围城打援的心态,龚都这两万贼众和钟离这座小城,他从来都没放在眼里。
曹操真正惦记的,是如何引刘备大军出寿春,与之在旷野平原一决雌雄,以免刘备如惊弓之鸟,死守寿春。
若刘备龟缩在寿春不出,才是曹操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照此一城一池按部就班的打下去,远在西方的宛城也不知还能再坚持几日,考虑到这一因素,曹操理所当然急于求胜,力求一举歼灭刘备主力兵马。
但曹操怎么也想不到,无须自己围城引诱,刘备自己居然不明不白地将主力全部调出城来支援龚都,这可着实乐坏了曹操。
“愚弟受教了。”夏侯惇近些日子渐渐习惯被曹操吐槽,脸皮锻炼得越来越厚,哪怕在小辈们面前稍微丢些面子,也不以为然。
散会后,曹操果断下令拔营南进,全军以急行军之势,抢先赶至下蔡、当涂两县之间,北部的唯一要道,并就地安营扎寨。
此处直通南北,东、西两面全是河流,浅谈,骑兵倒能勉强通过,但大批步军若想横渡河岸,就难免要费上一番功夫。
曹操下令扎营的同时,还下令给那位精明干练的斥候营营长,命他率属下沿河流附近查探,若有意图渡河的敌军,立刻回报。
——
曹军兵马一动,在钟离城内收到消息的龚都就坐不住了。
曹操的心思,久经沙场的龚都看得一清二楚,这分明是要弃钟离不顾,强占要道将刘备与龚都两人的兵马分割,急于与刘备决战。
想到此处,龚都本打算率军冒险出城,袭击曹军后翼,拖延曹军的行军速度,又恐这是曹操诱敌出城之际,让龚都犹豫良久,难下决断。
正当龚都瞻前顾后之际,刘备的一封书信,彻底打消了龚都的顾虑。
“原来如此……三将军果然妙计!”如此说着,龚都将手中的信件付之一炬,烧得连灰都不剩。
——
次日,已将营寨再三加固的曹操悠哉地带着楚云、曹昂等人在营中散步闲聊。
“诸位,我看刘备是怕了,昨日整整一日,他的四万大军居然只北进了不足十里!”曹操意气风发地感受着凉飕飕的秋风中所蕴含的清凉之意,畅快地说道。
众人跟着曹操一并哄笑,唯有郭嘉、楚云二人脸色微沉,皱起眉头。
郭嘉率先开口道:“明公!此事恐怕另有蹊跷!”
“哦?有何蹊跷?”曹操洋洋得意地追问道:“那刘备无非是得知我大军已占据此要道,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才会以这乌龟般的速度做做样子,一言蔽之,他没有继续北上支援龚都,与我军一战的魄力,否则的话,此刻早就打到我军阵前了!”
夏侯惇笑道:“兄长说得是,依我看,刘备既然畏缩不前,不如我们趁此良机继续南下,直逼刘备大军,一举扑杀之!”
楚云却沉着脸道:“叔父,侄儿也觉得此事并不简单!刘备绝无胆量与我军正面决战,这毋庸置疑。但侄儿猜想,他恐怕另有什么卑鄙龌龊的打算,不然他又何须这般惺惺作态的率兵出城?”
看来楚云的话已变得比郭嘉更具分量,此言一出,曹操脸色一变,不复先前的狂傲,冷静地向楚云垂问道:“云儿,你可是猜到些什么?”
楚云想了一会儿,问道:“叔父,不知可否让侄儿见一下那位汇报军情的斥候。”
闻言,曹操想都没想就下令传唤那位斥候过来。
很快,一位策马疾驰而来的斥候翻身下马,冲着曹操躬身行礼道:“小的见过司空!”
“中郎将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曹操冷声冲这位斥候道。
斥候听话地向楚云行了一礼。
“这位兵士,不知你可认得刘备属下众文臣武将的相貌?”这是作为斥候的必修课,按说本不必多问,楚云为保险起见,才先象征性地询问。
斥候果不其然立刻回答道:“小的认得。”
“那好,不知你在刘备的军队中,都看到过哪几个人?”楚云又问道。
斥候眼皮上翻,沉思道:“额……回禀中郎将,刘备军中有廖化、刘辟、裴元绍三将跟随,另有孙乾、简雍二文臣相伴。”
楚云心头一跳,赶紧问道:“可有他三弟张飞张翼德的身影?”
斥候见楚云神色紧张,不敢妄下断言,又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干断言道:“没有!”
“你再好好想想,一定要确定!”楚云较真地说道。
斥候毕竟只能位于原处观察敌情,类似看走眼、看漏眼这种事就算发生了也不足为奇。
那位斥候闭上眼,思索了好一阵,才无比确信地回答道:“中郎将,小的确定,不曾在敌军中见过张飞!那张飞生得五大三粗,他若是在,小的定不会看漏!”
在心里暗叹“确实有道理”的楚云,又问道:“敌军军阵中,可有骑兵?”
“除了哨骑以外,并无。”
楚云当即神色极为难看地看向曹操,低头不语。
曹操的脸色也逐渐凝固,随手一回,遣退了那位斥候。
“叔父!大事不妙!”
“此话怎讲?”曹操不安地问道。
“关羽,张飞二将,既是刘备最信任的结义兄弟,更是他收下最能征善战的虎将!关羽奉命独守汝南,刘备身边唯有张飞这一员大将。刘备大军几乎倾巢而出,看似意在背上营救钟离!可他若是真有决战之意,又怎会不带张飞这位最大的助力?!”
“你的意思是……?”
“侄儿觉得,刘备此举极有可能是佯装北上,实则将骑兵全部交由张飞指挥,另有重任交托于他。”
“难道是……?!”曹操顿时幡然醒悟,曹昂、夏侯惇经过楚云提点,也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不错……”楚云倒吸一口凉气,“恐怕张飞此刻正率刘备麾下所有骑兵,绕过我军耳目,前往我军后方的辎重部队的必经之路,意在故技重施,劫掠我军粮草辎重!”
曹操脸色变得铁青,再不复方才的悠哉,道:“是叔父大意了,云儿,幸好有你提醒,不然的话,被刘备这厮用相同的手段算计两次,这传出去还不贻笑大方!”
嗅到立功之机,曹昂立马抱拳,自荐道:“父亲!儿愿率麾下并州铁骑,回救辎重部队,若不见张飞踪迹,则一路护送粮草辎重,确保它们安全抵达我军大营,若碰上张翼德,儿愿生擒之献于父亲!”
第188章 神秘斗将
对于曹昂这番满怀激情的豪言壮语,曹操、楚云、郭嘉甚至夏侯惇都怔在原处,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楚云突然想起一句话,叫: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客观来说,曹昂的武艺属实不错,天赋不凡再加上他肯刻苦磨练技艺,使得年纪轻轻的他足以与诸多二流武将一较高下,就算与二流武将中的高手交锋,二十招之内也绝不会落居下风。
但若是拿来与那“猛张飞”进行比较,无异于要业余拳击冠军去抗衡巅峰时期的泰森。
这个时候,曹操就展现出他非凡的处世之道。
此刻越是否定曹昂,去打击他建功立业的积极性,就越是会起反作用,甚至处理不当,还会令他们父子二人之间产生隔阂矛盾。
“好!我儿果然有胆色!”先是不吝夸赞一番,曹操又瞥了一眼楚云,“难得子脩有此心,云儿,你就陪你兄长一起去吧。”
曹操谈笑之间,就为曹昂提供最稳妥的保障,有楚云与羽林诸将相随,哪怕真如楚云所揣测的一样碰上张飞,楚云也一定会想法设法与曹昂二人全身而退。
此刻,楚云发觉自己在曹操面前的话语权比以往更具分量,先前自己说的话曹操会格外关注,细细在心中权衡,如今,只要自己的言论只要不是太过离谱,曹操几乎会无条件的选择信任。
不过这也难怪,事情每次都如楚云所预料的一样,被打脸数次的曹操若还不吸取教训,每每固执己见,反倒成了怪事。
“侄儿遵命。”楚云抱拳应道。
经过上次中了陈宫空营诱敌之计后,曹昂不再排斥与楚云合作建功,而是默契地对视一眼,几乎是同一时间露出笑意。
曹操见状,心中甚是欣慰,笑道:“不过,你二人掌管着军中所有主力骑兵,若是让你们各自带上麾下骑兵出征,大军难免因缺乏骑兵,而失去主动权。”
说着,曹操突然看向楚云,有意无意地说道:“我看不如这样吧,云儿你将羽林诸将与羽林骑们留下,暂时由叔父指挥调遣,待你们平安归来,叔父再把他们还给你,如何?”
无需任何眼色,楚云也明白曹操的意思。
曹操绝无夺自己兵权的意思,大军缺乏骑兵辅助作战只是一个皇子,曹操的真正用意是见楚云立下太多功勋,此去他们兄弟二人各引兵马,就算有功劳也必须平分,而楚云若是只一人随曹昂前去,以辅佐之臣的角色助曹昂建功,那么曹昂就可以分得更多的功劳。
楚云领会其中深意,立即赞同道:“叔父言之有理,大军不可无骑兵相佐,不过,侄儿想向叔父借一人。”
“何人?你尽管说。”曹操看楚云的神情就知道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思,更是欣慰地满意道。
楚云躬身道:“是负责保护叔父安全的典韦将军!”
