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一丝暖意
他看了薛一梅一眼,确认她是认真的,这才伸手接了过来。
当沉甸甸的铜钱在手,傅松的心里划过一丝暖意。
自他记事起,他的手里就没见过这么多的银钱,以前跟着父亲去山里打猎,挣得银钱也都是父亲拿着,最后给了母亲收着。
自己进城卖山货时,除了给结识的几个孤儿些钱,剩下的回来他都交给了母亲,自己身上没带过一文钱。
而此时薛一梅却在自己空手回家时,知道自己手里没钱,并没有像之前自己担心的那样跟自己吵闹,却不声不响的成全了自己作为男人的自尊。
这一刻,傅松感觉到和薛一梅贴心了很多,有一种这就是相濡以沫的夫妻的感觉,心里也热乎乎的非常感动。
他小心地将铜钱放进了钱袋里,将钱袋揣进了怀里,然后才将剩下的几个饺子狼吞虎咽的吃得一干二净。
薛一梅见他吃完了,就顺手拿出去洗刷干净,顺便又舀了一盆热水,放到了傅松脚边,说:“洗洗脚吧,解解乏。”
看着薛一梅贴心的举动,傅松心里泛起了一阵阵涟漪,心里非常感动,也非常熨贴,就像是在他干枯的心田里突然注入了甘泉水,那种滋润的感觉非常惬意。
这种感觉非常陌生,让他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好掩饰的脱了草鞋、棉鞋,将一双脏兮兮的脚丫子放进了热水盆里,低头洗起脚来。
薛一梅见傅松洗脚,也不好多看,见时间不早了,炕上两个孩子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就上炕给她俩脱了衣服,将她俩塞进了被窝。
傅平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大哥大嫂的互动,高兴的咧着嘴笑个不停。
傅松发现了,有些不自在,瞪了他一眼,呵斥道:“傻笑啥呐,不困啊?还不上炕睡觉?”
傅平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说:“嗯,这就睡••••••”话未说完,突然想起什么,惊叫一声:“•哎呀,对了,大哥没有被子••••••”
傅松望炕上瞅了一眼,见真的只有两床被子,就看着在炕上忙碌的薛一梅问:“我的被褥呢?”
他记得成亲时母亲给他做了一床新被褥,不会是让薛一梅收起来了吧?
“••••••”薛一梅早在傅平嚷嚷时就在想这个问题,还真让她想了起来,见傅松问,就黯然的说:“母亲去世时,给母亲铺•••••••铺材用了。”
铺材,就是在死者的棺材里,铺上新被褥还有棉花。
李氏去世时,为了节省下一笔钱,就把傅松当初的新被褥铺在了棺材里。
傅松听了就愣住了,心里一阵绞痛,眼眶一下子湿润了,当初家里给母亲买寿衣的钱都没有了吗?
其实,薛一梅当初还是买了寿衣的,只是,李氏不能就那么穿着寿衣放进棺材里,里面得铺棉花、被褥和枕头,不然会被人笑话的,不得已这才将傅松的被褥拿了出来。
屋子里一阵沉默,谁也没有说话,大家不约而同的想起了李氏,心情都很沉重。
只是这次谁也没哭,把对李氏的思念深深地藏进了心灵的最深处。
还是薛一梅先打破了沉默,说:“家里只有两床被子,今晚你先和二弟盖一个吧,等明天去镇上给你买一套。”
说到进镇,傅松想起了自己回家的目的,有些不安的看了薛一梅一眼,说:“那个,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薛一梅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忐忑的样子,有些奇怪:“怎么啦?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咱们是一家人,有啥话不要瞒着,说吧。”
“是这样,我,我这次出去服徭役,结识了两个生死兄弟,一个叫张虎,一个叫小豆子,他们不止一次的救了我的命••••••”
傅松淡淡的将张虎、小豆子的来历和双方结识的经过,以及现在因为小豆子生病不得不住在镇里的事,简单的说了说,最后神色黯然地说:“他们家里已经没人了,无处可去,因此,我就,我就想让他们住在咱家,你看,可以吗?”
说完后,傅松认真的看着薛一梅,紧张的等着她表态。
这在傅松已经是做了很大的让步了,若不是看这次回来薛一梅表现不错,也怕张虎和小豆子将来在家里受委屈,他才不会在意她的看法,不然,他直接就把人带回来了。
薛一梅却没有多考虑,没有任何犹豫的直接就给出了答案:“我同意!让他们来吧。”
以命相护的战友情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她没有理由不答应。
“真的?你,你答应啦?”傅松见薛一梅几乎没有犹豫就做了决定,有些意外,但却非常高兴和感激,脸上自然就带了出来,一双桃花眼笑的很迷人。
只是,薛一梅还是注意到了一个非同寻常的事实,没等傅松高兴完,就沉着脸问道:“你们这次不是去修河堤吗?怎么会有危险?究竟怎么回事?”
傅松一愣,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叫了声糟糕,面上却不在乎的摆摆手说:“哦,是这么回事儿,我们在路上碰上了几次强盗,他们俩救了我好几次。”
“外面,这么乱吗?”薛一梅有些不信。
傅松被勾起心事,神情有些沉重:“是啊,我们••••••简直是一言难尽!说好的一年修河堤,可是,那些官吏贪墨成风,心狠手辣,修完河堤也不让我们回家,又去了别处,路上遇上好几拨盗匪,死了好多人••••••”
他知道自己的媳妇是秀才之女,很聪明,一般的话糊弄不过去,只好半真半假的应付过去。
薛一梅见傅松一脸疲惫,就没有再问,随意地转了话题:“你们之前住在哪里,明天我雇辆车去接你们!”
“还雇车?不用了,明天我们自己想办法回来!”傅松立即拒绝道。
他现在哪里舍得花钱雇车?他手里之前就有五文钱临走还给了张虎,小豆子身子虚,到时他背他回来就是了。
“不雇车?”薛一梅皱了皱眉头,“那我问你,他们来了住在哪里?”
第六十一章 高兴又别扭
“西屋啊,这还用问?啊,你是说•••••••”傅松一开始没明白,等看到薛一梅看着他的目光时,一下子反应过来,有些难堪的低下了头。”我,我不是不舍得雇车去接他们,可是,可是,这些钱都是你,好不容易挣来的••••••”
薛一梅暗暗叹了口气,认真的说:“咱是一家人,你不要有顾虑,该花的钱就得花,你放心,我不会舍不得的,张虎、小豆子既是你的生死弟兄,花多少钱我都不会在乎!”
“你放心,我过几天会赚钱回来!”见薛一梅这么懂事大方,傅松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好,心里一瞬间热乎乎的,怕薛一梅不信,不由得承诺道,“我会带着张虎大哥去山里打猎,年前应该能够挣一笔钱。”
“以后我会想办法养家,等有了钱,咱再买一些地,再给二弟他们盖几间房,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见傅松不再坚持,薛一梅便说了明天需要采买的东西,七个人的被褥、床单、被罩、衣服鞋袜、粮食、皂角粉、牙粉、食用油、食盐等日常用品。
是的,是七个人的被褥、床单、被罩和衣服鞋袜。
既然有了银子,她不想再委屈自己和孩子们,谁都有自尊心,谁都想穿的体体面面的,不被人嗤笑。
有了钱,她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傅松听到需要买这么多东西时,想到要花出去一大笔钱,心疼的腮帮子直疼,但也知道这些都是必须添置的东西,而且薛一梅这个出钱的都没说啥,他也只能暗地里心疼,没有表现出来。
其实,他很想说,只买他们三人的东西就可以了。
可是当看到薛一梅和三个孩子身上的衣服和炕上的被褥时,他明智的没有开口。
傅平他们三个孩子身上的衣服,看着像是新做的,却明显是用布头拼接而成的。
薛一梅身上的棉衣则补了好几个补丁,一看就是当初成亲时的棉衣,心里便很不是滋味,自然也没啥好说的。
商量好了后,薛一梅穿上棉鞋,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和傅平往外走。
傅松奇怪的问:“这么晚了,咋还出去?”
见傅松问,傅平回道:“哥,我和嫂子去检查门窗去,检查完再睡。”
傅松不解的问:“那有啥可检查的?插上不就完了?”
话刚说完,才想起他进家门时薛一梅插好院门后,还在门栓上缠绳子的事儿来,立即明白了薛一梅这么做的用意。想到他上次来家里见到的那个人影,差一点儿他就逮住他了,若不是怕暴露自己,他非得将他逮住暴揍一顿不可!
于是,忍不住沉着脸问道:“咋回事儿?是不是有那不长眼的杂碎来过家里?”
傅平想起那晚的惊吓,脸色有些发白,诺诺道:“有一晚,外面好像来了人••••••”
“啥?还真有人来过?这是真的?谁?谁这么大胆?”傅松一听,差一点儿气疯。
特码的,啥时候那些杂碎竟然敢上傅家来撒野了?他在家的时候,镇里的那些混混们单独见了他都绕道走,除非他们一起上,单打独斗谁也不是他的对手。
还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让他知道是谁干的,他非把他的腿给打折了不可,让他长长记性!
薛一梅见傅松一双桃花眼目疵欲裂,一身的匪气暴露无遗,浑身的煞气连她看着都有些害怕,怕他去屯里找人问惹出祸来,急忙解释道:“也没谁来,就是有一晚我听到咱们院外有人惨叫了一声,吓得我一宿没敢睡,后来就再也没有听到啥动静。”
“不过,我寻思着小心些总是好的,就天天检查一下门窗,门窗也让我用绳子缠上了,这样外面就是有人进来,也开不开门。”
傅松一听,脸上阴晴不定,却也没有再问什么,只是抬腿下了炕,说:“走,我跟着你们看看去!”
薛一梅见了,自然乐见其成。
家里有了男人就是这点好,最起码有个依靠,有种安全感。
三人一起将前后的院门检查了一遍,又检查了西屋的窗户,这才将前后门、屋门都插好,也缠上了绳子。
薛一梅进屋前,在厕所解了手,回来将两个灶坑都填满了柴火,堵上了灶眼,才进了屋子。
傅平上了炕将自己的被褥铺好,亲热的说:“大哥,你盖我的。”
傅松看着炕上的两个铺盖卷,这才意识到,薛一梅带着丫丫跟傅平、傅欢睡在一个炕上,心里既高兴又别扭。
高兴薛一梅知道心疼护着小叔子、小姑子,别扭是因为,傅平过了年都九岁了,也算是半大小子,和薛一梅睡在一个炕上,实在是不合适。
可他又不能说什么,毕竟薛一梅出发点是好的。
好在明天开始张虎他们来后,傅平就让他跟着去西屋睡去,也就无需再说什么。
因此,他点点头,说:“好,今晚哥搂着你睡。”
傅平一听,高兴的眉开眼笑的,连连说好。
薛一梅将衣服脱了下来,将棉裤、棉袄分别盖到了傅欢和丫丫身上,然后缩进被窝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傅松下意识的看了薛一梅一眼,扭头见傅平也脱了衣服钻进了被窝,就噗的一口吹灭了油灯,摸黑将衣服脱了,钻进被窝搂着傅平,很快就睡了过去。
薛一梅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直到左右传来清浅的呼吸声时,她才悄悄地睁开了眼睛,看了旁边睡着的傅松一眼,暗暗叹了口气。
自己不知是拜错了哪个庙门,竟然到了古代做了傅松的妻子。
这个人她有些琢磨不透,从他回到家的表现来看,知恩图报、友爱兄妹,对丫丫疼宠,对自己也很和善,而且心思很细腻,也很敏感。
她是无意中抬头看见他不虞的脸色的,应该是介意自己和傅平睡在了一铺炕上吧。
现在想想,好像自己是想的简单了点儿,唉,以后自己还是注意点吧,但愿以后的日子能平静的过下去。
第六十二章 各怀心事
虽然今天算是皆大欢喜,傅松看着对自己也很满意。
但不可否认,他们两人之间要想像平常夫妻那样过日子,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要磨合。
她毕竟是后来的,让她跟一个还算是陌生人的男人滚床单,难度好像有些大,也接受不了。
不过,虽然皮肤有些粗糙,也有些发黄,人也有些消瘦,傅松的颜值还是挺高的。
许是自幼练武的缘故,傅松身材非常挺拔,肩宽背阔,精壮强健,双腿笔直有力,带着浑然天成的强势气息,再加上立体的五官,性感的薄唇,深邃的桃花眼,简直就是女人心目中完美的男神。
就算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裳,也丝毫不减他独有的英气勃勃的男性成熟魅力,假以时日,如果有了地位权势,傅松的气度将会更加逼人,更加引人注目。
可惜,注定他只能是一个山沟里的穷汉子,没有可能出人头地,可惜了他一身过人的武艺。
只是他为人仗义还善良,这一点很是难能可贵!
