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利剑
萧睿皱了皱眉:“怎么,不是今天教授操作步骤吗?”
“••••••”柳真暗骂陈贵不会办事,哪能什么都依着薛一梅那个乡下妇人呢?可是,陈贵已经答应了,薛一梅也走了,让他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出了什么事?”萧睿见柳真没有及时回话,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主子,镇上的那两个外乡人跟着傅松今天去傅家了,薛一梅作为家里的主妇不能缺席,因此才改到了明天。”柳真见主子不高兴了,急忙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和盘托出。
萧睿听了,沉思了一下,问:“傅松三人是刚从南边回来的?”
“是!”
“到了康平镇还不敢回家,像是躲避什么人?”
“对!”
萧睿忽地笑了笑,说:“我明白了,这次在湖北负责修河堤的是刘大碗吧?”
柳真也明白过来,鄙夷道:“是的,他手下的那些官吏就没有一个好的,将朝廷拨下来的修河堤的银子据为己有,修河堤用的原料大都是沙土,根本就扛不住洪水的冲击,只是可怜了那些修河堤的河工们,饥寒交迫、病重而亡。”
“这还不算,河堤修完了也不放那些好容易捡了一条命的河工们回家,竟然就胆敢劫掠到断鹰谷给那些人挖铁矿。”
“嗯,能够从那些人手里逃出一条命来,还算有些真本事!”萧睿忍不住赞了一句。
“那,咱们是不是拉过来?”柳真见主子很是欣赏傅松等人,忍不住问道。
“••••••再观察观察,看看性情如何再说。”萧睿没有拒绝柳真的提议,他手里虽然不缺能力出众的属下,但见到好苗子还是想要招揽过来。
眼下朝廷已经乌烟瘴气,贪墨成风,皇上昏庸无能,只知道盯着自己,就算有好的人才也施展不出来,还会被嫉贤妒能的上司扣个罪名,搞不好连命都保不住。
这些年他陆续招揽了各种人才,就是为了给下一任皇帝预备的,先祖和父皇辛苦打下的江山,他不允许被皇兄就这样葬送。
傅松等人虽然不大识字,但却有一身好武艺,如果用在正途,会是一把好刀。
再说,听说他妻子是秀才之女,还是有名的才女,那么,假以时日傅松会不会有些长进,给自己一个惊喜呢?
眼下,父皇给他的军队,这些年已经完全掌控在了自己手里,此外他还陆续收养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孤儿,在自己的秘密基地进行了严酷的训练。
这些孤儿有的充实到军队里,有的被派遣到酒楼里,没有一个是跟朝廷的军队有关系的。
他需要军队完全听令于自己,需要出手时,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剑,所向无敌!
这些年他之所以全国各地奔走巡视,也是暗地验收兵马训练情况。
朝廷的兵马这些年被有些将领都快带歪了,草菅人命、贪污军饷、吃空饷、杀良冒功、雄霸一方,完全一副土皇帝的架势!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让人忍无可忍的是,这些人嫉贤妒能,军中打仗的好手不是被人排挤郁郁不得志,就是被人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了!
也难怪边境小小的高丽都敢蠢蠢欲动,契丹人也敢从北边回来屯兵边境,一副来势汹汹的架势,已经将大周朝当成了待宰的羔羊。
可惜,整个朝廷看不到这一点,那些官员们依旧醉生梦死,排除异己、贪婪成性,草菅人命••••••却不知危险早已悄悄地降临。
康平镇虽然距离边境还远,但契丹人如果突破边境,康平镇是卡在进入平原的唯一通道,他不能眼看着大周朝的国土遭受外敌的侵犯而无动于衷,因此,他在大青山的腹地,暗地里准备了一万兵马,就是想要在契丹人入侵时出其不意御敌以外,守护好大周朝的国土。
虽然这一万兵马杯水车薪,相对来说起不了大作用,但关键时刻还是能拖延一些时间的。
昨天夜里他去山里已经视察了一番,今天吃过午饭按照原计划就得去别处去了,因此他才想在他临走时看到豆腐的成品。
虽然他不想跟皇上一般见识,但也应该适当的给他一点儿颜色看看,免得他没完没了的找自己的麻烦!
豆腐秘方只是第一步,如果皇上真的太过分了,他是不想当皇帝,但他不介意椅子上换个皇帝坐坐,还真以为他立的太子众望所归?简直不知所谓!
好在诸皇子中有一两个资质上佳、秉性不错的,好好培养一下,也不是当不了大任。
而此时在毛家,毛鹏翔正在自己的书房里听从手下的汇报。
“据奴才调查,将豆腐秘方卖给东泉盛的是一个叫薛一梅的乡下妇人••••••”毛重低声将自己调查的情况,详细的禀报给自己的主子,然后侍立在一旁等待主子的吩咐。
毛鹏翔听完,沉吟了半晌,问:“这么说姓薛的妇人才是实际拥有秘方的人?”
“是的,根据查证的情况确实是这样!”毛重点头应道。
“哼,这妇人胆子倒不小!既然她放着好日子不过,自找死路,我只好成全她!“毛鹏翔脸上一片和颜悦色,眼里却闪过一丝阴狠,让人不寒而栗!
毛重静静地站在一边,等着接下来的吩咐。
”他的丈夫傅松带着两个朋友是从南边回来的,应该是河堤修完之后又去了别处,但能够捡回一条命回来应该有两下子,也是姓薛的妇人的靠山,那不如釜底抽薪,等到剩下这个妇人时,再好生的摆弄她••••••”毛鹏翔似乎看见了薛一梅的结局,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二老爷的意思是?••••••”毛重一时没有领会毛鹏翔意思,迟疑着问道,“是不是需要奴才斩草除根?”
“不不不,既然薛一梅已然入了东泉盛的眼,咱们就不能按照常例来,你信不信,这会儿傅家周围肯定有东泉盛的眼线,我可不想把把柄明晃晃的送给他们。”毛鹏翔想到萧睿连皇上都不怕,毛家可不敢真的和他扛上,只能徐徐图之。
第七十六章 午饭(一)
“二老爷,请恕奴才笨拙,还请您明示!”毛重武功高强,作为杀手无疑是合格的,但头脑却很简单。
虽然知道不用杀人就能解决问题,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做,因此才急于知道主子下一步安排。
“你附耳过来!”毛鹏翔也不生气,也很乐意指点一下属下。
毛重立即恭敬地凑近毛鹏翔,毛鹏翔如此这般的和他嘀咕了一会儿,毛重听了,立即心领神会的布置去了。
•••••••••••••
却说薛一梅她们一行,三人簇拥着满满当当的骡车很快就到了傅家门口。
听到动静的傅平,急忙打开了大门,迎了出来:“大哥,大嫂!你们回来啦?”
傅松嗯了一声,指着旁边的张虎介绍道:“这是张虎大哥!”
“小弟傅平见过张虎大哥!”傅平知道这是大哥的生死兄弟,语气真诚,脸上带着一丝敬意。
小豆子见到了门口,急忙从车上爬了下来,有些拘谨的摸了摸脑袋,抢在傅松之前,自来熟的自我介绍道:“我是小豆子,我比你大,你叫我小豆子哥哥就行了。”
傅平惊奇的看着眼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瘦弱的好像一根细细的竹竿,心里不自觉的有了一丝怜惜,便从善如流的见了礼:“小弟傅平见过小豆子哥哥!”
这时,在屋里玩耍的傅欢和丫丫,也听到了院门口的动静,争先恐后的跑了出来。
“嫂子!嫂子!”
“娘!娘!”
两人没有理会众人,一前一后的扑在了薛一梅怀里,一人抱着她的一条大腿,扬着小脑袋濡慕的看着薛一梅,嘻嘻的笑着,亲热的不得了。
薛一梅微微附身抱了抱两个孩子,亲了每个人一口,摸了摸她们的小脑袋,指着骡车旁边的张虎、小豆子,认真的介绍道:“以后咱们家多了两个家庭成员了,欢欢,这个你叫张大哥,这个叫小豆子哥哥!”
傅欢靠在薛一梅怀里,看了看张虎和小豆子,扭头看了薛一梅一眼,又看了大哥、二哥一眼,见他们微微点了点头,才看着张虎、小豆子糯糯的叫了声:“张大哥,小豆子大哥!”
叫完,小身子一下子缩在了薛一梅怀里,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张虎高兴的哈哈大笑,笑得满脸的络腮胡子都微微颤动起来:“好好,这是小妹子吧?以后大哥保护你,你喜欢啥就跟大哥说,大哥都给你弄来!”
小豆子也疼爱的看着傅欢,笑嘻嘻地说:“嘿嘿,我是小豆子哥哥,以后就是你的亲哥哥了,谁要是敢欺负你,小豆子哥哥就揍他!”
傅欢从薛一梅怀里伸出小脑袋,好奇的看了他们一眼,又把脑袋缩回去了。
薛一梅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又吩咐丫丫叫人:“丫丫,这个你叫张伯伯,那个你叫小豆子叔叔!”
丫丫清亮的大眼睛,看了张虎、小豆子一眼,害羞的依偎在母亲怀里,糯糯的叫道:“张••••••伯伯,小••••••小豆子叔叔!”
“哎哎哎!丫丫是吧?好侄女,大伯以后会和你爹一样疼你的!”张虎喜爱的看着丫丫,看了一边满脸骄傲的傅松一眼,惊奇地说:“喂,二弟,这丫头长得和你也太像了!”
小豆子一听,急忙凑了过来,立即像发现什么奇景似的叫了起来:“哇,丫丫侄女,你和二哥,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除了眼睛不像,其他地方和二哥太像了,不愧是我二哥的闺女!哈,好侄女,好丫丫,以后叔叔罩着你,有谁不开眼敢欺负你,叔叔打得他满地找牙!”
丫丫惊奇的看着面前的叔叔,大概听他说的有趣,抿着小嘴害羞的笑了起来,让小豆子满足的不得了,连连道:“笑了笑了,丫丫冲着我笑了!哈哈••••••”
傅松此时心里却不是滋味,自己个儿的闺女,连声爹都不叫,却伯伯叔叔的叫别人,因此微微皱了皱说:“好啦,以后咱们一家人有的是时间唠嗑,咱们快把车卸了吧,人家师傅还等着回家呢!”
老苍头听了,连连摆摆手说:“没关系没关系,老汉我不着急,嘿嘿•••••”
薛一梅没有跟着卸车,而是牵着两个孩子走进院子里,进了堂屋后,她将背后的小筐子放了下来。然后嘱咐傅欢和丫丫去东屋里炕上玩,她便开始动手做午饭。
好在四个灶口都没灭,里面的热水是现成的,便立即将四只鸡都杀了,用热水烫了毛,利落的退了鸡毛、内脏,然后切成小块,放进一个大盆里泡了起来。
拿过菜板将买来的猪油洗了洗,切成小丁,将西屋南边锅里的水舀干净,将切好的猪油放进去。
薛一梅拿着铁铲不时的翻动着,室内不一会儿便弥漫起浓郁的猪油香味儿。
惹得在屋里的傅欢和丫丫跑了出来,一左一右的围在薛一梅旁边,嘴里的哈喇子都流到腮边也不觉,不住的问道。
“嫂子,啥东西?香!香!”
