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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四国军棋     南国江山txt下载     南国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天佑元年七月,淮南将领刘存率军在君山应战湖南水军,因刘存轻敌之故,淮南军大败溃逃,损兵折将九千余人,不仅岳州失陷,鄂州一带的淮南主力更是几乎损失殆尽。

    消息传来,鄂州震动,军民一日三惊,唯恐湖南军趁胜打过来。

    好在,早在刘存出征之前,杨渥和严可求便对战败的可能已经有所预料,提前做好了防备;加上湖南军虽然击败了刘存,但自身也有一定损失,所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继续攻打鄂州。

    等到几天后,三千黄州援军抵达后,鄂州军民的恐慌才平定下来。

    广陵,书房之中不时传来一阵咳嗽声,让人听着有些揪心。

    “大王,各地战事无需担忧,杭州那边攻城的进展比较顺利,如今我军已经能够压制住敌军城头的守军了;便是鄂州那边,虽然有刘存的岳州之败,不过保住鄂州却也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大王还是好好修养,尽快养好身子才是!”一旁,严可求小声的劝解着。

    进入七月份以来,杨行密便突然病了,让医者来瞧过之后,说是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好生修养,不能劳累,不然病情有加重的可能。

    不过,如今杭州战事正急,岳州又新逢大败,还有北方的朱全忠,听说他已经在集结大军,至于接下来是南下攻打淮南还是西进攻打李茂贞、杨崇本就暂时还不能判断清楚。

    在这种形势下,不管是哪一处战场都是关系重大,杨行密又哪里放心得下。结果,到了现在他的病情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有加重的趋势,这让严可求、高勖等人都非常担忧。

    杨行密摆摆手道:“孤的病情无妨的,再说了,如今也就这段时间事情多一点,等熬过了这段子,之后就能安心养病了。你们还是说说湖南的情况吧!”

    湖南军暂时虽然没有继续进攻,不过马殷会放过如今的大好机会,任由杨行密先行消灭钱镠然后再对付他吗?

    所以杨行密觉得接下来鄂州那边的情况或许会出现反复,但如今淮南已经没有多少兵力可以调动了,除非抽调杭州前线的兵马或者广陵本来就不多的兵力。

    “以鄂州如今的防守兵力,只要湖南不是大举来犯,想必守住鄂州还是没多少问题。刘存虽然因为轻敌之故而导致岳州之败,不过他的能力还是有的,属下觉得可以让他戴罪立功,防守鄂州。”

    与历史上的情况不同,历史上刘存是主动率领大军进攻潭州,是深入敌境作战,兵败之后甚至连自己都被俘虏了;而这一次却是在岳州进行防守作战,所以战败后刘存还是逃了回来。他回到鄂州后便上书请罪,到目前杨行密还没决定如何处置他。

    “你是说知耻而后勇?”杨行密点头问道.“倒也可行。刘存这人有勇有谋,擅长用兵,可惜就是容易骄傲自满,有这次的大败,对他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只是……”

    功必赏过必罚,这是每个上位者必须做到的,如今刘存战败,如果不给他足够的惩罚,又如何为他人戒。

    “胜败乃兵家常事!刘存虽败,但毕竟是敌众我寡的情况,以他过往的功劳,足以赦免。若是大王担心其他将领不服,那可以将刘存贬为指挥使,以观后效。”

    杨行密点头道:“嗯,那就这么办吧!只是湖南那边,有没有办法可以调解一二?以如今的形势,最好还是不要同时与马殷为敌。”

    严可求想了想道:“属下听说,以前的黑云都指挥使马賨,乃是马殷的亲弟弟。此人如今正在枢密院任职,大王可以派他回湖南,向马殷传达我淮南的交好之意!”

    杨行密喜道:“你是说马賨?怪不得孤以前就觉得他的气度不凡,原来竟是马殷的弟弟!”

