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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四国军棋     南国江山txt下载     南国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六章 朱全忠的怒火

    就在杨渥准备带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在淮南各地巡游之时,如今的大唐天子李晔却处于惶惶不可终日。

    这一段时间,朱全忠夺权篡位的野心越来越强烈,而耐心也越来越少。

    先是在去年十二月,致仕在家的前宰相张浚,因为挑拨青州王师范起兵反对朱全忠而遭到他的忌恨;等到朱全忠彻底击败王师范,开始密谋篡位后,便以此为理由杀掉了张浚,以防止他继续煽动藩镇起兵反抗。

    接着,当初勾结朱全忠,想要以他的力量来对抗宦官势力的宰相崔胤,因为担忧朱全忠篡位,于是以防备李茂贞再次劫持天子为由,向朱全忠提出重建天子的六军十二卫。

    然而崔胤在朝廷上玩弄权势,耍耍嘴巴皮子的功夫是厉害,但在面对朱全忠这种强势人物时未免就显得有些天真了。如今的朱全忠恨不得把天子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怎么可能再给他建立亲军的机会?

    所以,没过多久,崔胤以及他在朝中的党羽,刑部尚书郑元观,威远军指挥使陈班等人,都被朱全忠处死了。

    之后,朱全忠开始了他的下一步计划,同样是以李茂贞随时可能再次劫持天子为由,强迫皇帝李晔迁都到洛阳去,李晔只能乖乖照办。

    随即,朱全忠征发河南、河北各镇民夫工匠数万人,命令东都留后张全义建造东都宫室,各地归附朱全忠的藩镇,都运送钱物到洛阳来帮助修建。

    同时,为了防止长安城被李茂贞占领利用,朱全忠又下令以他的部将张廷范为御营使,负责拆毁长安的宫室、官署及民间房舍,取出木材,抛入渭河之中,顺黄河漂浮东下,自此,规模宏大的长安城成为一片废墟。

    李晔车驾到达陕州后,因为东都洛阳的宫室还没有建成,只能在陕州停留暂住。

    当晚,李晔在昏暗的行宫里面环顾四周,不禁凄然对何皇后、晋国夫人等嫔妃道:“常言道:‘纥干山头冻死雀,何不飞去生处乐!’朕这只快要冻死的雀儿,如今东奔西走,行止无定,又该到何处去求得活路呢?”一时悲从中来,涕泪满襟。

    何皇后等人也同样哀泣不已,唯独晋国夫人小心的看了看四周,见没有旁人,便小声道:“陛下遭逢此难,究其源头就是逆贼朱全忠而已。陛下只要能将此人除掉,再召各地藩镇起兵勤王,纵不能兴复大唐,至少也能够避免死于旦夕之间吧!”

    李晔心中一喜,随之又颓然叹道:“朕岂不想除掉朱全忠,只是如今朱全忠势大,各路藩镇都只顾着自己,没有哪一个敢出头,还有的藩镇竟然助贼为祸。当今之势,要除此逆贼,何其艰难?”

    晋国夫人道:“要除掉此贼,只需一杯毒酒便是,又何必指望那些靠不住的藩镇?”

    何皇后似乎看到了希望,连忙问道:“妹妹的意思是,给他毒酒喝?只是此贼一贯小心谨慎,如何能让他喝下毒酒?而且,如今此贼势大,行宫之内到处都是他的人,陛下又上哪里去获取鸩毒?”

    “陛下,我大唐立国三百年,岂会没有忠诚之士?妾身听说,医官阎之、内都知兵马使韦周,还有忠武节度使韩建,这几人素来对朱全忠有怨愤,常常说自己报国无门。陛下不妨将他们召来,医官阎之可以帮助陛下得到鸩毒,再加上内都知兵马使韦周和忠武节度使韩建可以在事成之后帮陛下掌控军队;陛下再发密诏,召集各方藩镇起兵勤王,如此内外夹击之下,失去了朱全忠后,他的部下除了向陛下投降以求得性命外,还有什么路可走?”

    “此言当真?”李晔大喜过望,随即又有些犹豫:“若是这几人中有谁贪图富贵,转而向朱全忠告密该怎么办?”

    晋国夫人怒道:“陛下,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若是事情泄露,陛下便将全部责任推到妾身身上便是!”

    一旁,何皇后也连连劝说,李晔终于鼓起勇气,下定决心,将阎之等四人召集过来,一起密谋。

    几天后,李晔与朱全忠一起宴请群臣,等到宴席结束后,李晔只留下朱全忠与忠武节度使韩建继续饮酒。

    饮到正酣,何皇后忽然站起来,亲自捧着玉杯走到朱全忠面前哭泣道:“妾身素来知道全忠是个忠诚的人,这次去洛阳后,陛下与妾身的安危就托付给全忠你了。这杯酒乃是妾身代陛下所敬,还请全忠务必要喝下!”

    朱全忠听了不由有些犹豫,大唐虽然落魄,但李晔毕竟还是天子,何皇后也毕竟还是皇后,她亲自代李晔敬酒,自己也不好拒绝,不过,这不会是一杯毒酒吧?

    他抬起头向李晔看去,只见晋国夫人正贴着李晔的耳朵在小声说话,李晔见他看过来,还面色如常的向他点头示意,神色之中带着一丝哀戚,一丝愤怒。

    见此,朱全忠反而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或许想多了,若是天子神色之中满是笑意的向他示好,他反而要感到担心了,如今的神色却是理所应当的。

    所以他笑着点点头道:“陛下与娘娘放心便是,臣深受陛下大恩,连臣的名字全忠还是陛下所赐,岂敢有一日忘记。这一次之所以请陛下移驾洛阳,不过是担心李茂贞那个奸贼再次惊扰了陛下而已。等到了洛阳后,陛下便安心看臣为您平定天下!”

    李晔冷冷的道:“朕自然知道爱卿的忠心!只希望到了洛阳后,爱卿能好好待朕。”

    朱全忠笑了笑,丝毫不在乎他的态度,从何皇后手中接过酒杯,便准备喝下。李晔等人顿时神情紧张,却尽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朱全忠将酒杯举起,正准备喝下,却忽然感到有人踢了自己一脚,他心中不由一惊,抬头一看,见踢自己一脚的人正是忠武节度使韩建,不由惊疑起来。

    韩建并不是他的人,而且听说平素还经常对他有怨言,他正想找个机会除掉此人,却不想在这种时刻此人却暗中踢了自己一脚,这其中的缘由可就值得深思了。

    朱全忠一时想不明白韩建的用意,却也知道手中这杯酒不管是不是有问题,他都不能喝了,当即装作失手,将手中的酒泼在了袖子上。

    “陛下,臣喝醉了,还请恕臣失礼了!”当即,朱全忠连与李晔等人客气的心思都没有了,一摆袖子,转身匆匆而去,只留下场中李晔、何皇后等人,脸色惨白。

    “陛下,此事全是妾身的主意,与陛下无关,若是朱全忠问起来,陛下就全部推脱到妾身身上吧……”晋国夫人满脸绝望的道。

    韩建看着眼前哀嚎的几人,心中冷笑几声,也匆匆告辞而去。

    朱全忠返回自己住所后,脸色阴沉,一边将刚才发生之事告诉敬翔、李振等谋士,一边召来心腹医官,将沾有酒渍的衣服交给他,命他查清酒中是否有毒。

    不久,医官来报说,酒中有一种剧毒,饮下之后一刻钟之内便会倒毙,并且绝无解药。

    朱全忠听了当场怒火冲天,大声咆哮道:“贱人!亏得孤还这么以礼相待,难道你是天子孤便不会杀你吗?朱友恭、氏叔琮,你二人立即带兵进宫,将那几个贱人全部杀光!”

    敬翔听了连忙劝道:“大王且息怒,天子等人企图加害大王,固然可恨,不过如今弑君,只怕会引起天下人不满啊!”

    “是啊,此时还不是弑君的时候,大王且忍耐一二!等时机成熟了再动手不迟!”其他谋士也纷纷相劝。

    如今的大唐看上去风雨飘摇,似乎连一个忠臣都没有了,而朱全忠看上去威震天下,各路藩镇莫敢不从,不过众人却知道,那些反对朱全忠的人不过是在暗中潜伏着而已,若是朱全忠真的敢明目张胆的弑君,大家即便是做做样子也会起兵反抗他。

    更何况,朱全忠身为臣子而弑君,这名声他虽然不看重,但怎么说也不能做得太难看不是?

    所以朱全忠想了想,最后还是平息了一下怒火道:“天子与何皇后孤可以暂时不动,不过,其他几个参与此事之人,孤若是不做出回应,岂不是告诉他们孤无胆吗?”

    朱全忠指使医官许昭远告发阎之、韦周、晋国夫人等人暗中谋害梁王朱全忠,将他们全部处决。同时,朱全忠又奏请将长安改为佑国军,任命韩建为佑国节度使,任命郑州刺史刘知俊为匡国节度使,留守关中。

    而为了防止李晔再搞出什么乱子来,朱全忠又下令将跟从李晔车驾的击球供奉、内园小太监等共二百余人,一并暗中杀死,又预先挑选年龄与他们相似的二百余人,穿上他们的衣服,代替他们负责侍从护卫的职责。

    自此之后,李晔完全落入朱全忠的监视之下,而朱全忠弑君篡位的想法也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没有耐心。

    几个月后,他指使朱友恭、氏叔琮二人进宫弑君,自己却装作不知道此事;等到事发之后,朱全忠又将全部罪名推脱到二人身上,命二人自杀谢罪。结果,朱友恭临死前大喊:“卖我以塞天下之谤,如鬼神何!行事如此,望有后乎!”

    朱全忠不知道的是,随着他加紧弑君谋权的步伐,他一手创立的后梁集团也开始人心分裂,自此之后逐渐走向衰亡。

第二百五十七章 钱镠的惊喜

    杭州城中,虽然自去年十月淮南军围城以来,已经有四个多月的时间了,不过城中秩序依旧良好,曾经慌乱的百姓也逐渐镇定下来。

    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杭州作为钱镠的治所之地,本来就储备了大量的钱粮,加上去年围城之前正值秋收之时,杭州下面各县新收割的的粮食都被运到了杭州,结果为城中又积蓄了一批粮食。

    再加上从围城第一天起便开始实施的粮食管制,所以直到此时,城中粮食储备依旧充足。

    此外,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初在城中招募的民壮如今虽然还不堪大用,但用来守城却已经足够了。

    不过,老是被淮南军这么围着也不是个事,别的不说,如今已经二月份了,若是不能尽快击退敌军,今年的农时就会被耽误;而一旦今年没有收成,即便城中储备粮食再多,又能坚持多久呢?

    这天,钱镠将杭州城中的高层官员和军中将领都召来,于越王府中排开酒宴,宴请众人。

    宴席之后,钱镠沉声道:“诸位,如今淮南军围城日久,我军虽然能与敌军僵持,但长久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诸位若是有什么建议可以打败敌军,不妨都说出来,若是有用的法子,孤不吝重赏!”

    众人本来突然接到钱镠的邀请,来府中赴宴时便猜到了他的目的,心中都有些想法,所以此时听了钱镠的话当即便有人站出来道:“末将以为,淮南军围城日久,防备必定松弛。我军可以趁夜出城突袭,定能一举击败敌军!”

    话刚说出,便有几人站出来赞同道:“末将(属下)附议!”

    趁着夜色出城突袭,这是最容易想到的,也是在场众人中赞同者最多的。

    不过罗隐听了之后却皱眉道:“趁夜突袭之法,老夫很早以前便想过,只是,杨渥那厮虽然回广陵了,却将大军交给秦裴统领。”

    “这个秦裴当初被顾全武将军俘虏,曾经在杭州多年,他的性格和能力想必大家也都有些了解,勇猛而不失谨慎。杨渥让他担任此重任,肯定也是知道他的性格特点的。诸位都觉得淮南军围城日久,便会防备松懈,不过在秦裴领军的情况下,只怕未必会松懈啊!”

    钱镠听了不由点头,趁夜突袭的法子他自然也想过,罗隐提到的也是他担忧的。所以在没有更好办法之前,他不会采用这个办法。

    众人中又有人提到:“末将觉得,淮南军有两万人,我军守军也有两万人,再加上大王亲自领兵,将士们为守卫家园而战,肯定士气高昂。所以大王无需使用什么计谋,只需出城与敌军堂堂正正一战便是!”

    钱镠有些惊讶,连忙向那人看去,只见说话之人正是鲍君福。

    说实话,鲍君福的意见其实不无道理,自从王茂章分兵去攻打南方各州后,淮南军在兵力上就不占优势了,如果再加上城中的民壮的话,淮南军在兵力上更是处在下风。

    不过钱镠对于正面交战却有些不愿,一来他不想这么冒险,正面交战,自己一方兵力没多少优势的情况下,想要获胜的确有较大风险。

    二来,德清之战全军覆没的结果让他对自己的统兵能力产生了一些怀疑,对于麾下部将的能力就更不相信了,所以他下意识的想要避免与敌军正面交战。

    至于第三个原因,则是对敌军士兵战斗力的惊讶和担忧。

    这段时间虽然双方处于僵持状态,不过并不是一直没有交战。前段时间钱镠便多次派遣军队出城与淮南军交战。

    然而,在交战中,钱镠发现在同等条件下两浙军的士兵战斗力竟然比淮南军差远了。

    虽然听说过淮南军进行全军整编,将老弱士兵全部淘汰到州兵里面,剩下的都是精锐,但如此强的战斗力还是让钱镠感到惊讶,甚至心中还有一丝恐惧,若是经过整编后的十二万淮南军都是这种战斗力,那也太可怕了。

    当然他也知道,同等条件下两浙兵打不过淮南兵,除了对方大多是精锐外,也因为两浙一方这两年损失了太多精兵的缘故。光是武勇都之乱和之前的德清一战,两浙一方就损失了不下六万精兵,剩下的将士中又掺杂了太多新兵,自然战斗力比不上对方。

    所以,钱镠在心中是不愿正面与敌军展开决战的,他向鲍君福点点头便继续问道:“诸位还有什么意见吗?”

    鲍君福知道自己的意见差不多被否决了,不由有些失望地坐下。

    这时钱传瑛站起来道:“父亲,孩儿觉得我军可以采用积小胜为大胜的办法来击败敌军!”

    见是自家儿子提出的建议,钱镠不由来了兴趣问道:“哦,怎么个积小胜为大胜法,你不妨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我军有杭州坚城作为退路,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而淮南军却没有什么依靠。所以我军可以出城与敌军交战,若是战局对我军有利,则趁胜进击;反过来,若是战局不利于我军,则可以退入城中。如此进退自如,总有能击败敌军的一日。”

    钱镠听了不由沉默,这个办法有没有道理?当然有。不过,可控性实在太差了,比如说战局不利的时候,大军撤回城中,若是敌军趁势追击怎么办?到时候说不定就会在城下来一场大败。

    另外,即便能在交战中小胜敌军一场,但敌军可是有整个淮南为后盾,难道他们不知道补充兵力吗?反观自己一方,不过是杭州一州之地,论起消耗来如何能耗得过淮南军?

    所以只有找准机会一战彻底击败淮南军才能解除杭州之围。

    正面交战钱镠又有些不愿意,趁夜突袭又担心秦裴有防备,钱传瑛提出的办法也被钱镠否决了,一时之间众人都有些沉默。

    过了许久,忽然有人提出:“大王,或许我们可以召越州兵前来,到时候与城中大军内外夹击,定能大败淮南军!”

    听到这个主意,众人不由眼前一亮,倒不是说这个主意真的就好到让所有人都赞同,而是,一年多以前的武勇都之乱,当局势最为危险的时候,正是顾全武率领的越州军以极快的速度,突然杀到城下,将措手不及的田覠宣州军打得大败,这才扭转了一些局势,使得杭州坚守下去成为可能。

    如今的情况虽然与当初有些不同,但大体却是一样的,也是杭州被围攻,越州却相对安全。而在驻军方面,虽然如今的越州军队只有八千多人,不过如今的淮南军也只有两万人,比不上当初的宣州军,若是再加上城中的守军,兵力上就占有绝对优势了。

    想到这,众人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便是钱镠都对这个意见有些心动。

    罗隐道:“大王,这个办法倒是有些可行性,不过关键的地方在于该如何发起突袭上!敌军在越州肯定会有细作,我军若是调兵,只怕难以瞒过他们。而若是秦裴有了准备,要击败他就有些难了。”

    “另外。如今王茂章虽然驻扎在婺州,距离越州较远,不过也难保他不会在得到消息后趁着越州兵力空虚立即出兵攻打,别到时候杭州之围还没解开,就先把越州丢了!”

    “罗先生放心,越州到杭州只有近百里路程,若是我军行军速度快点,只需要两天时间便能到达。而从王茂章驻扎的婺州到越州城下却有近三百里路程,加上王茂章得知消息需要的时间,集中大军需要时间,再加上出发前来越州的时间,前后没有十五天时间难以到达越州,所以只要我军能迅速击败秦裴,越州不需要担心。”之前提出意见的人说道。

    钱镠点点头问道:“孤没有记错的话,你是司马福,苏州人?”

    那人有些激动的道:“末将正是司马福!”

    这人不过是个营指挥,能来参加越王的宴席便让他感到幸运了,居然还能被越王这么清楚的记得,他心中自然感到激动。

    钱镠不由笑了笑,他想起当初在德清时也是这些下层军官主动为他断后,他的主力才能顺利进入德清城中,虽然对后面的战局并没有多大的意义,不过钱镠还是心中感念,所以这一次特意把这些军官也召了过来。

    “你继续说下去,把你的想法都说出来!”