这不是值得意外的回答,曹营中猛将如云,但若要论能凭一己之力与张翼德分庭抗礼,恐怕非典韦莫属。
曹操毫不犹豫地命典韦随楚云、曹昂二人一道出征,至于他的安全,则由许褚、吴尘、陈昭等羽林诸将负责保护。
离别前,楚云向曹操进言道:“叔父,我等出发后,请叔父莫要就地稳固营盘,继续镇守此要道,大军莫要轻动,免得刘备看出破绽,召回张飞!”
“云儿心思缜密,叔父知道了。”
散会后,乐开花的曹昂当即拉着楚云、典韦二人回营,号召六千并州铁骑出营。
——
午后,曹昂、楚云、典韦率众,在宽阔无人的河岸边尽情策马驰骋。
按照楚云的猜测,张飞此刻定是率领寿春内所有精骑,绕过曹军斥候们的搜查范围,自堂邑县北上渡河后,顺着钟离以北的密林一路北上,伺机埋伏在小沛以南,砀、萧二县之间的要道附近。
此处乃小沛为曹操大军运输粮草辎重的必经之路,刚好处在曹军大营的正北方,可是路途遥远,以致楚云、曹昂、典韦三人还是奔波了好一阵。
这一路上,典韦不停地向楚云、曹昂二人大吐苦水,表示自己肩负保护曹操的重任,平日里手痒难耐却无人可切磋,并感谢楚云给他这次出来透透气的机会。
楚云、曹昂心疼地安慰着典韦,尤其是曹昂对其隐隐有同病相怜之感,二个大老爷们越聊越是产生共鸣,最后若不是楚云安抚,二人恐怕会忍不住下马一起抱头痛哭。
火速行军足有四、五十里路,黄昏时分,楚云三人总算率部赶到目的地,众人勒马查探周遭情况后,见此要道平静如常,不免面露诧异之色。
“难道这次楚云并未料中敌人的动向?”
怀揣着这份怀疑,曹昂与典韦都惊讶地有意无意看向楚云。
已经习惯楚云表现出料事如神的本事,曹昂与典韦正犹豫是否该开口说些什么,缓和这尴尬的气氛。
楚云倒是没去注意曹昂、典韦二人脸部的细微变化,冷着脸翻身下马后,伏下身子向前缓缓行进。
曹昂、典韦二人不明就里,只得命并州铁骑们原地候命,而后傻愣愣地跟在楚云身侧。
此处要道中央是由较浅的黄沙覆盖而成的平坦大路,无论是车驾或战马,都能够轻易通过。
楚云低头凝视着地面,毫不顾忌会弄脏手这一事实,如车窗上的雨刷器般,伸手扫动着土黄色的沙砾。
结果没有任何发现,要么是近期并没有车马行人从此处经过,或是有人故意扬起尘土黄沙遮掩过痕迹。
具体是哪种情况还无从判断,楚云又将视线转移到两侧。
道路靠近两侧河流的部分,是湿润的泥土以及一片片接连在一起的丛生杂草。
在调查东面河岸仍一无所获后,楚云又回到另一头的西侧河岸附近继续细查。
“呵……”俯身的楚云正冲着地面上因河流水位稍有上涨而湿润的泥土发出得意的笑声。
被笑声将注意力吸引过去的曹昂、典韦二人,一并顺着楚云的视线,看向地面的泥土上。
只见一连串与马蹄印极为相似的印记,像印泥般刻印在泥土之上,二人顺着数之不尽的脚步一路向西观察,只见脚印附近本该茂盛生长的翠绿杂草,也多有被践踏的痕迹。
曹昂指着近似马蹄印的印记,冲楚云惊喜道:“师弟!这马蹄印我认得!这是袁术军的蹄铁印记!不会有错!”
袁术已被刘备所灭,那么其遗留在寿春、汝南等地尚未使用的马蹄铁,极大概率被刘备所缴获使用。
有次几乎可以断定,有一支隶属刘备麾下的骑兵,未免在大道上留下痕迹,选择自此处蹚水过河,抵达河对岸。
典韦同样又喜又佩服地冲楚云道:“兄弟!你眼光还是如此细腻毒辣!河岸以北有一密林,敌军骑兵定是埋伏在那密林中,坐等我军辎重途经此处!”
“师弟!师兄我真是服了你了!真算无遗策也!”曹昂早就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对楚云生出佩服之意,心想果然这位师弟永远不会让他失望。
二人夸耀楚云的同时,都在心中为方才内心对楚云产生怀疑的心思感到难为情。
楚云倒是没察觉到二人的小心思,习惯被夸赞的他微笑着站起身,向曹昂问道:“师兄,既然敌军很可能就在河对岸,他们定然还未发现我们,接下来如何行动,还请师兄示下!”
考虑到曹昂此才是此次出征的总指挥,楚云很识相的没有发表个人看法,而是尊重地请曹昂定夺。
曹昂稍作考量后,问道:“师弟何以见得敌军尚未发现我军?”
“师兄请试想,两军相隔不过一河之遥,我们彼此双方都是骑兵,若是敌军已发觉我军至此,敌将必会有所立刻决断,或趁我军不备前来偷袭,或衡量军力后自知不敌,立刻遁走。绝不会坐等我们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有理!”曹昂茅塞顿开,断然道:“既如此,我们何不反客为主,先下手为强?!”
“师兄明鉴!不过蹚水过河有风险,我建议咱们走大路以雷霆之势直扑北面的树林,不管那密林中究竟有无敌军,都以‘有’为前提,让弟兄们做好厮杀的准备!”
“好!”
兵贵神速的道理,身为曹操长子的曹昂是再通彻不过,主意已定,三人回到各自的坐骑上,曹昂一声令下,六千并州铁骑齐头并进,扬起滚滚烟沙,径直向北奔腾。
“快!再快一点!不要吝惜战马!弟兄们,全速前进!”首当其冲的曹昂在前方嘶喊着,他知道这数以千计的战马一起奔腾,前方林中若真有敌军,不绝于耳的马蹄声恐怕早就传到对方的耳中。
未免敌人成为惊弓之鸟,错失近在咫尺的建功机会,曹昂恨不得带将士们一头飞进密林。
葱茏茂密的森林中,在未来二十一世纪都市中成为稀罕物的参天大树,在此处随处可见。
马蹄踏过片片落地枫叶而响起的窸窣声,如被擂动的战鼓,预示着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师兄!你看前面!”骑马疾驰着的楚云目光一凛,勒马指向前方惊呼道。
顺着楚云手指的方向望去,曹昂与典韦停马止步,发觉前方竟上演着一场精彩的斗将!
只见,一位身披深褐色重甲,豹头环眼,脸色黝黑的熊虎之将,胯下一匹黑青色的踏云乌骓马,手提丈八蛇矛,死死瞪着对手不放。
显然,他正是刘备、关羽的结义兄弟,有“万人敌”之称的当世名将——张飞张翼德!
而与张飞对峙的,是一位年纪看似不过二十出头的小将,小将一身戎装,仪表俊逸,面对如此强劲的对手,竟能以一杆长戟连斗数招不落下风,可见其戟法颇有不凡之处。
这小将手中的长戟与昔日吕奉先那方天画戟有异曲同工之妙,戟刃顶端同样为“井”字型,而非寻常战戟只有单刃,只是这戟尖比方天画戟要长上几分,由此可推断出这小将最拿手的杀手锏,应该是“刺”。
张飞连出两招,都被这小将挡下,顿时勃然大怒,其身后上千骑兵见状跃跃欲试地向上前相助,却被他听得声音后横出手一把拦住。
“谁也不许插手!俺非要胜这小子不可!”
一声惊雷般的怒吼,张飞挥动丈八蛇矛,做出劈扫之势,直取身前那位小将的咽喉。
“东升小心!”与身后有上千弟兄压阵的张飞不同,这位小将身后只有一位骑着白色骏马,相貌清秀气质文弱的男性友人,这位友人见张飞这一击来势汹汹,忍不住失声提醒小将道。
坐骑比不上张飞的乌骓马,小将不敢大意提速,唯有调转马头避过张飞这凶狠的一矛。
远在后方作壁上观的楚云、曹昂见状,皆是心跳加速,想不到这世间还有这等少年英雄,竟能与张飞这等猛将过招!
张飞两次与吕布交手而不败的战绩,足以吓倒天下诸多名将,寻常将领莫要说与张飞交手,就是听张飞吼一声,都难免要被吓得肝胆欲裂。
“师兄!你看该如何是好?!”楚云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况,向身侧的曹昂问道。
先前曹昂扬言要“活捉张飞”,也不过说为赚得这次引兵出战的机会而随口说说,以他的机智,对于张飞武力远胜自己这一事实,还是心知肚明的。
曹昂的呼吸声逐渐凝重,回答道:“若是趁此机会命弟兄们冲锋,势必可以一举拿下敌人,但那位小将也同样会被误伤,性命难保!
父亲常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师弟,这次你可得帮我想想办法!”