“娘!香香,丫丫要吃!”
薛一梅微微有些心酸,她一边用抹布擦抹着原来盛油的一个大大的粗瓷陶罐,好留着放油,一边好言好语的安抚道:“乖啊,现在还不能吃,你们乖乖的去屋里等着,熟了就去叫你们,好不好?”
两个孩子扭扭捏捏的就是不回屋,像个小尾巴似的跌跌撞撞的跟着薛一梅打转,眼巴巴的看着冒着香气的锅里,含着小手指,口水不时的往下淌。
薛一梅见她们不走,也没有勉强她们回屋。
这些孩子们还没有吃过油,别说她们,就是她也馋得不得了,只是不好意思在孩子们面前表现出来罢了,就算这样,也趁人不注意偷偷的咽了几回口水了。
她也很馋好不好?任谁每天一滴油腥不见,整天吃粗粮也受不了,肚子里寡淡的馋油都快馋疯了!
况且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常年不吃油怎么行?这也是她今天狠狠心买油的原因。
第七十七章 午饭(二)
哪怕不多吃,每天做菜时放一点点油,也有个味儿啊!
往屋里搬东西的众人也被如此香的味道吸引了,其他人还好说,就算眼馋也能挺住。
傅平则吃惊的看了看锅里的猪油,惊喜的叫起来:“大嫂,你买油啦?哇,好香啊!”
薛一梅笑笑说:“买啦,以后咱们也能吃上油了,高不高兴?”
傅平连连点头,眼睛亮得出奇:“高兴!高兴!”不过,趁人不注意,还是担心的低声问道:“嫂子,咱们••••••还有钱吧?”
薛一梅心说,大头都花出去了,猪油就算再贵能花多少?因此很认真的给他一个定心丸:“放心吧,你嫂子是那种没谱的人吗?咱们吃油的钱还是有的!”
傅平安心了,高兴的眉开眼笑的。
他是担心嫂子会不高兴,毕竟秘方是嫂子救人换来的,现在见嫂子不仅没有不高兴,还安慰他,不由对嫂子有些愧疚和佩服。
家里突然增加了三个大男人,他可不像表现的那么不在乎。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能吃多少,不用别人说他自己就知道,未来家里会是一个怎样的负担,他不担心才怪呢。
只是,既然是大哥的生死兄弟,大哥态度又非常坚决,他只能将有些话咽回肚子里。
因为人多,不一会儿就把车卸完了。
傅松付了车费,关上了院门,大家陆续的进了屋子。
傅平进屋后,习惯的蹲在灶前帮着嫂子烧火。
傅松见薛一梅忙不过来,也过来想帮忙,却不知该干什么。
薛一梅见了就说:“你来看着油锅,等油耗好了将油舀到油罐里,油梭子搁到一个盆子里。”
说着,将手里的木勺递给了傅松。
傅松也没拒绝,拿过勺子,站在灶前弯下腰翻铲着锅里的猪油丁。
张虎见了,也要过来帮忙,不好意思的问:“那啥,弟妹,你看也给大哥派个活儿呗?”
小豆子虽说很累了,也强撑着说:“二嫂,我给你烧火!”
薛一梅还真是用不到他们,笑道:“不用不用,灶里的火不用添,都是硬柴火,我一人就行,大哥,三弟,你们要是没什么事,就去西屋里歇着去吧,那炕可热乎了,三弟一看就是大病初愈,身子虚的很,快去炕上躺躺,大哥你就去照顾照顾他,别着急,一会儿饭就熟了!”
张虎早就看到小豆子脸上冒虚汗了,一定是刚才卸车累着了。
卸车时本来不用他,是他见比他小的傅平都在帮着卸车,不好意思了,执意也要卸车,他也不好硬拦着。
可他这些日子虽然好了,也没有好东西给他吃,身子也还虚的很,可不就累着了?
见薛一梅真的用不着自己,他们哥俩在这里只能添乱,便搀扶着小豆子进西屋去了。
薛一梅首先将西屋北锅里的水舀出去了,然后将泡好的鸡块儿、鸡杂放进锅里,重新添上清水,葱段、食盐,盖上锅盖,嘱咐傅平先大火烧开,再改成小火。
然后她将东屋南锅里的水舀干净,重新添上凉水烧着。
舀了几瓢高粱米,用舀出来的热水浆上,淘了两遍后放入了锅里,看看水多又舀了些水出来,灶下用小火慢慢煨着。
晌午饭她打算做高粱米饭,大米还是没舍得吃,而且大米本就不多,想留到过年时再吃。
然后她去东屋拿了两棵白菜,切成细丝,拿了一棵葱切成葱花备用。
这时猪油已经耗好了,浓浓的猪油香味弥漫在屋子里,勾起了所有人的馋虫,就连傅欢和丫丫也不追着薛一梅了,而是围在耗油的锅台旁边,眼巴巴的看着锅里的油梭子,不时的用小手抹一把流出来的哈喇子,夸张地吞咽着口水。
忙碌的傅松看了两个孩子一眼,将耗好的油梭子用小碗盛了几块,想让孩子们尝尝。
薛一梅见了急忙阻止道:“等等,孩子们空着肚子呢,吃这些不太好,万一吃了坏肚子就糟了,等待会儿吃鸡肉吧。”
而此时,炖鸡肉的锅也已经烧开了,浓浓的野鸡汤味混杂在猪油味里,也强烈的吸引着大家的味蕾。
傅松见薛一梅说得对,就抱歉的看了女儿和妹妹一眼,将油梭子又拿了回去,放进了一个铜盆里,然后将耗的猪油舀进了粗瓷罐里。
薛一梅见傅欢和丫丫满脸失望的样子,就掀开炖鸡肉的锅盖,从里面挑拣出来几块鸡肝、鸡心等鸡杂,切成小块,让两个孩子上一边解馋去了。
两个孩子是第一次吃肉,也顾不得烫嘴,也不用筷子,直接用手吃起来,连呼好吃。
两个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让薛一梅既心酸又欣慰,孩子们终于吃上肉了!
顾不得感慨,就着西屋刚才耗油的油锅,薛一梅舀了一勺油梭子,将之前切好的葱花下到锅里翻炒起来,之后又把白菜丝下到锅里继续翻炒。炒了一会儿见白菜丝软了些,就填了半锅水,加了些盐,烧了一会儿,白菜丝汤很快就熟了。
趁着鸡肉和米饭还没熟,薛一梅将堂屋的炕桌拎起来,放在了西屋的炕上。
坐在炕沿上的张虎见薛一梅进来,急忙过来接过炕桌放在炕上,有些忐忑的说:“劳烦弟妹了,你看我们,就会吃现成的,啥也没干!”
躺在炕头上的小豆子也赶紧坐了起来,不好意思的摸了把头上冒出的虚汗,虚弱的说:“嫂子受累了,都是弟弟的身子不争气,只好吃现成的了,嘿嘿••••••”
薛一梅一边里里外外的拿碗筷,将白菜丝汤用两个小盆子端了上来,一边笑着说道:“大哥,三弟,说这些可就太外道了!你们跟傅松••••••孩他爹是啥交情?那是卖命的交情!”
“咱们有缘聚在一起可得惜福,以后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哪里用得着说这些?”
“再说不就是做饭嘛,哪个妇人不会做饭?今天是活计多有些忙不过来,再说也真的有些晚了,我这才让二弟他们跟着忙活忙活,平常我一人就行。”
第七十八章 午饭(三)
“往后你们可别再说这些,总说这话就伤感情了!”
张虎见薛一梅是发自内心的真的不嫌弃他们,心里热乎乎的,眼睛有些湿润。
他掩饰的低下头,轻咳了一声,笑了起来,笑容比之前真诚多了:“好,我们就听弟妹的,不客气了,你说得对,以后咱就是一家人!”
小豆子靠着墙坐着,高兴的看着干净整洁的屋子,满足的说:“嗨,真好,我总算有家了!”
傅松默默地走了进来,爱怜的摸了摸小豆子的头:“放心,以后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薛一梅也附和道:“你哥说得对,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说完,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饭菜都该熟了,就出了西屋,开始忙碌起来。
四只野鸡都不是太大,平均也就二三斤左右,去除内脏,四只鸡加在一起也不算少了,足有七八斤,而且薛一梅前两天从河边挖的一些野菜一直没有舍得吃,这次派上了用场。
因为人多肉少,大家又都是这些年第一次吃肉,特别是新增加的人员是两个半身强力壮的大男人,小豆子算是半个吧,菜就有点儿少了。
因此薛一梅水搁得多了点儿,快熟时将洗干净的野菜放进了锅里,使得整个鸡肉浓郁鲜香,还带着野菜的清香,看着就让人恨不得一下子吞下肚去。
薛一梅看锅里的野菜变了颜色,便将鸡肉盛在了两个铜盆里。
这时米饭也熟了,薛一梅盛在一个大木盆里端了上来,放在了炕沿边上。
又给两个小的洗了手,将她们抱上了炕,招呼傅平过来,大家团团围坐在炕桌旁,虽然有些拘谨,但心里都很高兴。
薛一梅给大家盛好了米饭,忽然一拍脑袋,说:“遭了,忘了买酒了!”
傅松不在意的说:“没事儿,三弟身子还虚着,不能喝酒,等下次再给大哥买酒,这次就算了。”
张虎可是一点酒量也没有,一杯老烧刀子就能倒下,只是,喝多了话不多,就是睡觉,当然这都是张虎自己说的,究竟是什么样,傅松也不知道。
自从和他结识以来,就没个消停时候,还没来得及印证各自的酒品。
张虎也不好意思地接过话茬:“弟妹,你可千万别给我酒喝,会误事的,嘿嘿••••••”
薛一梅一听,也就笑呵呵的道:“那好,还真是该着了,大哥,三弟,欢迎你们来家里,咱家条件不是很好,屋子也埋汰的很,你们不要嫌弃••••••”
小豆子开心的笑道:“不嫌弃!不嫌弃!这屋子比我以前住过的狗窝可强多了••••••”
大家全都被他说的笑了起来,桌子上的气氛也轻松起来。
“那好,咱以后好好过日子,别的不敢说,以后咱能吃得饱,穿得暖还是能做到的!来来来,我敬大哥、三弟,没有酒,就用米饭,希望咱家以后越来越好!”
傅松先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张虎碗里,又加了一块放进了小豆子碗里,说:“大哥,三弟,快吃吧,咱们家就这条件,以后咱们都使劲把日子过好就行了,来,吃吧!”