    “是,末将是这样想的,我军可以先派人联系越州,不过越州军队却不是一次调过来,而是分批。因为越州很早之前就已经关闭了城门,所以城内的敌军细作不需要担心,只需要瞒过城外的敌军细作就行。”

    钱镠的兴趣更加浓厚了,“不错,你接着说!”

    只听司马福道:“越州军可以以军演的名义大批出城,但在返回时却将一部分军队留在城外隐藏起来,大部分则返回城中以迷惑敌军细作。这样一来,我军就可以调过来几百人。既可以保证在调兵过来的途中不会被敌军发现,又只需多进行几次,就能将大军秘密调到杭州来,与城中我军内外夹击,一举击败敌军。”

    钱镠不由露出笑容,这个办法的确有可行性,而且考虑得比较周到,将许多地方都想到了。

    “好,这个办法很好!这一次不管能不能一举击败敌军,你都立下大功了!”钱镠非常满意,当即下令将司马福的职务提升为指挥使,若是以后立下大功,再进一步升迁。

    “司马将军,既然这个主意是你出的,你可敢亲自去越州执行这个计划?”钱镠笑道。

    司马福慨然道:“末将遵命!”

    ……

    润州,一艘船高大的楼船安稳的行驶在江面上,船头一对年轻的夫妻正倚着栏杆向前方眺望者。

    “夫君,为何咱们这次经过润州还是不下船呢?”周梦洁靠着杨渥的肩膀有些好奇的问道。

    在升州游玩了几天之后,二人再一次乘船离开,不过这一次却是顺江而下,前往苏州。

    杨渥虽然说是带着妻子出来游玩,不过也要顺便考察一下周边各州的民情。而如今,他最想去的地方自然便是升州和苏州两地了。

    去升州是因为他将来准备迁都那里,而去苏州则是因为他想把苏州完全开发成后世的鱼米之乡,而如今的苏州却还差得远。

    不过这样一来他就要来回奔波,连续多次路过润州了,只是,他每次路过润州却是连船都没有停过,这让周梦洁有些奇怪。

    “润州没什么好看的,而且即便要看,也要等到回来时,那时候正好是春耕之时。如今润州被选定为第一批推广占城稻的地方,到时候正好去实地考察一下。”杨渥笑着解释道。

    经过这么久的培养和试种,目前占城稻的优点已经被很多人认同了。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今年还是只选定润州和广陵这两个州进行推广,其他地方则要等以后再逐步推广。

    这时候,前方忽然有船只正向他们的船靠拢。

    “殿下,船上打的似乎是润州刺史的旗号,他们正在向我们示意想要觐见殿下呢,咱们是不是要停下船来?”眼尖的侍卫程勋在仔细观察之后说道。

    “王令谋?”杨渥有些奇怪,不过既然人家都追到江面上来了,那就见一见吧!

    “靠上去,让他登船!”

第二百五十八章 王令谋

    杨渥对于王令谋的印象并不怎么好,因为他觉得此人对权利太热衷了。为了向上爬,他可以作出任何没底线的事情来。

    比如现在,他在刚上杨渥的座船见到杨渥夫妇的第一时间便行大礼参拜,然后口中一大串阿谀之词便很轻松自如的说了出来,让杨渥听得不由皱眉。

    这个时代还不是后世明清时期跪拜礼泛滥的时代,下级见了上级不需要跪拜的,便是臣子见了皇帝,只要不是太正式的场合也不需要行跪拜礼。所以一般官员见了杨渥只需要拱手为礼就行了,像王令谋这样的,别说杨渥,就是别的官员心中都有些瞧不起。

    当然,杨渥也不会因此就彻底厌弃此人,毕竟此人的能力还是不错的,只可惜,此人没有把主要精力放在治理地方,做好本职上,而是用在了如何巴结上官上面。

    “王使君登船来见我,不知有何要事?”杨渥面色平静的问道。

    “属下听说世子与夫人巡视地方,体擦民情,果然是体恤百姓……”

    王令谋张口便是一大段,杨渥赶紧打住他道:“好了,直接说重点吧!”

    “是,属下这次来主要是想请殿下前往我润州考察,自属下去年蒙殿下看重,委以润州刺史之职来,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然而属下虽有心为百姓谋福,却因能力所限,在治理地方上依旧有许多欠缺。所以属下想请殿下莅临润州指导……”

    杨渥知道他肯定是想让自己去润州看一看,一来好表一表他的功劳,二来肯定也少不得各种巴结和攀附。很显然,杨渥出巡两次经过润州都没有下船去看一看,这让王令谋有些着急了。

    “是这么回事啊?我没到润州巡视,是因为时机没到。今年不是选定了你们润州为占城稻的试种区吗?如今春耕还没开始,等到我返回广陵时,肯定会去看看的。你若是将这件事做好了,我自然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王令谋听了在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开始认真思考起今年春耕的事情来。

    “好了,王使君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便先回去吧!”杨渥毫不客气的准备撵人。

    王令谋听了连忙说道:“世子恕罪,属下还有一件事要禀报!”

    “嗯?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是这样的,今年三月份不是就要开始科举了吗?属下斗胆问一句,这科举最后中了的士子,不知大王和殿下准备如何安排?”

    杨渥皱了皱眉,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虽然润州也是地方科举的一个考点,不过这怎么用人显然不是他应该过问的,以他的聪明,怎么会突然询问起这个来?

    “现在还没有决定下来,怎么,你有什么想法吗?”杨渥有些严厉的问道。

    “属下是有些拙见,想向殿下请教。”王令谋见杨渥神色中有些不耐烦,也逐渐摸准了眼前这位贵人的性情,当即不敢再绕,直截了当的道:“是这样的,科举之路本来就很艰难,许多士子考中之时都已经很大年纪了,再加上当今朝廷科举之路不通,所以更是积累了一大批上了年纪的士子。这些人听说如今淮南开了科举,很多人都纷纷前来报名,比如润州,有的来报名科举的世士子竟然都已经六十多岁了。世子试想,这样大年纪的考生,即便考中了,又能有什么用处呢?所以属下觉得应该限制考生的年龄!”

    杨渥听了顿时便严肃起来,当初制定科举规则时他更多考虑的是如何保证公平等,没有限制考生年龄的确是他的失误。

    虽说这报名科举不一定就意味着能考中,年纪大了也不能说明他就没有才能,可是让这些一大把年纪了的士子还这样拼命的考科举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一来这些士子本来年纪就大了,即便考中也当不了几年官;二来,他们一辈子就被考科举耽误了,却又反过来挤压那些年轻士子的科举之途,这将导致更多的士子被科举耽误,结果就是恶性循环。此外还有许多不好的影响,杨渥随便就能想出一些来。

    “你说的很不错,科举必须限制年龄!不过你觉得应该限制在多少岁为好?”杨渥当即便表态。

    王令谋见杨渥接受了他的观点,还进一步询问他的意见,当即激动得面色潮红起来,他赶紧压下心中激动道:“属下觉得,将考生的年龄限制在三十岁为好,三十岁以上者,除非有真正过人的才学,经过大王或者殿下的特许才能参加科举!”

    “三十岁?”杨渥点点头,不置可否,接着又问道:“对于科举,你还有什么看法吗?”

    此时的他也不再像刚才那样漫不经心了,至少就凭刚才这个建议,杨渥就不能再轻视此人。

    王令谋知道限制考生年龄这种大事肯定不会就这么轻率的决定,所以见杨渥没有明确表态也不感到奇怪,继续说道:“属下觉得,这些士子往往读书读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一出来就担任地方县令,对如何治理地方却是一窍不通,只得请幕僚帮忙治理,或者依靠下面的小吏,不单使得大权旁落,并且还多事钻营,容易形成上下勾结,党政横行。”

    杨渥默然,科举的不好之处就在这里,中考之前读死书,中了之后就直接担任地方要职,对政务却完全不懂,脱离实际。

    “那你觉得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吗?”杨渥不由问道。

    “属下觉得,要想彻底解决此问题只怕太难,不过可以缓减。属下觉得,可以扩大科举的招录人数,然后中考之人出来授官时,先从最基层的九品官做起,让他们脚踏实地的逐步升迁。不知世子觉得属下的办法如何?”

    他提到的办法杨渥其实也有想过,不过他觉得如今刚刚平定了数州之地,急需要派人治理,若是将招录的士子全部放到最底层去锻炼,未免时间上来不及。

    所以杨渥点头道:“你的想法很不错,不过暂时只怕难以实行,等以后再说吧。你能够想这么多实际问题,这一点很好,今后也希望你将心思都用在这些实际问题上来!”

    王令谋脸色一红,知道杨渥的意思,赶紧躬身道:“殿下教训的是,属下知道了!”

    “嗯,回去把占城稻推广的事情做好,我不会忘了你的功劳的。”

    ……

    将王令谋打发后,杨渥当即就把限制考生年龄的一些想法写了个奏章,让人送往节度使府,自己则继续东进,前往苏州。

    不过杨渥在苏州并没有留多久,他只是匆匆巡视了一下苏州的治理情况,到下面各县去看了看,对徐温的治理表示了肯定和赞赏。

    到了现在,他对徐温也早就释怀了,所以见到徐温时也能用平常心去对待;而徐温同样感受到了杨渥神色中的肯定和赞同,知道不管当初杨渥对他有没有不满,此时却是肯定没有了,所以也就放下心来,踏实做他的苏州刺史。

    不过杨渥在苏州只住了几天便启程返回广陵,一路上连之前计划好的润州之行也只能取消了,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他又要忙起来了。

    回到广陵后,首先便是朱思勍和叶翠翠的婚礼。朱思勍要不了多久就要率部去杭州,正式回到杨渥的麾下来,所以他的婚礼必须尽快进行。

    然后就是钱传璙和杨渥的妹妹杨雯之间的婚礼,他们自从去年确定婚事,到现在都快一年时间了,之前是因为杨渥这个做哥哥的还没成婚,所以拖延了下来;如今既然杨渥已经成亲了,她的婚事自然也该办理了。

    说来好笑,杨行密此时的大军正把他的亲家翁给团团包围在杭州城内,他的女儿与钱传璙的婚礼却是照常进行,而且杨行密对自己的女婿也依旧非常满意,言语之中居然丝毫都没有芥蒂。

    既然连杨行密都很满意,杨雯她自己也没什么意见,杨渥自然也不会去反对。再说了,让杨雯和钱传璙成亲,或许以后还能成为劝降钱镠的契机呢。

    唯一的问题是,钱镠还被围困在杭州城,即便想来广陵参加婚礼都不可能,所以只能让顾全武代表了。

    同样因为这场婚事,成及和方永珍这两个死活不肯投降的俘虏对于淮南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点改变,虽然他们还不打算投降,不过却曾隐晦的提到过,若是淮南将来彻底击败钱镠后,能够善待钱镠及钱氏家族,那么他们将来也愿意为淮南效力。

    得到这个承诺后杨行密自然感到非常高兴,毕竟成及和方永珍都是钱镠麾下有名的将领,放到淮南来当个都指挥使还是胜任的。

    可惜的是,顾全武却始终坚持自己是钱镠的使者,不是淮南的俘虏,对于投降之事更是死活不肯答应。

    等到朱思勍和杨雯两人的婚事办完后,又轮到了他自己和钟传的女儿之间的婚事,结果这一通婚事忙完,时间也到三月底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艰难的决定

    三月底,杨渥与钟传女儿的婚事刚忙完,各州的科举初选也结束了。

    虽然杨渥之前上过要限制考生年龄的奏章,不过那个时候距离地方初选的时间已经不久了,许多年纪不合格的士子已经报名准备参加考试了,如果临时出台规定限制他们只怕会引起太大争议,所以杨行密等人一番讨论后,决定这次初选暂时不限制年龄,等到了复选时,除了成绩的确优秀的士子留下外,其他年龄超过四十岁的都黜落掉。

    至于以后的科举就要对年龄作出限制了,不过在具体年龄上限上却还存在一些争议。

    三月的最后一天,杨行密接到一份天子诏书,却是当初李晔在被彻底监视起来前发出的,他在诏书中写道:“朕若是到了洛阳,就会被朱全忠彻底幽禁,诏令敕书都出自他的手中,朕的旨意不能再传达到你们这里了。”

    诏书言辞恳切,请求杨行密能够纠集南方诸多藩镇一同起兵,讨伐逆贼朱全忠。

    宣诏完毕,杨行密嚎啕大哭,哀戚不已,打算立即起兵北伐,救天子于危难之中。淮南众官员虽然感念于杨行密对天子的忠义,不过却认为如今朱全忠势大,不宜与之相争,应当保存实力,缓缓图之。

    幕僚严可求更是急忙劝阻说道,诏书中有言,命杨行密召集南方诸藩镇讨伐朱全忠,如今南方各镇中却有湖南马殷不思天子恩义,反而勾结逆贼朱全忠,视天子如无物,不如先行讨伐马殷,等将其打服了再一同发兵北伐不迟。

    杨行密不听众人劝阻,执意要发兵北伐,并且声称将亲自率领大军出征。

    众臣纷纷苦劝,加上世子杨渥也说道,讨伐朱全忠不是淮南一家之事,河东晋王李克用和蜀中蜀王王建肯定也收到了诏书,所以淮南不应该急着出兵北伐,而是要和李克用、王建约定好了之后再出兵。

    杨行密听了之后这才同意,他一边下令派使者前往河东和成都,一边又下令以都指挥使刘存为湖南招讨使,率军一万进攻岳州。

    四月初,朱全忠派遣使者到广陵来,请求杨行密与钱镠息兵罢战,他愿意与淮南重归旧好。

    杨行密回答道:“等到天子什么时候回到长安了,孤才会考虑你的建议。”

    不久,杨行密下令让都指挥使朱思勍率军五千增援杭州,命衢州刺史陈璋率兵五千增援王茂章,准备进攻台州。

    接着,升州刺史陈彦谦经过一个多月的实地考察,最终上书节度使府,提出扩建升州城。

    按照他的计划,整个扩建计划在前期由升州单独出力,用一年时间先将原本的升州城进行改造,并且将城中百姓逐渐迁移出去,使其改造完成后成为杨行密的江南行宫。

    等到这一阶段的工程完毕后,将进行第二阶段,由升,润,常,和,宣等十余州共同出力,进行第二阶段的城墙修筑,计划用三年时间依托秦淮河,钟山等地修建一道全长四十二里的砖石城墙。

    整个工程计划用时四年,完成之后,升州将成为一座真正的江南重镇。

    杨行密与众人商量之后,最终同意了这个计划,并且让升州在不耽误农时的前提下开始修建工程。

    四月中旬,科举初选的结果开始公布,同时,复试的时间也确定下来,就在下个月月中,距离发榜时间也就一个月时间,一时之间,各地通过了初选的士子们纷纷启程赶赴广陵。

    杭州。

    江南本就多雨,如今又是梅雨季节,雨水更多,连绵不绝。

    王家村是钱塘江边的一个小渔村,位于杭州城东部三十多里的位置,地方偏僻,很少有外人到此。

    此时,这个小渔村的宁静却被数千大军的到来而被打破。

    经过近两个月时间的准备,越州军队在没有惊动淮南军的情况下成功的将五千大军调集到了这里,准备与杭州城中的守军联合夹击淮南军。

    然而,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钱镠却发现了一件十分尴尬的事情,那就是雨水实在太大,在这种天气下,根本难以出兵征战,即便强行出兵,并且击败了淮南军,也很有可能会因为天气的原因而难以继续发起追击。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自从连绵大雨之后,附近河流暴涨,淮南军为了安全起见,已经撤出了原本的营地,向北后撤十里,到了一个更加安全,也更利于防守的地方安营。

    这样一来,原本做好的内外夹击计划就不得不暂停下来,这让钱镠感到十分焦虑。虽然王家村很偏远,无论是淮南军的后勤补给,还是斥候队伍,都很少到去那里去,但凡是就怕万一,越州大军在王家村停留的时间越久,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大王,看这天气要等到彻底雨停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不如等哪天雨水小了一些就发动吧?而且下着小雨,运气好的话,正好能让淮南军的警惕性下降!”身旁,罗隐同样满脸忧虑。

    如今万事俱备,如果在最后环节出了问题,那就太可惜了,而且后果也太可怕了,到时候在淮南军的牵制下,越州军无法返回越州,只怕连越州都有丢失的可能。

    想到这里,钱镠不由有些烦躁的道:“这么重要的战事,难道就准备寄希望于运气吗?”

    罗隐默然不语,钱镠见状察觉到自己的心乱了,勉强沉静下来道:“去侦查的斥候可有消息了?目前淮南军的情况如何?”

    虽然出战的时间还没确定,但城中的斥候却从来都没停过对淮南军的侦查,钱镠可不希望等到要开战了才派出斥候去侦查。

    “没什么新的消息。”罗隐摇头道:“大王也知道,这种天气下,斥候的视线都会受阻,而且因为道路泥泞,斥候的马匹行动也受到限制,想要随时打探到敌军情报只怕很难。”

    罗隐虽然是钱镠的谋士,不过他本来很少过问这种军事,只是如今杭州危急,他也只能打点精神将这些事情都担负起来。

    不过,他终究是老了,今年已经七十一岁了,虽然一直信奉道家的他深得养生之道,但这段时间操劳下来,还是让他感到吃不消。

    见罗隐满脸的疲倦之色,钱镠揉了揉额头道:“这段时间辛苦罗老了,你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让传瑛来代替你一会。”

    “多谢大王,老朽还能撑得住。”罗隐道:“对了,说起斥候,还有件事忘了和大王说起,前天晚上有个斥候,据说看见了数千大军进入淮南军的营地,不过当时天色太黑,又下着雨,他也不能肯定,只能通过听声音作出判断。”

    “什么?数千大军?这么重要的消息,罗老怎么不早点告诉孤?”钱镠顿时就坐不住了,这种时候增加数千大军可不是一件小事,若是大战打起来的时候才突然发现,到时候说不定就会吃个大亏。

    “这还不是因为消息无法确认吗?那么黑的天气,又是下雨,跟他同去的几个斥候都说无法确认是不是有数千敌军进入了营地,只有那么一个斥候提到了,而且他自己也不能肯定。这样的消息老朽自然要等斥候先确认了再告诉大王。”罗隐解释道。

    钱镠理解的点点头,接着又急忙问道:“那么消息后来确认了吗?是不是有大批敌军抵达?”