看来曹昂是动了爱才之心,打算趁此良机收服这位名不见经传却武艺超群的少年斗将。
楚云笑道:“那我们不妨再作战观虎斗一阵,待这小将露出不支之态,再让典大哥出手救下他,事后他若得知这是师兄的意思,必定感激师兄救命之恩!”
曹昂却恐怕这小将与张飞交手时再有闪失,问道:“师弟,何不现在就让典韦将军出手?”
第189章 跑得快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正如曹军那位斥候所言,张飞那极具特点的外貌,任谁只需瞧他一眼就认得他的身份。
曹昂当然知道那位小将在与张飞交手,正是因此,既惜其才,又恐其不敌张飞丢了性命。
此前楚云还在奇怪为什么明明六千并州铁骑在急速狂奔下,发出这震天响的动静,张飞等人却毫无察觉,原来是有人抢先一步与张飞交起手了。
“好吧,那就听师弟的,典韦将军,还请做好随时前去接应那小将的准备!”
张飞与那位小将的交战,看得典韦热血沸腾,战意大涨,他摩拳擦掌道:“大公子放心,我随时可以出手。”
楚云、曹昂等人所处的位置距离张飞等人尚有一段距离,且在一片茂密的树木后,在树荫的遮蔽下,注意力集中的张飞等人根本没能察觉到楚云他们的存在。
张飞一击不成,怒意更盛,丈八蛇矛恰如其名,在张飞的手上如一只诡异迅猛的灵蛇,反复刺向小将的要害。
小将的戟法异常高明,见招拆招的基本功深不见底,即使张飞出矛的角度刁钻至极,他还是能凭借手中长戟屡屡化险为夷。
然而,张飞出手一招快过一招,力道也在不断加重,反观那位小将气息逐渐紊乱,动作也不复先前灵活,每接下张飞一击,下一次出手都似乎变得更为吃力。
“差不多了,典韦将军,出手吧!”曹昂习武多年,自然看得出这小将体力已有所不支,力量上也逊色于张飞,二人已交手近二十招,败相已现,再战下去,不出五招,这小将的命就要交代在张飞手里。
典韦闻言,胯下坐骑如脱缰野马直冲云霄般蹿上前去。
与此同时,张飞丈八蛇矛以灵蛇吐信之势,“叮当”一声将小将手中的银色战戟挑飞,小将大惊之下,面露慨然赴死之色。
“张屠户!吃我一戟!”典韦不屑于用奇袭手段暗算张飞,并借此吸引张飞主意,救下那位小将的性命。
果然,张飞听得典韦的嘲讽之声,丢下那位落败的小将不管,看向策马朝自己杀来的典韦。
曹昂见状,冲身后的并州铁骑们发号施令,得到将领的并州铁骑们兵分两路,自左右两侧同时向敌军发动包围。
楚云大致上观察过,对方同样是清一色的骑兵,但兵力只有千余人,曹昂以六比一的兵力对敌军实施包围之策,并无不妥之处。
张飞见敌军人多势众,面无惧色,提矛迎向典韦。
乌骓马如一道黑色流星,快如闪电的身影就像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眨眼之间,丈八蛇矛那弯曲的矛尖距离典韦的咽喉只有五寸之远!
张飞的兵器更长,攻击范围自然更远,抢先一步逼近自己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在马上与长兵器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典韦见状,冷哼一声,双戟交叉,如老虎钳般反向夹住丈八蛇矛的矛尖。
顿时,兵器交织在一起的典韦与张飞,各自开始用上吃奶的劲儿,向后拉扯着各自的兵器。
这便是最直接的斗力,如拔河一般没有任何技巧,谁的力气更大,就能胜过对手,将自己的兵器连同对方的兵器一并夺来。
张飞麾下的骑兵们,见己方被团团包围,军心大为动摇,唯有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张飞身上,希望他能战胜敌将,带领他们突出重围。
“好小子!劲儿还真大!能有你这般力气之人,绝非无名之辈!报上名来!”前一刻还为对方直呼自己“屠户”而感到怒不可遏的张飞,此刻倒是忍不住有些佩服其眼前的对手。
只是说话归说话,张飞手上的力气非但没减,反倒又是加重了几分。
二人角力之际,那捡回一条命的小将,倒是在身后友人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并逐步退离张飞、典韦二人交手的危险范围。
“本将军就是典韦!”典韦傲然自报姓名道。
“你就是典韦?!”张飞闻言战意更浓,大有再与典韦大战三百回合的意思。
感受到张飞徐徐加大的力道,典韦不甘示弱地同样再度加持力气,二人具是咬牙切齿,浑身青筋暴起,别说典韦坐下那批曹操赏赐的大宛良驹,就算是张飞胯下更难得一见的踏云乌骓,也有些受不住二人的力道。
在场旁观的数千人无不为二人捏着一把汗,曹昂更是有些担忧地向楚云问道:“典韦将军不会敌不过张飞吧?”
“不会,若是斗力,典大哥单手提大纛,天下何人能及?张飞再勇,也绝非他的对手!”
果然,楚云话音未落,张飞的丈八蛇矛已开始向前移动,甚至张飞整个人,都像是要被拖拽过去。
“涿郡屠户!怎么啦?!再使点劲儿啊!”典韦一边吃力地拉动着双戟,一边看着快要支撑不住的张飞讥讽道。
不知是出于被讥讽,还是用力过度,张飞那张黑脸此刻涨红得厉害,可任凭他如何不忿,使尽浑身解数的他还是眼睁睁看着丈八蛇矛即将落入典韦之手。
斗力可以输,自家兵器却不可丢,想到此处,张飞只得认输,突然卸力同时将丈八蛇矛向下一滑,趁典韦险些失去平衡之际,仓促地收回兵器。
同时,张飞自知再与典韦硬拼下去,胜负难料,肩负重任的他即刻调转马头,冲身后发愣的手下们吼道:“弟兄们!随我冲杀出去!”
典韦没想到张飞憨厚的外表下,打起仗来竟这么滑头,眼看着张飞要跑,典韦立刻拍马舞戟,准备追上去加以阻拦。
可张飞的乌骓马耐力、速度都远忧于典韦的大宛马,酣战一阵过后,人家乌骓马都载着张飞跑出十余丈远,气喘吁吁的大宛马,却慢悠悠地不肯奔跑,简直比耕地用的农家马还要颓废。
见敌军要突出重围,并州狼骑们顿时自四面八方向张飞及其麾下众骑发动围杀式冲锋,眼看着厮杀将起,安逸地躲在后方的曹昂、楚云,赶忙趁此间隙向那位无名小将及其友人奔赴而去。
“杀啊!”
“冲啊!”
响彻云霄的厮杀声四处都是,也分不清是自家人,还是敌人,下一刻,战马的嘶鸣声更为刺耳,伴随着双方将士临死前的哀嚎声,滞重的落马声,刀剑相加所发出的金属碰撞声,简直比二十一世纪春节时炮仗满天飞的大街小巷还要吵闹。
并州铁骑们先是经过吕布精心培养多年,又在曹昂的帮助下,将战甲、马匹、兵器等更新成近乎人手一套上等装备,可谓一支精锐至极的重骑部队。
而张飞所统御的虽也是他亲自精心操练数月的骑兵,但无论从部队素养上比较,还是在装备、马匹上对比,都远逊于并州重骑。
更为重要的是,双方的兵力是六比一,并州狼骑有着绝对的优势。
事实如楚云、曹昂等人预先试想的一样,张飞麾下的骑兵们一触即溃,局势近乎是朝着一面倒方向发展。
张飞见败局已定,自知无力回天的他,唯有独自突围这一条路可选。
察觉到张飞有突围独自逃生的意图,靠近他的并州铁骑们纷纷以训练有素姿态结成小型战阵,前去阻断张飞的退路。
然而,他们再精锐善战,也绝非张飞敌手,战阵亦难以弥补悬殊的实力差距,丈八蛇矛寒光连点,数位并州铁骑当即落马丧命。
典韦见状,当机立断,翻身下马后,另选一匹主人已殒的孤独战马,骑在其背上,怒吼一声:“驾!”
眼看着身后的典韦追逐而来,张飞更不愿再恋战,危机之下,他冷静地找出并州狼骑包围圈中的薄弱点,如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贯穿并州狼骑们的阵线,浑身是血地突围而出!
典韦见状,气得牙根痒痒,本想自身后取出投戟,继续追逐张飞,奈何这匹新换的战马同样追不上踏云乌骓,望着渐行渐远扬长而去的张飞,典韦无可奈何地任由其离去,转身加入围剿敌军残部的战斗中。
主将败逃,一息尚存的敌军一个接一个弃械投降,曹昂倒是瞧不上这些骑兵,但他并非残忍嗜杀之人,且不愿误伤敌军的战马,故而还是接纳敌军的投降。
一场森林中的遭遇战,以张飞败逃,近乎全军覆没的结局告终。
看着气急败坏的典韦,曹昂倒是颇有人主气度地拍着他安抚道:“典韦将军莫要生气,此番回去,我定向父亲替你求得一匹更好的坐骑,保证比那涿郡屠户的乌骓马还要快!”
楚云也一起安抚道:“就是!典大哥,此番张飞虽逃了,但你胜了他是不争的事实,又何必如此动怒呢?”