如果能和这样一个男人过后半生,生儿育女,就算猫在山沟里,好像也不是太难的事。
不过,她察觉到,傅松心里有事瞒着她。
她仔细想了想,傅松在讲述他三年多的经历时,虽然只是一带而过,但却提到了张虎、小豆子曾经救过他的命,那是不是说,这三年他过得也很不容易,性命时常受到威胁?
或者说就是现在也不安全,不然为什么在镇里快要一个多月了也不回家?是不是怕连累家人才没回来?
从傅松囊中羞涩、穿的破破烂烂中就可以看出,傅松等人的日子并不好过,三个正当年,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却快要混不下去了,这事情本身就不正常。
问题是,傅松等人只是生活在最底层的穷苦百姓,会触及到谁的利益想要除之而后快?使得傅松等人仓皇如丧家之犬,回家还要选择夜里回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这次服徭役撞见了不该他看到的东西?被人想要灭口?
还有就是时间,当初说好的最多一年就回来,却延长到了三年多,这也就罢了,路上还被人追杀,要说里面没发生什么事,打死她也不信!
问他他又不说,估计傅松是不想吓到她。
可是,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总有一天事情会泄露的,到时这个家怎么办?还是会给家里带来危险的!
薛一梅前思后想,暗暗叹息了一会儿,既然从傅松这里问不出什么,那就等张虎、小豆子来了之后,从他们那下手看看,总得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对症下药,防患于未然。
薛一梅想着想着,困意渐渐袭来,很快就睡了过去。
而在东头炕上的傅松也没睡着,只是他习惯了在黑夜里装作熟睡的样子迷惑人,好让他静静地想些事情。
这个习惯是到了河堤上养成的。
当初,他万般无奈去服徭役,想着最多也就一年就回来,走时没有任何负担,可是残酷的现实,却让他不得不很快清醒过来!
每天要干八个时辰的活儿,虽然每天吃两顿饭,却都是稀的能照见人影的稀饭就杂面窝头、咸菜,就这样还不管饱,每次吃饭都是抢着吃,稍微慢一点儿饭就没了,只能饿肚子。
尤其是冬秋季节,河工们饥寒交迫,很快就坚持不下去了,很多人感染了风寒。
那些监工的官吏们却不给请大夫,导致很多人病重身亡,那些尸体被那些黑心的官吏草草掩埋,连个坟头都没有。
傅松从小就是宁折不弯的性子,身手不凡,从开始的不习惯、不妥协,到不得不被人打压忍气吞声,因为那些官吏想要你的小命轻而易举,连借口都不用找。
傅松就算武艺高强,也不敢反抗,更不敢逃走。
因为每个人的底细那些官吏都清楚,反抗和逃走的后果谁也不敢承担。
他之所以能活着回来,是因为他自小和张松源要好,两人性情相投,他便时常去张家,磨着张老爷子教自己武艺。
张老爷子虽然只教会了他一套拳法和一些剑法的要诀,却很实用,而他早已将这套拳法和剑法要诀吃透了,并在十几年山中打猎的实践中,在跟野兽的一次次肉搏中,揉进了自己的领悟,增加了新的招式,自成一体,变成了傅氏拳法和剑法。
也因此在修河堤繁重的劳动中才能够坚持下来,也让他天生就比别人多了一丝警觉,保住了一条性命。
毕竟河工们的性命还不如一条狗,且人员混杂,人心隔肚皮,他不得不多长个心眼。
可惜,老天不站在自己这边,好容易用一年多的时间将河堤修好了,却被全副武装的兵卒押着,去了一个遥远、四面皆是险峻高峰的山谷里去挖铁矿。
这段时间比之修河堤更加凶险百倍,山洞里不时的塌方,好多矿工被埋在里面再也没有出来。
在那里,武艺再高强也施展不开,因为有时塌方毫无预兆就来了。
他就是在一次塌方中被埋在里面,被张虎、小豆子给挖出来的,只因为有一次吃饭时他抢得快,他们来的晚没赶上吃饭,给了他们二人每人一块窝头,他们就施恩图报救了他的命。
自那以后,三人抱成了团,时间长了也多少摸到一些塌方的规律,三人才一次次堪堪逃脱性命,活到了现在。
后来天降暴雨,铁矿大面积塌方,造成了泥石流,他们才趁势抢劫了一些钱财逃了出来。
本来一开始挺顺利的,没想到路上碰上了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子,他们怜悯心发作,不忍弃他而去喂了他一些水,此人断断续续的说了一些话,临死前给了他们一块玉佩,就咽气了。
他们草草的掩埋了他,就上路上了。
毕竟萍水相逢,本就素不相识,再说他们一路上见惯了生死,早就麻木了,也没有多难过。
可是,后来回家的路上,他们却不再太平了,无缘无故的遭遇了好几次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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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燕王
若不是他们灵机一动改头换面,蛰伏了一段时间,刺杀还会接连不断。
让他心惊的是,他不知道背后对付自己的人是谁,为什么会对他们赶尽杀绝,这才是最可怕的!
好在后来一路再也没有遇到危险,他们这才敢回到康平镇。
只是,还没到康平镇,小豆子就感染了风寒,再加上镇里也有人暗地里窥视他们,他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回家。
万万没想到,等到他下决心回趟家看看时,等待他的是父母双亡的噩耗!
他失去了对他寄望很深、将他疼到骨子里的父母双亲!
想到父母的死,他的心里就像是万箭穿心一样,疼得他恨不得死去!
若不是他没有本事,没有权势地位,迫不得已离开家里,父母又怎么会死?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傅松静静地闭着眼睛,眼泪无声的顺着眼角滑落下来,滴落在枕头上。
••••••••••••••••••••
就在傅松、薛一梅这对夫妻暗自各有思量时,康平镇上东泉盛酒楼三层的一个雅间里,燕王萧睿正在听取手下的汇报。
如果薛一梅在此,一定会认出,萧睿正是她在城外遇到的那位身穿玄色大氅的年轻男子。
明亮的烛火下,萧睿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椅上,目光淡淡的盯着墙上那副展子虔的“游春图”,似是被上面青山叠翠、湖水融融,栩栩如生的画作吸引。
但侍立在下首的陈贵却不敢有任何轻忽,事无巨细的将最近以来酒楼的运作情况一一作了叙述,其中特意详细说了买下豆腐秘方的事。
“知道了,你下去吧!”萧睿看了陈贵一眼,“下一步和卖方沟通好,尽快熟悉操作步骤!”
“是!”陈贵躬身答道,轻轻地退了出去。
秘方的事柳真已经跟他做了汇报,虽然不知卖方是什么人,但有了秘方自己的酒楼就不再在表面上依赖毛家,也算是一件让他开心的事。
小小的豆腐秘方他并没有放在眼里,如果他想要,只要稍稍放出风去,有的是人上赶着送上来。
只是,他为了让有些人放心,故作不知毛家的背景,让毛家的豆腐坊始终追随在酒楼左右。
哼哼,毛家?就算就近监视又怎样?不想让他知道的,他又能知道什么?
“最近镇上有什么动静?”萧睿见陈贵出去后,看着静静侍立在一侧的柳真问道。
柳真躬身答道:“毛家没什么动静,田家还是一副以毛家为首的样子,边家最近风头正劲,和卢家的联系也很紧密。宿家的老爷子还是模棱两可,在表面上保持中立。”
“嗯,这个老爷子还真是老奸巨猾,深藏不露。”萧睿笑了笑。
宿家其实是他母后一手扶持起来的,只是知道的人很少罢了,就连他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是!”柳真想到自己查到的情况,神色有些紧绷。“只是,最近镇上有些可疑的人••••••”
“哦?怎么回事?”萧睿摆弄着手上的翠玉扳指,看了柳真一眼问道。
柳真急忙将自己查到的情况说了出来。
“镇上一个多月前来了三个外乡人,不,应该是两个外乡人,一个本地人,其中一人是靠山屯人,三年多前服徭役的普通山民,另外两个是外地人,一个是曾经服兵役返回来的兵卒,后又服了徭役,一个是父母双亡的孤儿,之前以乞讨为生,据属下查知,他们是从断鹰谷逃出来的矿工,目前住在租赁的小院里,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举动,只是••••••”
“只是什么?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么婆婆妈妈的了?”萧睿有些不虞的说。
柳真见萧睿不高兴了,急忙说:“只是那个本地人的媳妇,就是卖给咱们酒楼秘方的人!”
“哦?这可有些意思了。”萧睿修长白净的手指轻轻地叩击着桌面,沉吟了一下,问,“这户人家怎样?”
“这户人家家住靠山屯,是本地的山民,这对夫妻男的叫傅松,女的叫薛一梅,三年前傅松服徭役走后,他的父亲傅有海打猎时遭遇了野猪群,不久伤重不治身亡。“
”他的母亲李氏不久前刚刚去世,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和一个女儿。”
“傅松回来后并没有回家,而是赁了一个小院,和另外两人住在里面。“
”据属下查知,他们好像在躲避什么人,出外打短工都会易容后才出门。”
“而且,其中有一人应该是得了风寒,这从他们从小药铺买的药材上就能证明。”
“今天傅松天黑前回家去了,到这时也没消息,估计会住在家里,明天应该能回来。”
“对了,每天薛一梅都会来酒楼卖鱼,明天肯定也不例外,而且按照陈贵和她的约定,薛一梅得教会酒楼的有关人等做豆腐的步骤,因此,明天薛一梅肯定会过来。”
“嗯,明天注意观察一下薛一梅,看看是否可疑。”萧睿听完,淡淡的说道。
“是!”