    当初马殷和马賨都是孙儒的部将,孙儒兵败之后,马殷随刘建峰一路西进到了湖南,而马賨则随着孙儒军的主力选择了向杨行密投降,后来成为黑云都的几个指挥使之一。

    去年的军队整编之中,马賨因为没有什么战功,加上作为降将出身的他在淮南也没多少人脉,结果就被调到枢密院去了。

    要知道,枢密院看着光鲜,但因为除了杨渥这个枢密使外其他人都没有领兵的权利,所以在枢密院任职的人一般也失去了建功立业的机会,所以许多人都把调到是枢密院看做贬官。

    想到这,杨行密赶紧问道:“这个马賨被调到枢密院,他心里会不会对我淮南有怨气?”

    “大王放心就是,这个马賨乃是一个厚道人,对于大王当年接纳他十分感念,不会有什么怨气的。属下反而担心,他在广陵生活了这十多年后,不想再去湖南了。”严可求道。

    杨行密点头,将马賨招来一问,果然是马殷之弟,而且就像严可求说的那样,他已经习惯了广陵的生活,不想再回湖南去了。

    不过在杨行密的坚持下,最后他还是答应了。

    “大王,虽然有马賨为我淮南从中转圜,但马殷毕竟是个枭雄,想要阻止他趁着我军主力不在的机会进攻鄂州,这只怕不太可能。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加强鄂州防御,让他知难而退。”送走马賨后,严可求沉声道。

    “你说得不错,不能将希望都放在马賨身上,该做的防备还是要做。那么江西呢?钟传那边你觉得有没有必要派遣使者去安抚一番?”

    虽说钟传目前与淮南联姻,两家关系正处在蜜月期,不过具体情况如何,大家心里都清楚,钟传会不会趁着如今的机会再次兴兵呢?

    严可求笑道:“这个倒是不需要担心,钟传是个聪明人,他不会看不清形势的。如今我淮南看似局势紧张,但这种局势却是因为我们想一举消灭钱镠才造成的。所以钟传即便兴兵,也最多迫使我军放弃消灭钱镠,对大局却没什么改变,反而会将之前联姻带来的两家关系的改善破坏掉。”

    “所以属下觉得钟传不会这么不理智的。”

    杨行密这才笑了起来,又咳嗽两声,接着说道:“那么接下来还是要看朱全忠的,如今他大举集结兵力,看来是在准备一场重大行动,只是不知道他这次是将目标放在了我淮南还是放在了关中!”

    这段时间,因为朱全忠将天子劫持到洛阳的事情,李克用、李茂贞、杨崇本、王建、杨行密、刘仁恭、赵匡凝等藩镇在收到天子的求救诏书后,暗中开始相互“串联”。

    其中,李茂贞、王建这两个多年的仇家在这段时间里相互和解,李茂贞的侄儿李继勋娶了王建的女儿为妻,至此两家有了联合对抗朱全忠的趋势。

    而杨崇本虽然是李茂贞的义子,不过他作为静难军节度使是有一定的独.立性的。当初朱全忠攻打李茂贞时,杨崇本率部投降,并在朱全忠的要求下将家人迁到河中作为人质。

    不想他的妻子长得很有姿色,结果被朱全忠看中了,招入自己的行宫一番宠幸。后来这件事被杨崇本知道了,视之为奇耻大辱,于是重新加入李茂贞一方。

    六月份,这三家联合起来发兵讨伐朱全忠,朱全忠任命他的长子,镇国节度使朱友裕为行营都统,率领步、骑兵数万人前往讨伐;朱全忠又亲自前往关中坐镇,同时开始集结大军,显然打算大规模用兵。

    对这种情况杨行密自然是心中窃喜的,不过朱全忠的举动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若说他集结大军是为了攻打李茂贞吧,这从道理上似乎又有些说不通。

    毕竟在这个时候他不南下救援钱镠,却去与李茂贞对掐,怎么看都有些不智,而且也不符合朱全忠一贯的行事方略。

    此外,李茂贞、杨崇本等人的联军看着来势汹汹,但实际上有朱友裕的那几万人就足够抵挡了,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的集结大军。

    不过若说朱全忠是打算集结大军南下吧,但如今他却一副兴师动众准备攻打李茂贞的样子,甚至他本人都已经去了关中坐镇了,反而是宿州等靠近淮南的地方没什么动静。

    所以如今杨行密有一时还拿不定朱全忠下一步的打算。

    “以属下之见,朱全忠南下的可能性应该更大,至于他为何留在关中,应该是有别的目的吧!当然,不管他是不是南下,大王最好还是让李承嗣将军他们做好准备才是。”

    杨行密笑道:“这个自然,与攻破杭州相比,别的都不重要。对了,听说去年渥儿开创新军,招募了二十个年轻人在培养训练,如今一年时间过去,不知道现在训练得怎么样了。趁着如今无事,咱们不妨去看看!”