不仅仅是傅松他们好久没吃肉了,薛一梅她们更惨,两个小的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肉呢。
因此,看着盆子里香喷喷的鸡肉,那香浓的滋味彻底征服了大家,全都手疾眼快的大快朵颐,恨不得多长几只手。
就算是张虎一开始有些拘谨,后来也放开了,手里的筷子频频伸向盆里,后来不好意思跟孩子们抢鸡肉吃,就频频喝鸡汤,喝白菜丝汤,满足的连连夸奖薛一梅做饭的手艺。
小豆子因为大病初愈,鸡肉没敢让他多吃,但却喝了不少的鸡汤,也能滋补一下他虚弱的身体。
傅平闷着头吃肉,但大多是吃那些不好啃的鸡骨头,好肉留给大家吃。
傅欢和丫丫都是第一次吃肉,虽然两人饭前吃了些鸡杂,但和鸡肉却是两个味道,此时坐在桌前,一边吃着还一边盯着盆子里的肉,唯恐盆里的鸡肉被吃没了。
薛一梅是吃鸡肉最少的人,一方面是迁就一下客人,想让客人多吃一些,一方面是照看两个小的,将好啃的鸡肉,都给两个孩子夹到碗里,怕她们俩噎住,还不时的舀些鸡汤给她们喝。
她也和傅平存着一样的心思,想让客人们吃好,毕竟这是在傅家吃的第一顿饭,总要招待好了。
但她自己也不能一块肉不吃,只能夹鸡爪、鸡脖子不好啃的吃。
好在还放了白菜丝汤,鸡肉里还有野菜,鸡汤也不少,弥补了一下鸡肉少的不足。
一顿饭大家吃的是心满意足,鸡肉因为大家都不好意思敞开肚子吃,剩了有多半盆,高粱米饭却吃的一干二净,鸡肉里的野菜都让大家挑着吃了,白菜汤更是一滴也没剩下。
这顿饭,不仅两个小的吃撑了,几个大人也都吃撑了。
弄得张虎很不好意思,连连说让弟妹见笑了,太丢人了!
也不怪他们这么失态。
这些年傅松他们就从来没吃饱过,白天累的像死狗,两顿饭还都是稀饭,去晚了稀饭都没有。
好容易逃出来了,还被人追杀,每天过的心惊胆战的,唯恐被人摸上门来,夜里睡觉都不敢睡踏实,饿肚子是常事,更别说吃饱饭了。
大家吃完后,薛一梅收拾了桌子,洗刷了碗筷,将堂屋打扫、擦抹的干干净净后,嘱咐两个孩子先在西屋玩,让她们不要睡觉。
她打算一会儿要将新买的被褥各自分配一下,还要把买来的旧褥子和硬麻布铺上。
粮食和包裹都收在了东屋,堆在了东屋靠西北角的屋地上,下面垫了两块木板。
薛一梅解开包裹,先将东屋的炕被拿了出来,虽然旧了些,但还算干净。
北方家家是火炕,房子大小都差不多,因此布庄里的炕被也就是大褥子,大小都和农家炕差不多大,将旧褥子铺在炕上,差不多将整个炕都铺满了。
铺好褥子,再用麻绳比着炕量了一下,用剪子剪了两床和炕一般大小的麻布床单,拿了一床铺在了东屋旧褥子上面。
第七十九章 筹谋
这样睡觉时还有各自的被褥,在乡下也算是讲究了一把。
然后将新买的四床大小单人被褥套好被罩,褥子上也铺了床单后顺着窗台叠好,将枕头放在上面。
叠被褥时,薛一梅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傅平的被褥放在东屋炕上。
现在傅松回来了,傅平再在东屋住就不合适了,毕竟小叔子再小也不能总和嫂子住一屋,好说不好听,人言可畏。
傅欢、丫丫的被褥都是秋香色的,被罩和床单是藕荷色的;薛一梅自己的被褥是果灰色的,被罩和床单是铜绿色的;傅松的被褥、床单、被罩都是藏蓝色的。
四个被卷一字排开,炕上是竹青色的麻布炕单,衬托着藕荷色、铜绿色、藏蓝色的被罩,屋子里显得亮堂整齐,好看了很多。
两套旧被褥被她先搁了起来,暂时放在了炕东头。
铺好床单,薛一梅去西屋将两个孩子抱了过来,给她们脱了鞋,抱到了炕上。
两个孩子见到新被褥和炕单,高兴的在炕上跑来跑去,兴奋地不住的喊叫,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薛一梅也高兴的看着屋子的变化,虽然花钱花的肉疼,代价有些大,但还是值得的。
东屋收拾好了,薛一梅就去了西屋,也是这般布置了一番,让张虎、小豆子感激的不行,眼泪险些掉出来。
自从记事以来,他们何曾有过被人这么关心的时候?有过这么体面的待遇?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他们没想到薛一梅连他们的被褥、衣服鞋袜都买了出来,这让他们万分意外感动的同时,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心,也奇异的踏实起来。
傅平的被褥也被薛一梅安置在了西屋,并特意跟他说了说。
傅平跟薛一梅住一屋本就是权宜之计,他也感到很不方便,立即高兴的应了,并表示自己早就应该搬过来,让她不要介意。
等到将被罩套好,被褥叠好,薛一梅这才发现,张虎和小豆子没有枕头,薛一梅也忘了买了。
傅有海夫妻的枕头下葬前都烧了,这也是这个地方的风俗,薛一梅也没有办法。
看看天色,离天黑还有段时间,薛一梅立即当机立断,去东屋将布头找了出来,在天黑前用布头缝了两个枕头,里面塞上了碎棉花和碎布头,还别说,还挺好看的。
另外,还用布头缝了七个枕巾,虽然不好看,但总好过枕头脏了拆洗更麻烦。
后来将大包裹里张虎、小豆子的棉衣、棉鞋、外罩和另一条床单和被罩都找了出来,分别给他们放进了自己的小包裹里。
薛一梅没有张罗让大家换上新棉衣,过不了几天就是春节了,她想等过年时再穿,到时大家全都换上新衣、新棉鞋,也算是个有个新气象。
张虎吃过饭后,让小豆子在屋里歇着,他跟着傅松将傅家附近的地形详细的看了一遍,两人在外面详细的商量一下明天打猎的计划,回到屋里见薛一梅还在忙碌,心里就有些歉疚。
想到她从进家就一直忙碌,一刻不停,他看了都累的慌,便感激的劝道:“弟妹,真是太麻烦你了,你快回东屋歇会儿去吧,不要再忙活了,今天做不完,明天再做就是了。”
薛一梅笑笑说:“没事儿,我不累,就这些事儿还算干活儿?就当玩了。”
见天色快要黑了,薛一梅找出了家里的另一盏油灯,添上灯油、灯绳,挂在了西屋炕沿前立柱上的钉子上,点燃后,打火石放在了炕沿边上,对张虎他们嘱咐道:“大哥,火石我放到炕沿上了,夜里有事时就点上灯。”
张虎连忙点头答应,感激的说:“好好,弟妹费心了!”
傅松也感激的看了薛一梅一眼,对她的周到也很赞同。
薛一梅看了傅松一眼,将他叫道了有些漆黑的堂屋,低声说:“哎,现在有空了,你去将张家和李家的银子还了吧。”
“好,我这就去!”傅松说着,看了暗影里的薛一梅一眼,见她声音里带着疲惫,有些心疼,但让他说些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犹豫了一下,才说了声,“那个,弄完了就回东屋吧。”
薛一梅听了,知道傅松这样说已经很不容易了,感觉很窝心,点点头说:“嗯,好,对了,晚饭咱吃点啥?熬点粥行不行?”
傅松看了西屋一眼,低声说:“算啦,不用再做了,吃的晚,肯定都不饿。”说着,匆匆的出了家门,去还账了。
薛一梅也不愿意再费事做饭,因为午饭吃的晚,吃的硬,她到现在肚子还饱着呢。
但她还是去了西屋,跟张虎他们三个大小男人有些抱歉的说了说,晚饭就不做了,让他们谁饿了就吱一声,家里粮食很多,不要硬撑着挨饿。
张虎他们也真不饿,知道薛一梅不是客气,便点头答应了。
薛一梅这才回了东屋,点上油灯,疲惫的上了炕,靠在了自己的被垛上。
屋里亮了才发现,傅欢和丫丫早已经四肢摊开,躺在炕上睡着了。
因为土炕烧得太热,两个孩子的小脸红扑扑的,显得非常可爱。
薛一梅将两个孩子的被子摊开,去外头用热水弄湿了手巾,给她俩各自擦了擦手脸,脚丫子也擦干净了,然后给她们俩脱了棉衣、袜子,只剩下身上的夹衣,将她俩放进了热乎乎的被窝,掖了掖被角,这才出去将手巾用皂角粉洗干净凉起来。
两个小丫头可能也累了,这么折腾都没醒。
脱鞋上了炕,靠在自己的被子上,薛一梅眯着眼睛歇着,顺便也想些事情,筹谋一下未来。
今天花的钱可不少,算下来花了二十多两银子,去除还账的五两银子,给傅松的二百文,虽然今天卖鱼虾收入了二百多文,卖兔子卖了三百九十文,自己手里今天拿的不到五十两银子,还剩下三十三两多银子。
这钱还真是不禁花呀!
也不知荒地多少钱一亩,小山坳和小河买下来能花多少,一大家子人不想办法弄个挣钱的营生,手里的钱很快就会花光的。
第八十章 并不排斥
虽说前期投入会很大,但后期的收入应该也是很可观的。
家里的两亩地,她打算全部栽上水稻,如果可以,稻田里养些鱼应该还是可以的,只是,她在现代也只是听说,她们村没有水田,她也没见过谁家稻田里养过鱼。
她们村里大都搞大棚果蔬种植,稻田养鱼这一块她真的不懂,只能先试试,反正也不影响水稻的生长。
靠山屯地处北方,大概靠近现代的辽宁西南面区域,这里不像现代已经种植了水稻,而且还是优质水稻,这里大都是高粱、春小麦、荞麦、大豆、谷类等作物,稻米也都是从南方运过来的,因此大米的价格才这么贵。
而小麦虽然是这里的主要粮食,产量却很低,最高产量也只是一百多斤,因此白面才居高不下,和大米持平。
本来她还想多买几亩地,可是,靠山屯所在的山坳本就不大,根本没有空闲的土地买卖,只能去山外购买,不然她也不会盯上傅有海夫妻坟头所在的小山坳了。
别看这个小山坳不大,但在靠山屯面积算是不小的地方了,若不是这个山坳被傅家买的地给堵住了去路,进出山坳就得通过傅家的地面,恐怕早就被人惦记上了。
不得不说当初傅有海还是很有眼光的。
傅家所在的山坡,位于靠山屯的东北角,是屯里的最外围,傅家附近的坡地包括小河周围以及那个小山坳外面的土地,都被傅有海给买了下来,虽然没有用篱笆圈起来,但屯里人没有不知道的。
这些地方生长着密集的灌木丛和荒草,还有各种高矮不等的树木,土地贫瘠,土层很薄,又靠近山里,因此屯里人才没有在这里开荒种地。
这也是为什么屯里人很少来小河里捕鱼、小山坳别人也只能望而兴叹的原因。
这也是傅有海当初玩儿的一点儿心眼儿,等于不花钱就将小河和小山坳圈在了自家的地盘。
不过,事实没有绝对,如果有人真的看上小山坳,他还不让人家出来咋地?还是先下手为好。
不过,小河和小山坳短时期不会有收获,不能干等着啥也不干吃老本,得想法子挣钱才是。
卖鱼虾的那点钱,若只有她们几个妇孺还能支撑支撑,可家里冷不丁多三个大老爷们,那点儿钱都不够他们塞牙缝儿的,根本就不够嚼用。
只是眼下临近年关了,来钱的道儿可不好找,自己也没别的本事,种个地啥的因为从小耳濡目染还能凑合。
其实她更擅长大棚种植,因为现代的家里就是干这个的,一些诀窍和技术她早就烂熟于心。
可惜她来的时间不对,正好赶上冬季,来不及种植,只能干着急没有任何办法。
若不是豆腐秘方卖了二百两银子,鱼虾也能卖个零花钱,维持生计,她现在都不敢想到时会是个什么情况。
可是,干啥呢?做豆腐是不行了,卖豆芽?呵呵,市集上早就有人开发出来了,这里别的没有,黄豆家家都富裕的很,家家的主妇都会生豆芽。
猪下水并不是没人吃,而是抢手得很,镇上就有好几家卤味做的非常地道,只是傅家没钱消费罢了。
酸菜更是此地家里的主菜,火锅虽然不是酒楼的招牌菜,但已经有人吃涮锅了,只是锅底不同罢了。
开饭店?或者小吃铺?呵呵,在镇里若没有地头蛇的保护,寸步难行,真的开了,恐怕很快就会被人挤兑的开不下去。
其实,她真的想过开个吃食铺子,现代的美食不说全会,大部分还是能做出来的。
只是开个吃食铺子,得有铺面,租金就不是小数,自己手里这点儿钱,都搭进去也不准够。
还有什么呢?仔细想想,自己好像除了会种地,还真是什么也干不了,而自己在大学的专业机械制造与自动化,好像在这里也没有用武之地。
对了,要不,试试做布偶?