翌日一早,薛一梅早早就起来了,和她同时起床的还有傅松和傅平。
傅欢和丫丫依旧睡得呼呼地,他们三人下意识的放轻了动作,免得将她们弄醒了。
薛一梅昨夜将一百五十两的银票装进钱袋放进了衣柜里锁起来,将原来卖鱼的不到五两银子的几块银锭和几串铜钱拿了出来,连同昨天的二十两庄票、二十几两碎银放进了怀里另一个钱袋里。
今天算是大采购,她估计有五十来两银子应该足够了。
去堂屋查看了灶坑,重新添了柴火点燃。
然后薛一梅蒙上头巾,拿把扫帚将西屋彻底的清扫了一下,将屋地、窗台、土炕打扫擦抹干净,那领破旧炕席也用温水洗刷了几遍,然后将西屋的灶台、锅灶擦抹干净添上两锅水,在灶坑里塞上柴火点燃烧了起来。
西屋既然要住人,快一个月没有烧灶了,得赶紧烧上才行,不然客人来了炕还是凉的怎么行?
然后又将西屋炕上盛粮食的口袋和几条空口袋、白菜都搬到了东屋里,除了酸菜缸太重没法挪动外,其它锹镐、镰刀、筐子、麻绳等农用工具也没有搬过去,仍然留在了西屋。
第六十四章 心疼
忙完了这些,用温水洗了手脸,薛一梅惦记着昨天的鱼篓和下的捕兽夹,就戴上棉帽子、棉手套,赶紧去了河边。
傅松见薛一梅一早起来一刻不停的忙活,便也和傅平也跟着时不时的伸把手,想替她干点活儿。
现在看着薛一梅开了北门,又去开院门,忍不住诧异的问傅平:“你嫂子这是,一大早想去哪儿?”
也急着想要出去的傅平,因为大哥的缘故正在纠结是不是出去,见大哥问自己,急忙说:“大哥,这些日子嫂子天天去河里捕鱼,昨天还下了捕兽夹,这会儿说不定逮住山鸡了,大哥,咱也看看去?“
一想到山鸡的美味,傅平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说完也不等傅松表态,立即拔脚就向门外冲去。
傅松一听,很是惊奇。
薛一梅还会下捕兽夹?是不是真的?他知道捕兽夹怎么下吗?抱着将信将疑的心态,傅松也跟着傅平去了河边。
顺着石子路到了河边,傅松却没有看见薛一梅,正在四下张望,却听一边的傅平兴奋地喊了起来:“大哥,大嫂在北边呢,一定是逮住山鸡了!”
说着,撇下傅松,撒开脚丫子,顺着河边的小路向北边跑去,直奔小河北边的那片芦苇丛。
要说对河边周围地形,没有比傅松更熟悉的了,一看河对岸的芦苇丛边隐隐约约那个窈窕的身影,心里便暗暗纳罕。
那个地方每年冬季还真是有来这里过冬的山鸡和野兔,原因自然因为这个地方有一片水域,气候湿润适宜,水草茂盛,是小动物过冬的最佳生存环境,自己之前每年冬天都会在这里逮山鸡和野兔。
捕兽夹是自己小的时候父亲给他做的,等长大了学会了武艺后,一颗石子就能准确的击落一只山鸡或者野兔,捕兽夹就再也没有用过。
没想到薛一梅还有这个能耐,还知道怎么用捕兽夹,不过,捕兽夹不是谁都可以会用的,搞不好会是一场空欢喜。
心里担忧薛一梅会空欢喜一场,傅松也跟着去了那片芦苇丛。
此时,薛一梅却正在惊喜地看着捕兽夹上垂死挣扎的一只褐色的山鸡,高兴的眉开眼笑。
没想到还真的捕到了山鸡!
此时,山鸡的一只鸡脚和一只翅膀被铁夹子夹住了渗出了血,看着鲜血淋漓,不忍目睹,再加上山鸡不甘就擒,扑棱棱的挣扎不休,现场一片狼藉。
薛一梅解开小木桩上的绳子,将山鸡的翅膀捆住,这才掰开夹子,将山鸡解救出来。
这只山鸡来的正是时候。
今天有客人来,正发愁没有好吃的,这只山鸡正好拿来待客,虽然少了些,但总比没有强。
这时,小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出现了傅平单薄的身影。
他急切的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嫂子,逮住山鸡了吗?”
薛一梅冲着他举了举手里的山鸡,兴奋地说:“逮到啦!”
“哇!真的耶!”傅平冲到薛一梅跟前,兴奋地跳了起来,回身冲着跟过来的傅松喊道,“大哥,你看,山鸡耶!嫂子真的逮到啦!”
傅松跟在傅平后面走了过来,见真的逮到了山鸡,也有些意外和惊讶,他看了兴奋地傅平一眼,又看了看一脸灿烂笑容的薛一梅,犹豫了一下,还是肯定的赞叹了一句:“不错!”
说完,弯下腰将地上的捕兽夹捡了起来,并从地上捡了十几颗石子握在手里。
他眯着眼睛四下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对面半人高的荒草丛中,只见他冷不丁一跃而起,身子跃到了半空的同时,手里的石子倏地激射而出,直奔对面半人高的草丛,几乎是石子落地的同时,草丛里就传来了几声山鸡的鸣叫,显见的是打中了山鸡。
傅松一个纵跃跃了过去,少顷,便见他拎着三只山鸡、一只野兔从草丛中走了过来,看着拎着山鸡,身子瘦弱却高兴的眉开眼笑的薛一梅,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温和的说:“今晌午大哥和三弟来,你到时多弄些菜,再打二斤烧酒。”
眼前这个女人总是在不经意间让自己刮目相看,心里多少也有所触动。
家里这些年多亏她在支撑,不然他都不敢想弟妹们是个什么情景,因此,他对薛一梅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和心疼。
薛一梅没有理会傅松的话,她早已被刚才傅松的神勇给惊呆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如此英气勃勃的傅松,佩服的五体投地。
“天哪!傅松,你太厉害了!你这是,武功吗?”薛一梅围着傅松上下打量了好几眼,毫不掩饰对他的崇拜和敬服。
傅松见薛一梅对自己如此仰慕,心里也很受用,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微笑,谦逊的说:“嗯,我从小是跟着张爷爷学的,跟张爷爷和张家伯伯叔叔们比,还差得远!”
“那也够厉害了!原来武功是这个样子,佩服佩服!”薛一梅毫不掩饰的连连夸赞。
傅平也被傅松表现的一手惊呆了!
他急切的扑了过来,抱住傅松的一只胳膊,崇拜的连连喊道:“大哥,你太厉害了!不行,我也要学,大哥你教教我!”
傅松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傅平的头,疼爱的说:“好!大哥以后教你武功,不过,学武很辛苦的,可不许叫苦!”
傅平拍着胸脯,坚决的说:“大哥,我也是傅家的男儿,咋会那么没种?你就放心吧!”
薛一梅见自从傅松回来,仅仅一夜的时间,傅平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不禁既惊讶又欣慰。
想到傅平跟着自己时,总是一副很压抑的样子,就算后来经过自己的努力,用讲故事的方式打开了他的心结,但却从来没有见他像今天这样开朗的笑过,露出自己的真性情。
看起来,男孩子还真是不能长于妇人之手,搞不好就养歪了。
三人各自拎着山鸡、野兔和捕兽夹,回到了下鱼篓的地方。
因为这些日子每天都下鱼篓,河边几乎所有地方都让薛一梅光顾过了,就连河西、河北也没有放过。
第六十五章 花开的声音
后来所有的地方都下过鱼篓后,就只能重复使用一些地方。
昨天的鱼篓就下在了第一次下鱼篓的那片水域。
薛一梅将手里的山鸡放在了地上,刚想去河边去将鱼篓拎上来,傅松却将手里的山鸡、野兔也放在地上,说:“我去吧。”
说着,大步走了过去,很轻松的将水草下的鱼篓拎了上来。
薛一梅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就停下了脚步。
傅松的举动很自然,也是他作为一个男人,身为一家之主该做的,但薛一梅心里还是觉得很温暖,很窝心。
家里有男人还真是不一样,这种被人呵护的感觉,让她一直以来干涸、冰冷的心田像是注入了一股暖流,湿润熨贴,还微微有一丝感动。
傅松将鱼篓拎了上来,也没让薛一梅、傅平看,解开柳树上的绳子,捡起地上用绳子捆绑的山鸡、野兔,就顺着石子路往家里走去。
傅平拎着捕兽夹兴冲冲的紧紧地跟在傅松后面,也没问鱼篓里面有多少鱼虾,那与有荣焉、满脸崇拜的样子,就像傅松是得胜而归的大将军。
薛一梅拎着捕到的那只山鸡走在最后,看着前头的哥俩,好笑的摇摇头。
血缘还真是很奇妙,傅平和傅松三年没见,乍然一见,却立即被傅松给征服了。
那种发自内心的敬服、尊重和亲昵,就算面对傅欢和丫丫,傅平也没有表现的这么明显。
三人进了院子,仍然关上了院门,缠上了麻绳。
虽然北边没有什么大的野兽,虽然傅松也回来了,但时刻保持警惕心不是坏事。
他们回来时,傅欢和丫丫已经醒了,正在炕上叽叽喳喳的笑闹个不停。
听见外面堂屋里传来的动静,两人一下子叫喊起来。
“娘!娘!你去了哪啦?丫丫起来了!”
“嫂子!嫂子!欢欢也起来了!”
“知道啦!知道啦!”薛一梅一边答应着,一边将山鸡扔在角落里,在水盆里洗了洗手,急忙进了屋子。
屋子里,傅欢和丫丫正在呼哧呼哧的自个穿衣服,虽然穿的乱七八糟,但好歹知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了。
薛一梅最近有意识的锻炼她们,让她们早日具有独立的意识,就从吃饭穿衣小事上做起。
现在傅欢和丫丫都已经会自己拿着筷子吃饭了,衣服也别别扭扭的能穿上了。
“好好,欢欢和丫丫会自己穿衣服了,都是好样儿的!太棒了!来,娘亲奖励一下!”
薛一梅张开胳膊揽住她们,分别给予了奖励,每个人的脸上亲了一口,并紧紧地搂抱了一下,笑呵呵的拍了拍她们的后背。
被薛一梅夸奖了,傅欢和丫丫高兴的眉开眼笑,咧着小嘴笑得开心极了,小脑袋扬着,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薛一梅安抚了两个小的,上炕将两床被子叠了起来,枕头放在被子上,靠着窗台放好。
然后从外面舀来一盆温水,给傅欢和丫丫洗了手脸,分别给她们梳了两个包包头,让她们在炕上玩耍。
外面堂屋里,傅松将三只山鸡、一只野兔放在了地上,傅平也将捕兽夹放进了西屋的筐子里。
哥俩等薛一梅拿着水盆出来,将盆里的脏水泼在了外面后,也舀了些温水洗了手脸。
傅松洗完手脸,听着屋里妹妹和闺女传来稚嫩的笑声,忍不住心里痒痒,便掀开草编门帘偷偷的看了一眼。
炕上玩耍的傅欢和丫丫,正各自抱着自己的小布偶兔子,头碰头的小声嘀咕着什么,像是说到了开心的事,两人笑的滚到了一起,亲昵的搂抱着。
他贪婪的多看了几眼,丫丫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扭着小脑袋往门口看来,当看到是傅松时,愣了愣,然后突然看着他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个纯真、稚嫩的笑容,像一束阳光将傅松心底所有的阴霾尽数驱散,这一刻,他听见了来自心底的花开的声音。
虽然女儿还不肯教他一声爹爹,但他相信早晚有一天会叫他的。
怕自己过分亲近吓到丫丫,傅松贪婪的看了几眼,赶紧放下了草门帘,但脸上却一直挂着满足的笑容。
薛一梅去柴房抱了一大捆干柴回来,将东、西四个灶口都填满了柴火,之后,上前颠了颠鱼篓,心里有了数。
今天的鱼虾最多也就四五斤,这已经相当不错了,这意味着今天能有二百多文的收入。
这条小河还真是让她惊喜,这么多天始终没有断了收入。
她不知是河里原本就有这么多鱼,还是从山上流下来的山泉水里就自带着鱼虾,到了屋后的低洼地带自然的留了下来,如果是后者,那她真是赚到了!