第二百七十二章 病倒

    杭州城下。

    自从几天前淮南军成功的沿着城墙修建了一道围墙,将杭州守军彻底包围起来后,便开始逐渐掌握了主动权,士兵们从围墙后面不断用弓弩射出箭矢,用苏州炮发射出巨石,以压制城中守军并且掩护大军攻城。

    不过,这道围墙的背后却是近万民夫和以及数千士兵的损失,如此惨重的损失,可谓是杨渥指挥大军作战以来最为惨重的一次,再加上如今正是七月最为炎热的时候,士兵们和民夫在烈日下攻城和修建围墙,一个个叫苦不迭。那些征召来的民夫更是哀嚎遍野,如丧考妣;甚至连军队中都出现了许多反战的情绪。

    但杨渥还是不为所动,坚持继续攻城;毕竟若是能在朱全忠南下之前就拿下杭州那自然是最好的事情;那样的话,至少不用冒着北方防线可能失守的风险。

    只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要攻破杭州的难度还是很大的,除非淮南军真的不顾伤亡进行猛攻。

    城中的曹圭不愧是防守名将,这段时间他非常完美的向杨渥展示了在防守之中的各种技巧。

    那行云流水一般的防守,让占据了绝对兵力优势的淮南军每次攻城之时都必须花费巨大的代价才能登上城墙。

    然而登上城墙也并不意味着破城就在眼前,相反,每到这个时候杨渥就不得不佩服曹圭对兵力的合理调度。

    因为淮南军掌握有兵力优势,加上在城外修筑起了围墙、塔楼等设施来压制守军,所以曹圭没有选择在城墙上与淮南军硬拼,而是采用更加灵活的战术。

    他在城墙后面挖掘了许多可以防止巨石轰击的藏兵洞,在里面配置了较多的预备队,每当城墙上的守军开始疲惫之时,就及时将其替换下去,以保持守军士兵的体力和士气。

    而当淮南军付出巨大代价冲上城墙时,这些预备队更是担当了及时击退敌军的任务。他们在曹圭的指挥下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时机投入战斗,将登上城墙的淮南军赶下去。

    甚至有时候在淮南军大规模冲上城墙的危急情况,曹圭还会使用苏州炮和猛火油对城墙上的敌我双方进行无差别轰击,以阻断淮南军破城的可能,给攻城的淮南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所以到了七月中旬的时候,即便是杨渥也不由感到沮丧,觉得要想用强攻的办法来破城,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淮南军完全难以承受。

    这天,随着鸣金声响,再一次攻城失败的淮南军如同潮水一般退了下来。

    这一天的攻城战是杨渥在最近发动的最大规模的一次攻城战,不仅是城北杨渥这边,李神福那边也在这一天发起了最激烈的一次攻击,一次就投入了六万大军。

    他们因为之前就尝试过挖掘地道到城墙下的办法,不过就像杨渥在战前预料的那样,淮南军这边刚开始挖掘地道,守军那边便通过“地听”判断清楚了地道挖掘的方向,从而提前修筑翁城,并且同时在城内向城外方向挖掘,用灌水的办法破坏了淮南军的地道。