    “还是无法确认。在夜间很难看到什么有用的,到了白天,淮南军的斥候也大批在外面活动,想要靠近敌军营地侦查实在困难。”罗隐摇头道。

    一旁,鲍君福、钱传瑛等人纷纷感到失望,同时心中也有些不好的感觉,现在都随时准备开战了,却连敌军的兵力都难以确认,这仗就不好打了。

    “曹将军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他有什么建议没有?”

    曹将军便是曹圭,多年前曾经以坚守嘉兴,抵抗淮南军长达一年多时间,并且最终等到顾全武出兵解围而出名,如今乃是越州刺史,王家村的那支越州军便是由他亲自率领的。

    罗隐正要摇头,这时候,外面忽然有侍卫匆匆跑进来道:“大王,这是曹将军命人火速传来的,说是有万分紧急的情况!”说着,将一份文书呈递上来。

    钱镠接过文书,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用非常潦草的字迹写着“情况有变,我军已被敌军斥候发现,望大王速速作出决断!目前我军正在向杭州靠拢。”

    钱镠见了不由身子一晃,险些站不稳。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如今的应对之法要么就是趁着敌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立即发动,要么就是将计划取消,让越州军队立即撤退回越州。

    一时间,场中众人纷纷看向钱镠,希望他尽快作出决断。

    然而,这么重要的决定,钱镠又如何立即做出?若是立即展开行动,似乎有些冒险了。若是将计划就此取消的话,且不说这次难得的机会就此丧失了,杭州之围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解除。而且,敌军有了这次的教训后,下次还会上当吗?

    “大王,时间紧急,不能犹豫啊!”罗隐沉声道。

    钱镠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道:“传令下去,大军立即出城,准备对淮南军发动进攻!”

第二百六十章 一场混战

    发现王家村的越州军的是一支十几人的斥候队。

    昨天晚上他们本来负责在杭州附近巡游,却因为大雨遮挡视线,结果这几人不知不觉中竟然偏离了原本的方向。等到天亮之后才发现。然而,当他们准备掉头返回时,却突然发现前方那个偏远的渔村里面竟然有大片营帐!

    还不等这十几个斥候更近一步去确认情况,他们也被越州军的斥候发现,一场追逐战后,虽然最终逃了回来,不过时间却已经过去了很久。

    此时,听到居然有一支数千人的大军就隐藏在杭州城外三十里地,而他们之前竟然一无所知,无论是秦裴还是其他将领都被这个消息惊呆了。

    “将军,斥候发现的会不会是城中的守军?”说话之人,却是刚刚率军来此的朱思勍,前天晚上才到达,这便是钱镠的斥候隐约间看到的那支军队。

    “斥候可以确认那支军队人数有数千人,本将觉得,如果那是城中的守军的话,那他们无缘无故跑到那里去干什么?这实在是有些奇怪,所以本将怀疑,他们应该不是城中守军。”秦裴沉声说道。

    “那么将军觉得那会是哪里来的军队?难道是越州军不成?”范思从有些开玩笑的问道。

    如果说杭州守军趁着夜色掩护出城还有可能瞒过淮南军斥候的话,那么越州守军又是如何瞒过淮南的细作,行军上百里跑到这里来的呢?

    “不错,本将觉得,他们就是越州军队!”

    “什么?这不可能吧?他们是怎么瞒过我军细作的?难道越州那边的细作都被敌军收买了吗?”范思从有些不相信。

    “范将军别忙着下结论,至少,若是本将的话,绝对有办法在不惊动我军细作的情况下将大军调集到杭州来。”朱思勍沉声说道。

    “好了,诸位不要纠结那是哪里来的军队了,如今的情况,还是加强防御吧!如此大的雨,又是突然出现的敌军,这实在是太奇怪了,不可不防备啊!”秦裴制止了诸将的议论,沉声说道:“如今距发现敌军已经过了这么久,若是敌军真有什么行动,又在被我军发现的第一时间就开始进攻,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抵达这里!”

    “呜……”这时,远处凄厉的号角声突然响起,不过被外面雨点声一掩盖,却显得若有若无。

    “怎么回事?两浙军已经打过来了吗?”秦裴心中一惊,连忙命人出去打探情况。

    “报,启禀将军,敌军大军正在向我军营地杀来,距离这里已经只有不到两里路程了,目前最外围的我军即将与敌军交战!”不一会儿,外面有侍卫闯进来禀报。

    “怎么让敌军到这么近的距离了才发现?”秦裴皱眉,不过如今也不是追究这些问题的时候,敌军已经打过来了,他麾下这些将领们却还在这里参加军议,这敌人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他赶紧下令道:“诸位将军速速回去做准备,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诸位要记住,这么大的雨,一会儿想要有效指挥起来肯定会有问题,所以你们一定要多观察形势,多相互配合,不要陷入混战之中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本将只怕也不能给你们有效命令!”

    这么大的雨天交战,不仅视线受困,而且声音也传播不远,其结果肯定是秦裴这个大军主将既无法有效掌握战斗情况,又难以及时发布军令,所以在这个时候也只能提前提醒众将,然后希望在接下来极有可能出现的混战中淮南军凭借更强的战斗力击败敌军。

    “末将遵命!”众多将领知道情况紧急,不敢怠慢。

    “朱将军,你刚刚到达这里,这一次先留下来担任预备队!”

    “末将遵命!”朱思勍躬身领命。

    望着诸将接受军令鱼贯而出,秦裴不由在心中庆幸,前些天因为连绵大雨,他出于谨慎,命令大军后撤了十里地,却在无意之中跳出了敌军内外夹击的的险境。

    此时,当秦裴开始下达命令时,处在营地最南端的军队早就已经开始与敌军交战了。

    正如罗隐说的那样,连绵的大雨还是让淮南军的警惕性下降了许多,虽然提前得到了斥候打探的消息,不过钱镠大军来势太快,让淮南军准备还是有些不足。

    因为下雨的缘故,弓箭的作用基本都失去了,投石机更是在前些天转移阵地时为了方便转移而拆卸了,此时还没组装起来,结果敌军根本没有受到多少阻拦,便成功跨过壕沟,接近营地,并且推到寨墙,向营地里面的淮南军发起进攻。

    更加对淮南军不利的是,因为钱镠军到的时间有些巧,结果,淮南军此时因为各部将领都在秦裴大营中参加军议还没返回,在面对两浙军的突袭时显得有些混乱。

    而处在最南端的正是范思从所部的五千人,在刚开战的时候更是吃了大亏:当初修建营地时,为了排除营地里面过多的雨水,结果分给他们这一部的驻地和后面淮南军其他各部有一段空隙,此时这段空隙却成了敌军加以利用和包围他们的机会。

    “司马福,看到那里那个缺口了吗?你立即率部穿插到那里去,堵住周围敌军的增援!”

    钱镠刚刚随大军杀入营地,便发现敌军完全还没有准备好。他仔细观察了周围的地势,迅速便发现了敌军安营时留下的破绽,当即便准备先包围眼前这支近五千人的敌军,若是能成功将其消灭,定能大大打击敌军士气,接下来再趁胜对其余敌军发动进攻,以扩大胜利。

    “末将遵命!”司马福大声应诺,随即一挥手中大刀,大声喊道:“兄弟们随我来!”

    因为这次成功的将越州军秘密调集到了杭州,所以钱镠特意将新成立的一支军队交给了司马福指挥。

    “鲍君福,你去敌军右翼,占领前方那座山头,以阻挡敌军右翼援军到来。”钱镠毫不停留的沉声下令着。

    “末将领命!兄弟们,随我来!”

    “诸位速速发起进攻,务必要迅速消灭眼前这支敌军!”

    钱镠脸上满是兴奋,他本来只是在无奈之中才决定发动突袭,没想到居然真的打了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钱镠没有想到的是,虽然遭到敌军的包围,而且这五千大军因为范思从不在而没有人指挥,显得有些混乱,但这支军队毕竟是经过整编后的精锐大军,而不是当初张可宗所部的那些州兵,所以虽然有些混乱,但他们还是坚持抵抗着。

    见此情况,钱镠不由有些焦急,这连绵的大雨虽然让他们成功突破了敌军营寨,甚至成功的将眼前这五千敌军包围起来了,不过也同样是因为大雨的缘故,使得地面十分泥泞,双方士兵只能在泥水之中厮杀,这大大降低了杀人的效率,结果,两浙军在局部取得的优势却无法发挥出来,战斗反而有陷入混战僵持的趋势。

    “这该死的大雨!”钱镠不禁咒骂道,好好一场包围歼灭战,却打成了如今这个混战的情形,让他的心情不断下沉。

    同一时间,秦裴也在咒骂着天气,雨水太大,使得他无法有效掌握战局的发展情况,也就无法有效进行指挥,这一点他虽然之前就有所预料,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因为当初修建营地时的失误,使得范思从部在第一时间就陷入了敌军包围。

    而连绵的大雨却使得他不能迅速有效的展开营救,只能指望各部将领自发与敌军交战。

    “朱思勍,你立即率部出击,务必要撕开敌军包围圈,将陷入围困的我军接应出来!”一咬牙,秦裴便下令将手中预备队打出去。

    “将军,这么早就把预备队用了,若是接下来有什么突发情况该怎么办?”朱思勍有些惊讶,预备队一般都是不到紧急情况都不会动用的,甚至很多时候都是用来撤退时断后的。

    “如今双方混战,争的就是一口气势,若是我军能将陷入敌军包围的将士成功解救出来,那我军就会因此士气大振,在混战中更能取得上风;反过来,就是敌军士气大振,那么接下来我军就有些难熬了。”

    “是,末将这就出击!”

    ……

    一场大战随着双方兵力的不断投入而逐渐演变成了混战,钱镠一方无法迅速消灭包围圈中的淮南军,淮南军也无法迅速将包围圈中的友军给解救出来,双方就这样在大雨之中相互混战着。

    到天黑之时,钱镠见已经无法彻底击败淮南军了,只能不甘心的下令撤军。

    而在另一方,秦裴大军虽然成功挡住了敌军的突袭,不过也未能占到上风,甚至因为最开始时的混乱,使得他们在接下来的混战中还处于下风。

    此时,见到敌军主动撤退,秦裴大军并没有选择追击,在这种天气,又是天色已黑的情况下,即便是出兵追击只怕效果也不会好,还有可能被敌军所趁。

    最终,一番清点之后,淮南军损失了近四千人,伤四千多人;而战场上两浙军的遗留尸体也高达两千多具,至于伤员就难以查明了。

    得知此消息,秦裴反而松了口气,虽然算是打了一场败仗,但至少没被敌军彻底击败,接下来大家继续这么僵持下去,也不算最差的情况。

    “来人,速速将越州军出现在杭州的情报传到王茂章将军那里去,让他先出兵进攻越州!”

    秦裴立即下令,接着,又开始思考起该如何广陵汇报今日一战的失利了。

    ……

    深夜,越王府中灯火通明。

    虽然激战了一整天而感到非常疲惫,但钱镠与其麾下众将却都在此商议着。

    如今突袭淮南军的计划已经失败了,接下来摆在他们面前的局面就有些麻烦了。

    越州军悄悄来到杭州的消息肯定瞒不过淮南军,所以驻扎在婺州的王茂章肯定会趁机率部进攻越州。

    而要在秦裴大军的牵制下将越州军撤回去却有些困难,走陆路是别想了,即便是走海路,也可能在登船的时候遭到敌军突袭。而且,淮南军并不是没有水军,之前不过是没有防备,如今有了防备,他们还能安全的走海路返回越州吗?

    此外,因为今日一战的损失,若是再将五千越州军调回去,接下来万一敌军突然集中各处大军直接攻打杭州,那么杭州守军就会显得有些不足了。

    钱镠有些头痛,正面交战又打不过,继续坚守又不是办法。此时,他无比想念起顾全武来,若是顾全武在此,或许能想出主意帮他解决难关。

    “大王,今日一战我军虽然未能彻底击败敌军,不过总体上我军却是获胜的一方,而且至少消灭了四千敌军,至于敌军受伤者更是难以计数。”

    “整个淮南军也不过两万多,今日一战便消灭了五分之一,只要再来几次,敌军就被咱们彻底消灭了,所以大王和诸位也不必这么担忧。”见场中众人气氛有些凝重,罗隐忽然笑了起来。

    闻言,钱镠不由苦笑,此时或许也就这个老头子还能保持乐观吧。

    不过,今日到底也是一场胜利,钱镠也不愿打击大家的信心,所以听了罗隐的话后勉强笑道:“不错,今日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军取得了一场胜利,接下来大家先好好休整,养好精力以后才能再战。至于越州军是不是立即返回,待孤仔细思考后再作出决定。诸位先散了吧!”说完,钱镠率先起身离开。

    闻言,众官员都有些面面相觑,却也只能告辞离开。

第二百六十一章 保守与激进

    一场混战之后,到了第二天,连绵的大雨反而停了下来,一轮骄阳悬挂天边。

    庭院里,整整一宿未睡的钱镠感受着初夏阳光照耀的温暖,不由长长叹息。

    昨日一战从取得的战果上来看,两浙军一方毫无疑问是胜利的一方;但如果从整个战局的角度来看的话,钱镠的主要目的却没能达成,杭州之围依旧没能解除。所以两浙军可以说是不败而败。

    更让钱镠难以接受的是,前些天一直大雨,使得他迟迟不能按照计划发动突袭,而到了今天,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天色却晴朗了。这是不是说,连老天也不愿看到他取胜呢?

    此外,昨日一战,虽然有天气的因素,使得两浙军迟迟无法将陷入包围圈的淮南军消灭掉,但反过来,若是两浙军陷入了敌军的包围,只怕早就彻底崩溃了吧?

    那在敌军围困之中依旧竭力抵抗的百战精锐,才是他对淮南军最为恐惧的地方。若是淮南军都像昨日那支军队一样,那么他还有什么希望取得胜利?

    “罗老,你还是去劝劝父亲吧,昨天他一晚上都没有睡,一直在庭院里面走来走去。他毕竟身体不如当年了,如果再这样下去,若是病倒了,大家只怕就要乱了!”不远处,钱传瑛小声的对罗隐说道。

    “哎!筹划了这么久,眼看就要看到成功希望了,结果最后却因为天气的缘故而功亏一篑,大王有些难以接受也很正常。”罗隐有些忧虑的道:“三公子,老朽现在担心的其实还不是大王的身体,而是大王的心态!”

    “父亲的心态?”钱传瑛望了望远处的钱镠,不由有些奇怪的问道:“父亲的心态有什么问题吗?”

    “有,当然有!”罗隐沉声道:“当初的大王自信而不自大,他坚信自己能够开创一番事业,坚信自己的实力不比淮南弱,坚信再怎么艰难的局面都能挺过去。然而,如今的大王却不一样了,难道你没有感受出来吗?”

    钱传瑛默然,他当然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当年的钱镠可是敢跟淮南对攻的,苏州,湖州这些地方都曾经陷落入淮南之手,那时候钱镠的西面是强大的淮南,东面是董昌占据的越州,钱镠可以说是两面受敌。

    如今的局势虽然差,但比起当年来其实并不更差,甚至还要好一些,至少如今的钱镠没有两面受敌。

    而当初的钱镠在面对危机时,采用顾全武的建议,先集中兵力向东进攻董昌的越州,西边则全力防守。结果,苏州,湖州先后失陷,嘉兴也被敌军围困,甚至连杭州都遭到了进攻。

    但钱镠那时候却能沉着应对,丝毫不为所动,最终攻下越州,然后全力西进,击败入侵的淮南军,并且收复苏、湖二州,成就了越王的基业。

    但现在呢?钱镠在有三万大军的情况下面对淮南军却显得有些束手束脚,完全没有了当初那种豪气,甚至钱传瑛还能感受到,如今的钱镠对淮南军有一种畏惧心理!

    是的,自从德清一战全军覆没以后,钱镠就表现得有些畏惧起来,甚至当初还想把越州也直接放弃,将军队全部调回杭州来防守,最后还是在罗隐的劝阻下才没那么做。

    不过这一次越州军队来杭州,只怕钱镠就不想让他们回去了,这可是个极为危险的信号!