不过,如果能买到鱼虾苗,还是买些放进去,要是真的将鱼虾捕绝,那才真的麻烦。
因此,北边的小河还真的要先买下来,免得以后真的养鱼挣了钱被人眼红,说三道四的。
见时辰不早了,怎么也有辰初多了,也就是早晨七点多,傅松、傅平都洗完了手脸,薛一梅就说:“二弟还是在家看着欢欢和丫丫,我和你哥去镇里一趟,以后咱家会多两口人,也热闹起来了,你看着西屋的两个灶口别灭了,一个来月没烧炕了,得老是烧烧才行!”
傅平认真的点点头:“嗯,嫂子你放心,我会看着灶坑的!”
薛一梅将鱼篓里的鱼虾混着倒出来装进一个小篮子,见今天的鱼虾除了一条二斤多的鳜鱼,其他有两条一斤来的鲫鱼,和一些小鱼里混着几个青虾,收获也算不错。
将鱼虾用布巾盖住,薛一梅有些愉悦的将盛鱼虾的小篮子放进了一个筐子里,看了看屋地上的四只山鸡和一只野兔,犹豫了一下,问傅松:“这些野物,咋处理?是卖了还是自家吃?”
傅松看了那些野物一眼,笑道:“山鸡留着家里吃吧,也卖不了几个钱,兔子卖到镇上去。”
说着,将兔子拎了起来,背起了装鱼虾的筐子,抬腿向外面走去。
薛一梅也赶紧嘱咐了傅平几句,让他注意门户,也背起另一个小些的筐子急忙追了上去。
第六十六章 有一个好嫂子
傅平见大哥大嫂先后走远了,就关紧了院门,想到家里今天会增加两口人,不光住的会很挤,吃的也会多出许多,忍不住暗暗发愁。
不管来的是什么人,也都是客人,无形中作为家里主妇的嫂子,负担就重了很多。
经过三年多的相处,傅平知道大嫂薛一梅泼辣能干,很能吃苦,心眼也很好,对妹妹傅欢也是从心里疼爱,不然也不会给傅欢喂奶吃。
而最近一段日子,嫂子表现的更是让他惊喜。
尤其是那些故事,在他面前展现了另一个全新的世界,每次想到他都万分感激嫂子对他们的良苦用心。
自从母亲去世,他的心里一直就很担心,很怕嫂子丢下他们不管,也怕嫂子会对欢欢不好,只是他不敢表露出来而已。
如果嫂子真的坏了良心,带着丫丫走了,那他也没有办法,毕竟大哥从走了就没有任何消息。
可是嫂子的表现却正好相反。
不但从西屋搬了过来,跟丫丫和他们作伴,还想尽办法挣钱,买来粮食、布头,给他们做了新棉衣、新棉鞋、新棉手套、新棉帽子。
知道欢欢想娘,还和欢欢睡在一个被窝,让欢欢不再因为娘亲的去世而日夜哭泣。
对他也是非常关心,体贴,让他孤寂冰凉的心温暖了许多。
这样的嫂子让他有一种是娘亲的感觉,也希望大哥早日回来,一家人好好生活在一起。
好在大哥真的回来了,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嫂子太苦了,希望大哥和嫂子好好过日子,再生一个小侄儿,傅家就会越来越好的。
嫂子不仅能干,还识文断字,会讲故事,心眼好,更是聪明的让他佩服的不得了。
那个什么秘方,老人只是那么一说她就记住了,还卖了那么多的钱!脑子不好使能记住吗?如果是他,他肯定记不住,也就卖不了钱了。
不过,大哥也很聪明,只是命不好。
因为家里穷,自小就很聪明的大哥却没能读书,识得几个字也是跟着张老爷子学的。
其实大哥的心底非常羡慕那些读书人,如果家里有钱,爹娘一定会送他去读书的。
这是傅平的猜测,也是傅家最真实的家境。
毕竟在靠山屯,读得起书的只有里胥李勇生家和老张家的几个孙子,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连吃的都没有,谁有闲钱去读书?再说也供不起呀!
让傅平庆幸的是,他有一个好嫂子。
据说,嫂子的爹爹虽然去世了,但却是当地有名的秀才,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母亲才给大哥娶了过来,还花了好几两银子。
他决定,以后跟着大哥学武,跟着嫂子识字,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为家里争气,将这个家和大哥一起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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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一梅跟在傅松身后出了家门,很快就见大步流星走在前面的傅松在下了山坡后,放缓了脚步,并扭头看了她一眼,很明显在等着她。
薛一梅心里一阵高兴,便加快了脚步,等到走近了两人才一前一后来到了张家铺子门口。
傅松当先一步跨进了铺子,薛一梅落后几步,就听见铺子里立时喧闹起来。
张敬信、马氏夫妻今天恰好在铺子里忙碌,里面也有买东西的屯里人,看见傅松进来,立即惊呼起来,上前和他寒暄。
“哇!是傅松?你小子终于回来了?”
“回来了,你们都还好吧?”
”好好好,你小子能活着回来就是福气呀,以后可要享福了!”
“借你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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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喧闹中,马氏从柜台里走出来,笑呵呵的使劲儿拍了傅松一巴掌,道:“你小子,终于舍得回来啦?好好好,能活着回来就好,你媳妇终于能喘口气儿了!”
张敬信也走出了柜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上前捏了捏他身上的筋骨,赞了一句:“不错,更结实了!”
傅松恭敬地给他们夫妻鞠了一躬:“大伯、大伯娘,松儿谢谢您们对家里的看顾,等我有时间再专门去看爷爷奶奶。今天我还有事,先去镇上,请您们转告爷爷奶奶,不要生我的气。”
张敬信点点头:“我知道了,你爷爷奶奶不会生你气的,你去吧,有事以后再说。”
傅松脸上带着笑从铺子里走了出来。
薛一梅没有进去,在铺子门口等着他。
见到薛一梅,傅松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薛一梅明显感受到他愉悦的心情。
薛一梅向着从铺子里出来的的张氏挥了挥手,躬身示意了一下,这才转身跟在傅松后面向屯外走去。
两人没有说话,一前一后很默契的顺着街道往屯子外走,不时的碰上屯里人互相打着招呼。
傅松见了这些人,三言两语就打发了他们,继续往前走,态度不冷不热,让碰上他的人都很尴尬,打招呼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
薛一梅只好在后面对人笑呵呵的,说笑几句,找补一下,让他们不要太难堪。
走了很远,还依稀听见后面的人低声的议论声。
“这小子,命还挺大,这样都能回来!听说一块去的人都没了,里胥已经接到了衙门的通告。”
“嘘,小点声,这个愣头青可不是好惹的,别找不自在!”
“••••••我这不是跟你说呢嘛,我哪敢惹他?!”
“知道不好惹还敢说?”
“••••••其实这小子人还不错,就是犟了点儿,手黑一点儿。”
“唉,就是命不好,走了一趟,父母都没了,你说这叫啥事儿?”
“唉,这都是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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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屯子,路上也遇到了几个去镇里置办年货的人,有男人也有妇人。
因为傅松、薛一梅走得快,超了好几个人,这些人见了傅松都很高兴,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欣喜,傅松也因此真诚了很多,话也多了起来。
薛一梅这才想起,适才在屯里街上遇到的人里,大多是和傅家关系一般的人家,或者说关系不是很好。
第六十七章 小厮
那些人话语里明着关心,却带了一丝幸灾乐祸,也不怪傅松态度冷漠。
“大伯,婶子,我们走得快,就先走了,等改日闲了再跟您们唠嗑。”
“好好好,去吧去吧,我们比不得你们年轻人腿上有劲儿,走得快。”
薛一梅、傅松两人告别了屯里人,经过一路疾行,很快就到了城门口。
门口的士兵也没咋检查二人,就让他们进了城。
到了城里,薛一梅紧走几步,气喘吁吁的追上了傅松,扬声问道:“我去东泉盛酒楼卖鱼去,顺便和他们约一下下次教他们做豆腐的步骤,你是跟着我去酒楼,还是先去找张大哥他们?”
傅松这才想起,自己当初看见薛一梅时,可不就是从东泉盛酒楼那条街上出来的?原来是卖鱼去了。
只是傅松听了薛一梅的话,看了她一眼,见她因为急着赶路,额头已经渗出了汗珠,脸也冻得通红,有些心疼的答非所问:“累了吧?”
“••••••啊?不累!”薛一梅没想到傅松会这么说,见他说完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心里觉得很窝心,就笑呵呵的道,“今天空着筐子呢,累不着!”
“•••••••那,先去酒楼吧。”傅松用行动回答了薛一梅的问题,可能觉得不好意思了,迈开大长腿,径直向东泉盛酒楼的方向走去。
见傅松害羞了,薛一梅心里高兴,走路就有些失神,不小心一下子撞在了一个男人身上,弄得她一个趔趄差一点儿摔倒,幸亏旁边伸出一只大手将她扶住了。
“对不起!”薛一梅抬起头来,抱歉的看向被她撞了却扶住了自己的男子,待看清他的长相时,忍不住一愣。
却见这名男子身材欣长,儒雅清俊,浓眉下一双深幽湛黑的眼眸却透着温和,身穿一身细棉布灰色棉袍,脚上穿着一双细棉布黑色棉靴,头上戴着一顶灰色的双耳棉帽子,脖子上围着黑色细棉布围巾,浑身散发着一股素净寡淡、闲适从容的气质,让人看着非常舒服。
见薛一梅愣愣的看着他,男子淡淡的笑了笑:“没关系。”说完,很自然的让开了身子。
薛一梅见对方没有怪自己,自己却盯着对方看觉得有些不礼貌,就又对该男子微微蹲身施了一礼,便急急忙忙的背着筐子,追前面的傅松去了。
该男子盯着远去的薛一梅的背影看了一眼,冲人群中暗暗打了个手势。
人群中一个身穿破旧灰衣,脚夫打扮的男子,暗暗点头,不动声色的跟在了薛一梅身后,渐渐的消失在了人群中。
该男子也没多停留,而是带着身边的小厮一路溜溜达达的拐入了另一条街道。
谁也没有注意,人群中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却死死地盯着薛一梅的背影看了看,急急忙忙的钻入人群不见了。
不说薛一梅、傅松去酒楼,也不说那名男子是谁,且说那个小厮。
他几乎用小跑的速度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街过巷,拐入了康平镇东南方向,直奔位于风雨坛大街中心位置的毛家大宅。
毛家大宅坐北朝南,占地颇广,是城里有数的几座豪门宅院之一,据说里面有七进宅子,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建筑的非常有格调。
毛家的大门此时关着,府里的主子们出入时才会打开,下人们出入通常走侧门或者角门。
这名小厮急火火的从侧门进了府,直奔二老爷的外书房。
此时,毛府的外书房,二老爷毛鹏翔正在吩咐手下的两名大掌柜毛贵、毛东尽快筹措一笔钱,给京城汇过去。
毛贵、毛东是毛家多年的大掌柜,毛贵掌管着毛家全国各地所有的豆腐坊,毛东掌管着毛家的所有酒楼、客栈,粮铺等铺子,两人一听钱的数额和时间,忍不住面面相觑,皱了皱眉。
毛贵忍不住说:“二老爷,要得这么急,咱账上没这么多的银钱啊,咋着也得容个时候儿。”
毛东赞同的点点头。
毛鹏翔阴沉着脸看了二人一眼,不容置疑吩咐道:“三天之内必须每人筹措十万两,当然,如果你们想换个位置的话••••••”
“别,二老爷,奴才一定按时给您筹到这笔钱!”