听得大公子与好兄弟齐声安慰,典韦怒气渐消,没一会儿就露出笑容,三人因大胜而畅快地笑成一团。
大战过后,满地狼藉,血泊,尸首,断作两截的刀剑、枪矛,支离破碎或插满兵器残片的盾牌,还有失去主人而显得孤独落寞的战马,即使已无数次目睹过类似眼前的情景,楚云的心还是难免有些触景伤情。
将打扫战场,缴获俘虏的任务分配下去后,楚云、曹昂与典韦三人,迫不及待地开始向先前那与张飞激战二十招的小将,以及其友人攀谈起来。
明明被张飞逃掉,楚云、曹昂二人却依旧保持心情愉悦的根本原因,正是在这两位身上,曹昂自知若能收服这位小将,今天别说是跑了张飞,就算是吃了败仗,也是值的!
“多谢各位将军救命之恩!”还不待楚云、曹昂二人问话,那位小将就摘下破裂的头盔,向二人单膝跪地,诚挚地感激道。
第190章 双喜临门,两大奇才
当曹昂将己方三人的身份接连介绍给眼前的二人后,二人惊喜得像是中了奖金高达上千万的彩票般,反将楚云、曹昂、典韦三人吓了一跳。
一番交谈后方才得知,原来这位小将叫全旭,字东升,乃昔日灵帝在位时期,尚书郎右丞全柔的同胞之弟。因自幼拜并州李彦苦习枪法,年纪轻轻就得以练就一身好武艺。
他学艺归来,本打算助其兄长在乱世中共谋一处栖身之地,奈何天不遂人愿,其兄全柔不幸死于江东的一场战乱之中,他也只好渡江北上,寻明主谋求一个可以一展抱负的机会。
而他身后那位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则是全旭在庐江暂居时,结识的挚友——刘晔。
二人一见如故,彼此相处的越发投缘后,结为异姓兄弟,结果孙策碰巧趁袁术被灭之际,北上渡江一举攻克庐江,斩杀刘勋。
刘晔昔日曾为刘勋效力,恐孙策不能相容,只得带着义弟全旭继续北上漂泊,辗转来到寿春,听闻曹操大败吕布,收复徐州。
久慕曹操威名的刘晔当即劝说全旭一同投奔曹公,全旭欣然接受,二人就此结伴离开寿春,意欲策马进入徐州地界,赶赴小沛,拜谒曹操。
不曾想,途径此地,被恰巧碰上张飞等人,刘晔从相貌特征中判断出张飞的身份,才思敏捷的他,正打算哄骗张飞,说他兄弟二人打算投靠刘使君,不料全旭一时嘴快,道出实情。
张飞一听这二人竟要投靠曹操,理所当然与全旭动起手来,再往后的事,楚云、曹昂就一清二楚了。
“想不到二位的经历如此多舛。”曹昂由衷地感慨道。
楚云在一旁默然点头,心中激动不已。
本以为此次只碰上一员前途不可限量的良将,不曾想居然是双喜临门!
这位刘晔,正是真正的汉室宗亲,有“佐世之才”的顶尖谋士!其战略眼光远超常人,独到异常,对天下大势的见解从未看走眼!
这一文一武两名顶级人才,今天竟打包送上门来,这让楚云如何能不佩服曹昂的好运?!
君子有成人之美,麾下部将众多的楚云难得见曹昂生出如此爱才之心,心中早已暗下决定将这二人让给曹昂,壮其势力。
本就有跟随曹操之心的全旭、刘晔二人,得知曹昂身份后,当即俯身跪拜,以表忠心,曹昂将二人搀扶而起,以礼相待。
最终,曹昂为二人挑选两匹好马,乐呵呵地率众向远在难免的曹军大营满载而归。
张飞败逃,敌军骑兵也被死的死、降的降,楚云、曹昂等人已无需保护辎重部队,但为确保万无一失,曹昂与楚云商议后,还是决定留下一校尉率二百并州铁骑接应辎重部队。
翌日一清早,凯旋的曹昂、楚云、典韦三人,带着全旭、刘晔前去面见曹操。
原来,刘晔曾在扬州有助曹操平定地方豪强之功,曹操闻得刘晔来投,大喜过望,这乍起凉风的天气里,竟只穿一身灰白内衬,就出营迎接。
刘晔、全旭感动得热泪盈眶,得知曹昂将昨日经过一字不落地讲述后,曹操更是乐开花,让楚云不禁联想到后世那些得知子女考试成绩为满分的父母。
久经人事的曹操看出曹昂对全旭、刘晔二人有不舍之意,本着尽早为曹昂培养班底的打算,曹操在许诺会为二人赐官后,命二人暂时留在曹昂身边,辅佐之。
本意是为曹操效力的全旭、刘晔二人对此并无不满,在曹昂麾下做事,实则就是为曹操效力,如此浅显的道理,二人岂会不知。
曹营帅帐内,一如既往的军事会议上,如今又添了一人。
“子扬啊,你独具慧眼,料事如神,今日不妨说说,眼下我军与刘备的战事,将如何发展啊?”曹操看着衣冠楚楚的刘晔,似是谈笑间有一搭无一搭的随口问道。
刘晔面带微笑,心头一紧,知道这是曹操刻意借此检验自己的能耐,便谦卑地小心回答道:“明公!奉孝先生与中郎将皆是当世奇才,在下在他们二位面前,又怎能当得起‘独具慧眼‘’料事如神’这八个字?只是明公垂询,在下自当略表己见。”
“刘备其人虽有大志,却无能臣相辅佐,纵然借明公余威,谋得栖身之地,得以有今日之盛。
然其自知绝非明公敌手,如今张飞战败于公子之手,又失了上千骑兵,在下料想,他会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啊!”
曹操惊得连连眨眼,问道:“溜之大吉?我大军一日之内即可兵至寿春城下,他还能溜到哪儿去?去汝南与关羽会合吗?”
刘晔忍着笑意,摇头道:“非也,在下猜想,刘备并非愚昧之辈,他若逃往汝南,不过是困兽之斗,待寿春被明公攻克,汝南也早晚逃不过失守的结局。”
“那他还能逃到哪儿去?”曹操苦思不解地追问道。
“河北的公孙瓒、袁绍,或是荆州的刘表!他唯一的生路,就是依附其他势力强大的诸侯,暂且求得一栖身之所,再另做图谋!”
听闻此言,楚云与郭嘉在心中不住地点头,尤其是楚云,对刘晔不禁大为佩服。
因为历史上记载的刘备,比此时的刘备逃得更加果断,在听闻曹操亲自率军进攻汝南时,收到消息的刘备二话不说,就一路北上,以几乎不可能的路线,成功逃至河北青州。
但是,对于作为古人的刘晔来说,能料敌预先到这般地步,楚云唯有真心实意的表示佩服。
“子扬先生果然慧眼如炬,竟能讲出如此真知灼见,在下佩服。”楚云真诚地恭维道。
郭嘉也点头道:“子扬先生说得不错,刘备如不肯舍弃现有的一切逃走,那么等待他的只有败亡!”
刘备如今所占据的城池,虽有投机取巧之嫌,但也是煞费苦心才得到的,抛弃现有的一切说来容易,可做起来,能下定这等决心的人,古往今来少之又少。
可以说,能屈能伸到这个地步的人,已经具备成就大业的潜质。
见楚云、郭嘉这两位智略超群的心腹都赞同刘晔的看法,曹操细细消化揣摩其中道理,又问道:“可如今龚都仍被困在钟离,关羽更是屯兵独守汝南,就连他的家眷,也和关羽一并留在汝南,刘备若是当真独自逃命,岂不是弃他们不顾?”
刘晔笑道:“属下斗胆妄言。”
“子扬但说无妨。”曹操迫不及待地摆手道。
“明公想来还是不大了解刘备此人,此人有鸿鹄之志,内心坚忍,这等有大志之人,又怎会被‘兄弟情谊’、‘妻子儿女’所累?”
“嘶……”刘晔之言,直引得曹操倒吸一口凉气。
在曹操见过的人之中,能将刘备看得如此通透的,这刘晔是第二个。
至于第一个,自然是楚云。
“子扬果真见识卓越,那不知子扬以为,我军接下来该如何打算?是趁此机会,放任刘备离去,一举攻克寿春,还是……?”