    当一个曾经的枭雄开始变得保守起来,心中有了畏敌的想法,有了依靠某座坚固城池来抵挡敌军进攻时,其败亡只怕也不远了。

    钱传瑛不是什么饱读诗书之人,却也知道东汉末年有个公孙瓒,最开始时割据幽州,实力强大,等到后来与袁绍交战接连战败后,开始起了畏敌之心,便修筑易京想依托坚固的城池来抵挡袁绍的进攻,结果没过多久便败亡了。

    “再坚固的城池也有陷落的一天,这个道理大王也明白,但他还是想依靠杭州坚城自保,这说明大王心中不仅有畏惧,而且也失去了取胜的信心,只有杭州坚固的城池才能让他感到安全!”罗隐低声说着自己的观察。

    在罗隐看来,杭州城即便不算越州军队,再除去昨天的损失,如今也还有一万七千多兵力,再加上城中民壮,即便面对淮南军的大举进攻也能够坚守;而越州军队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回到越州,比如说现在就趁着敌军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让曹圭率军走海路返回。

    这样一来,越州有七千多军队,加上曹圭这个防守名将镇守,肯定能牵制大批敌军,这对于杭州的坚守也是有重要意义的。

    然而,看现在的情况,钱镠只怕不会再让他们回越州了。

    如今的钱镠就好比一个极度口渴之人,明知道鸩酒有毒,但依旧会饮下止渴。

    听了罗隐的分析,钱传瑛也感到事态极为不妙起来,他连忙问道:“罗老既然知道问题之所在,那么可有什么办法劝解父亲吗?”

    罗隐苦笑着摇摇头道:“老朽又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看大王自己能不能想通了!”

    他昨天之所以特意提到他们才是战胜的一方,他们一战就消灭了敌军四千多人等等,其目的就是为了恢复钱镠的信心,但如今看来却是半点作用都没起到。所以他的心中越发坚信起自己当初的那句诗来:“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若是越州军昨天没有被敌军发现,使得他们不得不提前发动的话,到了今天天晴了他们就能按照原定计划展开行动,或许此时他们已经彻底击败了城外的淮南军,解除了杭州之围。

    或许真是连上天都不再帮助两浙了,他罗隐不过是考了一辈子科举都考不中的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罗隐的预感是没有错的,这天上午,等两浙上下官员再次齐聚越王府时,钱镠宣布了他的决定,越州军队将留在杭州继续坚守,至于越州,只能依靠留守的三千人了。

    对于这个决定,钱传瑛和罗隐、鲍君福、曹圭等少数几人当即便站出来提出反对,然而其余众人绝大多数都选择了支持,剩下的也选择了沉默。

    在他们看来,淮南军的实力如此强大,杭州城中目前的守军都还不够,怎么能将本就不足的军队再派到别的地方去呢?

    在这种争议之中,越州军队最终还是被留了下来。

    接着,为了能够坚守更长时间,钱镠下令将之前招募的民壮大量编入军队之中,又征发更多的百姓来加强城防,甚至于连杭州城内的许多街道都修筑起了堡垒,内城也进一步被加固。

    此外,为了保证粮食的供应,钱镠下令将位于城南的一大片空地改造为农田开始耕种,同时进一步对城中粮食进行管控。

    至于为杭州解围,钱镠则将希望寄托在了北方的梁王朱全忠身上。

    ……

    与钱镠的不败而败相反,秦裴虽然是昨日一战失败的一方,大军士气也受到了一些影响,不过总的来说问题不大。

    至于秦裴等将领,昨日一战他们遇到了太多的不利因素,最终导致小败一场,这固然也是他们的责任,但牵制杭州守军的总体任务却没有失败。

    所以众将觉得,这个消息传到广陵之后,或许广陵那边对他们会有一些指责,但最终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惩罚。

    果然,几天之后,广陵那边的回信到了,杨行密对他们的表现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让他们小心防守,不要让敌军有可乘之机,至于这一战损失的兵力,将会在过几天后补充。

    收到这个回信,众将最后的担忧也去掉了,开始将心思放在如何防止下一次出现类似情况上面。

    与此同时,驻守婺州的王茂章在得知越州军主力已经悄悄前往杭州后,没有多少犹豫便率军直扑越州而去,与他同往的还有陈璋率领的五千衢州兵。

    因为还不知道越州军被钱镠留在了杭州,所以王茂章为了加快行军速度,抢在敌军返回之前抵达越州,采取了只携带少量补给,轻装急进的方式,终于在得到消息后的第五天便赶到了越州。

    而为了攻下越州,王茂章采取了极为激进的手段,命大军驱赶越州周边百姓数万人为前驱进行攻城,而他的大军则跟在后方随之登城。

    这种攻城手段在过去天下刚乱,盗贼横行的年代经常见到,然而到了如今这个年代,天下虽然依旧大乱,但除了北方朱全忠等藩镇的军队偶尔还会用这种手段外,南方藩镇的军队已经很少用这么残酷的方式来攻城了。

    结果,本来兵力就不多,而且以本地人为主的越州守军,在面对就来自周边的父老乡亲时,根本下不了手,最终选择了出城投降。这样一来,王茂章以极小的代价便打下了越州。

    越州的失陷,也意味着淮南对杭州发起最后总攻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如今剩下来的明州、台州两地,不仅人口较少,守军不多,更是没有什么强力人物坐镇,或许要不了多久就能攻破。

第二百六十二章 行刺

    大唐天复四年闰四月,天子抵达洛阳光正门,遂改元为天佑元年,大赦天下。

    随着时间的一天天流逝,淮南举办的第一次科举也即将开始(前文有误,这一年有闰四月,所以科举复选时间是闰四月而不是五月),而各地通过了初选的士子也汇聚广陵,准备参加复选。

    这天,杨渥在处理完公务后,准备带着侍卫去探望一下前来应考的士子。

    临出门时,他的侍卫统领程勋却拦住他道:“殿下,前来参加复选的士子都是来自各地,人员复杂,很难保证安全啊。殿下要去探望他们何不等到复选完了,再把那些通过了的士子召来?那样的话也安全多了。”

    杨渥当即便摇头道:“等到复选完了那还叫探望吗?那就是公事公办了,这效果可就差了太多。至于安全,不过是些柔弱书生,有什么不安全的,你多心了!”

    对他来说,这一次科举既是淮南的第一次科举,更是他的一次机会,如今淮南的大部分官员都是他父亲一手培养出来的,真正由他发掘和培养的却很少,这一次科举,正好是他拉拢那些真正有才学士子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而且,在这次初选之后,那些通过了的考生的名单以及他们初选的答卷也被送到了节度使府,杨渥曾经抽时间仔细看了一下,在其中还真发现了不少有才学子。

    比如他曾经想要寻找招揽的宋齐丘,还有后来南唐时期的大臣查文徽等,此外还有一些士子虽然杨渥对他们的名字没有什么印象,不过从他们的答卷中却能看出来那几人的学识是不错的。

    程勋劝道:“虽然都是些学子,但很难保证他们中就没有别的藩镇派出的奸细藏在其中啊!所以世子即便要去探望,也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才行。”

    “万全的准备?”杨渥乐了:“你不会是说让我穿一身铠甲去见那些考生吧?那会成什么样子?肯定会被人笑话死!”

    “属下当然不敢让殿下穿一身铠甲去,不过可以在里面穿一身软甲,外面再套上衣服,总比什么防备都没有强吧!”

    杨渥心中一动,觉得程勋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当即照着他说的去办了。

    城中一处宅院,这里本来是瞿章当初留下的宅子,后来瞿章犯法被杀后,这里经过一番改造,如今刚好用来供这次前来应考的外地士子居住。

    来自不同地方的考生们相聚一堂,自然要相互认识交流一番,而他们谈论最多的当然是这次科举的题目了。

    “诸位兄台,这次科举初选的题目,大家做完后有什么感觉没有?反正小弟我当初做完后是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很多题目都不会做,都是是胡乱答的。我原本还以为自己要落选了,没想到还过了!”说话之人,神色显得有些兴奋,同时也对即将开始的复选感到有些担忧。

    “你也有这种感觉啊?在下也一样,也是很多题目不会做,尤其是那些数科的,还有律法的题目,很多听都没听过!”另一人附和着。

    “就是,其实有很多人都与你们有同样的感觉,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有个个子不高的锦衣公子小声说道。

    众人一听,连忙问道:“可是这里面有什么内幕不成?”

    “当然!我听说啊,这次初选因为是第一次出题,所以难度没有把握好,出的题目太难了,大家都普遍不会做,但复选总要让足够数量的士子来参加吧?所以就只能降低初选的标准,在矮子里面选长子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考得那么差都能通过初选,原来是别人考得比我更差啊!”众人恍然大悟:“那么这次复选的题目还会那么难吗?”

    “这个小弟就不知道了,毕竟小弟也不过是个普通考生而已。”那锦衣公子笑道。

    其他人纷纷起哄,觉得他一身锦衣,加上时不时的爆料一些内幕,一看就不是他自己说的什么普通考生。

    不远处,刘仁规与其他几个前来应考的士子静静坐着,一边饮酒,一边听他们相互闲聊。

    作为濠州的实际掌控者,还是杨行密的女婿,他对于参加这次科举本来是极为不情愿的,不过在他父亲的极力要求下还是来参加了。

    刘仁规这人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只要他准备做的事情,那还是会认认真真的去做,比如这次初选,他虽然很早之前便负责起了濠州的州务,各种见识也是不缺的,但说到考试他却并不擅长。

    所以为了上考场后不至于考得太差而出丑,他请了许多有学识的人来做他的老师突击学习,只用了这么几个月的时间居然还真让他学到了许多东西,至少这次初选他就是完全凭自己的真本事通过的,而且得分也不低。

    到了这次复选的时候,他更是拒绝了到节度使府居住,搬到这里来与其他考生一同居住,倒也让他结识了几个有真才实学的士子,或许以后还能引为助力。

    “刘兄,对他们说的,你怎么看?”这时,身旁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操着一口江西口音向他问道。

    这年轻人名叫宋齐丘,与他刚好分在一个院子里居住,这些日子也没少交流,这一来二去,对方也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经常会向他打听一些消息。

    “那年轻公子说得没错,这一次的确是临时降低了初选的标准。”刘仁规极为肯定的沉声道:“别的地方的情况我不知道,不过我们濠州那边,据说原本按照大王定的规矩,两百分的总分里面至少要得到一百二十分才能通过初选,不过后来发现按照那个标准,能通过的人实在不多,最后只能降低了标准。”

    宋齐丘点点头,这次淮南初选的题目出得有些怪异,便是他这个自认为学识广博之人也感到有些吃力,其他人觉得很难也正常。

    不过他更感兴趣的是接下来的复选出的题目会不会更难,若是更难的话,只怕他也得不了多少分。

    “其实这一次科举,那些选择题都不是重点,重点还是在策论上,若是你策论做得好,别的答得差点也没多大关系。”刘仁规提醒道。

    作为杨渥的姐夫,他自然也能得到一些内幕消息,所以此时提点一下,正好留个人情。

    旁边几人听了纷纷眼前一亮,这几人的学识相比于宋齐丘就差了一些,他们过去学的多是儒家经典,准备的也是朝廷科举的那一套,对于淮南科举要考的数科、律法等掌握得就差了不少,不过说到策论,他们却不担心的。

    这时候,外面忽然出来一阵骚动,接着,一个年轻公子在一群侍卫的护佑下走了进来。

    “淮南节度留后,吴王世子殿下到!”那年轻公子身旁一个侍卫统领刚进来便朗声唱喏道。

    众多前来应试的学子不由感到非常震惊,同时又觉得受宠若惊,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杨渥这个在淮南仅次于杨行密的贵人竟然这么平易近人,不仅如此年轻俊朗,而且还在忙碌之中来探望他们,一时间都有些激动莫名,纷纷围上去向他行礼。

    这下可把程勋给吓坏了,这些学子都来自各地,有些还是从别的藩镇前来应试的,若是其中藏着几个刺客,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他们只怕就难以招架了。所以侍卫们一个个都如临大敌一般围在杨渥身边,试图隔开这些考生们。

    见到杨渥,刘仁规不由脸色一僵,他虽然按照他父亲的要求来参加这次科举了,不过心中还是感到有些丢面子,此时在这里遇到杨渥前来探望众考生,这就让他有些尴尬了,一时间坐在那里不知道该迎上去还是该避开。

    一旁,宋齐丘毕竟不是淮南的人,所以对于杨渥的到来也没有其他那些士子一样激动,只是站起身远远观望起来。

    杨渥却是被这些士子们的热情给弄得有些手忙脚乱,他本来觉得自己来探望众学子只是件很平常的事情,加上他毕竟还年轻,应该不会让这些士子们如此激动才是。

    他却不知道他这一年来率军南征北战,为淮南扩大了大片领地,如今南方谁不知道杨渥在这淮南的地位比起他父亲来也差不了多。

    “学生徐融,见过世子殿下!”

    “学生刘源广,见过世子殿下!”

    ……

    一个个士子纷纷行礼,面色激动,然而就在这时,众多士子之中突然有个人影闪电般的冲了出来,这人普通士子打扮,看上去显得文文弱弱的,却没想到身手居然极为敏捷,他手中拿着一把泛着蓝光,还带着一点绿光的利刃,直接向杨渥扑了过去。

    “殿下小心……”周围人群一片惊呼之声,侍卫们更是手忙脚乱的准备围上去。

    “还真有刺客?”杨渥心中一紧,脸上却丝毫不显,极为镇定的看着那刺客向自己扑来,他相信,自己的侍卫若是这点问题都不能解决的话,未免也太无能了。

    何况,身旁的程勋寸步没有离开他身边,这可是一位高手,有他在,杨渥能够放心。若是再加上衣服里面的软甲,那就是三重防护,若是这都能被刺客所趁,那也是他的运气不好了。

    果然,只听“啊”的一声惨嚎,那刺客已经倒在地上惨叫起来,原来却是这人想要朝杨渥猛扑过来时,却忽视了围在他身旁的侍卫,结果被一个侍卫看中机会狠狠的来了一下。

    杨渥不由摇了摇头,这个刺客实在太不专业了,对他根本没有造成多大的威胁就被打倒了。

    “将他抓起来,好好拷问一番,记住防止他自杀!”杨渥沉声下令。

    几个侍卫连忙扑上去将那人按住手脚,立即有人找来绳子将其结结实实的捆绑起来带走。

    听到院子里面的动静,大批留在外面的侍卫也纷纷涌进来,刀枪齐出,虎视眈眈的看着这些士子们。

    “殿下,这里很危险,咱们还是先回去吧!”程勋脸色焦急,连连劝道,眼神却在众人之中来回扫视着,生怕再有刺客杀出来。

    此时,院子里面那些士子们更是一片大乱,他们没想到居然有人潜藏在他们之中,在这关键时刻突然行刺,一个个都吓得面如土色。

    虽说吴王杨行密的仁厚是天下出了名的,不过眼前之人可不是他,而是他的儿子啊,若是他在愤怒之下迁怒到他们这些士子身上,别说他们这次科举的前程没了,连他们的性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一时间,众多士子脸色苍白,有几个人忍不住就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说他们是清白的,与刺客绝对没有瓜葛云云。

    对于杨渥来说,虽然没有受到多大的威胁,不过毕竟是遇到了一场刺杀,接下来众多学子之中是不是还有别的刺客隐藏很难说,所以他的脸色也有些阴晴不定。

    他这次来本来是要拉拢一下这些士子,在他们中树立起一个好的形象,所以即便他知道在场众多士子绝大部分都会被淘汰掉,但他还是要在复选之前来探望,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来探望才更能体现他对士子们的看重。

    此时发生了这次刺杀事件,若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巡视下去肯定不妥,不过迁怒到众人身上也不是杨渥的性格。

    更何况,他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拉拢众士子,若是胡乱牵连起来,肯定会让士子们觉得自己喜怒无常,还不如暂时什么都不问,还可以表现自己的大度,一切等审问了那个刺客之后再来追究。

    想到这,杨渥笑道:“诸位不要惊慌,这一次行刺与你们无关,我不会迁怒于你们的。等会儿,我会让人给大家送上一些酒菜压惊,诸位且好生准备应试,等到过了复试之后,再准备酒席招待各位!今日还有要事要办,在下就先告辞了!”

    他向程勋点点头道:“咱们走!”

    身后,士子们见杨渥果然丝毫都不迁怒于他们,顿时连连道谢起来。

    众多士子之中,宋齐丘不禁赞叹道:“这才是真正的明主啊!就凭这胸怀,钟匡时和钟延规二人,连给这位世子殿下提鞋都不配啊!”