这个本钱不会很大,买些布头搭配着就能行,碎棉花也不贵,作为填充物应该也可以。
嗯,等明天拿着给孩子们做的布偶去布庄看看去,也许会是一条出路。
虽然布偶样式简单易学,很容易被人模仿,但是自己脑子里储量丰富,也不怕出现山寨版。
这个暂时算一个,还有什么呢?对了,做卫生巾呢?
只要是女的,每个月都要经历几天难受的时期,如果物美价廉,消费群体将相当可观。
不过,卫生巾虽然也简单,但如果掌握不好消毒程序,也很容易出现纰漏,只能注明保质期。
对了,傅松和张虎好像明天要去山里打猎,但愿他们能有所收获,也能平安归来,如果打猎能行,也不失一条来钱的道儿。
想到傅松,薛一梅心里并不很排斥,还有那么一丝好感。
之前因为自己是后来的,还担心傅松会看出什么,没想到傅松根本就没起疑心,就连秘方的事也没怀疑,让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这样一个颜值高的男人,心肠好像也不错,还是薛一梅法定丈夫,要说薛一梅没有任何期待那是骗人的,长得好就是有优势,原谅她就是外貌协会的。
想到将来有可能会跟他生儿育女,好像也没多大的抵触,当然,这一切将建立在傅松对她专一的前提下,不然,一切免谈,长的再好也滚一边去。
不过,貌似傅家眼下的情况,傅松出轨的可能性不大,唉,顺其自然吧,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薛一梅正在独自胡思乱想,就听院子里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知道是傅松回来了,但还是起身到了外面,边走边问:“谁呀?”
薛一梅到了堂屋,借着东西屋窗户上映出的微弱的亮光,看到傅松高大的身影正稳步从外面走来,暗影里看不清他的脸色如何,但还是听到了他的回答:“是我!”
薛一梅走到门口,往院门看了一眼:“插上门了吗?”
“插了。”傅松说着人已经进了屋,两人在门口擦肩而过。
第八十一章 人气越来越旺了
薛一梅感受到傅松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扑面而来,让她一时间心跳几乎都停止了。
想到自己被一个古代男弄得差一点儿失了方寸,忍不住暗暗唾弃自己。
薛一梅尴尬了一会儿,见傅松脚步不停的要进西屋,就低声道:“哎,你们,先别出来。”
傅松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低声问:“咋地啦?出了啥事儿?”
薛一梅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干咳了一声,声音几不可闻:“咳咳,不是,那个我想洗洗头,顺便洗洗身上。”
今天买了皂角粉,她本打算让家里人都洗洗,两个孩子已经睡了她没忍心叫醒她们,但她却一定要洗洗的。
这些日子都是用草木灰洗衣服和洗头,让她无奈之余也只能妥协,谁让傅家就这条件呢?不用草木灰,就得用白水洗,也洗不干净。
只是,打算的挺好,家里多了好几个大老爷们,真的在家里洗澡实在是不方便,她这才告知傅松,免得被人撞见尴尬。
傅松愣住了,可能没想到薛一梅会提出这种要求,好一会儿才咳嗽了一声,低声道:“我知道了!”然后稳稳地迈步进了西屋,顺便将屋门也关上了。
薛一梅见了,立即将家里的洗衣盆洗刷干净,放进东屋,又舀了一大盆热水,用一个小陶瓷罐装了些皂角粉,关上房门非常利落的洗了个战斗澡。
她感觉身上都快臭了,来了这么长时间这是第一次洗澡,何况原主之前肯定也没怎么洗,主要是和小叔子住一屋不方便啊!
不过,鉴于西屋还有几个大男人,薛一梅没敢细致的洗,而是草草的用浸湿的洗脸巾撩着水洗了洗。
洗完澡,冷的她直打哆嗦,赶紧换上了另一身干净的夹衣。
之后,薛一梅又换了一盆水,开始蹲在地上洗头发。
头发是最不好打理的,因为薛一梅的头发虽然很多,但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劳累过度,她的发质细软,干枯,就像一蓬蓬荒草,就算她来了后几乎隔两天就洗一次,还是没能改变她的发质。
之前每次洗头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痛苦,不仅是用草木灰洗头不习惯,还因为头发太细软,干枯,连梳子都梳不开。
今天终于有了皂角粉,不管是洗澡还是洗头发,都让她长出了一口气,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趁着头发晾干的间隙,薛一梅用皂角粉洗了自己的内裤、内衣和一身夹衣。
内裤和内衣都是后来她用布头做的,样式仿照着现代的内裤和内衣,穿着还算方便。
只是,晾在哪里成了难题。
晾在外面意味着被一群男人们旁观,冬天还不爱干,薛一梅就有些迟疑。
以前她都是晾在外面的麻绳上,晾干后再收起来,就算有傅平,内裤也必须进行紫外线消毒。
想到以后这些事情避免不了,薛一梅暗自吁了口气,还是出去将拧干的内衣、内裤和夹衣搭在了堂屋里的麻绳上面。
刚刚收拾完,傅松就过来了,将薛一梅没有来得及倒掉的脏水端了出去,临走低声说了声:“先别出去,我们也洗洗。”
薛一梅一听,高兴的点点头:“嗯,好,记得用皂角粉啊!”
傅松端着洗衣盆已经出了屋子,听了薛一梅的嘱咐,低声说:“知道了!”
然后一阵稀里哗啦的动静,西屋几个大男人开始了洗澡、洗头的大工程。
古代的男人和女人一样,自从出生就很少剪头发,自然更不好打理。
洗澡还能利落些,洗头发比女人还麻烦,自然是一片兵荒马乱。
其实,依着傅松的意思,洗洗脚就算了。
只是,薛一梅今天新买的被褥、床单、被罩,让张虎他们不好意思脏着身子就这么躺进被窝,因此,才执意要洗头、洗澡。
傅松也只能依着他们,毕竟今天一天媳妇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不忍心让媳妇的付出不被尊重,因此才默认了张虎的建议。
其实,他们的身上更脏,三年多也只是在夏天的小河沟里偷着洗洗,身上早就臭了,只是男人嘛,谁会在意身上有没有味儿?
薛一梅见傅松关上了西屋门,惦记着院门是否关好,就戴上了棉帽子,将一头还没干的头发塞进了帽子里,去前院门口处看了看,摸了摸简易的门栓,知道缠上了麻绳,这才放心的回了屋子。
之后又去北院检查了一下,见门栓插是插上了,麻绳却没系,就摸黑缠好了麻绳。
回到堂屋,将北门插好,缠上了麻绳,便去检查了四个灶口,又添了些硬木柴进去,用土坯堵住了灶口。
见时间还早,薛一梅没有关南门,每天她都是等到夜深了再添回柴火,去厕所方便一下再关门。
听着西屋传来嘻嘻哈哈笑闹的声音,气氛轻松而热烈,薛一梅暗暗笑了一下。
这个家里,人气越来越旺了!
薛一梅回到屋里,将从炕上拽下去的原来被她随意堆在衣柜上的旧被褥重新叠好,整齐的放在了衣柜上。
这些被褥虽然旧了,棉花都硬了,还补了好几个补丁,但拆拆洗洗重新做好,也能遮寒,冬季盖着薄,春秋季当做夹被也能当大用。
只是暂时自己没有空闲做这些,等从镇里回来再做吧。
想到要拆洗被褥,她心里就打怵。
说起来古代的搓衣板和洗衣棒,傅家都有,洗衣盆也很大,可是,毕竟习惯了现代的洗衣机,冷不丁用手洗衣服她真是很不习惯。
以前人口少还好,可以后就得给这么多的人洗衣服,还有拆洗被褥,她就恨不得离开傅家,只有她和丫丫的衣服可简单多了。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这些活儿总不能让那些大男人自己洗吧,自己在一边看着也不像样儿,终究还是得自己干。
第八十二章 心里并不平静
薛一梅暗暗感叹自己命苦,都说穿越女无所不能,自己咋就没有什么空间异能呢?也没有穿越到那些高门贵族,傅家人虽然不错,但实在是太穷了!
薛一梅感叹着上了炕,将自己那套新被褥摊开,坐在上面无聊的算计着时辰,想等大约十一点左右再添回柴火。
晚上万不得已薛一梅不做针线活,怕把自己的眼睛熬坏了。
不过闲着没事儿,她倒是想了想以后做布偶的样式,毕竟现代见识得多,比起古代有不能比拟的优越性。
还有,从昨天傅松回来,她就停止了给孩子们讲故事,奇怪的是,孩子们也没张罗着想听,大概被傅松回来的样子吓到了吧。
想着想着,薛一梅有些发困,阖上眼睛想暂时眯一会儿,没想到却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等她机灵一下子醒过来,却发现屋子里一片漆黑,她下意识的摸了摸右边的孩子们,这才想起今天孩子们独自睡了,没有跟她一个被窝。
这时,她敏感的感觉到,左边不远处多了一个人,是了,应该是傅松回来睡了。
薛一梅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黑乎乎的炕上,傅松盖着棉被静静地躺在那里,如果不是清浅的呼吸声,如果不是旁边散发着的皂角香,她都以为那不是活人。
薛一梅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多亏灯灭了,谁也看不见谁,不然还真是太尴尬。
虽然昨夜里已经在一铺炕上睡了一夜,但那时还有傅平,冲淡了些许不便,眼下两人还很陌生的情况下,还是彼此避着些好。
薛一梅掀开被子轻轻地下了炕,摸索着找到了炕沿下的棉鞋,悄悄地挪到了门边,就在她解开麻绳想要开门时,后面突然传来傅松低沉的声音:“上哪儿去?!”
薛一梅吓了一跳,身上汗毛都一根根的竖起来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主要是她没想到傅松还没睡,她急忙用手摁住狂tiao的胸口,咬着牙回身答道:“上厕所!”
傅松有些奇怪的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看了薛一梅一眼,怎么感觉她很生气?不就是问了她一句吗?他以为自己想干什么?至于那么大反应吗?