刘晔伏身道:“在下斗胆建议明公,倾力堵截刘备,断不可任其逃走。”
“哦?子扬的建议,倒是与云儿不谋而合。”曹操吃了一惊道。
刘晔看了楚云一眼,颤抖着向曹操回答道:“明公,在下此前并未与中郎将探讨过此事……”
曹操见刘晔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微笑着安抚道:“子扬误会啦,我并不是怀疑你和云儿,只是你二人意见相符,我为这巧合感慨一两句罢了。”
刘晔顿时松了口气,道:“中郎将智绝天下,在下不过是最近才想到这其中利害,断然不配与中郎将相提并论。”
对于楚云的事迹,以及其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刘晔早有耳闻,本就善于揣测上意的刘晔,见缝插针地说出讨好之言,让在场众人对刘晔好感大生。
唯有楚云表面言谢客气,心中不为所动。
对于刘晔在官场上的圆滑本性,楚云早有所知,不过这只是刘晔性格上的小瑕疵,并不影响其对曹氏集团的尽忠,所以楚云不打算去揭露其本性,平白无故的树敌。
当然,凭楚云今日今日的地位,真想与刘晔过不去,简直有不止一万种能将他干掉的方法。
在曹操与刘晔一问一答的交流之际,楚云被刘晔的话所启发,在脑中生出另外一个想法。
“刘备若当真带着张飞匆匆跑路,那被抛弃在汝南的关羽,究竟有没有收服的可能性呢?”想到此处,心中喃喃自语的楚云,不禁心跳加快。
第191章 嘴强王者蔡阳
正当楚云打着如意算盘的时候,一路败逃的张飞终于灰头土脸地跑回寿春城。
“什么?!三弟你被曹军的典韦率数千铁骑截击?!”厅堂内,自张飞口中得知其遭遇的刘备,一屁股栽倒在地,欲哭无泪。
尽管对张飞截断曹军辎重部队并没报有太多的期望,但至少希望张飞能保住那硕果仅存的一千骑兵。
寿春内本就紧张的府库,连现有将士们的开支都难以维持,更别说再去购置战马。
失去这一千骑兵,预示着刘备将再无任何马军,本就在兵力上处于劣势的他,连与曹操大军做周旋的资格都没有。
“三弟……”艰难爬起身,刘备的声音变得沙哑,神情简直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大哥……是我……是我的过错啊!”张飞自责得近乎要流下泪,一双杏仁大的环眼布满血丝,扬起手就打算抽自己两个耳光。
“不,三弟,这非你之过,但是事已至此,我们必须立刻就走!”刘备伸手拦下张飞的自虐举动,当机立断,毅然决然道。
“走?”张飞诧异地看着刘备,“去哪儿?大哥莫非要舍弃寿春?!”
一旁的刘辟忍不住插言道:“使君!三将军!寿春不可轻弃啊!”
刘备叹息道:“我又何尝想离开?可我军戎机已失,若再不离开,待曹军兵临城下,我们就成了瓮中之鳖,到那时,万事休矣!”
张飞、刘辟二人顿时无话可说。
二人皆心知肚明,以曹操今时今日的军力之盛,留在寿春不过是坐以待毙而已。
“那敢问使君,我们逃往何处?”刘辟沉声问道。
张飞灵机一动道:“大哥,不如率大军回汝南,与二哥会合,咱们三兄弟齐心合力,连吕布都不怕,何须畏惧曹操那厮!”
在心中暗叹张飞太过天真的刘备闻言,只能黯然摇头道:“为今之计,再回汝南已无法扭转局势,三弟,刘辟,你二人速速收拾行装,带上亲信我们轻装出发,去河北!”
“河北?!”张飞、刘辟同时失声惊呼,张飞更是红着眼问道:“大哥难道不管二哥了吗?!”
刘备怅然道:“我已致书云长、龚都,命他们二人同样弃城北上渡河,与我们在青州汇合。”
“那……那咱们招募的将士们怎么办?”张飞不甘心地问道。
“全部遣散,愿意的,自行北上,不愿意的,我也没有办法,随他们去吧……”
刘备这话听起来太过荒唐,放弃眼前这得来不易的一切,与昔日不肯过江东的楚霸王形成鲜明的对比。
哪怕再不情愿,张飞、刘辟二人也不再多言,奉命而去准备。
名义上是汉室后裔的刘备,可实际上,汉末时期涿郡刘姓宗族的成员数量及其庞大,类似刘备这种“汉室后裔”,一砖头下去都不知道压砸倒几个。
到了他祖父刘雄这一辈,官职不过是一小小的县令,其父早亡,使得刘备的出身时常被人轻视。
比如豫州别驾陈群、徐州名士陈登、以及刘备早年的好友田豫、牵招最终都选择离开刘备,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瞧不上刘备的出身。
不过凡事有一弊必有一利,如此接地气的出身虽然不受那些士族子弟待见,但凭借刘备多年精心打磨的良好名声,使得他对庶族出身的孙乾、糜竺、简雍等文臣,关羽、张飞这两位不世之猛将,有着很大的吸引力。
正是因此,即使刘备发布这么奇葩的命令,张飞、刘辟还是选择继续追随他左右。
——
当夜,刘备、张飞、刘辟带上孙乾、糜竺、糜芳、简雍等文臣,以及各自的亲信们,共计不过数十骑,趁天色黑暗,悄然出城,离开寿春北上,自此不知所踪。
次日闻得此讯的曹操立刻派出所有哨骑、斥候,几乎将整个中原都掀了个底朝天,
却无一人追查到有关刘备一行人的下落。
曹操本人对这个略有遗憾的结果并不算在意,之后乐此不疲地率军一举占领毫无抵抗的寿春。
入城后,刘备的不战而逃让曹操志得意满,本打算下令大摆宴席的他,被楚云的一席话所劝阻。
“叔父莫要忘了宛城战事吃紧,当趁关羽困守汝南,一举将之拿下,如此,即可平定中原!”
这番话,尤其是“平定中原”四个字,宛若有魔力般拨动曹操的心弦,又像是一晚甘甜清凉的醒酒汤,将沉醉在胜利之中的曹操唤醒。
曹操当即留下两万步军,命刘馥镇守寿春,自引十万大军向汝南发动急行军。
由于受刘备之命向关羽、龚都二人传递信件的使者不是被擒就是自行逃命,二人根本不知道刘备的计划与去向,直到寿春沦陷的消息不胫而走,才后知后觉地通过打探得知刘备已不知所踪。
——
一日后,当关羽知晓刘备弃寿春逃亡的时候,正是曹军兵临城下之时。
军阵严整的曹军密密麻麻,如不可撼动的巍峨群山,矗立在汝南最为坚固的东城门之外二里处。
再稍微靠近一些,就步入城内守军弓弩所能打击到的范围,不过刻意将军阵列在如此敏感的位置,也足以见得对方的用意。
挑衅。
没错,曹操此举,就是有意告诉关羽,我的十万大军势不可当,你若不肯乖乖献城投降,就唯有死路一条。
高垒厚实的城墙上,一位目如丹凤,长髯飘飘,面色枣红,五官俊逸的倜傥大将正提着一柄常人根本不可能拿得动的大刀,向曹军的阵列中不停眺望。
那柄大刀刀身成银雪之色,灿灿生辉,带着冷冽的寒意,其上雕刻着一只腾空而起的金色游龙,如此如神兵利器般奇异的大刀,似乎常人只要靠近它,就免不了心惊胆战,身体发抖。
不必说此刀正是闻名天下的青龙偃月刀,这位红脸大将,就是被后世千秋万代誉为“武圣”的关羽,关云长!
“父亲,曹军来势汹汹,兵力远在我军之上,为何只在东门排兵布阵?”
关羽身侧,站着一位与他容貌有几分相像的年轻人,这青年眉宇间仍有几分稚嫩之色,年纪不会超过二十岁,四肢倒是比常人要结实见状许多,看他手中同样握着一柄与青龙偃月刀有几分相像的大刀,只是重量要小上许多,远不比青龙偃月刀气派。
这青年,便是关羽长子关平。
“曹操这是在向我们示威,借此逼迫我们献城投降!他若是铁了心想攻城,何必还要列阵虚张声势?只需一道军令就够了。”关羽用空出的左手在修长的美髯上捋了捋,泰然笑道。
见父亲面对千军万马压境仍浑然不惧,关平心安地问道:“不知父亲有何打算?”
关羽皱着卧蚕眉,微微不悦地反问道:“为将者,岂可凡事都问旁人?如此危急关头,你且先说该如何处理?”
面对父亲严厉的训斥,关平低头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以为,曹军势大,我们若是死战到底,唯有死路一条,不如暂且假意归降曹操,待日后收到有关伯父下落的消息,再离开曹操,与伯父重聚。”
“投降曹操?!”关羽眉头皱得更深,可转念一想儿子的话也不无道理,任凭他再自负,也看得出眼前的局势绝非他一己之力能扭转。
“嗯……也有道理,不过就算要暂时归降曹操,我们也必须先与他战上一阵!”关羽思索一阵后,抚须笑道。
“这是为何?”关平愣着问道。
关羽得意笑道:“曹操自恃兵多将广,以泰山压顶之势在此布阵,我们若是此时投降,必为曹操小看,唯有先胜他一阵,我们才有与之讨价还价的资格!”
“父亲所言极是!”关平恍然大悟道。
“走,随为父下去,为父要亲自出城迎战!”
——
曹军前线阵列——
无论横列还是竖列都交错有序的刀盾兵位居大阵最前沿,在盾牌的掩护下,他们的身后站着数量更多的长枪兵,成千上万的长枪林立,穿过盾牌以拒马,并随时做好交战时掩护刀盾兵并伺机攻击。
其后,在战阵两左右两翼盾矛手的掩护下,居于中后方的轻装弓弩手们正紧盯着敌人的城楼上,只待曹操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居于中军的曹操神采奕奕地审视着己方大气磅礴的军阵,向身后诸将道:“列位将军,昔日我与刘备交谈时,那刘备曾时不时鼓吹这关羽武艺绝伦,天下难逢敌手,今日,你们之中可有人敢与他阵前交手,扬我军威?”