第二百六十三章 科举

    这已经不是杨渥第一次遭到刺杀了,不过相比于上一次的刺杀,这一次刺客虽然成功的借着科举之便接近了自己,不过接下来的表现却显得极为不专业,被侍卫们很轻松的就放倒了。

    发生了这种事情后,杨渥自然也没心情继续探望考生了,匆匆交代了几句便离开。

    然而,他的宽宏大度却给那些还以为会遭到迁怒的士子们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他们一个个私下里说起这件事时,都觉得杨渥有明主之相,完全继承了他父亲的宽厚的同时,还是一位天下知名的统帅,遇到这样一位继承人,不仅是淮南的大幸,更是他们这些士子们的大幸。

    所以无论是淮南本地的士子,还是那些从别的藩镇千里迢迢跑过来参加科举的士子,到了此时都更加觉得参加这次科举是无比明智的选择。

    结果,杨渥无意中的一番举动,反而收获了大批士子之心,即便是一些杨行密的老部下,在得知杨渥的处置方式之后,也不由感叹杨渥的仁厚不比他的父亲差,甚至许多曾经还觉得他比较严苛的官员对他的看法也发生了改变,这也算是意外之喜。

    回到节度使府后,杨行密听说自己儿子遇刺,顿时大怒,到了这个时候,他对杨渥可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若是失去了这个优秀的继承人,他难以想象他的基业将来还能交给谁。

    所以勃然大怒的杨行密便打算对这些士子来一次大清查,不过在杨渥的劝说下最终还是罢手了。

    倒不是说杨渥就不想进行清查,而是如今科举的复选只有三天时间就要开始了,如果此时大规模搞清查,肯定会影响到许多考生的发挥的,所以最好还是在暗中秘密进行调查。

    当然,这件事也还给杨渥提了个醒,自此之后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极为注意自己的安全,倒是让他在以后避过了许多次刺杀。

    至于这一次抓获的刺客,经过范遇的调查和审问后,发现这人竟然不是杨渥预想中的钱镠派来的人,而是北方朱全忠派来的。

    这个士子本来是个货真价实的书生,这次淮南科举的消息传开后,朱全忠的人便找到了此人,以他的家人作为威胁,要他来淮南进行行刺。这也是为什么这人的行刺过程表现得如此不专业的原因。

    刺客经过一番审问后,没有得到更多的消息,最后只能将其处决了事,不过范遇的人却借此机会对广陵进行了一番清查,成功破获了一个朱全忠的密探机构,这却是意外之喜。

    三天后,淮南的第一次科举复选正式开始。

    这一次通过初选来到广陵参加复选的士子共有五百多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淮南本地士子;在外地士子之中,又以北方来的士子居多,毕竟如今北方的开发程度还是远远高于南方的,大量士子因为出仕无门,加上北方连绵战乱而选择了南下参加这次科举。

    和初选时一样,这次复选的题目也是包括了儒家经典,数科,律法等各个方面的内容,但因为初选时题目出得太难,导致大量士子都不会做,只能胡乱猜测答案,这就失去了考试的意义,所以复选时的题目难度反而下降了许多。

    不过“行测”部分的难度下降了,但策论的难度却相应上升了许多。

    一天之后,考试结束,和初选时一样,众多考生还是对考试结果没有半点信心,便是宋齐丘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通过。他虽然有才学,但毕竟年纪还小,在阅历见识上还有些不足,所以这次面对难度较大的策论就有些没底了。

    考试完毕后,便是阅卷。不过与如今唐朝的科举阅卷方式不同的是,淮南有两项新的制度专门用来防止舞弊。

    首先就是弥封制度,也就是在考生考试结束后,由专人将考生试卷上的姓名、籍贯等部分用纸糊起来,再交给考官评判。直到最后统计成绩时,才能拆封公布姓名。

    第二个就是誊录制度,也就为了防止考生在试卷上书写标记、暗语的问题,在考生交完试卷后,节度使府专门雇请一批人将考卷重新誊录一遍,再交考官阅卷。

    这两个制度却是杨渥参考后世制度定下。等到这两个步骤完成之后,阅卷才正式开始。

    按照这次科举的规则,通过这一次复选的考生在接下来的“殿试”中将不再淘汰,只进行排名,所以这次复选就必须严格把关,不能出了岔子。

    好在,这次科举担任主考官的两人中,高勖虽然没有中过进士,但他各方面的能力都很强,担任这个阅卷的职责自然能够胜任;至于殷文圭,他乃是正儿八经的唐朝进士,学识渊博,那就更加没问题了。

    再加上这次前来应试者里面那些满口之乎者也的书呆子早在初选时就基本被淘汰了,剩下来的反而是那些文采虽然差点,但其他各方面都表现不错的学子,所以在阅卷时就更加轻松。

    两天后,五百多份试卷全部都阅卷完毕,高勖二人按照分数高低选出了排名前五十名的答卷,又将接下来五十到八十名的答卷也选出来准备好,再在剩下的考生答卷中将那些策论做得好,但前面“行测”做得不好的答卷,以及策论做得不好,但“行测”做得极好的答卷各选出十份,总共一百分答卷,这才给杨行密送过去。

    “这就是你们选出来的这一批中试考生的答卷吗?”杨行密将摆在眼前的答卷随意翻了翻,便笑着说道:“这阅卷之事,孤可不在行,还是让渥儿来吧!”

    “是!”

    杨渥也没有客气,这是淮南第一次科举取士,即便他再怎么相信高勖二人的能力和眼光,但这种事情还是要自己亲自来才放心一些,所以他又花了一整天时间将二人送过来的这一百份答卷一一阅过,最终才作出决定。

    不得不说,高勖二人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杨渥也挑不出什么问题来,所以他只是对前面五十名答卷中的几份的排名进行了一些调整,又剔除掉了其中四份,然后在其他五十张答卷中挑选出了四份考卷,放到了这次录取的名额之中。

    也就是说,这一次的科举杨渥最终只决定录取五十人,其余考生全部落榜。

    说起来,一次录取五十人,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录取人数较多的。在唐朝,一般按照宁缺毋滥的原则,一科也就录取个二三十人;即便是历史上的北宋初年,一科甚至只录取十几人。只是到了后来,科举录取的人数才大大增加的。

    杨渥这一次之所以准备录取五十人,主要还是因为如今南方即将平定,正需要大批人才去治理,这些录取之人里面,即便有些能力相对差一点的,但怎么说也比那些武将担任地方官强些吧。

    阅卷完毕,开始拆除封条,这时杨行密突然问道:“当初你答应过要让刘仁规和你族兄杨信二人中试,若是这次他们二人不在你选定的这五十人名单里面,你打算怎么做?”

    杨渥一楞,这才想起还有这两人的事情来,当初他答应过杨行密要让刘仁规中试,也答应过杨炎要让杨信中试,更何况,杨渥也希望培养一下杨家族人和姻亲的势力,所以这两人还真有必要让他们通过。

    “那就以父亲的名义赐予他们同进士出身的身份吧!”杨渥想了想答道。

    “同进士出身?”杨行密点点头,这也是个变通的办法,当即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开始拆封条吧!”

    封条拆开,结果考取第一名的是一个叫做汪台符的人,第二名江梦孙,第三名徐融,居然都是杨渥在历史上没怎么听说的人。

    不过这三人当初初选的答卷杨渥就非常看好,对他们获取这一次复选的前三名他也不感到惊讶。

    接下来,宋齐丘第四名,殷崇义第五名,查文徽第六名……

    让杨行密和杨渥松了口气的是,刘仁规以第二十三名名列其中,而杨信则排名四十九,这两人都中试了,也就不需要杨行密专门给他们开后门了。

    总的来说,这一次科举的结果杨渥还是比较满意的,尤其是前面几名的答卷,不管是“行测”还是后面的策论,都答得非常好,比排名在后面的几名要强了许多,绝对算得上真正有学之士。

    经过杨行密同意后,第二天,万众瞩目的淮南科举录取名单正式公布。

第二百六十四章 闹事

    今天乃是发榜之日,一大早,宋齐丘便匆匆出门,来到贴榜处等候,却不想,他来得早,很多人却比他来得更早。

    许多士子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与周围人闲聊着,一边却又时不时的张望四周,看发榜的公差来了没有。

    虽然听说这次淮南科举招录的人数将会比朝廷科举增加许多,但到底是不是真的大家也不知道。

    至于复选之后还会有杨行密亲自主持的考试,那却只是用来排名的,不会淘汰人,所以大家反而对这次复选的名单更加重视。

    “刘兄,你也来了?”这时,宋齐丘忽然一楞,却是在众人之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正是这段时间与他住在一起的刘仁规。

    刘仁规是濠州刺史的公子,这一点宋齐丘也知道,不过他是杨行密的女婿的身份宋齐丘就不怎么清楚了,毕竟他只是个外来学子,在广陵没什么消息来源。

    不过即便只是濠州刺史的公子的身份也是非常不凡的。

    在这个时代,许多地方刺史都是世袭的,虽说淮南的刺史经过这次军政分离后权利减少了很多,但依旧是一方豪雄。他们的公子若是出仕,随便都能得到一个好的差事,所以宋齐丘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他要走科举的道路。

    此外,唐朝的科举舞弊的情况比较严重,许多权贵都会干涉最终的结果,淮南这次科举虽然听说吴王和世子都非常重视,但要说其中没有什么舞弊的情况,宋齐丘是绝对不信的。

    此时见他也到场等候发榜,宋齐丘连忙问道:“刘兄,令尊听说也是大王的老部下了,这次科举难道没有帮你疏通一下?至少,你提前也应该有门路搞到中试考生的名单吧?”

    “我父亲?他什么都不管的,只是非要我来参加这个科举。至于说中试考生的名单,我也不知道。”

    刘仁规不由苦笑,他并不知道杨行密等早就定下了让他中试,如今是既盼望着自己中,又生怕自己中试后会引来非议。

    事实上与他有类似想法的还有几个,比如殷崇义,他的父亲就是这次科举的主考官,他比别人更加担心非议。而且殷文圭当初也曾要求他过几年再参加科举,以避开嫌疑,后来还是杨行密直接出面劝解,最终才让他今年就参加。

    倒是杨渥的族兄杨信,此时却是心中坦然,他虽然不知道杨行密和杨渥会不会特意帮他开后门,但他却也不是那么迂腐之人,只要自己没有主动走关系,至于别人怎么做他就不在意了。

    过了不久,发榜的公差终于到来,引得众考试纷纷向前挤过去,想要尽快看到结果,宋齐丘很不巧就被挤到了后面,反而是刘仁规挤进了最前面。

    “与这么多士子这样乱糟糟的挤在一起,真是……”刘仁规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好在,因为只录取了五十人,所以名单也不算长,不到片刻便张贴完毕。

    “第一名,歙州士子,汪台符……”

    “第二名,浔阳士子,江梦孙……”

    “第三名,广陵士子,徐融……”

    ……

    刘仁规一个个名字看下去,希望能从中找到自己的名字,忽然他看到宋齐丘的名字,不由心中一喜,毕竟这也是这段时间自己认识的一个朋友,他能够中试也不枉自己这段时间的交好。

    “宋兄,你中试了,还是第四名……”见宋齐丘还在外面满脸焦急的试图挤进来,刘仁规连忙大声将消息告诉他,却引得周围大片考生一阵惊叹。

    宋齐丘心中猛的一跳:“真的中了?这么说今后我就是淮南的一员了,与江西再无关系了?可是父亲还在洪州做官,他又该怎么办?”

    宋齐丘心情复杂,不过随之又被满腔的喜悦所取代,毕竟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被承认,这也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

    不一会儿,刘仁规也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心中喜悦,总算没有落榜而丢面子吧?只是,这其中有没有大王的关系呢?

    他却不知道如今淮南科举与如今朝廷科举相比在防止舞弊上要严格多了,至少这一次在阅卷这一步是没有任何猫腻的。

    有人榜上有名而得意,自然也有更多人因为落榜而失意,那些心理承受能力强的人还好,在得知自己落榜之后只是心中难受一番,感叹几句。

    但那些承受能力弱的就不同了,当场就有几个士子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诉说自己多年努力,何其艰难,头悬梁,锥刺股,最后还是落榜,引得周围落榜士子心中戚戚。

    说到底,淮南科举虽然录取名额比朝廷的确多了许多,不过相比于前来参加复选的士子依旧只是少数,这还不算那些在初选就被淘汰掉的。

    这时,众士子中,忽然有人满脸悲愤的大声喊道:“科举不公,公然舞弊,这个叫殷崇义的,乃是主考官殷文圭的儿子,还有这个叫刘仁规的士子,乃是吴王的女婿,这个杨信更是吴王的族侄!为何他们都能中,而我却落榜了?”

    “我王珂虽然不才,但自认这次科举策论答得很好,不敢说高中第一,但中试却应该没问题,为何榜上无名?”

    “更何况,这些世家子弟,本来就有各种做官的途径,何必用这种舞弊的手段来参加科举,挤压我等普通士子的名额呢?”那士子显然有些消息来源,对这些内幕消息竟然都了如指掌。

    宋齐丘一楞,却是没想到刘仁规居然还是杨行密的女婿,作为一个中试之人,再加上与刘仁规这段时间交往下来,他倒是对刘仁规中试感到高兴;不过若是这次科举真的这么黑,那就太让人失望了。

    周围其他士子对这个王珂的其他事还不怎么在意,但对他说的世家子弟挤压他们这些普通士子的名额的问题感触就深刻了。

    若是此人所言属实,那问题就有些大了。刘仁规和杨信,一个是杨行密的女婿,一个是杨行密的族侄,若说这两人没有别的途径出仕做官,只能来参加科举,他们是绝对不信的。

    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非要来占普通士子名额呢?

    而殷崇义的问题更严重了,他作为主考官的儿子来参加科举,最后还中了第五名,这其中没有黑幕?

    一时间,场中数百个落榜士子群情激奋,纷纷要求给个说法,尤其是那个叫王珂的,在一旁更是煽风点火,甚至还提议到节度使府门口去抗议,说什么不给个说法就堵住节度使府的府门。

    好在众多士子还没昏头,知道这种事情闹一闹是可以的,但若是做得太过了那就反而会引起不好的结果,甚至连他们今后参加科举都可能受到影响。所以最后几百个士子也只是将发榜的公差给堵在里面,闹着要讨个说法。

    公差们自然不敢怠慢,好说歹说才劝动众考生,让开一条道路放一个公差作为代表出去将此事禀报上去,至于其他的公差却还是被他们围在中间。

    一旁,刘仁规见众人以他和杨信等人为理由闹事,不由勃然大怒,这一次他可是一点关系都没去找,都是靠的自己的真本事考的,而且来参加科举也不是他自己的本意,而是他父亲要求的,如今众人却准备将污水泼他身上,他自然不干。

    宋齐丘见他要发火,连忙将他拦住道:“刘兄,此时大家正群情激愤,不宜和他们对着来,甚至连你的身份也不能暴露,不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到时候事情闹大,就难以收拾了。刘兄还是先等等,看大王和世子怎么处理此事吧!”

    节度使府中,听说有落榜士子闹事,杨渥不禁皱了皱眉。

    “这些读书人就是这样,殿下对他们客气点,他们就自以为上天了,这一次还只是闹点事,若是以后是不是还要翻天?”一旁,高勗怒气冲冲的说道。

    他也是读书人,从他的本心来说也是希望能够加强文治的,不过正是因此,他就对这些闹事的士子更感到不满。

    这倒不是因为他作为主考官遭到了质疑的缘故,而是因为他经历过战乱,知道乱世之中,武将当道,读书人的地位之低,令他感到忧虑。

    如今好不容易重建科举了,杨行密父子也表现出了对文治的极大兴趣和高度重视,若是因为这些人的乱来,使得杨行密父子对文治表现出反感,那就罪责深重了。

    所以在得知士子闹事的时候他比其他任何人都感到愤怒,更想从重处置他们。

    “高先生先不要忙着生气,你先把他的答卷找出来,让我先看看再说吧!”杨渥摇了摇头。

    这些士子这样得寸进尺实在让他恼怒,不过他也没有因此而昏了头,他转身对范遇问道:“这个叫王珂的士子是什么来历?有没有人在他背后指使?”

    “这个王珂是个鄂州考生,今年三十多岁,听说当初曾经多次前往长安赶考,但都落榜了。至于他是不是受人指使,故意挑动考生闹事,这个在短时间内就难以查清了。还请殿下恕罪。”

    杨渥点点头表示理解,这么多考生来应试,光靠范遇的那么点人去查,怎么可能短时间内就全部查清楚?最多也就是考试结果出来后,对那些考中了的士子进行调查,防止有别的藩镇派来的奸细混进来。

    “既然短时间内查不清楚,那就先不管他。”

    这时候,高勗也已经将王珂的答卷找出来了,是排名八十名之后的,杨渥之前没有亲自看过,此时他接过来一看便皱起了眉。

    这个王珂的答卷先不说他的策论作得如何,光是他“行测”部分过低的得分就很难让他通过复选,再看他的策论,杨渥更是摇了摇头。

    这人的策论作的文章倒是不错的,对仗工整,文采华丽,书法也非常不错,然而最关键的内容上,却显得华而不实,一点有用的意见都没有。这种策论,也难怪讲究实用的高勗只给了他六十分,这或许还是考虑了他的文采和书法的情况下才给的这么多分,不然只怕也就给个三四十分。

    “言之无物!”杨渥笑了笑,评价道,又取来朱笔,将这四个字批在他的答卷上。

    “范遇,你去将这次中试的五十个考生的答卷都张贴出去,再将这份王珂的考卷也张贴在旁边,让那些考生们自己看看这一次科举到底有没有黑幕。你再告诉考生,我淮南取士,需要的是那些有真才实学的士子,不是那些只懂得堆彻词藻之辈。另外,由我父亲亲自主持的最后一轮考试,将会在三天后举办,你去告诉那些通过了复选的士子这几天好好准备一下!”

    “属下遵命!”范遇恭恭敬敬的将那些答卷接过,又询问道:“那么那些闹事的士子要不要……”

    “不必了。”杨渥要了摇头,“我相信在事实面前,他们会明白这次科举的真相的。”

    一旁,高勗见杨渥并没有对科举改变态度,不由松了口气道:“殿下,属下是这一次科举的主考官,这一次出了乱子属下责无旁贷,请殿下允许我去现场处理这件事!”

    杨渥点点头道:“你亲自去一趟也好,更有说服力!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这次你要带些士兵去现场维持秩序,可不能由着这些考生乱来。对了,这一次考生闹事可以不追究,不过下一次如果再有考生闹事者,一律取消科举的资格!”

    张榜处,许多落榜士子之前被王珂一挑拨,便群情激愤之下闹腾腾的要给个说法,此时见大批全副武装的士兵赶到,顿时面如土色,还以为要大开杀戒了,不由心中大悔。

    倒是那个叫王珂的士子此时还能很镇定的大声喊着“科举不公”。

    好在这些士兵们到场后只是将士子们驱赶到安全的距离,然后将中试士子的答卷以及王珂的答卷张贴出来。

    “这些,就是这一次通过复选的考生答卷,有没有舞弊的情况你们自己看,看完之后若是觉得自己比这些考生的答卷做得更好的可以提出来。至于这一份考卷……”高勗指了指王珂的答卷,大声道:“这就是这位名叫王珂的士子的答卷,世子殿下亲自对他的答卷做了批示,你们知道殿下是这么批示的吗?”