毛贵、毛东吓坏了,两人掌管着毛家这么多来钱的铺子,这些年不说呼风唤雨,但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出去谁都会高看一眼。
这且不说,这些年两人早就尝到了甜头,他们不敢多贪,手指缝漏下的少许钱财,也使得两人各自的家底都丰厚起来,已经堪比一般的小地主了。
可如果被主子舍弃了,不仅会失去往日的威风,家财也会坐吃山空,他们哪里敢真的忤逆二老爷?只不过想要讨价还价罢了。
毛鹏翔看着毛贵、毛东变颜变色的退了出去,脸色有些阴沉,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些年,毛家的生意看似风风火火的,赚了不少钱,实际上也只是左手进右手出,家里没有存下多少银钱。
他也知道毛贵、毛东二人难处不小,一时之间不好筹措这么大笔钱,可是,谁叫主子要得急呢?他这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咬着牙办。
至于其他暗地里的大生意,九成多都给了主子了,也不知为什么主子最近要的银钱越来越多,他都有些扛不住了,唉······
这时,外面传来小厮旺财的声音:“二老爷,小春回来了,他说有事要禀报!”
“让他进来!”
小春,就是从街上回来的那个小厮,是毛鹏翔的另一个小厮,他负责城里各处的联络,每天都会不定期的取回各地的情报。
也不知今天有没有有价值的消息,毛鹏翔心里有些期待。
在康平镇,毛家有两个豆腐坊是暗处的联络点,有的是负责搜集康平镇附近的有关信息,有的负责接收外地的消息,为了掩人耳目,送消息来的人通常会扮成买豆腐的客商,再由小春取回来。
“二老爷!”小春进来后给毛鹏翔施了一礼,递上一个小竹筒后,然后凑到他跟前低语了几句。
“你说的是真的?”毛鹏翔听了小春的话,忍不住大吃一惊,手里的竹筒差一点儿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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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男主,呃······柚皮只能说傅松只是男主之一,这是个性格很复杂的人物,本书慢热,剧情不能透的太多,请大家不要着急,欢迎大家对本书提出宝贵意见,谢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打赏,祝大家周四快乐,阅读愉快,么么哒!
第六十八章 宿致远
毛家的豆腐坊不仅仅在康平镇上是独一份,就是在整个大周朝也被毛家垄断了,不仅仅是陈家的酒楼,可以说大周朝全国各地市镇上所有的酒楼和住户都得从毛家买豆腐。
也有些小门小户偷偷做豆腐的,都被毛家查知后强势的一一吞并了,之后除了毛家,再也没有人敢做豆腐卖了。
虽然他知道陈家要想弄一份豆腐秘方轻而易举,却因为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原因,不得不从毛家买豆腐。
但有了豆腐秘方就不同了,陈家如果带头脱离毛家的控制,其他人就控制不住了,他们可以从陈家买豆腐啊!
这对毛家不得不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不说豆腐带来的巨大利润,毛家之前的使命就是暗中监视陈家酒楼,就算双方都知道豆腐坊只是毛家的一种掩护手段,陈家也得捏着鼻子接受。
他最担心的是,主子会不会埋怨自己办事不力,从而厌弃自己?失去全国的豆腐市场意味着什么,绝不是豆腐的价值那么简单!主子如果不用自己了?那毛家以后••••••
究竟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让他知道非活剐了他!
“毛重!”毛鹏翔思忖了一会儿,立即冲着外头扬声喊了一声。
“奴才在!”一身黑色劲装的毛重,从书房旁边的大树上无声的落了下来,须臾间人就进了书房,躬身侍立在了毛鹏翔下首。
“立即查清卖秘方的是何人!”
“是!”
•••••••••••
而此时在南大街的一间名为“南北易货”的货站铺子里,之前穿灰色棉袍的男子带着小厮,已经坐在了货站后院,平常掌柜休憩的正房屋子里。
“大少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铺子掌柜宿长贵惊喜的将宿致远迎到了屋子里,伙计阿财高兴的给大少爷鞠了一躬,立即下去沏茶去了。
是的,穿灰色棉袍的年轻男子就是康平镇上宿家的大少爷宿致远。
宿家在康平镇算是一流世家,货站在全国的大中城市中名声显赫,可以说引领了大周朝的时尚潮流,因为货品都是外藩舶来品,深受中上层人士的喜爱。
据说宿家在南边沿海有好几十艘大船专门去外藩各国进行贸易交易,每年的利润相当可观,同时还有两个船坞基地和几个造船厂,既能造船又能修船。
但因为宿致远为人低调,因此并不显眼。
不过,大家都知道宿家背后的背景很深,也就心照不宣的相安无事。
宿致远昨天晚上才从南边回来,今天早饭后想查看一下货站的交易情况,就带着小厮宿安溜达着想到货站看看,没想到在半路上碰上了薛一梅、傅松夫妻,这才打发暗卫宿二去查看一下。
据他所知,毛家的豆腐在大周朝可是独一份,凡是会做豆腐的人家慑于毛家背后的势力,都偃旗息鼓不敢和毛家争利,而改行做别的了。
这件事自然极不正常,也极不合理,简直可笑极了!谁能想到堂堂大周朝简单的豆腐行业被毛家一家垄断?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却没人敢揭穿这里面的内幕,就让这种反常的事情一直延续了下来。
他也因为毛家背后的势力太大,豆腐行业涉及不到宿家的根本利益,懒得和毛家对上而没有理会,不就是豆腐吗?宿家就算天天吃能吃多少?
不过,刚才碰上的那位小妇人可能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还敢在大街上嚷嚷出来,这让他心里生出一份兴味来。
东泉盛酒楼?陈家吗?呵呵,看样子燕王萧睿也忍不住了,想试着改变一下格局了,自己的主子也是忍耐的够久了,也该适当的做出一番试探举动了。
只是不知双方博弈会不会伤及无辜?
想到刚才小妇人那双清澈美丽的大眼睛,那淳朴、率直的样子,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呀,但愿她能扛得住毛家的报复吧!
宿长贵将这个月的账本拿来小心地放在了宿致远面前的炕桌上,恭敬地侍立在下首,等着大少爷询问。
阿财端着新沏的毛尖轻轻地放在了宿致远的左手边,然后悄悄地退了下去。
宿安留在了外面院子里,隐身在一棵树后,机警地留神着周围的动静。
宿致远坐在热乎乎的土炕上,从容的拿起账本翻看着,手里端着那杯茶取暖。
屋子里虽然搭了火炕,但还是有些冷。
宿长贵见大少爷暂时没有什么问自己的,就急忙出去吩咐阿财拿个炭盆过来,给大少爷取暖。
他知道大少爷武艺高强,深不可测,并不畏惧眼下的寒冷,但他还是愿意尽其所能让大少爷暖和一些。
等阿财将炭盆点燃端过来时,宿长贵却发现宿二走进了货站。
此时的宿二已经换了一身普通客商的打扮,穿着一身黑色细棉布棉袍,带着一顶双耳棉帽子,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哎哟,客官您来了?想要什么?我们这里货可是最齐全、质量最好的,在康平镇可找不出第二家!”宿长贵急忙撇下阿财迎了过去,亲热的招呼着。
“是吗?那我可得好好看看,我老母亲要过寿了,想挑个稀罕东西给她,不知你们这里有啥好东西••••••”宿二看了铺子里买东西的客人一眼,上下打量着铺子里的东西,嘴里迎合道。
“呵呵,那您可来着了!我们这里就是不缺稀罕东西,您里面请,好东西可都在后面呢。”
宿长贵说着,将宿二给引到了后面,临走给阿财使了个眼色。
阿财会意的急忙将炭盆送去了屋子里,告诉大少爷宿二来了,便立即出来去了前面,掩上了通往后院的木门,和另一个小伙计阿福,招呼铺子里的客人去了。
宿二随着宿长贵进了院子,机警地四下看了一眼,一闪身进了正房东屋。
宿长贵看了宿安的方向一眼,选择了另一个方位,隐在了一棵大槐树后面。
宿二进来后,躬身向宿致远施了一礼:“大少爷!”
“嗯,说吧,那夫妻二人是哪里人?”宿致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问道。
第六十九章 一看就不好惹
“就是附近靠山屯的山民,男的叫傅松,刚刚服徭役回来,女的叫薛一梅,最近经常给东泉盛送鱼,可能不知道里面的道道儿,将豆腐秘方卖给了东泉盛。”宿二认真回道。
之所以这么快就掌握了薛一梅夫妻的情况,是因为这些日子东泉盛太过火热,冬季活鱼吸引了镇里许多有钱人来这里消费,他的视线自然也跟着转移到那里。
作为东泉盛唯一的活鱼供货商,薛一梅的底细他早就查的一清二楚,恐怕陈家也是表面上不动声色,傅家的底细肯定也早就掌握了。
“哦?陈贵不是不识数儿的,能将秘方买下来,说明燕王有过交代。”宿致远微微眯了眯眼睛,目光里闪过一丝了悟。
“是!属下也是这么猜测!”宿二点了点头,非常认同主子的话。
“嗯,有点儿意思了,”宿致远想了一会儿,吩咐道:“这样,你暗中派人盯着点儿,要是••••••傅家有什么危险,就帮一把!”
“是!”宿二躬身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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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一梅不知道自己在街上喊了一嗓子,却给自己今后带来了不小的麻烦,直逼本来还算和谐的婚姻。
此刻,她背着筐子气喘吁吁的追上了已经放缓脚步等着她的傅松,两人一前一后到了东泉盛酒楼的门口。
因为时间尚早,酒楼门口孙喜和李二正拿着扫把在打扫门前的空地,见薛一梅、傅松先后走了过来,两人对视了一眼,李二抢上一步笑呵呵的冲着薛一梅说:“大嫂,你来的好早哇,快进去吧,掌柜的正等着你呢。”
现在薛一梅已经成了酒楼的贵客,已经不需要进去通禀了。
孙喜恭敬地向薛一梅颔首示意,拿着扫帚继续扫地去了。
薛一梅也笑着向两位小二点点头,看了傅松一眼,带头走进了酒楼。
傅松见薛一梅和酒楼里的人这么熟悉,若有所思的跟在了薛一梅后面,可就在想要进门时,被李二拦了下来。
“哎哎,你谁呀?愣头愣脑的不说一声就往里闯,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懂不懂规矩?我让你进了吗?”