此时的关羽尚未扬名天下,虽声名在外,但曹操总觉得这些传言难免有夸张之处,就像找个人试试关羽的本事。
原先曹操的打算是直接挥师全力攻城,却被楚云以“关羽乃当世首屈一指之名将,应尝试收服之,若尝试无果,再杀之不迟”为由拦下。
曹操虽采纳了楚云的建议,但心里还是不大相信关羽担得起楚云如此称赞。
听曹操开口,众将大多跃跃欲试,昔日的汝南太守蔡阳更打算借机公报私仇,主动请缨道:“主公!末将愿出战关羽,将他的首级献于主公!”
众将面面相觑,不敢妄言,楚云在曹操身侧闻言眼眉一挑,心中不禁冷笑。
这蔡阳平日在军中自诩武艺不凡,嚣张跋扈,虽没胆子欺负到楚云头上,但也与羽林诸将偶有过节,在一次酒宴上,此人言语冒失,气得许褚险些举起锤子和他交起手来,幸有吴尘等人阻拦,才勉强作罢。
后来得知此事的楚云有护短之意,正打算找个机会给此人一点颜色看看,不曾想这匹夫今日竟主动要去送死,难为楚云一直绷着脸憋了半天的笑。
曹操皮笑肉不笑地看了蔡阳一眼,说道:“蔡阳啊,张飞曾言他二哥关羽的武艺犹在他之上,你不惧?”
此前,倒是张飞两次堪堪战平吕布,在武将之中地位颇高。
蔡阳桀骜拍胸道:“主公,那张翼德不过是个杀猪卖肉的屠户,武艺在他之上的人多了,何止他关云长一个?!”
其实蔡阳的狂傲性格,曹操早有所知,而且也略有不满,只不过如今天下未定,当人尽其才,因此向来主张唯才是举的曹操才对他多有忍耐。
今日,恰好需要一人去试试关羽的虚实,这蔡阳既然自己主动蹦出来,曹操毫不犹豫地道:“那好,就由你去引军叫阵!我予你二百将士随行,等你的捷报!”
蔡阳大喜,谢过曹操后,上马引军出阵,提枪叩关,自城门下嚣张地抬头喊道:“蔡阳在此!匹夫关羽何在?!还不速速出城领死!”
这蔡阳的武艺相比张飞如何,暂且不论,单论嗓门而言,比起张飞还当真是不遑多让,远在城门下隔着一堵厚实城墙的关羽,都将这叫阵之言听得清清楚楚。
“这蔡阳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胆!父亲,儿愿替父亲出战,斩此狂徒壮我军威!”不待关羽开口,听闻蔡阳狂言的关平就按捺不住挥刀砍人的冲动,气鼓鼓地请战道。
关羽闻言捋须大笑,点头道:“好,为父就准你出战!”
沙场交战,绝非儿戏,关羽准许关平出手,是因为一来关平自幼受他指点,虽年纪不大,但武艺已不俗,二来蔡阳其人他略有耳闻,此人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却没什么真本领。
关平得令,喜出望外,立刻骑上一匹鬃毛漆黑的良马,命人大开城门,提刀出战。
城门上的守军各自张弓搭箭,瞄准蔡阳,若不是关羽迟迟没有下令,恐怕早就对在城门附近的蔡阳射击了。
“贼将休得猖狂!吃吾一刀!”素来喜欢效仿父亲的关平同样穿戴着一身翠绿色的战甲,拍马舞刀,一声怒喝,眨眼之间便冲着蔡阳杀来。
“哼!你是何人?!关羽那厮莫不是怕了本将军,遣你这小娃娃来替他送死?!”蔡阳身为武将,倒是深谙骂阵之道,三言两语,就气得在马背上的关平火冒三丈。
第192章 绝无可能!
“杀鸡焉用宰牛刀?!你这等只会摇唇鼓舌之辈,何须父亲亲自出马!看招!”
关平轻装上阵,战马疾驰速度快如闪电,呼啸的风声自两耳“嗖嗖”刮过,数息之间,手中大刀已抡到蔡阳身前。
关羽亲自重新登上汝南东门城头,为爱子擂鼓助威。
见这少年人来势汹汹,蔡阳冷笑着将枪杆一横,朝着大刀的刀身迎了上去。
“咣!”
金属碰撞声格外响亮,蔡阳顿时感到自枪杆传到双手的巨大压力,心头一惊,想不到眼前这小娃娃气力不小。
战场之上最忌大意轻敌,蔡阳失了先机,正打算还手,关平却抢先一步,再次一刀劈向蔡阳的脑门。
虎虎生风的大刀看起来分量不轻,可在关平手中就像是一杆树枝,轻盈灵巧,关平出刀不但快,而且能娴熟地兼顾身体与坐骑间的协调与平衡,可见其在马战上勤修苦练多年,下过不少功夫。
错失先机后,蔡阳招招受制于人,勉强挡下关平三招五式后,已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蔡阳要败了。”位于曹军中军的楚云身后,同样在紧盯着战况的许褚率先预言道。
养好屁股上创伤的甘宁也跟着笑道:“这厮之前抢咱们弟兄的酒肉,若非碍于他是曹公的爱将,我早就出手收拾他了,现在正好看他如何受死!”
曹操就在附近,听着甘宁说话的声音大得有些过头,楚云皱眉叮嘱道:“好了,兴霸,少说几句吧。”
甘宁吐了吐舌头,憋着笑低头道:“是……”
都是自家兄弟,甘宁很了解楚云的心思,自家中郎将同样巴不得这讨人厌的蔡阳早点死。
沙场之上,关平又是一记足有一百八十度的挥砍,自身后向前划出半圆的大刀刀身,以力劈华山之势直取蔡阳肩头。
蔡阳气息渐乱,双手更是隐隐有酥麻之感,见关平这一刀似乎倾力而出,已不复先前嚣张气焰,急忙勒马侧身回避。
不料关平竟是虚晃一招,这势大力沉的一刀挥出一半,双臂齐收,将左右手齐扭,须臾间将大刀翻转横向猛地一扫!
“噗!”
血如泉涌,用个滑稽的比喻,蔡阳离身飞出的首级就像是碳酸饮料经过剧烈摇晃后被突然拧开的瓶盖。人头落地,鲜血顿时向上不住喷发,长枪与人头几乎同时落地,蔡阳那残缺的尸首紧跟着跌落马下。
擂鼓之声,戛然而止,关平傲然将刀身指向蔡阳那死不瞑目的首级,冷笑着高声嘲讽道:“此等武艺,也敢献丑?!曹军将领只有这点本事吗?!”
此言一出,位于曹军军阵中的诸将勃然大怒,纷纷向曹操请战。
蔡阳之死似乎在曹操的意料之中,他淡定地摆手稳住怒气冲冲的诸将,众将怒意被平息后,他才淡然一笑,看向楚云问道:“云儿可知这小将是何来历?”
楚云抱拳应道:“回禀叔父,侄儿不敢断言,但看从此人的容貌、兵器与说话的口气推断,应该是关羽之子关平!”
“嗯……”曹操早已猜到,借楚云之口道出此事后,向众将笑道:“诸位将军,那小儿不过是关羽的儿子,若是要劳烦各位出手,就算胜过他,也只会徒令关羽耻笑。”
说着,曹操看向曹昂身后全旭,问道:“东升,那关平与你年纪相仿,不知你可有把握战而胜之?!”
全旭虽年少,却不轻狂,性格少年老成,闻言慎重地向曹操抱拳躬身道:“末将定当尽力而为,不辱没司空威名!”
“好!就由你出战,传令!擂鼓助威!”
说着,曹操趁全旭经过自己身旁准备上马之际,低声冲他交代了几句私密之言,全旭心领神会,微微点头,旁人无从察觉。
眼看着全旭将要出阵,许褚不解地向楚云低声请教道:“中郎将,我不明白,曹公有十万大军,只需一声令下,最多两个时辰即可破城,何须派人与这黄口小儿斗将?再说就算是斗将,这关平武艺虽还说得过去,但我军中能胜过他的将军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何必让全旭老弟与他交手?”
许褚问出众人心中的疑惑,吴尘、甘宁、陈昭等人闻言一起凑近楚云,等待着解答。
楚云咳着嗓子,小声解释道:“你们也知道,我叔父他老人家素来爱惜人才,这关羽是难得的将才,若下令攻城,他定会坚守死战,叔父要的是以威势迫使关羽投降!既然要让关羽心服口服,对方要斗将,我们就不但要迎战,还要派出与关平年纪相仿之人迎战,否则如叔父所说,就算胜了关平,关羽非但不会服气,还会与叔父结怨!”
众将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开始消化楚云所说的内容。
伴随着震天鼓声,全旭提着银戟策马出阵,来到关平对面,二人视线交织的刹那,已迸发出数道肉眼不可见的激烈火花。
“来将何人?!报上名来!”关平见对方竟派出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将军出战,顿时来了兴致,也不似先前急着出手与敌将交战。
“我乃钱唐全旭!你就是关平?!”临阵交战,全旭不甘示弱地问道。
“不错!既知我名,安敢不退?!我关平可不想欺负小儿!”
“哈哈哈!你自己又何尝不是你口中的‘小儿’?!念你年轻,我且给你一次机会,速速回城让你父亲替你来战,否则,我就先斩你,再斩汝父!让你们父子二人在阴曹地府团聚!”