    “言之无物!”

    众士子一片哗然,不过高勗却是不管不顾的将杨渥交代的话说了,最后不无警告的道:“这一次的闹事者,既往不咎;下一次,如果再有考生无理取闹,一律取消考试资格!”

第二百六十五章 平息

    高勖一番话说得众士子心中一震,取消考试资格可以说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他们这些考生中许多人读书读了几十年,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如今大唐朝廷的那个帝王眼看已经不行了;朱全忠嘛,不是他看不上这些士子,就是这些士子看不上朱全忠;其他藩镇也差不多是这种情况。

    好不容易有淮南这么一家在各个方面都很好,而且还看得上他们这些士子的,若是因为闹事而被取消了考试资格,那不是一辈子都要后悔死?

    只听高勖又道:“你们都是读书人,不是三岁小孩子,听了人家几句话一鼓动,你们就群情激奋,自以为受了天大委屈,不过你们自己考得如何难道真的心里没素吗?”

    一些士子听了不由脸色通红,回想起刚才的举动,不由暗自庆幸起刚才没有作出更过激的事情来。

    至于王珂,此时则恼羞成怒的道:“高大人说我们无理取闹,但学生还没看过那些中试考生的答卷,如何能让学生信服?”

    其他考生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虽说心中后悔之前的举动,不过都到了这种形势了,不去看看别的考生的答卷怎么安心。

    高勖没好气的道:“这些答卷公布出来就是让你们看的,自然不会阻拦你们。不过,你们这里有几百个士子,若是都上来观看,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看完?所以你们自己推选出十个考生作为代表吧!至于这位考生……”高勖指了指王珂冷冷道:“你不在这十人之列,因为你代表不了这些士子。当然,为了让你死心,你可也可以和十个代表一起上前来。”

    王珂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过在高勖面前却不敢放肆。

    不一会儿,十个考生代表被选出来,上前观看张贴出来的答卷。

    这选出来的十个考生都是平时比较有信服力的,他们看完后不由默然,很显然,那排名前几名的答卷的确比他们做的要好了一大截,他们无话可说。

    而上榜的考生中最后几名的答卷,这十人里虽然有几个看完后,自觉自己考得并不比他们的差,不过策论在评分时本来就有很大的主观性,在差距不大的情况下,就以此为理由质疑,那就属于胡缠蛮搅了,这几个考生还没那么不理智。

    至于王珂则冷汗直冒,面如死灰,垂头不语。

    这时,那十个考生代表相互商议了一番,之后又从中推举了一人站出来,躬身对高勖行礼后才道:“学生湖州士子陈长官见过高大人,学生等看完诸位中试学兄的考卷后,对他们的才学深表佩服,对他们能够中考也并无意见。不过学生还是有两点疑问想向大人请教。”

    这人仪表堂堂,颇有气度,说话时不卑不亢,高勖见了心生好感;而且,陈长官这个名字他还记得,他的答卷正是他之前挑选的十份“行测”做得差,而策论做得好的答卷中的一份,那策论的确做得非常好,可惜“行测”做得差了点,高勗觉得若是他回去以后努力一番,下次中试应该没问题。

    所以高勗不由放缓了语气道:“你有何疑问但问无妨,本官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长官道:“多谢大人!学生的疑问有两点,第一点疑问是,学生听说殷崇义、刘仁规和杨信三位学兄或者与大王有亲,或者与主考官殷大人有亲,那么他们参加科举是不是得到了特殊照顾?”

    高勖见他说得比较委婉,不由笑了起来:“你们放心就是,这三位考生在考试过程中和后面的评卷过程中都是公平公正的,不存在任何舞弊的可能。”

    他将这次科举采取的弥封制度和誊录制度向众考生宣布。

    这两个制度可以说是直接针对如今朝廷科举中存在的众多舞弊现象,那些曾经去长安参加过朝廷科举的士子对此感触尤为深刻,相比于那些苍白无力的辩白,和各种没多少意义的保证,这两项制度才是实实在在的从制度上来避免舞弊现象,其说服力才是无与伦比的。

    所以高勖刚宣布完两项制度,他们便大声欢呼起来,之前的那些怀疑在这欢呼声中迅速被淹没。

    过了许久,欢呼声才停下来,陈长官继续问道:“大王定下这两条科举制度,实是我等有心科举的学子之幸事,学生深感谢意。学生的第二个疑问是,虽然三位学兄都是依靠自己的真本领考中的,不过,以他们的身份背景,应该都有别的出仕途径,那么为何还要来参加科举,占用我等普通士子的名额?”

    这个疑问,也是其他士子非常关心的一点,录取的人数本来就不多,若是再被那些官宦大族的子弟占去几个,剩下的就更少了,他们这些普通士子能够中试的可能性就更低了,所以众人纷纷看向高勖,看他对此怎么说。

    高勖却忽然冷笑起来,道:“为何允许他们参加科举?这个问题让本官该怎么说你们这些士子才好?以前,那些宦官人家的公子不参加科举就能做官,结果你们都觉得不公平;如今让他们参加科举才能做官,结果你们也觉得不公平,难道要让他们做不了官你们才觉得公平?”

    众考生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陈长官虽然知道高勗的回答里面其实还有漏洞,比如说那些官宦人家的公子以后是不是都要参加科举才能做官,这一点高勗却没说。

    不过陈长官犹豫了一下却没问出来,他知道这种事情其实是很难避免的,问出来只怕也没多大用处,再加上他有信心下一次就能中试,所以在转身与其他考生代表商量了一下后,陈长官又对高勖躬身道:“多谢高大人为学生等人解惑,学生等感激不尽!”说着,他与其他考生代表退回了人群之中。

    高勖见众考生没有了什么疑问,知道这次风波差不多过去了,不由松了口气。

    这是淮南的第一次科举,若是任由这些落榜士子闹下去,说不得事情就会闹大,到时候不仅会对淮南刚刚开始的科举取士造成巨大影响,对争取民心也没有好处。如今这样平安度过,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所以他苦口婆心的劝说众士子,要他们安心读书,好好做学问,不要听风就是雨,要有自己的主见。

    “三天之后,大王会在节度使府亲自主持最后一轮选拔,凡是通过了复选的考生,这三天一定要好好准备,莫要以为不再淘汰人了就掉以轻心!须知,三日后的考试才会决定你们最后的排名。而这个排名,不仅将伴随你们一生,而且会对你们将来的前途造成极大影响,切记要好生准备。”高勖最后叮嘱,这才。

    身后,宋齐丘等上榜士子也赶紧收拾通过复选带来的喜悦,开始沉下心来准备三天后的终试。

    节度使府中,对于高勖在现场的处置方法杨渥表示了肯定,第一次科举,能不出乱子才是最好的。

    三天后,淮南科举的最后一轮考试在节度使府正式举行。

    因为不进行淘汰,只进行排名,加上“殿试”实际上就相当于一次面试,是对考生的综合能力进行考核,所以不再有“行测”,只考核策论,也就是以如今的时政来考核。

    不过如今的淮南乃是多事之秋,可以用来作为策论的题目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在确定题目方面也让众人头痛了许久,最终才确定以如何治理新得南方诸州为题。

    随着王茂章大军的不断进攻,如今两浙之地,除了杭州、明州和台州还在钱镠手中外,其余各州皆以被淮南攻占,不过该如何治理当地,却是一个难题。

    这种题目出得很大,不过也很容易分辨出考生的见识、阅历和其他各方面的能力。那些死读书之人,或许面对此题就只能泛泛而谈的说一些空话了,只有真正有才能的才能提出具体有用之策。

    不过,出这么大的题目也有不好之处,那就是考生要在短时间内将问题考虑得明白周到基本是不可能的。

    比如此时,宋齐丘看着摆放在身前的试题就有些傻眼,他虽然聪明过人,但毕竟还只有十七岁,在阅历见识上南面有些不足,而且他作为江西人,江西这么多年都没有打过仗,对于如何治理新得之地上也没什么经验可谈,所以对于这道策论题目不由有些头痛。

    这时,他听到眼前有人走近,不由抬头看去,只见一位年轻贵公子静静站在身前,饶有兴趣的正在向他看来,却是那天见过的吴王世子杨渥,顿时心中一紧。

    今天的科举杨行密只在考场上坐了一会儿,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后便离开了,反而是杨渥一直留在这里监考。

    不过与初试和复试时监考官高坐最前端不同,杨渥这个监考官喜欢四处走动,到各考生中间去看他们的答卷。所以宋齐丘察觉到杨渥来到自己身前后不免有些紧张。

    好在,杨渥也只在他身前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他不由松了口气,开始仔细思考起考题来。

    这次“殿试”的时间比较充足,从早上一直到下午,总共有五个时辰的时间,而题目只有一道,所以宋齐丘也不急于答题。等到了中午,宋齐丘心中才有了一些具体的想法,虽然还有些不严密,不过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一半,周围考生都在奋笔疾书,他也只能提笔开始答卷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科举结束

    当天日暮之时,考试结束,众考生交卷后离场,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等待最后的结果。

    因为是最后一轮考试,所以杨行密这一次亲自阅卷,杨渥、高勗、殷文圭三人在一旁协助。

    不过,只是粗略看了一下考生的答卷后,杨渥就发现,这一轮考试的题目出得实在太大了,看上去可以让考生更加自由的发挥,但实际上却让考生更加伤透脑筋。

    要想治理南方新得之地,大部分考生都能想到要休养生息,招纳流民,收取当地百姓民心等等,但具体该如何去做,这些没有什么实际政务经验的考生们就两眼一抹黑了。

    结果大部分考生为了尽量的求稳,最终交上来的答卷中,往往只提出那些绝对不会出错的意见,再尽量把文章写华丽些,把字体写得工整一些;对于那些可能引起争议的意见却很少涉及。

    这样一来,最终交上来的答卷质量反而比复选时的差了许多,像极了那些只知道高谈阔论的书呆子,让杨行密等人为之皱眉。

    要知道这几人都是极为务实的,最欣赏的就是那些能有实干才能的士子,对这些长于清谈的考卷自然不满意。

    好在,并不是所有人都一味求稳,还是有一些人提出了一些具体有用的意见。比如江梦孙就在答卷中提到,当初钱镠虽然占据了两浙,不过他实际上能够完全掌控的也就是杭州、越州两地而已,婺州、睦州、处州、温州等地都掌控在当地大族手中。

    所以为了尽快收取当地民心,可以在南方诸州单独开一次“恩科”,招录当地有才学之人做官。这也是获取当地民心最快捷的方式。

    再比如,汪台符在答卷里面提到了可以减轻当地赋税,具体来说就是在收税时提高粮食的市价,以减轻百姓负担,这与骆知祥当初提到的观点有异曲同工之处。

    此外,宋齐丘、徐融等人也各自提出了一些意见,虽然还很粗浅,不过比起其他那些考生却要好多了。

    看到这些答卷之后,杨行密等人的眉头才松开了,觉得这次科举总算没有全白费。

    最终,杨行密亲自作出选择,将江梦孙定为第一名,汪台符为第二,宋齐丘为第三,后面的名次也与复选的名次基本差不多。

    一切都忙完后,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杨行密用印之后,誊录官赶紧将最终的榜单填完,等一切准备妥当,所有考生们都再次齐聚节度使府,等待最后结果的宣布。

    卯时整,伴随着肃穆的钟声响起,已经在府外整齐排好队列的众考生依次进入议事厅内。

    这是淮南第一次举行科举,所以各项礼仪制度都还不健全,不过这次科举也意味着一大批人才将要加入淮南,为官为宦,或者造福一方,或者建功立业。所以节度使府对于这次科举极为重视,安排的典礼也更加隆重。

    基本上淮南的高层官员只要还在广陵的都来参加了,文官里面的高勗、严可求、殷文圭等,武将里面的李神福、周本、朱瑾等,甚至连天子使者,如今还留在广陵的李俨也来参加了这次典礼。

    到了卯时三刻,所有考生和官员都已经到齐,杨行密和杨渥也先后进入议事厅落座。

    殷文圭作为掌书记和这次科举的主考官负责宣布最后的榜单:“各位考生听宣……”

    众多考生们不由提足了精神,忐忑不安的向殷文圭手中的榜单望去。

    “……淮南取士,只论才学,不论出身。今次科考结束,由大王亲自测试,定下诸多考生排名,赐进士及第者三名,进士出身者四十七名,名单如下……”

    说到这,殷文圭顿了一顿,抬头向众考生望去,见他们一个个心情紧张的模样,这才继续宣读道:“第一名,浔阳江梦孙!”

    江梦孙顿时头脑一片空白,他虽然对自己的学识能力很自信,不过他也知道众多考生之中就有不少才学不比他差的,所以对于自己能考中第一名还是感到非常意外。

    他抬头向前方望去,只见最上首,杨渥正在朝他微笑,不由心中一定,赶紧出列拜谢。

    接着,殷文圭的声音不断响起,“第二名,歙州汪台符!”

    “第三名,洪州宋齐丘!”

    ……

    总的来说,这次科举最后得中进士者,多数还是淮南本地士子,这其实也很正常,毕竟外地士子如今大多数还想观望一下,所以除了宋齐丘外,外来士子中基本都不是最有才学的那部分人。

    再加上,外地士子前来参加考试的,往往因为消息阻隔的原因,对于淮南科举要考数科、律法等内容知道得晚,自然准备得少,最终考不过本地士子也很正常。

    倒是江西士子有好几人中试了,不过除了宋齐丘外,其余几人表现得就要差了很多。

    最终成绩宣读完毕后,杨行密在节度使府开设盛大宴席,招待这些新科进士们;等宴席结束,接下来就是新科进士们在这次科举中最为荣耀的活动:游街夸官。

    广陵虽然是淮南节度使的治所之地,但这里的百姓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见识到这番盛况,一时间热闹非凡。许多百姓都沿街围观起这些新科进士起来。

    高坐在马背上,看着街边夹道欢迎的广陵百姓,宋齐丘心中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在唐朝有个说法,叫做“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说的是考中进士的很多都是五十多岁的人,而他呢,今年才十七岁,居然就考中了进士,而且还是第三名,这简直让他如在梦中。

    好在他毕竟出身官宦世家,在度过最初的兴奋之后,他渐渐镇定下来,开始想着之前吴王杨行密在宴席上对他们说的话。

    这一次科举,按照杨行密的打算,他们这些新科进士本来都要从最基层的九品官做起,不过考虑到如今南方初定,急需要人才去治理,所以为了尽快培养人才,那些进士出身的将被直接安排到地方上担任县令。

    至于他和汪台符、江梦孙三人作为这次科举的前三名,将得到特殊培养,先留在世子杨渥的身边作为书记官历练见识一番,然后下放到地方担任职务。

    结果汪台符因为家中母亲年老需要赡养,所以想直接回到家乡去,杨行密有感于他的孝心,便任命他为歙州休宁县的县令。这样一来,三个到杨渥身边担任书记的名额就空出来了,最终由第四名徐融接替。

    也就是说,他宋齐丘接下来就要到杨渥身边担任书记官了,想起这位不管是在广陵还是在洪州都有极大声望的年轻世子,宋齐丘不由开始期待起来。

    几天后,各种庆典活动基本结束,那些授官外放的进士也即将赴任。

    自此,淮南的第一次科举就此落下帷幕,而杨渥等人的工作重心也再一次转移到如何尽快消灭钱镠上来。

    在淮南进行科举的这段时间里,杭州那边打探到的各种情报也源源不断的传来,如何尽快拿下杭州也逐渐成为淮南需要慎重思考的问题。

    杭州的情况,与淮南军之前攻克的各个城池都有一些区别。

    首先一点便是城池更加坚固,以如今淮南占领的各州城池来看,即便是寿州、宣州等城都不能与杭州相比。

    第二点则是军心民心稳定,钱镠在杭州统治多年,对当地官员、百姓多有恩义,在他的亲自率领下,杭州守军目前基本没有主动投降的可能。

    第三点则是城中储备充足,钱镠将一部分空地改造为耕地进行耕种后,想要以围城战的方式攻破城池,需要消耗的时间就更长了,这其中难免不会出现别的意外。

    至于最后一点,则是城中守将的防守经验非常丰富,尤其是曹圭这个防守名将被钱镠留在杭州之后,他对杭州的防御进行了进一步的调整,使得杭州比之前更加难以攻破了。

    再加上城墙上的那上百架苏州炮,杭州可以说在各个方面都没有短板,想要在段时期内攻破,的确有难度。

    所以对于如今的情形,杨渥不由想起了历史上的张士诚。

    同样是盐贩子出身的张士诚,同样是立足江淮的朱元璋的心腹大患。钱镠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争,如今已经困守杭州一地,却因为各种原因难以攻克。

    而张士诚在与朱元璋交战的过程中,不断败退,势力衰微,但因为他为人仁厚,能得当地军心民心,据苏州坚城自守,死活不肯投降。结果朱元璋以二十万大军攻打苏州,最后也不得不采取长期围困的办法,经过了长达十个月的围攻,才最终将其消灭。

    如今淮南的兵力可没有二十万,在外部也还有朱全忠、马殷等藩镇虎视眈眈,难道说最终也只能发动大军进行长期围困吗?

    想到这里,杨渥不由感到头痛:“若是能够将其劝降该多好!历史上的钱镠建立的吴越国一直都奉中原王朝为正统,最终也是以钱弘俶纳土归宋而结束。那么,劝降他是不是有希望呢?”