傅松差一点儿撞上冷不丁拦过来的李二,见这个小二做张做势的狗眼看人低,一张俊脸忍不住阴沉下来,紧紧地盯着他刻薄的嘴脸,低沉的嗓音裹挟着冰碴直逼向李二:“你说啥?!你再说一句?!”
傅松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慑人气息,一双桃花眼微微眯着,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高大的身躯倏地凑近李二,像座山似的直压下来。
李二觉得周围一股无形的威压突然向自己逼来,让他觉得面对的不像是一个人类,倒像是一条伺机攻击他的阴冷的毒蛇,顿时吓得腿都软了,脊背上倏地冒出了一层冷汗。
薛一梅见了,急忙走到傅松跟前,看着李二解释道:“李小哥儿,这是我丈夫,是跟着我卖鱼来了。”
刚才她也听见了李二的话,见傅松俊脸难看,俏脸忍不住也沉了下来,看着李二质问道:“咋地啦?为啥不让我丈夫进来?”
“没••••••没有没有,小的不知道您是••••••大嫂家里的,对不起,小的真是该死,都是小的有眼无珠,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请您请!嘿嘿••••••”李二擦了擦脸上的汗珠,结结巴巴的把路让了出来。
心里不禁暗骂自己真是瞎了眼,这人一看就不好惹,没看孙喜那孙子都没管吗?自己没事儿拦住这活阎王干啥。
这人既然是跟着薛一梅来的,那肯定不是坏人••••••就算是坏人,责任也是五五分成,有孙喜那孙子顶缸,跟他有个屌关系?自己还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傅松阴沉着脸没再吭声,阴冷的看了李二一眼,神色淡定的进了酒楼,他机警地四下张望了几眼,见没有什么异常,便老实的跟在了薛一梅身后。
薛一梅安抚的看了他一眼,带着傅松径直进了后院。
听到动静的陈贵从东厢房迎了出来,笑呵呵的说:“大妹子好早,一路辛苦了,那啥,今天有空闲吗?是不是准备教授做豆腐?“
不等薛一梅开口,看了她背后空着的筐子一眼,脸上有些失望:”哎?今天没有鱼啊?”
“陈掌柜也很早哇,你可说错了,今天还带来一些鱼虾,就是少了点儿。”薛一梅也高兴地说着,扭头将后面的傅松让了出来,傅松背后的筐子自然也呈现在面前。
见陈贵有些愣怔,薛一梅给双方介绍道,“这是我丈夫傅松,这位是酒楼的陈掌柜。”
陈贵的目光对上傅松面无表情的俊脸,愣了一下,似是对傅松浑身的气势有些意外,但他毕竟见惯了各种客人,习惯长袖善舞,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很客气的对傅松点了点头,目光特意盯了傅松背后盛鱼的筐子和手里的兔子一眼,却仍然看着薛一梅说:“先让人称一下吧,然后我们再谈其他的事情。“
“好!”薛一梅也没意见,她还想去雇一辆骡车或者驴车,然后去买东西,再去傅松他们租赁的小院去接人呢,因此也不想多耽搁。
陈贵招呼两个过秤的小伙计过来,很快过了秤。
鱼虾一共是五斤二两,因为虾少,就全部按照鱼的价格算的,四十八文一斤,共得银钱二百五十文,给算的整数多算了。
算完了帐,付清了银钱,薛一梅将钱装入了钱袋里。
陈贵盯着傅松手里的兔子,说:“傅大兄弟,你这兔子卖给我们吧,我保证给你个实惠价。”
傅松颠了颠手里的兔子,盯着陈贵问了句:“多少钱一斤?”
陈贵上前查看了一下兔子的毛色和大小,摸着下巴想了一下,说:“我给你三十文一斤,怎么样,够意思吧?”
傅松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毛,将兔子扔在了地上:“好,卖给你们了。”
第七十章 车马行
以前他卖兔子,最多十文就顶天了,有时也就六七文、四五文一斤,野鸡更便宜,一只鸡能卖十文就不错了,没想到酒楼的价钱这么高。
他以前都是卖给收山货的杂货铺,早知道卖给酒楼就好了。
傅松不知道,因为靠近山里,酒楼并不缺寻常的野物,像山鸡、兔子之类的,普通山民就能逮到,但大型的野物像野猪、狍子、老虎、鹿之类的就太缺乏了。
因此,山鸡、野兔通常也就是二十文左右一斤,今天陈贵完全是看在薛一梅的面上,才给了这么高的价钱。
野兔过了秤,不到十三斤,按照整数算的,共得银钱三百九十文,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陈贵吩咐账房付了帐,傅松将三百九十文钱递给了薛一梅,并没有装进他怀里的钱袋里。
薛一梅有些意外,但还是接过了傅松递过来的银钱,装进了怀里的钱袋里。
傅松手里已经有了二百文钱,如果没有大花销,是可以应付一些日常零花的。
卖兔子的钱他给了自己,让薛一梅对傅松的观感愈发的好了,心里也很受用。
自己毕竟对傅家掏心掏肺,傅松如果不是太混蛋,就会知道该如何对待自己,好在没有让她失望,傅松的举动证明他还是有良心的。
”不知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这里人员都准备好了。”陈贵见银货两讫,就看着薛一梅问道,脸上带着一丝急切。
其实,昨天薛一梅走后,他就紧急采买了一系列设备,像磨房、石磨、毛驴等软硬件设备都准备好了,安排了一个可靠的人吃透了操作规程,尝试着做了一遍豆腐。
只是总觉得还有些欠火候,豆子和水的比例、豆浆和石膏的比例掌握不是太好,不是老了就是嫩了,他想让薛一梅实际指导一下,做到万无一失。
薛一梅自己其实也是半吊子,有的只是理论水平,至于火候,只能熟能生巧,在实际操作中自己摸索了,她能有什么好经验?
可是,毕竟自己比酒楼的人见识多一些,这些话哪能真的说出来?因此,见陈贵有些着急,想了想说:“陈掌柜,我今天家里有客人,得去街上采买一些必需品,还得回家安置一下,恐怕今天是不成。”
陈贵有些不高兴,毕竟当初说好了的,薛一梅得负责教会制作流程,因此,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温和的问了句:“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薛一梅看了傅松一眼,说:“明天吧,明天我早早来,让你们的人等着我。”
“好吧。”陈贵也看了一旁脸色不好看的傅松一眼。
心里暗忖,这个男人气场还真是强大,这多亏就是个普通的山民,若是有一天身居高位,这气势就得吓死人。
和陈贵约好明天的时间,薛一梅、傅松从东泉盛酒楼出来,直奔位于北大街的平康里胡同。
平康里胡同在北大街的最西边,是一条南北胡同,这里居住的均是城里的最底层贫民。
在胡同的最北边有一块用木栅栏围住的地方,面积很大,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是康平镇骡马交易的地方,也就是车马行。
薛一梅和傅松走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车马行。
傅松对这里一点儿也不陌生,这些日子这里可没少来,因此,到了车马行后,傅松就一马当先,进去和那些车夫搭讪起来。
薛一梅四下打量了一下,没想到这个车马行面积还挺大的。
车马行冲着胡同口有一个简易的大门,以大门为中轴线一分为二,留出了一条通道,用木栅栏分成了东、西两个区域。
东边是骡、马、驴、牛牲畜交易的地方,盖了几排简易的马棚,用木栅栏圈起来,食槽、草料、水桶一应俱全,与之配套的还有各种各样的新马车、骡车、驴车、牛车和马鞍、鞭子、褡裢等物品,这些物品搭在横木上,品种非常齐全。
西边则是各种马车、牛车、驴车、骡车等车辆,是用来租赁的,这些车在里面并没有用木栅栏一个个圈起来,以方便车辆出入。
见薛一梅四下张望,里面不管是租赁的,还是卖车马的,都纷纷聚到她身边,介绍自己的东西有多好,一个个都快说出花来了。
“大妹子,买车不?我这辆驴车可结实呢,下地拉庄稼,出门走亲戚都行,老实惠了!”
“大妹子,我这辆骡车可是真实诚,走远门杠杠的,保证不会扯后腿,二十年内保证不带坏的!”
“大妹子,我这牛车可是下地的好帮手,既能耕地,也能出门探亲戚,要置办车辆还得买牛车!”
“哎哟,要说买车还得是马车,多体面,让人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不会让人小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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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不错,那到底多少钱呐?”薛一梅也想了解一下行情,便顺便问了问价钱。
车主们见薛一梅问的认真,也纷纷报出了最低价。
薛一梅这才知道,一辆驴车十几两银子就能买下来,牛车、骡车得二十几两银子,马车贵一些,置办下来得三十几两银子。
这时,傅松和一个车主谈好了价钱,带着一辆半旧的骡车走了过来。
车夫叫李苍,大家都叫他老苍头,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等个子的男子。
老苍头穿着一身破旧的黑色粗棉布棉袍,上面补着几个补丁,头上戴着一顶破旧的黑色粗布棉帽子,脚上棉鞋外面套了一双草鞋,一看家境就不是很富裕。
薛一梅没问车费多少钱,和老苍头打了招呼后,就把自己下面要去的地方和需要买的东西报了一遍,让他心里有数,好安排行走路线。
老苍头听完后,让傅松、薛一梅上了骡车,鞭子轻轻甩了个鞭花,骡车就出了车马行,顺着胡同走到胡同口,往东走了一段路后,就到了扇子面胡同。
傅松的两个生死弟兄,张虎和小豆子就住在这里。
扇子面胡同和平康里胡同紧挨着,也是南北胡同,这里的住宅普遍是小矮房,小院子,住户也是最穷苦的贫民。
第七十一章 见面
这里环境很差,就算是冬天,街上堆积的垃圾也散发出难闻的气味,街上一些穿的破破烂烂的小孩子不时的追逐着野狗奔跑欢叫,也有一些面色不好、身子瘦弱的老年妇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扯闲篇,倒也有一番穷人家的欢乐趣味。
傅松他们租住的小院子在胡同的东面,最北面那排靠东头的一家。
低矮的院墙,破旧简陋的院门,屋顶和墙头上长着几蓬衰草,在寒风中随风摇曳,显得小院更加的荒凉和衰败。
到了门口时,傅松让老苍头在街上等着,他带着薛一梅下了车,径直到了门口敲了敲门。
“谁?!”院子里传出一声低沉的询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
随着话音,一串轻轻地脚步声到了门口,却没有开门。
“大哥,是我,开门吧!”傅松知道刚才是张虎,立即提高了声音回道。
只听里面门栓的拉动声,木门一下子打开了,张虎有些拘谨的站在门口,紧张的看向了站在后面的薛一梅。
傅松看了薛一梅一眼,介绍道:“这就是张虎,张大哥!”转头又看着张虎说道:“大哥,这是,我媳妇,你弟妹。”
“见过张大哥!”薛一梅非常恭敬地冲着张虎半蹲着施了一礼,脸上带着明显的尊重和敬意。
她知道傅松他们这次结下的生死情,是非常珍贵的,就冲着他们不顾生死的护着傅松,她也要好好善待他们。
张虎一双豹子眼里此时却有些错愕、意外和感动,心里觉得非常熨贴,也替自己的兄弟高兴。
薛一梅的神情瞒不了久经风霜、历尽坎坷,看尽世间冷暖的张虎,本以为会看到勉强为难的脸色,却发现薛一梅是发自内心的尊敬自己,这让他悬在心底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谁不想找个地方安安分分的过日子?