其实他也是刚从西屋回来,见她没脱衣服就睡着了,本想叫醒她,却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她,尤其是黑夜独处的时候。
毕竟旁边还躺着两个孩子,他和薛一梅也三年多没见了,彼此之间已经生疏了很多。
虽然三年多前也没熟悉到哪儿去,新婚相处了五天就分开了,但毕竟他们之间夫妻该干的事都干了,也算是比陌生人强点儿吧。
此时虽然他也很想夫妻dun伦,但鉴于在孝期,又看见薛一梅已经睡了,他还是压yi住自己的xu求,独自躺下了。可是,才躺下没多久,他还没有睡着呢,薛一梅竟然醒了,爬起来看了自己一会儿,竟然下炕要走,他这才问了一句。
听了她的回答,他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了,立即陷入了沉默,再也不敢随便开口了。
此时,他的心里并不平静,既自责又愤恨,还有对妻子的一份愧疚。
刚才在张家,张松源悄悄地跟他说了姜士贵tiaoxi薛一梅不成,夜里带人想要闯进傅家的事情。
虽然最后姜士贵被张松源暴揍一顿惊走了,另外两人也除掉了,但仍然让他气愤难平,还有那么一丝难堪和尴尬!
一是痛恨姜士贵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宵想他的媳妇!虽然姓姜的后台很硬,但他从来没有屈服过!
二是觉得对不起薛一梅,都是因为他的缘故,她才遭受了无妄之灾。
只是,他的自控力非同寻常,谁也没有看出来他内心的波动。
暗夜里面对薛一梅,他不知该如何安抚她。
他不敢想象,当初薛一梅心里该多害怕,多无助,家里就几个孩子,他都不敢想,若是姜士贵他们真的进来,等待着薛一梅和孩子们的是怎样的结局,这一切都是他带给她的!
他暗暗的攥紧了拳头,身上陡然充斥了一股hui天mie地的杀气,在暗夜里无声的弥漫着。
姜士贵是吧?可惜他当年年纪小放过了他,最好他还活着,不要早早死掉,等到有一天,他会跟他好好算这笔账!
虽然在暗夜里,薛一梅还是察觉到了屋里异常的气氛,她见傅松不吭声了,就解开门栓上的绳子,开门出去了。
到了外面,因为有灶坑里透出来的亮光,堂屋里还不算太黑,至少能看清周围的一切。
她拿开土坯砖,看了灶坑一眼,见里面似乎是刚添的柴火,知道肯定是傅松添的,心里对傅松有了一丝更深入的看法。
从细节处看人品,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傅松是个细心的人。
薛一梅摸黑将南门的绳子解开,拉开门闩走了出去。
看来傅松也接受了门上缠绳子的安全措施,不然他不会连南边堂屋门都缠上,她记得临睡前并没有关南门,门闩上的绳子十有八九是傅松缠上的。
薛一梅从厕所回来,拴好门,又在灶坑里添了一些柴火,才进屋闩门睡觉去了。
也许是累了一天,薛一梅丝毫没有被旁边的傅松影响,一夜好眠,翌日一早就起来了。
她没惊动傅松,今天说好了去镇里酒楼,薛一梅在堂屋简单梳洗了一下,去河边取了鱼篓回来。
她将所得的鱼仍然放进小篮子里,在鱼篓里放上鱼饵,选择了另一个地方,再一次将鱼篓放了下去。
这些日子家里荞麦面饼子就没断过,主要用做鱼饵,不然家里真的是一点儿收入都没有。
薛一梅匆匆顺着河边的石子路往家走,却见傅松和张虎一人背着一个筐子,手里拿着斧子、弓箭,腰里别着短刀,短剑从北门走了出来,双方走了个对面。
薛一梅见了,急忙冲着张虎说道:“大哥,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了一夜踏实觉,早睡饱了,”张虎笑呵呵的说着,看了薛一梅一眼问,“弟妹这是去河边了?今天鱼虾不是很多吧?”
第八十三章 毋庸置疑
薛一梅苦笑道:“是啊,河里鱼虾越来越少了。”
“今天还得去镇上吧?弟妹真是太辛苦了!”张虎有些羞愧的说。
他们这些大男人却还要一个女人养活,真的是太丢脸了!
薛一梅看了傅松一眼:“嗯哪,我今天去镇上卖鱼,顺便教酒楼的人做豆腐,不过,如果事情顺利,我晌午前应该会回来。”
张虎也看了傅松一眼,由衷的说:“弟妹真是太能干了,这么些年我兄弟不在家,全仗着弟妹一人操持,不容易呀!”
“呵呵,没事儿,我已经都习惯了,”薛一梅笑着,看了他们身上的装备一眼,”你们,这是去••••••打猎吗?”
张虎兴致勃勃地说:“是啊,傅松说你们山里野兽可多了,今天我也去过过瘾,顺便也能卖些钱不是?”
薛一梅这才想到没做饭,有些不安的说:”糟了,我忘了做饭了,要不,我现在回去熬点糊糊,那个快,喝一碗再走?”
张虎摇摇头说:“不用,我带着火石呢,打了猎物,还怕我们会饿肚子?弟妹就放心吧!”
薛一梅却有些担心,嘱咐道:“那你们小心点儿!”
张虎满不在乎的说:“弟妹放心,野兽再凶也没人厉害,凭着我和二弟的身手,多厉害的猎物也能制服!”
薛一梅自然乐意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家里多些收入,因此很高兴的和张虎聊了几句。
傅松在张虎说话时一直默默的站在一边,也没插嘴,等张虎说完后,才看了她一眼,低声嘱咐道:“我们走了,你,也早早回来!”
“嗯,我会早早回来的。”薛一梅点点头,看着傅松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忍不住有些担心,叮嘱道:“不要逞强,安全第一!”
傅松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拎着弓箭,迈开大步直奔山里,高大健壮的身躯在晨曦里就像一座山,莫名的让人心安。
张虎笑着向薛一梅挥了挥手,紧跟在了傅松身后,一前一后的两道身影,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冬季萧瑟冷寂的森林里。
薛一梅看着他们的背影愣了一会儿,心里暗暗感叹了一会儿,这才打起精神往院子里走去。
走到一个地势高些的山坡上,傅松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见妻子单薄的身子消失在了院子里,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去,继续向山里走去。
张虎也向后面看了一眼,忍不住称赞道:“二弟,大哥真是羡慕你,弟妹人真的很好,就冲你不在家还能抛头露面的养活几个孩子,就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了不起呀!”
傅松迎着寒风穿行在树林里,嘴角噙了一丝笑意,眼里闪过一丝骄傲和自豪,对张虎的看法很是认同。
薛一梅真的很不错,这一点毋庸置疑!
只是,这些年媳妇太累了,他不忍心媳妇继续这么累!
作为家里的一家之主,家里的顶梁柱,他只想尽快挣到一笔钱,一笔足够养家糊口的钱,这个家往后该是他的责任,而不是全家依赖媳妇而存活。
一个堂堂男子汉,不能养活家人,还要媳妇养活,这是他的耻辱!
薛一梅走进院子,将北院门和堂屋北门都插好缠上绳子,打算收拾收拾,立即去镇里。
等回到屋里,发现傅平、小豆子都起来了,两人正在洗漱。
”你们起来啦?睡好了吗?”薛一梅主要冲着小豆子问的。
有些人冷不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会认床,她怕小豆子也是这种情况。
睡了一觉,小豆子脸色有些红润,气色还不错,他高兴地说:“睡的可好了,昨夜一觉睡到大天亮,火炕热乎乎的太舒服了!二嫂,谢谢你让我有了一个家!”
薛一梅怜惜的看着他,这孩子得多想有个家呀!因此,温声道:“嗯,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不要拘束,就跟傅平一样就行,饿了,渴了,冷了,热了,都可以跟我说,别跟嫂子见外,啊!”
小豆子察觉到薛一梅对自己的心疼,眼睛不由得湿润了,他掩饰的用布巾擦了一下脸,嘿嘿笑着:“哎,我不会跟嫂子见外的!”
傅平察觉到了小豆子的情绪,急忙转移话题,高兴的问薛一梅:“嫂子,我哥和张虎大哥去哪儿啦?是不是去山里啦?”
薛一梅点点头:“嗯哪,我刚才遇到他们了,他们刚走。”
小豆子倒是知道傅松他们今天去打猎,只是自己身手没他们好,再说身子还虚着呢,只好干看着眼馋。
傅平憧憬的看了北门一眼,羡慕的说:“等我啥时候长了本事,也能去山里打猎就好了!”
薛一梅看了他瘦弱的小身板一眼,心说,等你长到你大哥那样健壮的身子再说吧。
打猎,可不是个好出路,没看公公傅有海把命都丢了吗?靠山屯但凡过得下去,谁还去山里打猎呀?
薛一梅和小豆子、傅平简单交谈了几句,见两个小的还睡的天昏地暗的,就用布头将两个小兔子和一条卫生巾、一条卫生带包裹了,放进了筐子。
然后嘱咐傅平看好门户,就出了家门,很快就下了山坡。
到张家铺子门口时,正碰上马氏端着水盆倒脏水,看见她就是一愣,忍不住看了看天色,说:“侄媳妇儿,你这••••••是去镇里呀?”
“伯娘,洗衣服呢?”薛一梅看见马氏,急忙恭敬地打了招呼,“嗯哪,去镇里将这些小鱼卖了去!”
见她望天,以为她在担心会下雪,便也抬头看了看说:“没事儿,不会变天,还好,这些日子都是好天气。”
马氏其实是看时辰的,见薛一梅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就顺着薛一梅道:“可不是咋地,这阵子老也没下雪了,可别赶上过年再下。”
薛一梅笑道:“还真没准儿,那赶紧的将年货置办置办,到时候儿就在家猫着。”说着,转身要走。
马氏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劝道:“侄媳妇儿,那个,既然松小子回来了,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以后就别再去抛头露面的去忙活了。”
第八十四章 丝毫没有保留
“那个,养家糊口那都是爷儿们的事情,咱们娘几个不说等着享福,但也别太辛苦了!”
薛一梅听出马氏语气里的关心,心里非常感激:“嗯,大伯娘,我记住了,今天真是有事,以后我听您的,就在家呆着。”
“这才对嘛,不然要老爷们干啥?”
“呵呵•••••••那,大伯娘,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早早回来啊!”
“知道啦,谢谢大伯娘!”
薛一梅说着,急匆匆的告别了马氏,沿着街道向屯外走去。
马氏看着薛一梅远去的背影,怜惜的叹了口气。
昨天夜里傅松来家里见了老爷子、老太太,大家一起谈了很长时间,她发觉,傅松变了很多,以前动不动就冲动、易怒,现在沉稳多了。
对他这三年多的经历,他都是一语带过,并没有仔细谈,但从屯里只有他一人活着回来的情况看,这次他们服徭役一定发生了非常严重的事情,一定凶险万分。
只是傅松不说,他们也不好多问。
后来傅松又跟丈夫和大儿子松源单独谈了一会儿,他们爷俩估计已经心里有数了。
不过,她相信傅松的身手,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也一定积累了一定的钱财,不然也不会一回来就还账,看到薛一梅仍然要出去卖鱼,她才开口劝了劝。
这小媳妇太不容易了!