第二百六十七章 杭州攻略

    杨渥不知道以后钱镠会不会选择投降,不过他知道,至少在当前的情形之下,钱镠是不可能选择投降的。

    作为一个乱世枭雄,即便是如今屡战屡败,势力衰微的情况下,但想要钱镠投降也必须先彻底打破他坚守杭州的幻想才行。而要做到这一点,没有足够的兵力围攻是不可能的。

    目前淮南经过整编后的十二万机动兵力里面,有四万人长期驻守在北方防线,轻易不能动用;一万人在鄂州,如今正在刘存的率领下攻打岳州;剩下七万人里面,有三万人驻守在广陵,其余四万人在南方。

    考虑到广陵必须留下足够兵力以应对各种突发事件,所以能够调动南下的兵力就有些不足了。

    “征发各州的州兵!”

    这天,在节度使府的书房里展开的军议上,严可求提出了他的建议。

    “大王,属下以为,不管是以重兵攻破杭州,还是以绝对的兵力优势逼迫钱镠投降,这没有十万大军是不可能办到的。而如今外镇兵和牙外军里面最多出动五万人,剩下的就只能依靠各州的州兵!”

    “各州的州兵虽说以老弱居多,主要承担的是防守的职责,不过杭州围城战中,即便不用他们出力,只要他们到城下去吓唬一下敌军也是好的。更何况,围城战中,那些次要任务,比如修建堡垒,挖掘壕沟,运输辎重等,这些州兵还是能担任的。”

    “如今乃是关键之时,我军必须调动每一份力量,集中全力才能消灭钱镠;所以属下觉得,除了调动各州的州兵外,各州的百姓也必须征发起来!”

    “十万大军,十万民夫!再作好将士伤亡一万以上的准备!属下觉得,以此绝对实力和攻城决心,完全能够将杭州压服!而且,这些代价对于消灭钱镠来说也是完全值得的!”严可求一改往常谨慎小心的作风,这一次却提出了这么个激进的办法。

    不过,他这个办法却不是没有道理的,杭州城池坚固,守军抵抗的决心又很坚决,在这种情况下,要想以少量代价就攻破城池未免太天真了。

    所以,听了他的建议之后,众人都仔细思考起来。

    一旁,李神福也带着忧虑的道:“要攻破杭州,只有两个办法,要么以绝对兵力优势,付出较大代价攻破,要么就必须做好长期围困的打算,等到守军士气衰落之后,再一举破城。不管哪种办法,都需要充足的兵力才行啊!”

    倒是枢密副使朱瑾提出了另一种看法:“大王,在下觉得,在考虑如何彻底消灭钱镠之前,大王首先还要考虑如何击败朱全忠可能派出的大军。”

    “对朱全忠来说,失去了鄂州杜洪,最多算是失去了一枚牵制我淮南的小棋子;但若是失去了越王钱镠,那就相当于朱全忠这十几年在南方的布置全部崩溃了,到时候,我淮南一举统一南方的趋势将不可避免。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有再怎么重要的事情,朱全忠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小打小闹,只派小股兵力南下牵制骚扰了。”

    “所以属下觉得,要不了多久时间,朱全忠肯定会亲自率领大军南下,以迫使我军解除杭州之围!”

    众人心中一凛,便是杨渥都仔细思考起朱瑾的话来。朱瑾的能力一直是不错的,而且在对朱全忠的了解上,这个曾经和朱全忠打了十多年仗的枭雄要比在座众人都要了解得多。

    的确,从朱全忠过去十几年的布置来看,他都是极力避免在南方出现一个统一的政权,所以最开始孙儒强盛,有席卷南方的势头时,他联合杨行密剿灭孙儒;等到孙儒被消灭后,朱全忠立即与杨行密翻脸,多次派遣大军南下,以阻止杨行密统一南方的步伐。

    等到清口大战时,他更是集中大军倾力南下,想要一举消灭杨行密,不过却在清口大败而回。自那以后,朱全忠的策略又回到了之前,也就是拉拢那些小藩镇,让他们来牵制对付杨行密。

    钱镠、钟传、杜洪等等,这些都是朱全忠用来牵制包围淮南的棋子,而在众多棋子之中,常年与杨行密交战,又有较强实力的钱镠又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所以朱全忠对钱镠的拉拢力度也是最大的。

    然而朱全忠用这一系列棋子布置的包围圈却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面却出现了极大的漏洞:杜洪被消灭了,钟传被打服了,唯一剩下的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棋子钱镠,如今也被围困在了杭州城中,在这种情况下,朱全忠还会坐视不理吗?

    杨渥觉得不可能。

    更何况,过去一年时间里朱全忠之所以没有以大军南下,主要还是各方势力的牵制,以及他本人想要尽快掌控朝廷以方便他篡位夺权才导致的。然而到了如今,在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势力站出来牵制朱全忠,而朱全忠掌控朝廷的计划到了如今也执行了一大半,剩下的也就是弑君这个环节了,等这一步完成后,朝廷也就彻底落入了朱全忠的掌控。

    换言之,大概到了今年下半年的时候,朱全忠就能彻底腾出手来,到时候不再有任何力量阻止他全力南下。

    想到这,众人的心情不由有些沉重起来,朱全忠,如今正处在他的全盛时期,乃是真正的天下第一藩镇,李克用、李茂贞、王师范等等,这些在北方都算实力较强的藩镇,却先后都倒在了他的兵锋之下。

    淮南这一年多时间里面别看有打遍南方无敌手的架势,但真要与朱全忠对上,大家谁都不敢说有绝对的信心击败他。

    “哈哈!”杨渥却忽然笑了起来,“父亲,诸位,你们都觉得朱全忠难以对付,我却觉得,朱全忠全力南下,未尝不是咱们的一次机会!”

    “一次机会?”

    “不错!钱镠为什么会坚守杭州?正所谓久守必失,这个道理他不可能不懂,但他却依旧选择了坚守。所以,唯一能让他有信心坚守下去的,就是朱全忠的援军了。若是我们能够击败朱全忠的援军,甚至不需要击败,只要让朱全忠无功而返,让钱镠知道即便是朱全忠也救不了他时,或许他就会考虑投降了!”

    “至于说如何击败朱全忠,如今的淮南,可不是多年前的时候了,兵多将广,内部又团结一心。而朱全忠呢?要知道,如今北方并非完全安定,李克用、李茂贞、杨崇本,这些都是他的腹心之患,他不可能将大军长期驻守在南方!所以以寿州城的坚固,即便我军什么都不做,只是坚守不出,也足以让朱全忠无功而退。”

    杨行密点了点头道:“渥儿说得对,击败朱全忠或许有难度,但只是击退他却容易得多。只要击退朱全忠,打破钱镠的幻想,到时候再派人去劝降,的确有可能让他投降。即便他不投降,只要我军击退朱全忠的消息传出,杭州守军也会士气大减,到时候就算是正面攻城也足够攻破了!”

    “传孤的命令,命王茂章在两个月内,务必拿下明州、台州两地,然后率军前往杭州!”

    “命苏、湖、宣、常、润、和、滁、庐等州,共征调五万州兵南下,赶赴杭州参与攻城!再从各州征调民夫十万,到军前效力。今年之内,务必消灭钱镠!”

    杨行密最终下定了决心,一时间,整个淮南都开始为攻打杭州而动员起来。这是淮南的倾力一战,也是统一南方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一个月以后,天佑元年五月,淮南以杨渥为统帅,李神福为副统帅,共计八万兵力以及十余万民夫都云集在杭州城下,开始为攻城大战做准备。

    与此同时,虽然没有报多大希望,但杨渥还是派出了使者进杭州城去向钱镠劝降。

    这个使者,正是跟随杨渥身边担任书记官的皮光业,他自告奋勇的担任了此任务。

    越王府前,解开绑在眼睛上的黑布后,皮光业感到有些不适,他努力的眨了眨眼,才渐渐适应突然明亮起来的光线带来的刺激。

    “这些守军可真是小心谨慎!”他不由苦笑起来。

    他刚进城便被蒙上了眼睛,被几个守军士兵带着转了很久才到这里,身上也被搜索了几遍,若不是有身上带着的钱传璙的亲笔信,只怕他还要受到更多的苛待。

    不过这也能理解,毕竟如今淮南围城日久,最近更是大规模增兵,显然最后的攻城战即将开始。在这种形势下,守军表现得谨慎些也很正常。

    过了一会儿,一位年轻公子走了出来,见到皮光业便躬身道歉道:“将士们有些怠慢了皮先生,还请皮先生见谅!”

    皮光业连道不敢,心中却猜测起眼前之人是钱镠的第几个儿子起来。

    “在下钱传瓘,不知我六兄在广陵如今过得如何?”那年轻公子颇为客气的问道。

    “原来是七公子。在下失礼了!令兄已经于今年三月在广陵与我家大王的女儿正式成婚了。作为我家大王的女婿,他在广陵自然过得很好,没人敢对他不敬的!”

    钱传瓘脸上喜色一闪而过,“没想到七兄已经成婚了,可惜我这做弟弟的却是不能去喝他的喜酒了。”

    接着,他又向皮光业打听顾全武,成及,方永珍等人的情况,皮光业都一一回答,最后他才道:“久闻吴王仁厚,如今看来,果然不是虚言。只要他们在广陵都过得好,在下就放心了!皮先生,我父亲准备在前厅见你,请跟我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失败

    初次见到钱镠时,皮光业有些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就是越王钱镠。

    他虽然以前没见过钱镠,但他却跟随杨渥见过几次杨行密。

    在他的心中,杨行密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威严气度,行事之中充满自信豪情,让人一见之下便为之心折,愿意为他效劳。

    而钱镠虽然以前没见过,但他觉得,作为一个同样开拓了一方事业的枭雄,至少也应该与杨行密一般充满威仪,充满豪情才是。

    但此时在他面前的越王钱镠,虽然表面上显得很镇定自信,但皮光业却从他的神情中看到了深深的疲倦和颓废。

    看来这位曾经的两浙之主,已经在屡次战败之中丧失了曾经的锐意进取之意,这个发现让他感到非常欣喜。

    “你就是杨渥派来的使者?如今你我两家正在交战,而且孤的使者顾全武将军如今都还被扣押在广陵,你难道就不怕孤也将你扣押起来吗?”见了皮光业,钱镠沉声喝道。

    他一直觉得,如果顾全武还在他的身边出谋划策的话,或许如今他早就打下湖州了;至不济,也不会有德清一战的全军覆没和狼狈而逃了。所以直到如今他还在为顾全武被扣押的事情感到愤怒和后悔,或许当初就不该派顾全武作为使者前往广陵的。

    “大王说笑了,顾将军并非是被扣押在广陵的,他当初来广陵的任务就是送令公子和我家大王的女儿成亲,二人的婚事没有完成,顾将军怎么能不顾自己的使命就回到杭州呢?况且,在下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而已,大王即便将在下扣押了也没什么用处。”皮光业不卑不亢的说道。

    钱镠紧紧的盯着他看了一会,这才道:“罢了,既然你说顾将军留在广陵是为了完成使命的,那么如今他的任务完成得如何了?”

    “恭喜大王,前些日子令公子与我家大王的女儿已经完成了婚事,如今令公子已经是我淮南的驸马了。”

    “你是说,传璙已经和吴王之女在广陵成婚了?”钱镠一惊,连忙问道。

    他还以为两家重新交兵后,他的儿子即便在广陵不受到苛待,那至少之前定下的婚事肯定是没戏了。

    他倒也不是非要让自己的儿子娶杨行密的女儿不可,但杨行密的这种大度还是让他受到触动。至少,杨行密的仁厚和信义他自问是比不上的。

    “自然是真的,这里是令公子写给大王的亲笔信,大王可以过目!”皮光业取出一个密封的锦盒,打开后里面露出一封书信。钱镠的侍卫上前接过书信,转身呈给钱镠。

    钱镠接过来一看,果然是自家儿子的笔迹。

    在信中,钱传璙除了向钱镠问好外,主要便是提起自己在广陵的生活。

    除了不能随意离开广陵城外,他在广陵的生活都很自由,淮南上下的官员对他并没有什么歧视或者偏见。杨行密也经常召见他,对他非常随和,并没有因为他是钱镠的儿子就对他另眼相待。

    总之,他在广陵的生活都好,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杭州这边。

    另外,钱传璙还在信中提到了顾全武、成及等人,说他们在广陵也受到了礼遇,但他们没有一个人选择投降。这让钱镠也松了口气。

    看完钱传璙的信后,钱镠默然半晌。

    此时,他的心中感到非常复杂,杨行密坚持将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这至少说明他并没有对钱氏一族赶尽杀绝的想法,不然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还坚持让两人完婚。

    而且,杨行密的仁厚也是天下有名的,这么看来将来自己万一失败了,至少不会连累到家族;甚至,在实在抵抗不下去的时候,自己或许也能选择投降,想必杨行密也不会将他赶尽杀绝的。

    这么一想,钱镠的心中竟是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天来心中的那一丝担忧也顿时消散。

    但随之,他又警觉起来,想起自己刚才竟然会感到松了口气,钱镠心中悚然一惊,开始反思起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来。

    似乎自从那天出城与淮南大军一战,最终因为连绵大雨而未能一举击败敌军之后,他已经有多久没有派兵出城与淮南军交战了?

    平日里他除了命将士们加固城墙外,对于如何击败淮南军,如何解除杭州之围竟是半点都没有想过,甚至连麾下官员将领们都有很久没有见过了。

    而在对外方面,除了派遣使者前往汴州求援外,他也很少主动派人去外面打听消息了,甚至连外面如今发生的诸多大事情都不知道。

    意识到自己已经颓废到如此地步,钱镠心中不由有些后悔。

    不过,如今淮南军已经大举围城,从城墙上向外看去,光是那连绵不断的营帐就多得吓死人,若是淮南军没有使诈的话,如今城外的淮南军至少都有七八万人,民夫更是多达十万,再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解除杭州围就有些难了。

    不过作为一个心智坚定的枭雄,他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投降了;相反,意识到自己的颓废后,钱镠竟然开始重新振作起来,连神色中的疲倦都少了许多。

    对面,皮光业不知道刚才自己一番话对钱镠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不过他却从钱镠的神色之中看到了心态的变化,不由感到非常惊讶。

    “刚才都有些颓废,怎么忽然振作起来了?难道刚才我的一番话起了反作用?”皮光业在心中胡思乱想着。

    过了半天,钱镠才问道:“杨渥派你来做什么的?”

    皮光业想了想,最后还是直言道:“启禀大王,在下乃是为劝降而来!”

    “大胆!杭州城池坚固,守军众多,更兼有大王亲自驻守,我两浙上下军民一心,你淮南军又能耐我何?”

    “不错,我军上下一心,士气高昂,岂会投降?”

    ……

    皮光业话音刚落,那些肃立在旁边的文臣武将们便纷纷呵斥起来。

    “杭州虽然坚固,不过我家世子殿下向来足智多谋,我军的副统帅李神福将军更是百战百胜的名将!再加上我淮南军兵多将广,攻城器械犀利,苏州、润州、宣州、鄂州,这些坚固的城池都无法挡住我军。如今我家世子殿下与李神福将军统帅十万大军,全力攻城,试问大王又能坚守多久呢?”

    众人不由一滞,一时无言以对,钱镠听了却冷笑道:“这种劝降的话就不要多说了,杭州坚城,即便杨渥和李神福再怎么用兵如神,但这攻城战却是实打实的,没什么取巧之处。杨渥若是想要攻下杭州,就凭淮南如今的兵力,即便他能做到,到时候他又会损失多少兵力呢?”

    “更何况,孤乃是越王,与杨行密一样,都是大唐亲王,杨渥不过一介后辈,有什么资格劝降孤?”

    皮光业听了不由沉默,他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要劝降钱镠实在太难,且不说如今的钱镠还存在着坚守下去的希望,就凭他乃是大唐亲王这一点,想劝降他就不是杨渥能做到的,或许将来杨行密亲自出面还有一些希望。

    不过他还是继续劝道:“在下听说,大王乃是杭州本地人,自起兵以来,一向宽厚爱民,不忍陷百姓于水火之中。如今大王势单力孤,困守孤城,即便不为大王的家族考虑,至少也要为这满城百姓考虑一二吧?”

    钱镠听了却带着一丝笑意道:“孤听说杨行密向来是个厚道人,你们的世子杨渥也一向注重军纪严明,每次攻城破寨之时都会注意保护百姓,所以孤相信即便他将来攻破了杭州也会善待这里的百姓的。”

    皮光业道:“我淮南军军纪严密,自然不会做出屠杀百姓的事情来。不过,若是将来围城日久,城中因为缺少粮食而导致百姓大规模饿死呢?难道大王原因看到家乡百姓为了大王的一己之私而饿死吗?”

    他转身看向其他文官武将,又继续说道:“还有在场的诸位大人,诸位将军,这些都是追随大王多年的属下,难道大王就忍心让他们为了守城而战死吗?”

    钱镠听了默然片刻,神色坚定的摇摇头道:“够了,劝降之话,不必再说。趁着孤如今还没有改变心意,你赶紧出城去吧!”

    皮光业心中一凛,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不然真有可能被扣押在城中,当即只好告辞。

第二百六十九章 攻与守

    皮光业离开后,钱镠遍视麾下诸将,见他们大部分都目光坚定,丝毫没有为刚才皮光业的话而受到影响,不由松了口气。

    若说守城之中最重要的是什么,那当然是将领的决心,若是这些守将都没有了守城的决心,都想投降了,那么即便城池再怎么坚固又有什么用处?