全旭出身士族,要论斗嘴骂阵,出身庶族的关平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大言不惭!我誓杀汝!”
父亲关羽是关平憧憬崇拜的对象,听闻全旭如此折辱自己的偶像,关平怒发冲冠,脚踢马腹,提到策马前冲。
二人间的距离不过十余丈,凭借着胯下快马,关平眨眼间就极大幅度缩短与全旭的距离。
全旭不甘示弱地抽动缰绳,坐骑奋蹄前冲,双方的坐骑都在尽力爆发最大的速度,这种全速对冲的交锋,任何一方不慎被对手的兵器命中,都将受到致命伤!
胜负,有时候仅仅区别于刹那之间的毫厘!
顺着坐骑交错而过的二人,正互相背对着对方,他们各自的坐骑也莫名默契地放慢了速度,彼此间的距离缓缓拉远,最后定格在不足五丈的距离。
关平左肩上镶嵌着薄甲片的轻甲脱落在地,其肩头多出一道血洞。
单手提刀的关平左手艰难地捂着肩头上正血流不止的伤口,咬牙问道:“为什么?沙场之上,为何手下留情?!”
他败了,败得很彻底,若不是全旭在关键时刻改变戟锋所指的位置,此刻他被洞穿的就不是肩膀,而是心脏!
全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回过头冷笑道:“回去吧,让你父亲来,告诉他,我全旭在这儿等着他!”
哪怕再心有不甘,但技不如人落败是不争的事实,关平当真就如同霜打的茄子,整个人蔫着调转马头,颓然骑着似乎同样因主人落败而落寞的战马,自被突然打开的城门一路回到汝南。
曹营中的擂鼓声变得欢悦而急促,就像是在为全旭的胜利进行狂欢。
“东升这一枪着实不简单!”身为内行,许褚将双方交手的细节看在眼里,冲着身旁的众将笑道。
曹军将士们也各个眉飞色舞,士气得到冲阵,一改先前蔡阳被斩时的低迷。
甘宁一拍自己的脑门,向楚云嬉笑着低声道:“中郎将!我懂了!一定是司空暗中授意,让东升留关平一命!”
众人跟着恍然大悟,楚云满意地点头道:“不错,总算还有点悟性。关平若是战死,关羽定会大怒,若结下这杀子之仇,还何谈劝降关羽?”
曹昂自另一侧的军阵中向楚云走来,众将见状连忙主动为其腾出空间。
“师弟,东升虽勇,但想来不是那关羽的对手,何不劝父亲召回东升,以免有失啊?”
楚云见曹昂神情中满怀关切,明白曹昂对全旭颇为看重,安抚道:“师兄放心,东升不会有事的。”
“可是……”
见曹昂似乎还是不放心,楚云朝跟在曹昂身后的刘晔动了动下巴,笑道:“子扬是东升的结义兄弟,东升若是有危险,子扬岂会安然站在此处?”
闻言,刘晔向楚云谦逊地低头行礼后,向曹昂解释道:“公子无须忧虑,关云长之武艺,必在东升之上。但此人义薄云天,东升先前既然绕过关平的性命,关羽自然不会对东升痛下杀手。”
曹昂微微点头后,又问道:“可是,如此一来,那关羽得胜后,岂非又要嚣张得意?”
刘晔耐心地再次解释道:“公子,明公要的正是这个效果!互有胜负,为的正是给他关云长搭个台阶,让他体面得归降于我们,不至于失了面子。”
“原来如此,子扬当真才智不凡!不过,这最后该如何收场呢?若是任由关羽获胜,难免让他骄纵轻狂,若是要胜过关羽,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哪位将军能担此重任?难道又要劳烦典韦将军出手吗?”
说着,曹昂又看向刘晔,像是在等待他的答案。
刘晔却小心翼翼地躬身向曹昂,楚云依次行礼,回答道:“中郎将在此,此等大事,在下不敢多言。”
楚云见状心中暗笑,看样子,这刘晔是怕自己气量狭小,容不得他显露才华,日后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这个时候,就算楚云或曹昂逼着他回答,他也只会闭口不谈,免得引起楚云的反感。
曹昂心中有些不悦,但顾惜刘晔才华,并未线路怒意,不咸不淡地说道:“子扬这是哪里的话?我师弟胸怀宽广,从不会嫉贤妒能,你的法子若是足够好,我们师兄弟二人高兴还来不及!速速说来听听!”
刘晔顿时一脸为难地看向楚云,忙道:“中郎将莫要误会!在下绝无他意!”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楚云淡然一笑,用像是劝架的口吻道:“师兄,子扬是你的属臣谋士,初入你麾下,你理应对他好生照顾才是,莫要让他如此为难。”
楚云的言外之意是:师兄,人家初来乍到,有些事就算知道,他也自知没说话的份,你逼着人家发表看法,太过难为人了。
曹昂的情商并不低,经过楚云这一番提醒,立刻醒悟过来,向刘晔赔礼道:“子扬莫要介意,是我考虑不周,失言了。”
见曹昂胸怀如此宽广,竟能礼贤下士到甘愿放下身段向自己道歉,刘晔大为感动,当即单膝跪地道:“公子言过了!公子厚爱,在下万死难报!”
“好啦。”楚云在旁替曹昂扶起刘晔,揽着他的手,将他拉到曹昂左侧,而自己站在曹昂右侧,又冲曹昂道:“师兄,你想知道子扬的想法,我倒是有个办法。”
曹昂、刘晔眼前同时一亮,曹昂马上问道:“师弟请讲!”
“说来简单。”楚云说着,一把拉过曹昂的左手,笑道:“师兄不过是向问,该由哪位将军出战关羽最为恰当,然后向叔父谏言,对么?”
任由楚云捏着自己的左手,曹昂被看破用意,脸不红气不喘地干脆承认道:“正是,所以我才逼着子扬说嘛,若是从你口中讲出来,我哪还好意思跟你抢功劳!”
“无妨,师弟这个法子,师兄且听好。”楚云指着曹昂白嫩的左手,笑道:“我与子扬,同时分别在师兄的左右手上,将合适人选的名字写下,若是相同的名字,师兄不妨就将此人的名字告诉叔父,这功劳自然就理当是师兄的。”
曹昂登时哈哈大笑起来,将与细腻白嫩的左手截然不同,因常年练剑而长满老茧的右手送到刘晔面前,道:“此计甚妙!妙不可言!只是,若你们二人写下的名字有所不同,又当如何?”
楚云看着刘晔,发觉二人的眼神中有着难以言喻的默契。
“绝无可能!”楚云与刘晔异口同声地说道。
第193章 关云长,一刀之威!
“如此,你们二位请吧。”被二人的默契逗得发笑的曹昂,对接下来二人的答案更具期待,大方地摊开左右手说道。
楚云、刘晔二人分别在郭嘉双手上,以食指指肚轻轻写下二字,前一刻闭目静心感受笔画的曹昂骤然睁眼,吃惊地看着二人道:“居然当真是同一人!”
楚云与刘晔再度相视一笑。
“此人当真可行?”本就是毫无意义的问题,但曹昂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公子放心,必然可行,公子就算信不过我,也该信得过中郎将才是!”刘晔仍谦卑地说道。
曹昂摇头笑道:“子扬莫要再谦虚啦!你是我的属臣谋士,我岂会信不过你!”
这时,听到众人相议甚欢的声音,在前方不远处的曹操竟亲自前来,曹昂等人几乎同一时间起身。
“父亲。”
“明公。”
“叔父。”
向称呼各异的三人以及其身后的众将士们微微点头以示回应,曹操兴致勃勃地问道:“聊什么呢?这么起劲?不知可否带上我啊?”
曹操的语气显然是在说笑,曹昂有所期待的答道:“父亲,我们在探讨该由哪位将军出战关羽最合适。”
“哦?”曹操更是兴致大涨,忙问道:“那你们议论得如何了?”
楚云用手轻轻触碰曹昂一下,曹昂立刻心领神会,回应道:“禀父亲,儿以为,当派张辽将军最为妥当!”
“为何?”主动开口的不是意料之中的楚云或刘晔,曹操倒是有些意外。
本想回应父亲期待的曹昂却因不知缘由而一脸窘迫。
刘晔见状,连忙接过话道:“明公,此次交战,我军意不在胜,而在劝降关羽。
那关云长,一身赤胆,武艺高超,又对他故主刘备忠心不二。主公若想劝降此人,必选一位既能与关羽交手数回合不下风,又与之有故交之人,而文远将军,恰恰是我军中唯一符合这两点之人!”
“哈哈哈……”曹操捋髯轻笑几声,道:“子扬才智当真不凡,子脩你能得此贤才,为父替你高兴啊!”
曹操这话的意思是将此献计功劳计在曹昂、刘晔两个人的身上。
曹昂、刘晔纷纷大喜,俯身跪拜。
“多谢父亲!”
“多谢明公!”