薛一梅因为想要在做午饭前回来,因此走的很急,不到半个时辰就进了城门。
因为临近年关,城里愈发的热闹起来,卖各种山货的小摊子比比皆是,街上购买年货的,都是大包小包的背在肩上,人人脸上都是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让薛一梅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她没有在街上停留,一路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径直奔向了东泉盛酒楼。
陈贵早就让孙喜候在门口,远远的见薛一梅过来,孙喜高兴的直挥手:“大嫂,快快快,掌柜的都等急了!”
薛一梅抹了把头上的汗,微微喘了口气,这才跟着孙喜去了后院。
此时,也就是上午八点多钟,酒楼里静悄悄的,院子里往常那些小伙计一个也没看见,估计都被吩咐待在屋子里没有出来。
薛一梅到了后院,先将小筐子放了下来,然后跟着孙喜来到东厢房的北间屋子里。
里面已经有了一盘石磨和一头毛驴,旁边木桶里有泡好的黄豆和半铜盆石膏粉,屋子里的打扫的也很干净。
陈贵见薛一梅进来,笑呵呵的道:“大妹子,今天可就劳烦你了,我们这个伙计笨了点儿,希望你多些耐心,让他吃透!”
薛一梅见屋子里除了陈贵和自己就是孙喜了,便看了孙喜一眼,问:“是这位小哥儿要学吗?”
陈贵温和的看了孙喜一眼,道:“这孩子轴了点儿,但秉性不错,希望你多费些心思!”
孙喜此时脸上没有一丝喜色,相反却如临大敌,恭恭敬敬的冲着薛一梅施了一个大礼:“大嫂,孙喜愚钝,还希望大嫂不要嫌弃,孙喜一定要好好学,不辜负掌柜的对孙喜的期望!”
薛一梅也认真的还了一礼,说:“不要有压力,其实简单的很,只要掌握好比例就万事大吉了。”
于是,接下来连陈贵都回避了,屋子里只剩下了薛一梅和孙喜。
薛一梅从一开始的泡豆子,一盘豆腐需要多少豆子,泡豆子的时间,磨豆浆的次数,锅里熬煮豆浆的时间,豆腐渣和豆浆如何分离。
而石膏粉和豆浆的比例,却是做豆腐最关键的一道程序,也是有些人做豆腐的不传之秘,比例的大小,直接影响豆腐的质量和口感。
这里,薛一梅讲解的详细多了,直到孙喜真的掌握了,才接着讲怎么掌握豆花鲜嫩的分寸,怎么做水豆腐、干豆腐、豆腐干、豆腐乳以及怎么小心地将豆腐皮揭下来,丝毫没有保留。
孙喜非常认真的听着,在薛一梅的指导下一丝不苟的操作着,遇到拿不准的时候,也会恭敬地询问,脸上呈现出一片圣洁的光泽。
他是做梦都没想到掌柜的会让自己学这门儿手艺!
他只是城里穷人家的孩子,能够在酒楼有份工做,每个月有份收入,养活家里的父母和弟妹,他就非常感激掌柜的了,他何德何能能有这份运气?让他掌握这份天大的手艺!
他可是知道,在大周朝,只有毛家一家豆腐坊,虽然他的东家也很不简单,但是却从来没有跟毛家对上过,酒楼所需的豆腐,也都是从毛家的豆腐坊购买。
现在东家也能有自己的豆腐坊了,而自己就是那个掌握做豆腐秘方的人!这让他在得知自己被派来学做豆腐后,不但没有惊喜,反而感觉到肩上担子的沉重!
这一份神秘的豆腐秘方,承载着整个酒楼的未来,如果出了差错,就是把他卖了都赔不起!他那里敢嘚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或者更能体现他此时的心境!
在东厢房北屋的暗室里,萧睿透过暗洞小孔一直盯着薛一梅的一举一动,连她脸上的一丝表情都没有放过,等到发现薛一梅是真的倾其所有,丝毫不藏私的教授孙喜时,才淡淡的对旁边的陈贵说:“再给薛一梅五百两银子,做为那些菜谱和这次教学的费用!”
本来他打算昨天下晌离开,但因为惦记着豆腐教学,就留了下来。
也多亏没走,让他见识到了一个普通农家妇人的细心和良善。
那些豆腐菜谱他翻了翻,如果让酒楼的厨子开发,还不定等到什么时候。
还有干豆腐、豆腐干、豆腐乳和豆花的制作,薛一梅不教这些,只教怎么做水豆腐,他们也说不出什么,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薛一梅个人的优秀品质来。
陈贵格局还是太狭隘了,只给了她二百两银子,但愿以后他能改掉这个毛病。
陈贵听了,心里一惊,脸色顿时一变,立即点头应了下来:“是!属下等她走时会将庄票交给她!”
第八十五章 意外之财
想到当时自己自作聪明的少给了薛一梅银钱,陈贵此时却懊悔不迭,为自己的眼皮子浅而惭愧不已。
虽然主子没有明着斥责他,但追加的费用本身已经证明了自己当初的愚蠢。
此时,他不禁暗暗警告自己,以后不能再自视甚高,自作主张了,不然,会慢慢的被主子厌弃的。
薛一梅给孙喜讲解了半个多时辰,边教边做,见他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这才称赞道:“孙小哥儿很聪明,学得很快,以后自己慢慢摸索就行了。”
“每一位大师都是从一开始的学徒开始的,希望你以后成为咱们大周朝的大师之一!”
“小的惶恐,当不起大嫂如此夸赞!”孙喜诚惶诚恐的冲着薛一梅做了个揖,一脸的感激,“谢谢大嫂耐心教授小的,大嫂的恩情孙喜没齿不忘!”
薛一梅笑道:“应当的,应当的,我也是按照规矩践约而已!”
两人正说着,陈贵从外面走了进来,对薛一梅说:“今天谢谢薛大妹子了,你今天带来的鱼虾还没过秤呢,来来来,咱们赶紧的把秤过了。”
薛一梅见陈贵这么说,知道自己的教授对方很满意,就从善如流的跟着到了院子里。
这时,从西边厢房里出来两个酒楼过秤的小伙计,很快给薛一梅过了秤,今天的鱼虾只有不到四斤,算了个整数,给了薛一梅一百九十二文。
只是,薛一梅接钱时,却发现里面夹杂着三张庄票,一张一百两,两张二百两,忍不住大吃一惊,以为陈贵疏忽了,急忙拿了出来递给他,郑重提醒道:“陈掌柜,你这样付钱,就不怕酒楼有一天被你赔的精光吗?”
陈贵却哈哈大笑起来,摇摇手没有接庄票,感叹道:“大妹子真是实诚人啊,这要是别人巴不得我疏忽呢,所以说,这五百两银子,你真是当之无愧!“
薛一梅一听,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叫了起来:“什••••••什么?这••••••这钱是给我的?!”
陈贵认真的点点头:“当然!你以为我真的拿五百两银子这么不当回事儿吗?会顺手给你夹在铜钱里?真是那样,还真如你所说,我们酒楼距离关门也不远了!”
薛一梅仍然很疑惑:“陈掌柜,这是••••••这是怎么回事?这钱••••••怎么会给我这么多的钱?”
“当然是你那些菜谱的价钱,还有今天你毫不藏私的倾囊相授,怎么就不值这些银子了?”陈贵直接指出庄票的来处,忍不住感叹道,”唉,今天我才算是真正认识大妹子了,以前都是陈某的不是,眼皮子太浅了,所以说,这五百两银子,是你应得的!”
薛一梅这才确信手里这五百两银子是自己的了,忍不住狂喜交加。
这真是一笔意外之财啊!
不管酒楼是因为什么原因多给了自己这笔钱,总归现在这笔钱属于自己了,这在她看来简直比中了几百万彩票还要高兴!
五百两银子在达官贵人眼里也许是小数目,但在薛一梅看来,这简直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也许将来有一天她通过自己的努力也能挣到这个数目,但那也是将来的事。
当然,毋庸置疑,这笔钱也是凭着她的本事挣到的,哪怕是她剽窃了后世的技术,那也是她脑筋好记住了是不是?再说,那是姥姥家做豆腐的技艺,厚着脸皮算是自己的也无可厚非。
但这样来的钱,和她心目中的挣钱还是不一样的,可就算这样,她也高兴坏了!
只是,想想傅家那个简陋的房子,想起炕上那个脚印,虽然傅松回来了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但这么多钱放在家里,确实不太安全。
想到上次陈贵提起的天成当铺,便直接问了出来:“陈掌柜,上次你说的那个天成当铺可以存钱吧?”
“当然可以!”陈贵看了看薛一梅手里的庄票,恍然道,“你是想将庄票存到当铺吗?”
薛一梅点点头:“嗯哪,我不想将这么多的钱搁在家里,怕不安全。”
“嗯,是应该如此。”陈贵赞同的点点头,“怎么,是不是不知道天成铺子在哪里?”
“确实不知道在哪里,那个先不忙,”薛一梅老实的承认,“•••••••嗯,陈掌柜跟我说说呗,这个当铺怎么会发行这个庄票的?他们的信誉怎么样?可以相信吗?”
她记得银票最早出现是在北宋时期,到了明清,全国的银号、钱庄基本上已经形成了规模,只是那时庄票被称为银票。
银票作为纸币在商品中流通,便利了商业往来,一定程度上弥补了银钱上的不足,信誉很好。
而在这里还没有银号、钱庄,却出现了相当于银票的庄票,她不知这个庄票是不是和明清时期的银票一样的功能,总得打听清楚了才能将这笔钱存进去。
陈贵见薛一梅很谨慎,没有盲目的直接去当铺存钱,暗暗赞了一声,便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了她。
原来,镇里这家叫天成的铺子,是宿家开的,专门兑换由他们家发行的庄票。
这个票子就是他们家印制的,现在大周朝有头有脸的商号甚至朝廷各个部门都在使用他们家的庄票,信用好得很。
当铺办理存储和借贷,需要缴纳利息和一些必要的手续和抵押,详细情况可以直接问里面的管事。
当铺就在风雨坛大街和南大街的十字路口,好找的很。
“这样啊,哦•••••那好,一会儿我就去看看,谢谢陈掌柜!”薛一梅一听当铺信得过,放下心来,便从酒楼告辞出来,直奔天成当铺。
得了一笔意外之财,薛一梅心情很激动。走在街上,穿过拥挤的人群,她的脸上一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想不笑都不行。
在酒楼里,她一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让人看到她失控的表情,到了外面谁也不认识她,就再也不想压抑自己了。
五百两啊!不说相当于现代的五十万,最起码能顶五万了!
第八十六章 防范意识
从穷的叮当响,到拥有一笔巨大财富,心里的落差不是她想装作不在乎就不在乎的,尤其在昨天的采购花了她那么多钱后,她太需要手里再拥有一笔足够她们立足的银钱了!