    “诸位,刚才杨渥的使者说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敌军如今大举增兵,号称十万,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想来也差不了多少。接下来的守城战肯定不会轻松,需要大家齐心协力,才能共渡难关。若是诸位有谁心中胆怯,想要投降的,可以现在就提出来,孤不会怪罪,而且还会放他和他的家人出城,绝不留难,这一点孤说道做到!”

    在场之人没人说话,过了一会儿后,曹圭站出来大声道:“大王,末将愿率军誓死奋战,决不投降!”

    “不错,末将等愿意誓死奋战,决不投降!”

    ……

    司马福、鲍君福等将领也都大声应诺着,丝毫没有因为敌军大举增援而丧失信心。接着,其他官员将领也都站出来道:“誓死奋战,绝不投降!”

    钱镠满意的点点头道:“好,诸位有此决心,孤心甚慰!不过,孤也要把话所在前头,既然诸位都不愿投降,那接下来若是有谁在暗中想要与敌军接触,置我杭州城于死地,那就别怪孤翻脸不认人!”

    鲍君福笑道:“大王放心就是,在场诸位都是追随大王多年之人,怎么会背叛大王而投降呢?倒是接下来的守城过程需要好好防备,我杭州虽然城池坚固,但淮南军毕竟兵力众多,加上他们的攻城之法百变多端,尤其是杨渥,各种新奇古怪的手段让人防不胜防,我军需要好生应对才是。”

    “不错,淮南军当初攻打苏州时就以苏州炮而一举成功,后来攻打润州时又突然使出火药炸城之法,若是他们这次攻城再用出什么新的手段来,难保不会出现意外,所以大王必须提前留下足够的预备队才行。”司马福躬身说道。

    一旁曹圭也点头道:“苏州炮如今为我所用,反而是我军的防守利器;而火药炸城之法虽然看上去很神奇,不过实际上只要我军小心谨慎一点,还是有办法可以克制的;然而若是敌军再使出别的攻城之法,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见众人已经开始讨论起具体的防守战术了,对于投降之事半点都没放在心上,钱镠不由彻底放心下来,也开始加入众人的讨论之中。

    城外,淮南军大营之中。

    对于劝降的失败,杨渥心中是早有准备的,所以他听到消息后只是说了句“知道了”,便没有再理会,转而开始与李神福商量起该如何攻城起来。

    攻城之法历来也就那么多,杨渥来到这个时代后,虽然连续攻下了众多城池,但总的来说都是用出其不意的办法攻下的,攻苏州时突然用出的攻城炮,王茂章攻润州时突然用出来的炸.药等,这些战例的共同之处就是出其不意。

    如今虽然不能说就黔驴技穷了,但要想像以前那样轻易攻下城池却是不可能了。城中守军又不是傻子,在知道了淮南军有这些武器的情况下自然会做相应的准备。

    甚至于,如今的苏州炮还成了守军的守城利器,上百架苏州炮架在城墙上,成了如今淮南攻城时必须面对的噩梦。

    所以对于这个时代的人的智慧,杨渥是半点都不敢小瞧的,不会以为自己有了火药就能无敌了。

    “殿下,我军不是有火药吗,直接炸开城墙就是,那么多的城池都被我军攻破了,难道还攻不破这区区一个杭州城吗?”眼看杨渥和李神福商议来商议去,始终拿不出一个好办法,范思从直接问了起来。

    杨渥冷笑道:“你把守军都当傻子看吗?敌军守将已经知道我军有这些攻城武器的情况下,难道就不会做防备吗?至少若是本将防守的话,就有不止一种办法可以克制火药炸城墙。”

    范思从愣了愣道:“这火药炸城墙,轰的一下,城墙就被炸塌了,然后我军一拥而入,城池就破了,难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克制吗?”

    杨渥笑道:“若是真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但你考虑过没有,守军的士气如今还很高,我军即便是成功的炸塌了城墙只怕也未必有用。因为缺口处比较狭窄,我军的兵力优势根本难以发挥出来,到时候堵在缺口处交战,短时间内我军根本难以攻进去。敌军只要趁着这段时间将炸出来的缺口堵住就行了,比如用专门的塞门车,用来堵塞缺口处。”

    当初田覠的大军已经占领了外城,但守军依然依靠狭窄的街道进行抵抗,前后三个月时间都无法突破,说到底还是地形的限制使得田覠一方的兵力优势没有发挥出来,再加上钱镠亲自守城使得守军的士气高昂,坚决抵抗。

    所以杨渥可不认为只要炸塌城墙就能万事大吉。

    李神福也笑道:“不错,敌军只需要以少量兵力在缺口处先挡住我军一段时间,然后在缺口后面修建一道围墙,阻止我军突入城中就行了,至于缺口处可以慢慢来堵住。”

    范思从眨了眨眼睛,显然没有想到还能这么应对。

    只见杨渥接着又道:“这还是说的我军成功炸塌了城墙的情况,实际上,在守军有准备的情况下,我军能不能成功炸塌城墙都是个问题。”

    “像润州之战里面,我军直接在敌军眼皮底下挖掘,然后埋入黑火药炸塌城墙,那时因为安仁义根本不知道我军有手段可以直接炸塌城墙,所以半点防备都没有;但如今杭州守军已经知道了我军有火药这种可以炸塌城墙的东西,难道他们还会让我们那样轻易的在城墙下面挖掘吗?只怕到时候上百架苏州炮就足够给我军造成极大伤亡。”

    范思从道:“那么若是我军挖掘地道呢?就像在光州时一样,挖掘一条地道直接通到城墙底下,然后炸塌城墙。”

    杨渥笑道:“既然你准备挖掘地道,那么我问你,以我军的挖掘速度,大概需要多久才能挖掘到城墙脚下?”

    范思从在心中想了想道:“以我军的速度,若是全力以赴的话,大概需要先花半个月时间把护城河填平,然后再用半个月的时间就能挖到城墙地底下。”

    杨渥道:“是啊!那填平护城河的时间且不说,只说挖地道的半个月的时间,在我看来,敌军或许只需要半天时间就能让我军的众多布置都成为无用功。”

    “他们只需要在第一时间通过地听确定我军挖掘地道的方向后,在城内对应的城墙段修建一座瓮城,这样即便我军炸毁了城墙也没用,因为敌军只需要守住瓮城就行了。这样一来,我军用半个月时间才挖掘出来的地道,人家只需要半天时间就让我军白费力气。”

    李神福也笑道:“除了可以修筑瓮城以外,敌军还可以在城内对应的地方进行反向挖掘,与我军的地道联通以后,用灌水或者放火甚至是直接派人进入地道的办法将我军的地道毁掉就行。”

    “总之一点,黑火药只是一种攻城利器,但不是无敌的,可以用来对付没有防备的敌军或者没多少守城经验的敌军,但用来对付杭州守军只怕就不容易成功了。”

    这下范思从有些傻眼了,感情他一直以为无解的攻城利器还有这么多的办法可以对付,他不由抓了抓头发道:“那我军该怎么办?岂不是说没办法对付他们了吗?”

    杨渥摇摇头道:“难道你离开了火药就不知道该如何攻城了吗?以前如何攻城的,如今就怎么攻。敌军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援军,困守孤城,我军可以慢慢消耗敌军,不断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等时机成熟了再发起总攻,一举破城。此外,刚才说的这些攻城之法也未必就不能成功,或许敌军大意之下让我军成功了呢?所以至少也要试一试,再不济也可以消耗敌军的兵力,这对我军以后的攻城也是有好处的。”

    不久,在与李神福商议后,杨渥决定将主攻方向放在城东和城北两个方向,其中由他亲自率领大军四万攻打北面城墙,李神福率领剩下的四万大军攻打东面城墙,以尽量发挥淮南一方的兵力优势。

    至于城西则紧挨着西湖,城南沿着钱塘江,这两个方向地势狭窄,都难以展开大军进行攻城。所以杨渥只派出水军对这两面进行监视,以防止敌军从这里出城偷袭。

    与以前的攻城战不同,这一次因为有征发的十万民夫,再加上杭州周围征发的百姓,淮南军这一次有足够的人力来进行填平护城河、修筑围墙、塔楼等。

    仅用了两天时间,大军就在杭州城的东面和北面修筑起了连环营垒,做好攻城准备,效率之高,比之前要高了数倍不止。

第二百七十章 岳州之败

    营垒修成之后,接下来就是第二步,填护城河。

    杭州的护城河有八十步宽,而且连接的还是活水,所以在填平之前要先修建一条壕沟将河水引走,然后将其截断。这个工程十分宏大,不过在十万民工的一起努力下,只用了十天时间便把护城河截断,接下来便是将其填平的过程。

    战争总是残酷的,到了这个时候根本不会再去考虑伤亡,数万将士以及十万民夫,不得不冒着守军苏州炮、床弩的轰击取土填河,虽然淮南军的苏州炮也不断进行反击,但受到的伤亡依旧不小。

    几天后,杭州的护城河终于被填平,但付出的代价却是数千民夫和士兵的损失,整个淮南军大营里面到处都是哀嚎声。对于这一切,杨渥虽然心中不忍,但也知道要攻下杭州这些都是必要的代价,所以只能尽量加以安抚和加大抚恤。

    好在,这段时间守军的苏州炮也被摧毁了不少,加上城中的资源毕竟有限,守军的数量同样有限,能够制造和操控的苏州炮数量不会太多;而淮南一方则不同,充足的资源加上充足的兵力,使得淮南军可以制造大批苏州炮对城中守军进行轰击。

    在攻城之前,杨渥便下令从后方不断制造和运来新的苏州炮;所以几天之后,淮南军的苏州炮数量不减反增,达到空前的三百架,光是操作这些武器的士兵就高达上万人,此外还有两万大军专门在一旁负责守护。

    好在这些任务都只要那些州兵来担任就行了,真正的攻城任务还是由更加精锐的外镇兵和牙外军来担任。

    至于石弹的供应也不需要担心,只要造窑取土烧结就行,造出来的泥弹形状比石弹还要圆溜,而且投掷出去后,砸在城墙上更容易飞溅出小块土石,给敌军造成的伤害甚至比投掷石弹还要强。

    所以仅仅几天后,守军就不得不示弱,将之前直接设立在城墙上的苏州炮转移到了城墙后方,借助城墙的掩护来发射。这样一来,无论是准头还是射程都下降了许多。

    接下来,淮南军开始沿着城墙修建一道围墙,以将敌军彻底包围在城中,同时也能为己方的攻城大军提供掩护。

    这一过程与之前填护城河时一样,也是处在敌军苏州炮的射程之内,所以修筑围墙的过程同样损失不小;直到一个多月后,这道围墙才修筑起来,并且不断加高,直到最终与杭州的城墙齐平。

    这中间,守军也曾多次冲出来试图阻止淮南军筑墙,不过都被早有准备的淮南军给打了回去。

    围墙修筑好后,不仅意味着敌军将被彻底围困在城中,同时,淮南军攻城时也有了掩护,受到的损失大为减少。

    淮南军的苏州炮更是可以躲在围墙后面不断发射,给城中守军造成巨大杀伤。

    至此,淮南军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后,终于能够安心开始攻城了。

    与此同时,其他各地的战局也发生了巨大变化。

    首先就是王茂章那边,当初杨行密曾经下令要求他在两个月内将台州和明州攻下来,结果,王茂章倒是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面就把这两地攻下来了。但王茂章刚刚将主力撤回来,准备赶到杭州去的时候,明州又发生了叛乱,之前主动投降的一个明州将领在大军离开后便趁机起兵,想要据地自立。

    结果王茂章不得不重新回军进行镇压,这一来一回,就耽误了许多时间。而且,重新攻占明州后,为了防止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王茂章不得不分兵把守各处,最终赶到杭州与杨渥大军汇合的也就一万多兵力。

    而除了王茂章平定浙东以外,在湖南,刘存率领的一万大军却遭遇了重大挫折。

    两个月之前,当杨渥刚刚率领大军正式开始围攻杭州时,刘存率领的一万水军也以非常微弱的代价的拿下了岳州,岳州刺史许德勋被迫逃回潭州。

    这一战的胜利,使得刘存更加看不起湖南军队,再次上表杨行密请求进一步攻打马殷的治所之地潭州。好在,杨行密如今的注意力都放在杭州,自然不可能同意刘存的请求。

    潭州,马殷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处湘江北去,想着最近得知的各处消息,心中焦虑不安。

    让他感到焦虑的,自然是如今淮南军的凌冽攻势。

    六年前,当马殷接过刘建峰的位置,开始执掌湖南时,湖南七州里面只有潭州、邵州在他的掌控之中,其余五州,衡州、永州、道州、郴州、连州都被其他人占据。

    用了一年多时间,马殷终于控制了整个湖南,并且开始开疆拓土,准备开创一番事业,尤其是去年趁着成汭大军东进与淮南争锋时,马殷派许德勋率军一万与朗州雷彦恭一起劫掠了江陵,大有收获;回来后,许德勋又成功劝服当时的岳州刺史投降,这样一来,马殷的势力也急速扩张。

    可以说,此时的马殷在各方面的形势都是一片大好,不过在这一片大好的形势下,淮南那咄咄逼人的攻势却让他重负在身。

    成汭、杜洪,这两个荆襄藩镇的覆灭,让他意识到杨行密已近不满足于在东南进行扩张了,他的触手已经伸到了荆襄,伸到了他的家门口。

    而岳州因为准备不足而在两个月之内便失陷的消息,更是除了让他感到极为震动外,也感到了极为恐慌。

    刘存率领的仅仅是一万人的偏师,而岳州守军虽然有准备不足的问题,但毕竟有近万兵力,在这种情况下岳州都只守了两个月时间便失陷,那么将来若是淮南军大举进攻,湖南能抵挡的住吗?

    至于说淮南军将来会不会继续向他进攻的问题,这却是不需要考虑的,岳州他都攻下了,淮南军会就此停下来吗?显然不可能。

    好在,最近传来的消息表明,淮南军的主力如今正在大规模围攻杭州,看来在短期内,钱镠还是淮南的主要目标,而他则只是次要目标。所以这次淮南进攻岳州应该只是一次前哨战,接下来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继续南下了。

    不过,作为一个有远见的枭雄,马殷自然不会因为淮南暂时不会继续进攻就感到轻松,相反,他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要趁机收复岳州,只有守住了岳州这个湖南的门户,潭州才会安全。

    所以,就在五天前,他已经派遣城都指挥使秦彦晖率水军两万顺江而下进攻刘存。虽然从兵力上讲,湖南军显然大占上风,但这几年来淮南军的那一场场胜利却让他丝毫信心都没有。

    若是这一战湖南战败了,那么接下来湖南上下都可能会出现恐慌,将来在面对淮南的进攻时,只怕那些将领们都会出现望风而逃,整个湖南都可能出现不战而溃的情况。

    所以这一战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他是能在湖南继续称雄,还是在不久的将来就在淮南的进攻下灭亡,可以说都取决于这一战。

    身后,仿佛是知道了马殷的心意一般,他的部将静江军指挥使杨定真上前来笑道:“节帅无需忧虑,以末将之见,此战我军必胜,敌军必败!所以节帅只要安心等待捷报就是!”

    此时的马殷不管是实力还是名望,亦或者崛起的时间,比起其他那些强大藩镇来都差了很多,所以当杨行密,钱镠,钟传等一个个都被朝廷封为亲王或者郡王时,他却还只是个节度使,没有什么爵位,所以杨定真只称呼他为节帅。

    听了杨定真的话,马殷不由来了兴趣道:“杨将军如何知道我军必胜,而敌军必败呢?”

    杨定真笑道:“很简单,因为淮南主力如今都还在围攻杭州,鄂州也刚刚落入淮南手中不到半年,在这种情况下刘存却急不可耐的只率领一万大军就来攻打岳州,这是何等的轻敌?虽然他侥幸成功了,但这却进一步助涨了刘存的轻敌之心。”

    “反观我军,我湖南自节帅以下,诸位将军都视淮南为大敌,心中充满了恐惧和害怕。属下觉得,打仗的时候如果将领知道害怕就会取得胜利,若是骄傲轻敌就会失败。所以以如今的情况看,我军必胜而敌军必败!”

    马殷听了不由信服,脸上的忧虑也渐渐散去。

    就在这时,城外忽然有快马飞奔而来,马上骑士一边策马疾驰,一边大声喊着:“岳州大捷!岳州大捷!”

    马殷身子一晃,险些站不住脚,“岳州真的胜利了?秦彦晖真的击败了刘存?”

    ……

    洞庭湖君山,望着远处湖面上那数十艘正缓缓下沉的战船,和已经被敌军俘虏的上百艘战船,刘存心情十分悲痛。

    就在一年前,李神福正是在这里以一万水军大败荆南节度使成汭的十万大军,威震荆襄,杜洪,雷彦恭等各方势力为之胆寒;然而仅仅一年后,当初那支无敌之师却在这同一个地方因为他的自大轻敌而葬送了。

    “大王,李将军,末将自大轻敌,而有今日之败,又有何面目苟活于世!”说完,刘存便准备效仿成汭投湖自尽,却被他的部将苗璘救下,匆匆逃离战场。

    自此,刚刚占领不到一个月的岳州再次失陷,甚至于,连鄂州也有重新失陷的危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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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江山介绍:
一个现代人的灵魂穿越到唐朝末年,成为淮南节度使杨行密的长子杨渥。
在这波云诡谲的乱世,他将要如何改变自己的命运;如何选贤任能,治理一方;如何统帅千军,北伐中原,结束乱世……
一切尽在南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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