可是他这个年纪已经快三十了,身无分文,穷的连饭都吃不饱,谁愿意嫁给他?只能在能干动的时候积攒下一笔钱,留着养老。
可老了就算有钱也得有人愿意伺候你,谁敢保证你花了钱别人就会真心的待你?
能被傅松收留一开始他根本不敢相信,等到傅松真的回家去了,他的心却提了起来,昨夜一宿都睡不着。
小豆子也是兴奋地好久才睡着,和他说了许久的话,跟个话唠似的。
他想到了傅松说服了他媳妇会接受自己和小豆子,却没想到薛一梅会直接到小院来。
见了薛一梅,张虎从她对待自己的态度上,就知道这个弟媳妇是个善良的女子,看样子并不讨厌自己,这让他反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那个,弟妹,快••••••快进来,你看里面乱七八糟的••••••”张虎有些手足无措,话都有些结巴了。
他摸了摸头,觉得不合适,又把手放了下来,魁梧的身子赶紧闪在一边,给薛一梅让出了一条路来。
薛一梅看着样貌有三十多岁的张虎,此时却像个孩子般拘束,一双豹子眼里闪动着感动和惊喜,魁梧的身躯微微前倾,那是对自己的尊敬和感谢。
这一刻,薛一梅觉得张虎性情还真是淳朴,傅松能有这样的朋友在身边,真的是他的运气!
”大哥,二哥?!嫂,嫂子?!”
这时,在屋里不知不觉睡着的小豆子,被院子里的动静惊醒了,他急匆匆的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当看到院子里除了大哥二哥还有一个妇人时,有些迟疑的停住了脚步,下意识的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眼,有些不确定的看了过来,他怕薛一梅嫌弃他!
“这是三弟小豆子!”傅松笑着瞪了小豆子一眼,介绍道。
薛一梅刚才对张虎的态度,让傅松非常满意,觉得薛一梅真的是太贴心了!
虽然当初娶她时花了五两银子,母亲也极力成全了亲事,但说实话傅松对薛一梅的感情真的没有多深,毕竟当初相处了仅仅五天他就走了,之前谁也没见过谁。
他只记得新婚时的薛一梅很羞涩,据母亲说在娘家还是才女。
但临走时他就发现,薛一梅别看是才女,并不娇气,性情很泼辣,干活也利落,这也是他临走放心的原因。
现在看了她对张虎的态度,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毕竟自己将张虎、小豆子带回家很鲁莽,也很草率,在傅家眼下连饭都吃不饱的情况下很不合适,如果薛一梅耍性子不愿意他也能理解。
可是,从昨晚,薛一梅的态度就很端正,没有一丝勉强,这让傅松心里对她非常感激,也非常感动,觉得母亲给自己找的媳妇很通情达理,很贤惠,自己一定是上辈子烧了高香,能娶到这样好的媳妇。
“三弟!”薛一梅可不知道傅松此刻在想什么,她看着眼前这个半大孩子,漂亮的不像话,却瘦弱的像是一根竹竿,一阵风都能刮走,不知道该如何行礼,只好冲着他真诚的笑了笑。
“还不快来见过你二嫂子!”傅松醒过来,见小豆子好像傻了一样,忍不住呵斥了一声。
小豆子扭扭捏捏的走了过来,脸上红红的,冲着薛一梅胡乱的施了一礼:“小豆子见过二嫂子!”
薛一梅见张虎和小豆子都有些紧张和拘谨,就真诚地说:“大哥,三弟,家里虽然简陋,但总算是个家,我和孩子们都盼着你们快回家呢,只要你们不嫌弃,咱们就是一家人,永永远远的生活在一起!”
“哎哎,不嫌弃不嫌弃,呵呵,我巴不得和哥哥嫂子天天住在一起••••••哎,大哥,你捅我干啥?”小豆子见二嫂子丝毫没有嫌弃自己,一下子就活泼起来,高兴的咧着嘴笑个不停。
张虎怕他在薛一梅面前失了分寸,忍不住捅了他一下,看着薛一梅不好意思的笑道:“呵呵,弟妹,你多包涵,三弟,三弟他不懂事,嘿嘿••••••”
“没事儿没事儿,这才是一家人呢!”
薛一梅看着他们亲密无间的样子,忍不住会心的笑了笑,心里却有些羡慕他们之间的真挚感情。
第七十二章 大采购(一)
傅松见薛一梅真的不嫌弃自己的两个兄弟,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薛一梅的身上有一种山沟里别的女人没有的品质,那就是大气和善良,这一点让傅松很是骄傲和自豪!
说笑了一会儿,薛一梅跟着傅松三人进了屋子,她也有机会打量了一下这个小院。
这是一个简单的一进院子,正房是一明两暗的三小间,两边各有两间厢房,别看简陋破旧,却打扫的干干净净。
薛一梅让张虎、小豆子收拾一下衣服和东西,外面还有车在等着呢,早日采买完了,好回家做饭。
这第一顿饭,怎么也得弄得像样点才行。
其实,他们也没啥可收拾的。
他们三人身上都是穿了一冬的破旧的棉衣、棉鞋,各自的包袱里也只有一身歪歪扭扭补了几个补丁的破旧单衣和一双破旧的夹鞋。被褥都是房东的,得给人家留下。
小豆子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张虎身上也只有傅松临走时给他的几文钱而已,这也是傅松坚持要回家的原因。
傅松三人将各自的包袱收拾好,将院门从外面锁上,便上了外面的骡车。
这个小院当初交了半年的租金,现在还有四个多月的期限,因此只要将院门锁好就行,反正里面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小偷都不会光顾这里。
因为小豆子大病初愈,身子还很瘦弱,薛一梅就让他靠着车帮坐着,张虎和背着筐子的傅松跟着骡车在外面走,薛一梅也背着筐子坐在了骡车的后车辕上。
这个骡车是敞篷的,没有车棚的那种,但在车帮上和前后都有活板加高,这样可以装载更多的东西。
按照薛一梅和傅松的购物安排计划,老苍头去了辘轳把胡同,那里有各种铺子,而且价格低廉。
骡车先停在了杂粮铺门口,薛一梅等车停稳就从车上跳了下来。
粮铺里有好几个买粮食的客人,老宋和廖大嫂带着几个小伙计正在忙碌。
见薛一梅进来,廖大嫂急忙迎了上来,问:“大妹子过来啦?今天买点儿啥?”
薛一梅看了跟着进来的傅松一眼,询问的说:“咱们多买点儿荞麦面、高粱米和小米,然后再买点儿大米和白面,你看行吗?”
跟在后面进来的张虎一听,急忙阻拦道:“可别,细粮可贵了,咱哪儿吃得起?”
说实话,之前没去服徭役前,傅松也很少关注家里的琐事,都是父亲母亲操持。
但也知道一顿吃多少米,粗粮多少钱一斤,细粮也只是模模糊糊有个概念,从家里之前很少吃细粮来看,细粮价钱肯定低不了。
但考虑到快要过年了,不说几个大人,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呢。
现在手里有钱了,就让孩子们过个高兴年吧,也让大哥和三弟解解馋,补补身子。
于是安抚的拍了拍张虎的肩膀,冲着薛一梅点点头说:“好,你看着买吧。”
薛一梅见张虎脸色有些愧疚,便也安慰道:“大哥,没事儿,咱家这些还是吃得起的。”
张虎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说他和小豆子不去傅家了?带着他去外面闯荡去?就算有这想法,这会儿也不能说出来。
于是,薛一梅买了二百斤荞麦面、二百斤高粱米,一百斤小米、一百斤白面、一百斤大米,自然,买的都是陈米、陈面。
荞麦面三文一斤,二百斤就是六百文;高粱米六文钱一斤,二百斤就是一千二百文;小米八文一斤,一百斤就是八百文;白面和大米二十八文一斤,二百斤五千六百文,总共加在一起是八千二百文,也就是八两零二百个铜钱。
薛一梅一下子买了这么多东西,把个廖大嫂高兴的合不拢嘴,连连招呼伙计帮着将米袋搬上骡车,最后算账时还少要了十文钱。
付钱时,看着薛一梅眼都不眨的将八两多银子给了出去,张虎心疼的直哆嗦。
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他和小豆子在傅家真的住下来,傅家该付出多大的代价,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虽然傅松夫妻没有任何抱怨,心甘情愿的收留他们二人,可长期下去,家境不富裕甚至还很贫穷的的傅家真的能负担得起吗?何况他们和傅松也只是朋友情,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们有啥理由心安理得的住下去?
把粮食装上车,傅松、张虎和老苍头给一直在车上没有下来的小豆子挪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用粮食口袋围了一个窝,让他坐的能舒服点儿。
因为还得去买别的东西,薛一梅就没上车,和傅松、张虎一起,背着小筐子跟在车边。
薛一梅见张虎自从买了粮食后脸色就变得很难看,应该是看见买粮食花了这么多钱心疼了,因为愧疚产生了压力。
于是边走边轻描淡写的说:“大哥,你别担心会吃穷我们,说实话,年前家里没啥事儿可以轻松一些,等过了年我可是指望着你们给我干活儿呢,到时你可不能喊累!”
张虎不相信傅家会用到自己,以为薛一梅在安慰他,苦笑道:“弟妹,你就不要再糊弄我了,我••••••我就是个闲人,废人,会干啥?除了有把子力气,下个地、打个猎啥的还能伸把手,其他的•••••我也不会呀!”
“大哥,我可没骗你,”薛一梅认真的看着他,掰着手指算给他听,“年前我打算将北边的小河买下来,得踅摸鱼苗、虾苗,还有,如果银钱凑手,我还想将东北那边的那小山坳买下来,得好好拾掇拾掇,家里还有二亩地过了年我打算种稻子,得培育稻苗••••••事情老多了,没有你们,我和傅松就得累死!”
她说的是真的。
她想把傅有海夫妻坟茔里面的小山坳买下来,那里估计能有二十几亩地,虽然几乎四面都是悬崖峭壁,只有南边一个小出口,里面也杂草丛生,灌木丛和树木也占了很大部分,除了有些蘑菇、木耳、野菜啥的,也没什么好东西。
第七十三章 大采购(二)
但打理好了,春天可以种些麦子、高粱、豆类等作物,秋季收获后,冬季可以搭建大棚,种些时令蔬菜卖。
而靠山屯的冬季比较漫长,新鲜的青菜下来还早呢,估计怎么也得明年五六月份甚至七八月份才能吃上青菜。
如果能把那个小山坳买下来,说不定真的能心想事成,给家里挣一笔钱。
而因为傅松的回归,还带来了张虎和小豆子,家里就有了现成的好劳力,虽然吃用上会花些钱,但用处还是蛮大的,这一点薛一梅看得很清楚,因此并没有因为花钱太多舍不得。
有舍才有得嘛,就看你从哪个角度看问题喽,反正在她看来她还是赚了的。
再说今天虽然买了这么多的粮食花了不少的钱,但也不是一天就吃完的,怎么也得吃些日子。
这也是赶上过年,买了不少细粮,想让大家过个好年,等过了年,细粮也只能留着给孩子们吃,大人们哪里还能吃细粮?