这笔钱从她拿在手里,就想到了这笔钱将来用它干什么了。
说到底,她还是想利用自己最大的长处,那就是种地!因此,她想和傅松商量一下,买个小庄子,好好经营经营,所得的银钱,足够傅家今后的开销了。
如果傅家只有他们几口人,她还没有这么担心。
可现在傅家除了傅家人还多了张虎和小豆子,看傅松的样子是想在傅家附近给他们盖房子,几人以后住在一起。
张虎和小豆子暂时还没能力独立建房,这笔钱自然得傅家出。
虽然之前的一百五十两银子给他们建房绰绰有余,但也不能将傅家的老底都拿出来。
从傅松叮嘱一百五十两不要动,她就和傅松的想法不谋而合。
再是生死之交,也不能本末倒置,傅家的钱财,尤其是还是自己想办法卖秘方的钱,不可能都花在张虎和小豆子身上。
可张虎、小豆子却不能不管。
因此,她打算在屋后建几间厢房,将张虎、小豆子和傅平挪到厢房去。傅欢和丫丫一年年的长大了,西屋留着给她俩居住,在自己眼皮底下也放心。
傅家的房子也有些年头了,到时看看是不是翻盖一下,连院墙也加高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个篱笆墙让她整天的提心吊胆,门窗也不结实,傅家等于在荒野里没有任何安全防护措施,虽然靠山屯的人们都很淳朴善良,但人心隔肚皮,谁也没有钻到谁的肚子里。
以前傅家贫穷,自然没人注意,如果傅家有了钱,万一被人惦记•••••••钱是小事,孩子们都还小,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好?
而且傅平年后打算让他去上私塾,这笔钱不管多少必须拿出来。
傅松年龄太大已经定型了,但傅平还小,也很聪明,现在开始念书应该还来得及。
不管傅平考不考得上,多识几个字也是好的,自己会的都是现代的东西,不适合古代人科举,私塾是非去不可。
这么一想,傅家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也因此,薛一梅才对刚才从天而降的五百两银子这么在意。
薛一梅正在心里为傅家筹谋将来时,却被突然撞上来的一个人撞的回了神,定睛一瞧,却是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脏兮兮、瘦骨嶙峋、蓬头垢面七八岁的小子。
此时,他轻轻”咦”了一声,一只脏兮兮的手下意识的伸向了薛一梅的怀里。
薛一梅立即精准的抓住了他的手,使劲儿拽了出来,低声呵斥道:“干啥?是想偷钱,还是想占我的便宜?好好地孩子咋不走好道儿呢?”
小男孩儿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人逮住了,也不吭声,涨红着脸低着头,让头发披散开来挡住脸,有些慌张的使劲儿挣扎着,想要脱离薛一梅的掌控。
旁边路过的人们,似是司空见惯了这样的事,兴许也不想被这种事沾染上,大都从旁边躲着她们绕过去了,但也有少数人站在不远处指指点点,悄悄议论着。
“瞧瞧,这小子一看就是个偷儿,我上次来就被人偷了钱袋,这些人真是欠打,穷疯了?穷人的钱也偷,有那能耐去偷有钱人!”
“就是,这年头小偷也看人下菜碟,不敢去偷有钱人,却来偷咱们穷人,真是打得少!”
“说那废话干啥,赶紧的将他送去衙门,让衙门来收拾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偷!”
“嘁!这些都是滚刀肉,是衙门里的常客了,他们可不怕去那里!”
“那咋办?除非剁了手,不然以后还得祸害人!”
”那就剁手呗!”
“说得轻巧,你咋不去剁?”
“这话儿说的,我的钱也没被偷,我凭啥管这闲事?我吃饱了撑的?”
••••••••••••
薛一梅自然也深恨小偷,但可能在现代也曾经被偷过,因此,她的防范意识比较强。
她在棉衣里面缝了两个很大的内袋,外面用布头编了两个疙瘩纽扣系住,就是用来防盗的。
也是这个小偷倒霉,古代人一般会将钱袋挂在里面衣服腰带上,外面罩上外衫,图买东西取钱方便。
薛一梅的钱袋却让她放在了棉袄的内袋里,别说是这个小男孩,就算惯偷也偷不走。
不过,见自己抓到的这个孩子,也很可怜,薛一梅就打算放了他,毕竟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因此,薛一梅就下意识的松了手,刚想说他两句,却见远处跑来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直奔薛一梅刚刚放开的小男孩儿。
小女孩儿也穿的破破烂烂的,瘦小的可怜,她扑在小男孩儿身上,惊慌的叫道:“哥哥,你咋在这里?你不是去给爹爹买药吗?药呐?”
小男孩儿自从见了小女孩儿,小身子就控制不住的颤抖着,此时见小女孩儿问,忍不住就哭了出来:“呜呜呜•••••••我••••••我将买药的钱丢了,不不不,我的钱被人偷了,呜呜呜•••••••”
小女孩儿一听,忍不住也绝望的哭了起来,边哭边埋怨着:“呜呜呜,那咋办?咱爹咋办?都怪你,那是咱娘好不容易给人洗衣服挣的钱,你咋能让人偷了?呜呜呜••••••”
周围的人一听,有些明白了,大家的脸上不约而同的显露出同情的神色,有些心软的人,甚至跟着抹起了眼泪。
但这些人,并不包括薛一梅。
在现代,这样的骗术太多了,她可不会同情想要偷自己钱包的人。
再说,你可怜就应该去偷别人吗?这是什么逻辑?
因此,她淡淡的笑了笑,转身就走,时间不早了,她可不想多耽搁时间,她还想尽快将庄票存进钱庄,哪里有功夫去理会小偷多可怜?
不料,还没等薛一梅走呢,那个小女孩儿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拼命地给她磕起了头。
第八十九章 最后通牒
“你们••••••你们这不是变相的逼我吗?好好好,本来我还看情看脸的不想做得太绝,既然你们这样,天黑以前,必须给我搬出去!”
房东可能被母子三人一同下跪给逼的抹不开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撕破了脸皮,立即下了最后的通牒!
这时,薛一梅终于听到了鸿婶的声音。
“大发嫂,别生气,她们一家也是没办法了,要不,你就通融一下,容他们一个时候儿,咋样儿?”
薛一梅不禁往里挤了挤,终于看见了院子里的情景。
此时,不大的小院子里,此前曾经见过的两个孩子和一个四五十岁模样的妇人,正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着,她们的脑门都是一片青紫,显见刚才磕的有多狠。
一个穿着一身酱红色细棉布棉衣、裹着一个藕荷色绸缎斗篷、四十左右岁、容长脸的妇人,距离三人很远的地方站着。
此刻,她脸色难看的盯着对面说话的鸿婶,一连串不客气的话直接冲鸿婶就来了。
“哟,他婶子,咱们这么多年一个街面上住着,我咋不知你这么心善呢?既然你想做好人,你家房子宽绰,将他们一家接到你家住去呗?再顺便给杨占财花钱治病,这才显得你好呢,是不是?”
“你不是她的表姐吗?亲戚里道的更应该显示你的良善才是啊!”
“你个亲表姐都袖手旁观,也好意思出头讲情?脸还真大!”
“这••••••你不愿意就算了,你咋还冲我来了呢?真是的!”鸿婶也不乐意了,甩了一下手里的绣帕,脸色一沉就往外走。
“看看,看看,好听的话谁不会说?没有烧到自己的肉,咋能知道疼?”房东大发嫂鄙夷的看着鸿婶的背影,撇了撇嘴,看着还是在地上跪着的母子三人,意有所指的继续说道,“我可不会嘴上一套,实际做的一套,这样吧,你们也别怪我心狠,给你们半天的时间,天黑以前必须搬走,到时不走,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完,大发嫂也不理会跪在地上的母子三人,将斗篷上的帽子戴上,在两个小丫鬟的扶持下,仪态雍容的走出了小院。
众人见她出来,纷纷让开了一条通道,避到了一边。
大发嫂见到昔日的街坊邻居,亲热的不得了,一个个的打过招呼,才上了胡同口的一辆马车,离开了辘轳把胡同。
鸿婶冷冷的盯着大发嫂的马车,鄙夷的撇了撇嘴,见马车走远了,却又返回去了。
周围的邻居们有的走开了,有的嫌弃的捂着鼻子,大家谁也没有敢进院子。
谁知道这杨占财得的是啥病,万一传染怎么办?也就鸿婶胆子比天大,竟然敢去病人家里,没听说病的快死了吗?
薛一梅想了想,挤开人群,也跟着鸿婶进了院子。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院子和傅松他们租的那个小院结构大体一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薛一梅一直关注着院子里的动静,她发现院子里除了之前赵氏和那两个孩子,还有一个大约三四岁的男孩子,一直缩在堂屋里没有出来。
此时,杨占财的老婆赵氏在两个孩子的搀扶下踉跄着站了起来,扭头看见鸿婶,忍不住湿了眼眶,呜咽着说:“表姐,谢谢你,谢谢你为我们说话!”
鸿婶上前扶住她,用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看着旁边的三个孩子叹了口气:“你要坚强起来,不要总是哭,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呢,不为别的,也得为孩子们多想想才是。”
“我知道。”赵氏强自将自己的悲伤咽了下去,不好意思的捏着冻得红肿粗糙的手指,“咋办,我们欠你的五两银子,也不知啥会儿才能还你,孩他爹又这样不死不活的••••••”
鸿婶摇摇头说:“好啦,咱们两个谁跟谁?那个钱不急,等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还,还有,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也知道我那一摊子也不容易,太多了我也不好总拿•••••••”
说着,掏出了二两银子,递给了赵氏。
赵氏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接了过来。
这时,鸿婶终于看见了薛一梅,那两个叫保良、巧玉的孩子也发现了她。
两个孩子有些惶恐,不安地看了赵氏一眼,然后哀求的看着薛一梅,似是怕她揭穿那个叫杨宝良偷钱包的事。
只是鸿婶看见她却是有些疑惑,看着薛一梅问:“大妹子,是来找我的吗?”
薛一梅暗暗对两个孩子点点头,示意自己不会说什么,然后看着鸿婶问:“鸿婶,我等你半天了,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些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鸿婶正好也想走了,就顺势拍了拍赵氏的胳膊,抱歉地说:“枣花,对不起,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先拿着这些钱租个住处,赶紧给表妹夫请个大夫,治病要紧,以后••••••钱花没了再去找我!”
说着,神色黯然的转身往外就走。
赵氏跟着往前走了几步,感激的看着鸿婶,想说什么,终于又咽了回去。
薛一梅也跟着鸿婶走出了小院,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
见那个幼小的孩子已经从屋里跑了出来,扑到了赵氏怀里,两个大些的孩子也围在了她身边,赵氏正低声吩咐两个大孩子什么,不禁暗暗叹息一声。
二两银子,家里还有个病人,连个安身之处也没有,快要过年了,这二两银子恐怕去了给病人买药,也剩不下什么,这一家子也不知能不能挨过这个年去,就算有鸿婶接济着,这个冬天这一家子也不好过。
她不是铁石心肠,也想帮助这一家子,可是,自己能力有限,就算怀里揣着一大笔钱,也不敢乱花。
何况这一家五口人,还有个病的快要死了的人,自己可不敢乱伸手管闲事,搞不好会惹祸上身。
可是,说是那么说,理是那个理,薛一梅往外走着,脚步却越来越慢,终于还是在门口停了下来。
第八十七章 天成当铺
“哎,你这是······”薛一梅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你这孩子这是要干什么?”