“起来吧起来吧!”曹操亲自搀扶二人起身,又朝着身后待命的甲士传令道:“传命张辽将军,让他速来此见我。”
“喏!”甲士铿锵有力地回应着,奉命转身而去。
很快,在甲士的带领下,张辽用伴随着有规律地的夹片摩擦声,一路慢跑着来到曹操等人身前。
“末将参见司空!”张辽见楚云、曹昂等人皆在,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以为自己摊上了什么麻烦。
曹操和善地将张辽拉到身旁,将打算派他上阵与关羽交手,并伺机劝降关羽的本意细细说与他听。
张辽可谓智勇双全的绝世良将,曹操三两句话,就足以听明白曹操的用意。
“末将定当尽力而为,只是……”张辽有些为难地看向曹操,“司空大人……我虽与那关羽有过一面之缘,可我深知此人重义,末将怕他誓死不降……”
曹操没有回答张辽,而是懒洋洋地看向刘晔。
刘晔立刻会意地向张辽解释道:“文远将军不必忧虑,你只需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那关云长定会投降!”
“子扬先生未免不了解云长的为人吧?”刘晔的语气虽谦卑客气,但其内容还是引得张辽心中有些不快。
在张辽看来,自己虽是降将,也多少参与了数次战事,你刘晔不过是初入公子门下,有曹公在此,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曹操惜二人才华,眼看着气氛闹僵,提前一步化解尴尬,从中缓和气氛道:“文远将军,云长重义我何尝不知?但此时此刻,他兄长生死未卜,刘备的妻小也在这汝南城中,若他执意要负隅顽抗,他自己的身家性命是小,他二位嫂夫人的名节是大,你可凭此劝之,他定会投降!”
“这……”张辽一听曹操的话也有道理,沉吟一阵又道:“司空说得是,只是末将向请问,若是云长与末将讲起条件,又当如何?”
这次曹操不再看向刘晔,而是将目光落在沉默许久的楚云身上。
楚云俊俏的脸上浮现出运筹帷幄的笑意,答道:“叔父,关羽之才古今难觅,侄儿建议无论他提出何等条件,都不放且先应承下来。”
原本犹豫不决的曹操听罢,登时允诺张辽可以答应关羽任何条件的权力。
当然,关羽也不可能提出类似“让曹操自杀”这种明显痴人说梦的条件。
正当曹操等人在军阵中商议得热火朝天时,汝南城内,关羽父子也在谋划着自己的计划。
“父亲,孩儿给您丢脸了……”对于单打独斗白给全旭,关平的情绪格外沮丧。
自幼在父亲的精心栽培下,苦心修习武艺多年的他,若是败给久经沙场的老将,他即使失落也不会如现在这般难受。
此前,与同辈年轻人交手,关平往往是三五招内就能克敌制胜,就是与一些经验老道的将领切磋,也是不遑多让互有胜负,今日竟如此干脆败在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却名不见经传的青年之手,让过去在武道指路上走得太过平坦顺畅的关平有种“爬得越高摔得越狠”的感觉。
“哈哈哈……”对于长子落败,关羽倒是很坦然,笑道:“平儿,为父早就和你说过,这‘一山还比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的道理,你是早晚要有所领教的,实话跟你说,过去我还一直担心,你再这样下去会越来越骄纵轻狂,今日败在那小将手里,为父倒觉得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听出父亲言语中明显的关怀安慰之意,关平心头一暖,嘴上却不服输地道:“父亲莫要哄平儿了,平儿早已不是孩子,这沙场交手,败了就是败了,除了给父亲丢人现眼,哪里还会有什么好事。”
“平儿,你虽败了,性命却还在,日后更加发愤图强,总有一日能报此仇,再堂堂正正的赢回来,总比你如先前那般自以为年轻一辈中遍寻天下无敌手要好!今日若不是他们顾及为父的面子,你如今岂不成了那小将的戟下亡魂?”
关平越是不服气,关羽越是伸着厚实的右手抚摸着关平的头笑道。
慈父多败儿,关羽平日对关平管教甚是严格,但此刻父子共赴为难,倒也难得地比起平日对儿子温柔不少。
被父亲摸得小脸通红,关平轻身挣开关羽的手,听城门外一片喧嚣之声,皱眉问道:“那小子又在口出狂言叫阵!父亲可是打算亲自出城应战?!”
关羽向身后两位举刀甲士轻摆右手,从一脸吃力的二人手中轻松接过青龙偃月刀,笑道:“曹操他们等了为父多时,我如何能不去?”
其实关羽心里清楚得很,曹操搭建这“舞台”,正是要给足自己面子,方便诱劝自己投降。
对此,关羽同样有自己的打算。
首先归降是无可避免的唯一一条路,以曹军的兵力要攻破汝南易如反掌,关羽绝非贪生怕死之人,但死战不休,待他落得城破人亡的结局后,自己那两位嫂夫人定会落入曹操的手里。
自宛城之战以后,曹操爱人妻寡妇的名声已传遍天下,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程度。
倘若他关羽当真誓死不降,带他魂归九泉后,二位嫂夫人在曹操手中受尽凌辱,来日他在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兄长、三弟。
既然非降不可,倒不如顺应曹操的意思,让自己顾全面子的同时,尽可能在归降之前展现自己的实力和价值,越是让曹操满意,自己能争取到谈条件的空间就越大。
毕竟对关羽而言,这次投降不过是情非得已的权宜之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弃兄长而追随曹操左右。
打定主意理清思绪后,关羽骑上一匹健壮的褐色战马,命人大开城门,单骑出城迎战。
“哪里来的小辈,竟敢口出狂言要与我交手!岂不闻关某威名?!”
听得敌将屡屡出言不逊,本就脾气算不得好好先生的关羽有些恼怒地呵斥道。
全旭见自己骂了半响总算得见关羽,冷笑道:“你总算舍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还不如你儿子有胆色,要在这汝南城中做缩头乌龟躲一辈子呢!哈哈哈哈——”
看着狂笑不止的全旭,关羽怒意更盛,提刀喝道:“小辈!安敢摇唇鼓舌!”
一声大喝,关羽胯下坐骑向全旭不急不缓地奔去,关羽右手手臂自然下垂,青龙偃月刀刀身在地面上拖行,不断发出“啷啷啷”的声响。
“哼!我到要看看你凭什么与那涿郡屠户齐名!”
曾与张飞交过手的全旭,倒还真不大相信面前这红面长须大将能与那位“猛张飞”一般厉害。
关羽不再理会全旭的讥讽之言,一手提着青龙偃月刀向前,另一只手在这临阵对敌之际,竟仍不忘梳捋着自己的飘飘长髯。
胡须长到关羽这份地步,需要平日悉心打理,从关羽那乌黑发亮、整洁柔顺的长须上可以看出,他对自己这长须是既得意又爱护有加。
“嗖!”
面对关羽这等声名在外的大将,全旭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手重重甩打缰绳,同样单手提着兵器向关羽直迎而上。
“竖子,狂妄!”
见全旭不闪不避,关羽心中难免冷笑起来,右手如猛虎出笼般,青龙偃月刀冷冽的刀身带着刺眼寒芒自后向前划过。
“唰!”被抡起划出近乎一整个圆圈的青龙偃月刀骤然砍向全旭的头顶,分明是沉重无比的大刀,在关羽手中却快得让普通人连看都看不清。
就算是深谙武艺多年的全旭,也是凭借丰富的经验在最后一刻变招,化攻为守,这才以银戟勉强挡住关羽这一刀。
然而性命得以保全,可全旭紧握着银戟的双手,虎口处已有鲜血不断向外流淌,双手颤巍巍地时而一阵酥麻,时而一阵剧痛。
“好小子,难怪能胜过我那犬子,倒确实有几分真本领,竟能接我一刀!”
关羽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收回青龙偃月刀紧握于手,脸上露出浅笑,隐有欣赏之色地瞧着全旭重新打量道。
吃了苦头的全旭心中惊愕不已,嘴上还是不服输地倔强道:“我当你那青龙偃月刀有多厉害呢!也不过如此!来啊!我们再过两招!”
“小辈,莫要再逞口舌之利了,你已无力再战,强撑又有何用?”关羽单手提刀,另只手又理顺着胡须,已然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谁说我无力……”全旭的话说到一半,酥麻的双手终于稍微恢复知觉,可他两手轻轻一动,手中那跟随自己多年一向结实趁手的亮银戟,竟自与青龙偃月刀碰撞的位置,一分为二!
“你连兵器断了尚不自知,如何还能再战?哈哈哈——”
似乎早就发觉全旭兵刃断裂的关羽见状,仰天大笑道。
全旭气愤地断作两截的亮银戟丢在地上,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关羽到底是“武圣”,胸怀宽广,气量与少年人大有不同,此前故意与全旭为难,也不过是见这小将言辞嚣张,想故意杀杀他的威风罢了。
“我念你先前放我儿一条生路,不为难你,你且安心回去,让曹操令择战将,来与我一决胜负!告诉他,关某在此等候,绝不退避!”
此间,想到对方是那张飞张翼德的义兄,全旭因落败而难过的情绪渐渐得到平衡。
“我还年轻,就算一招之内败给他,也不丢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有机会我定要赢回来!”
习武之人,就当有这份志气,少年人更是如此,怀揣着内心的不安与本不该存在的丝丝感激,全旭不情不愿地向关羽拱了拱手,算是将因难为情而未曾到出口的谢意表达出来,而后策马灰溜溜地回到曹军大阵之中。
“明公,末将不敌那关羽,有损我军军威,甚是惭愧,请明公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