傅松默默地走着,没有错过薛一梅和张虎之间的对话,心里不禁对薛一梅又有了新的认识。
说实话,刚才在粮铺里,他嘴上没说,心里也和张虎一样心尖都在滴血!
他没想到让张虎、小豆子住在自家,花费会这么大!
仅仅粮食这一块就花了八两多银子,这可是一般人家攒一辈子的银钱,就这样轻飘飘的花出去了!虽然他也知道这些粮食会吃些日子,可是,他可没有信心短时间内能挣多少多少钱,供上一家人的吃喝。
张虎说得对,他也只是有一把力气,进山打猎又能打到多少?而且看今天酒楼给的价钱,已经是最高价了,得打多少猎物才能挣到八两多银子?何况接下来还要买其他的东西,被褥、衣服鞋袜可都是大头,他都不敢想接下来还会花多少。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将张虎、小豆子接到家里来有些莽撞了,完全没有考虑到家里的实际情况,能不能承受得了,这一点他就比较佩服薛一梅了。
她肯定早就知道会花费这么多,却没有任何迟疑的答应了他的要求,就冲这一点,不得不说薛一梅骨子里具备男人都没有的豪气和善良。
只是,大话既然已经说出去了,他就不能出尔反尔,让兄弟们寒心,只能尽他所能带着张虎进山打猎,希望给家里多挣些钱,贴补一下。
如果没有来钱的道儿,薛一梅手里不到五十两的银子,可架不住这么花!
其余一百五十两银子,他没打算在内,那些钱他打算将来供二弟读书和盖房子,还要给妹妹和丫丫准备嫁妆,是不准备都花在张虎、小豆子身上的。
再是生死弟兄,也不能将家底全都露出来,人都有私心,他也不例外。
因为接下来需要买的东西就在附近,因此骡车也没咋动地方,只是往前走了一段路,让开了粮铺门口,停在了粮铺斜对过的鸿记布庄。
薛一梅走到布庄门口向里看了一眼,见里面有几位妇人正在挑选布料,就对傅松说:“你和张大哥在外面等着吧,我买完了布料再招呼你们。”
傅松也发现布庄里面都是一些妇人,本没有打算进去,听了薛一梅的话,便点点头,和张虎走到一边,等候着薛一梅。
薛一梅微微松了口气,背着小筐子,迈步进了布庄。
她可真怕了再让张虎知道又花了多少钱,不然还以为她这是故意的呢。
在柜台里面忙碌的鸿婶一见薛一梅进来,就热情招呼道:“大妹子过来啦?今天买点儿啥?有新到的布料,样子可好看了,快过来看看。”
薛一梅四下看了看,见老板史鸿带着几个伙计在招待几个妇人,就径直向鸿婶走了过去。
柜台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布料,有粗棉布,有细棉布,还有少部分一般质量的绸布,花花绿绿的很是抢眼。
鸿记布庄面对的是贫民阶层,因此进的货品没有高档布料,大多是中低等布料。
薛一梅翻看了一番布料,又四下看了看,问:“我想买做好的棉衣、单衣、棉鞋和被褥,再搭配一些被罩、床单,你们这里有吗?”
鸿婶一听薛一梅这次买这么多,高兴的说:“有有有,多大的都有,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去。”
说着,招呼另一边的一个小伙计跟她去后面搬货去了。
不一会儿,鸿婶和小伙计就把柜台堆满了,一个个大包袱打开,各种棉衣、单衣、棉鞋、被褥、被罩、床单应有尽有,让薛一梅差点儿看傻了。
她这才发现,千万不要小瞧古代人的智慧,人家的脑子好使着呢,这做工、花色搭配比后世的机器缝制的强的多呢。而且这些棉衣和后世的棉衣有些相似,不是单纯的长身棉袍,而是上袄下裤,一看就是给底层百姓预备的,干活儿方便呐。
薛一梅根据傅松、张虎身高和脚的大小,先给傅松挑了一身最大号的棉衣、棉鞋,棉衣颜色均是黑色的,外罩颜色均是鸦青色的。
给张虎挑了一身中等型号的棉衣、棉鞋,棉衣是灰色的,外罩颜色是黛蓝色的。
小豆子和傅平怕他们长得快,给他们挑的棉衣大了一号,棉衣、棉鞋是青灰色的,外罩颜色是竹青色的,鞋子倒是合脚挑的。
因为还在守孝,薛一梅给傅欢和丫丫各自挑了一身颜色浅淡的衣服,里面的棉衣是茄皮紫色的,外罩上衣是丁香色,裤子是鹦鹉绿色,鞋子是果灰色的,上面还绣着浅淡的玉兰花,非常漂亮。
薛一梅的棉衣,裤子是竹青色的,棉袄是丁香色的,外罩裤子是蓝灰色的,上衣是驼色的,棉鞋是果灰色的。
之后,又挑了七床单人被褥、被罩和床单,傅松和张虎的都是大被褥,是五斤的棉花,其余人的被褥就是一般的单人被褥,四斤的棉花。
四个大小男人的被褥和被罩、床单颜色都是藏蓝色的,薛一梅的被褥是果灰色的,被罩和床单是铜绿色的。
第七十四章 大采购(三)
傅欢和丫丫的被褥是秋香色的,被罩和床单是藕荷色的,也算是给孩子们一点儿亮色。
床单、被罩和外罩都是买的双数,方便换洗,棉衣和被褥只每人买了一套,目前来说,薛一梅已经尽了全力了。
之后,薛一梅又买了两袋子布头、两袋子碎棉花和一些软和些的粗棉布,最后还买了两大块硬实的竹青色麻布和两床很大的拆洗后的旧褥子。
布头留着做夹鞋、袜子、手套、棉帽子、布偶等用,软和些的粗棉布用作里衣的布料,裤衩、背心等,旧褥子打算铺在东西两屋的炕上,麻布当做炕单铺在旧褥子上,这样就算白天不摊开被褥,在炕上呆着也会暖和些。
被褥、被罩、床单和棉衣、棉鞋,薛一梅买的都是粗棉布,眼下薛一梅还穿不起细棉布,就算粗棉布,也已经是薛一梅的极限了。若不是卖了秘方,得了些银钱,张虎、小豆子就算来了,别说还有得穿,恐怕还得挨饿。
这一通大采购真的是花了血本了。
傅松和张虎的五斤的棉被就是三百五十文;褥子都是单人的,二斤棉花,都是一个价,二百文;床单一百文;被罩二百文;棉衣一身三百文;外罩一身二百文;棉鞋一双一百五十文。
薛一梅、小豆子和傅平的棉被、床单、被罩、棉衣、外罩和棉鞋价格是一样的,四斤的棉被三百文;褥子、床单、被罩和傅松的是一个价格,一身棉衣二百五十文;外罩一身一百文,棉鞋一双一百文。
傅欢、丫丫的棉衣一身是一百文,棉鞋每双八十文,外罩一身五十文。
两大块硬布一块八十文,大褥子两床,一床一百五十文,
粗棉布两匹一百文一匹,再加上碎布头和碎棉花,总共花了十一两多银子。
这两次购买已经花了不到二十两银子了,就算薛一梅心里有了准备,大方的接受了张虎、小豆子,花了这么多钱,不心疼是假的,只是眼下骑虎难下,不得不为,也只能捏着鼻子自己安慰自己。
当然,最后付账时,鸿婶大方的不仅没有算布头和碎棉花的钱,还少要了二十文。
所有东西鸿婶都让小伙计给打包了,用铺子搭给的粗麻布捆了好几捆,给拎到了骡车上,又用绳子固定在了车上,都没用傅松和张虎帮忙。
好在骡车够大,东西归置好后,小豆子舒服的躺在了包裹上,一点也不显挤。
当看到又买了这么多的被褥、衣服鞋子时,张虎的脸色都快青了,难堪的低着头,都不敢看薛一梅一眼。
傅松心态却已经调整过来,帮着小伙计安置包裹,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仍是如常。
之后,薛一梅去了隔壁的杂货铺,花了五十文买了十斤劣质皂角粉,花了三十文买了五斤灯油、十根灯绳和一叠油纸,花了一百文买了二斤食盐,想要买些牙粉,铺子里却没有,只好失望的走出了铺子。
后来又去了一家肉铺,花了二百五十文买了十斤猪油,没有往车上装,放进了傅松背后的大筐子里。
其实,镇上和屯里都有张家的肉铺和杂货铺,可是,如果他们去那里购买,肯定会看在情面上少要钱,这也是薛一梅不愿意去张家杂货铺买东西的原因。
全部采买完毕,大家这才急着往家走,看天色,日头已经快到头顶了,紧赶慢赶的到屯里时也有十一点多了。
骡车进屯时,街上很清静,只有两只野狗在街上不时的嗅着,见到骡车过来,立即夹起尾巴跑得远远的。
还有几个不知是谁家的孩子们,可能已经吃完饭了,在街上吆喝着来回跑着玩,却不见一个大人,估计都在家歇午觉呢。
靠山屯的人每天大都吃两顿饭,第一顿饭通常在上午十点多吃,第二顿饭在下午五点左右吃。
第一顿饭吃完,大家大都会躺在热乎乎的炕上舒服的眯一小觉,醒来后再去街上溜达一圈,一天时间也就过去了,反正大冬天的临近年关清闲得很。
••••••••••••••••••••••••••
不说薛一梅回家操持午饭,却说东泉盛酒楼。
萧睿在三楼自己的雅间里处理了康平镇积累的一些事情,等事情处理完,他就要去下一个地方。
他从不在同一个地方呆过长的时间,经常随意更换居住场所,就算他身边人,也不知道下一个地点会去哪里。
这些年针对他的刺杀层出不穷,每个月都会有两三起,作为当今皇上的胞弟,且年龄相差足有二十多岁,皇上怕他抢走他辛苦守护的江山,可谓是用尽了手段。
好在皇上还有一丝理智,在燕王府里的第一个孩子无故病死后,皇上的两个小皇子也陆续为此付出了代价,过后却查无实据,皇上这才怕了,收了手,之后再没有敢伤害府里的孩子们和王妃。
他有时觉得很可笑,皇上就真的这么信不着自己吗?他若真想坐上那把龙椅,早就坐上去了,何至于等到现在?那把椅子有什么好的?皇上自以为高高在上,哪里比得上自己的逍遥自在、快意人生?
不过,虽然不想坐那把椅子,但却必须有足够护住自身的实力,这一点他非常清楚,也非常自豪!就是皇上也嫉恨交加却无可奈何,谁让父皇临终时给了他两万兵马呢?
这也是皇上视他为心腹大患的主要原因。
这个护身符已经在这些年他的经营下翻了几倍,暗地里被他派发到各地,去经营酒楼和各种铺子,顺便掌握各地的动态,以便于及时应对突发情况。
虽然名义上是铺子,他的人却在暗地里维护着当地的社会治安,若有罪大恶极者,会以非常手段处以极刑,连法律程序都省了。
这些情况并没有瞒着皇上,就因为如此,皇上才不想跟他撕破脸皮,毕竟他维护的是皇上的江山!
这时,柳真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禀报道:“禀报主子,薛一梅夫妇刚走了,约定明天上午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