小女孩一边磕头,一边哭泣着连连说“大婶儿,你行行好,把我买去吧。别看我个小儿,我今年七岁了,啥活儿都能干,做饭洗衣种田,我都能干,我只要只要二两,不不不,一两银子就行,求求您了,我爹的病再不治,就没命了!求您了!呜呜呜”
不一会儿,小女孩儿的额头就磕的青紫了,薛一梅见她七岁小小的人儿,长得还没有人家五岁孩子大,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而且,她仔细看着小女孩的神情,不像是撒谎骗人的,就犹豫了一下。
没想到在一旁哭泣的小男孩儿见妹妹拼命地磕头想要卖自己,一下子急疯了,使劲儿将妹妹从地上拽了起来,嘶哑着嗓子吼道“你疯啦!要卖也是卖我,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个啥?再说,我好歹也是男孩子,真的卖了也不亏!”
“你才疯呢,就因为你是男孩子家里才离不开你!”小女孩儿也急了,忍不住吼了回去,“你那个性子连钱都能丢了,要是在别人家出了差错,咋办?”
“那也不能卖你!”小男孩儿梗梗着脖子,眼睛倏地湿润了,“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粗心了。”
”不行,不能卖你!”小女孩儿忍不住又哭了,“你是咱们家所有的希望,家里不能没有你!”
薛一梅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争着卖自己的兄妹俩,忍不住插了一句“你们先别吵了,我说买人了吗?”
啊?兄妹俩停止了争吵,愣愣的看着薛一梅,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薛一梅看了自己身上的穿着一眼,衣服虽然是出嫁时的衣服,洗的也很干净,但因为经常干活儿,古代的布料也不是很结实,上面也有几个补丁。
只是原主手巧,棉袄补丁绣的是几朵梅花,裤子上绣的是一蓬乱草,不仔细看看不出是用布头拼接的,但衣服总是用粗棉布做的,而且背后还背着一个筐子,这是买得起佣人的人穿着打扮吗?
当然,比他们兄妹的穿着那是强太多了,这也是为什么她被这个小偷给盯上的原因吗?但街上有钱人比比皆是,她怎么说也不是有钱人吧?他为什么不去偷别人?难道以为她是个妇人还是乡下人比别人好偷?
看热闹的人群这时也发出善意的哄笑,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有些好心人就指点他们,薛一梅穿的虽然看着不错,但绝不是买得起下人的人,他们找错对象了。
兄妹俩一听,知道自己闹了乌龙,不好意思的给薛一梅鞠了一躬,牵着手钻入人群跑了。
薛一梅见了,也没理会,惦记着怀里的庄票,就赶紧向南大街赶去。
天成当铺坐落在风雨坛大街和南大街的十字路口,在南大街的北边,风雨坛大街的西侧,是一座三间两层小楼。
小楼是一字型尖顶结构,青瓦白墙,四角飞檐,雕梁画栋,低调中透着奢华,看着很气派。
二楼中间墙体上,镌刻着“天成当铺”四个金色大字,并没有像其他铺子似的挂个幌子,无形中显示着独特的与众不同的地位。
小楼前边占地很广,青石板地面,非常宽敞,旁边错落有致的排列着十几个灰白色拴马石,此时这里停着好几辆马车,几个车夫打扮的人正凑在一起闲聊。
右侧向南延伸出一层两间圆顶宽檐大厅,几根浑圆粗壮的红色立柱,支撑着大厅的屋脊,也是青瓦白墙,红褐色门窗,很自然的和小楼融为一体,是接待客户以及客户歇息的地方。
大厅里放置着几张红褐色桌椅,上面摆放着一套青瓷茶具。
薛一梅进来时,里面有几个客人正坐着喝茶,低声交谈着什么,面前的茶杯里散发着淡淡的茶香。
穿过大厅,往东走几步,就是当铺办理业务的地方。
里面分为三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是全封闭,用相对密集的铁条钉成了窗子,和客户隔窗相对,安全性很强。
每个区域上面都钉着一块小木牌,上面各写着区域的名称,一目了然,方便客户办理业务。
中间窗口是办理存贷业务的地方,木牌上是挺拔圆润的小楷,写着“存贷”两个字。
左边窗口是一个大大的“当”字,应该是当东西的地方,右边窗口是“兑”字,应该是兑换金银的地方。
此刻,里面各个窗口都有客人,薛一梅自然排在了“存贷”字窗口。
每个窗口里都响起此起彼伏的算盘声,和客人办事时的轻声交谈声,尤其是当铺窗口,并没有看见影视剧里表现的,吆喝什么“虫吃鼠咬、光板无毛,破皮烂袄一件”等等,整个当铺显得紧张有序且肃静。
当铺的办事节奏很快,很快就到了薛一梅。
“存贷”字窗口里面办理业务的是一个四十多岁、身穿一身黑色棉袍瘦长脸的男子,他抬头看了薛一梅一眼,语气平淡的问“是存钱还是贷款?”
“存钱,”薛一梅看了里面一眼,问道“劳驾问一下,你们这里存贷和兑换收费是多少?”
虽然已经从陈贵那里知道了手续费的价钱,薛一梅还是又问了一句。
窗口里的男子看了薛一梅一眼,淡淡的说“存钱百分之三至百分之五不等,这得看您存多少;贷款百分之十至百分之二十不等,存储的年限不同利息都不同,这些都是年息,兑换收取百分之一的佣金。”
“那,五百两银子一年收费多少?”
“二十五两!”
天呐,这也太高了吧?
薛一梅这才知道原来是这么规定的,暗暗算了算,五百两银子存入当铺,一年就需要付给当铺二十五两,将来兑换最少还要收取五两银子的费用,这也太贵了吧?这跟抢钱有什么区别?
天哪,这还是小额银钱,如果是大额银钱,那当铺还不赚翻了?
第八十八章 吓了一跳
可是,商人为了携带银票方便,离不开当铺的运作,而当铺运作却存在着一定风险的,看起来挣这行的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薛一梅想了想,觉得太不划算了,不由得改了主意,但不知这个庄票有没有期限,因此问道:“我想问一下,贵当铺开出的庄票有期限吗?可以当做银钱使用吗?”
里面的中年男子笑了笑:“这位夫人是第一次过来吧?你放心,本铺子开出的庄票任何时候都能使用,没有期限,也可以当做银钱使用。”
薛一梅一听,这不就是后来的银票吗?既然能够当作银钱使用,就没必要兑换了,于是立即改了主意,冲着里面的男子笑了笑:“对不起,我就是问问,耽搁您时间了,不好意思。”
说完,离开了窗口,快步出了钱庄。
现在她还要赶往鸿记布庄,主要是想看看布偶和卫生巾能不能在布庄占个位置售卖,这关系着以后的生计问题。
路上,她不由得摁了摁怀里的三张庄票,心里并不后悔。
当铺收费太高了,如果是家大业大的商行,为了流通方便,运行便利,使用庄票无可厚非,毕竟还是挣得多,或者将利息算在价格里,总算账也不算吃亏。
可放在普通百姓这里就不太合适了,各家能有多少银钱?有的人家攒一辈子能攒二十两银子就顶天了,也用不着存储。
自家属于特殊情况,若不是卖了秘方,哪里会有这么多的钱?当然也是东泉盛够意思,还给了第二回钱,虽然这与自己在教授时倾囊相授有关,但若是不给第二回她也说不出什么。
因此薛一梅此时的心情真的就像是中了巨额福利彩票一样,心情好的不得了,一路上几乎是全程满面带笑的来到了鸿记布庄。
今天的鸿记布庄人很多,聚集着不少的大闺女、小媳妇,将柜台都快占满了。
薛一梅急匆匆的进入布庄后,目光在柜台里溜了一圈,只看见鸿叔带着两个小伙计在里面紧张的忙碌着,却没有看见鸿婶,便有些失望。
有心想问鸿叔一下,却在看见柜台里三人忙得不可开交时,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捏了捏手里盛布偶和卫生巾的包裹,有些焦急的在门口走来走去。
鸿叔忙碌中抬头看见了薛一梅,认出是昨天买了不少东西的熟人,以为今天还想买东西,便高声问道:“大妹子有事吗?想买什么?你告诉我,我去给你找。”
薛一梅急忙回道:“鸿叔,您忙您的,我找鸿婶儿有别的事儿。”
鸿叔见她这么说,便高声说:“你鸿婶去隔壁了,你若是急着找她,就去那里看看吧,小胡同北边第二家。”说完,便继续忙碌去了。
薛一梅听了,便出了布庄,信步来到了鸿叔说的小胡同。
所谓小胡同,是鸿记布庄北边隔两家的一个小巷子,附近住着的大都是家境不是很好的人家。
只是,刚一进胡同口,薛一梅就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胡同口聚集着不少的街坊邻居,正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唉,真是太可怜了!就这么赶出去,也太那啥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万一死在屋里,可是晦气得很,谁也不想摊上这种事儿不是?”
“也是,只是可怜了这一家子,冻天冻地的,身上也没有钱,这不没了活路嘛!”
“唉,可怜人多了,咱们自己的日子还过不好呢,哪有那闲心替别人操心?”
“也是啊,咱们顶多给孩子一口吃的,多了咱们也真是顾不上。”
“唉,也是命不好,这大过年的,一大家子人,去哪里找个安身的地方?”
“就是啊,这么冷,在外面待一整天,没吃没喝的,搞不好命都没了!”
薛一梅静静地在外面听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无非是租房住的住户有人快要病死了,房东怕死在屋里大过年的晦气,想让他们搬出去。
于是,便探头往里看去。
小胡同里的房屋非常低矮、狭小,虽然也是砖瓦房,院墙也是土墙,但因为年代久远,房子非常破旧,墙体斑驳陈旧,屋顶上的衰草在寒风中摇曳,显得非常荒凉。
这时,从第二家的小院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和哀求声,一个女人的声音却将这些声音盖了过去。
“大妹子,不是嫂子心肠硬,我这房子来年想要翻盖一下,给我儿子娶媳妇,你说你家占财真要有个万一我这大过年的可咋整?你也替我想想,咱们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是那么狠心的人吗?这要是钱不凑手我还可以通融通融,可这这人都病得这么重了,万一有个好歹我这,喜事还办不办啦?”
这时,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只是嗓子有些嘶哑,听不太清楚。
“我知道,也难为大嫂了,我我可以多洗几家的衣服,我肯定能挣到钱给我孩他爹治好病,求求嫂子了!我求求嫂子了,你就行行好,先收留我们一段时间吧,大冬天的我们一家子去哪里呀?”
”哎哟,大妹子,你这是干啥,你咋还跪下了呢?快起来!快起来!你这不是折我的寿嘛!”
薛一梅听出,应该是第二个女人给房东跪下了,正要寻找鸿婶的身影,却听见另两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伯娘求求你,你买下我吧,我什么都会做,洗衣做饭,伺候人,我都会,你只要给我娘二两银子就行!有了银子我爹就能看病了,我给你磕头了!”
“伯娘,买我吧,我是男孩子,我力气大,求求你了,伯娘!”
薛一梅听出,这两道声音,就是刚才那个小男孩和小女孩的,难道刚才两个孩子说的是真的?他们不是骗子?
“哎哟喂,你们这是干啥?保良,巧玉,你们咋也和你娘一样,还跪下啦?你们一家子这不是难为我吗?快起来!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