    所以这一次杨渥没有继续选择挖掘地道,而是直接挖墙脚,试图以速度来换取突破的可能。

    为了尽可能的取得成功,杨渥下令从多处位置同时开始挖掘,对多处同时进行爆破。

    面对这种大规模的进攻,兵力相对不足的杭州守军的确出现了一些防守漏洞,甚至在炸出的五处缺口处有两处都被淮南军突破了。

    不过在关键时刻,司马福、鲍君福、钱传瑛等将领誓死奋战,竟然将突入城中的淮南军又赶了出来,随即双方将士围绕在缺口处的狭窄地带进行血战。

    淮南一方的兵力优势完全不能发挥出来,便是后方进行掩护的苏州炮为了避免误伤也只能停下;结果,到天色将暗之时,守军已经修建起了几道围墙,将炸出来的缺口重新封起来了。

    自此,淮南的这次大规模攻城在付出了巨大伤亡后再次以失败告终。

    城外一处高岗之上,杨渥勒马静立,俯瞰着不远处那座曾经一度显得摇摇欲坠的杭州城,不由轻声叹息。

    之前在最危急的时刻,这座城池就像是在惊涛骇浪中地一叶孤舟,似乎随时都可能遭到覆顶之灾,连杨渥都看到了破城的希望,但最终守军却顶住了淮南军的进攻。

    这座城池,如今已经成了一台不知疲倦的绞肉机,不断地收割着人命。

    从开战至今,淮南一方已经阵亡了近万士兵,伤者更是多达两万多;这还只是军队的损失,民夫的损失也同样不小。到了这种情况,即便是秦裴等军中将领也有些看不下去了,都提出了要暂时休整一番。

    还要要继续强攻吗?杨渥在心中摇了摇头。

    一年前,朱全忠十余万大军攻打凤翔,最终却奈何不得李茂贞,只能逼迫他交出天子便撤军了。

    历史上后周世宗柴荣御驾亲征,攻打寿州城,征发了宋州、陈州、徐州、宿州、许州、蔡州等地的民夫数十万人,日夜不停的发起猛攻,但始终奈何不得寿州城。最终还是等到一年多后,寿州守将刘仁瞻病重,他的部将主动投降,这才拿下了寿州这座坚城。

    安史之乱中,睢阳守将张巡,凭借数千守军就在外无援军、内无粮草的情况下,面对最多时达二十余万的叛军,坚守孤城十个月之久才最终失陷。

    此外还有战国时的晋阳之战,邯郸之战,南北朝时的虎牢关之战,宋朝时的钓鱼城之战,襄阳之战,等等,这一个个战例都告诉杨渥,攻城战乃是最为耗时,也是最为惨烈的。

    或许如今淮南军有了火药可以炸城,有了苏州炮可已轰击城墙,但这段时间的攻城战依旧在提醒着他,在面对坚固的城池和防守决心坚定的守军时,强攻依旧不是最好的选择。

    “先休整几天吧!”杨渥无奈的想着,或许是时候休整一段时间让大军恢复一下士气了。

    这时,去东面传令的信使返回来,给杨渥带来了李神福那边的情况。

    “殿下,东面大军攻城损失同样很惨重,在殿下下令撤军后不久,李神福将军也下令撤军了。不过……”信使一脸焦急的报告。

    “不过什么?”杨渥沉声问道,今天的攻城战本来就是协同指挥,所以这边停止攻城后,东面也停下来很正常。

    “不过李神福将军在下令撤军前突然晕倒了!”“什么?!”杨渥大惊失色。

    要说杨渥这段时间除了忧心于攻城不顺外,最为担心的就是杨行密、李神福和台濛三人的情况。

    他记得杨行密就是在明年的十一月病逝的,而在前些日子从广陵传来的杨行密病了的消息自然让他紧张不已。好在医者诊断的结果表明杨行密的病情只要修养得好,很快就能痊愈。

    而台濛和李神福两人却让让杨渥更加紧张,他们在历史上都是在下个月病逝的。

    其中台濛是在宣州担任刺史的任上得的病,不久便病逝;而李神福则是在鄂州军前病倒的,回到广陵后便病逝。

    如今虽然有杨渥的穿越,使得两人都不在原来的环境下了,使得杨渥也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还会如历史上那样病逝。

    如今台濛远在海州他没法管到,但李神福却就在他的军中。随着八月的一天天临近,杨渥也一天天担心起李神福的身体起来,曾多次派随军的医者前去给他检查身体,而检查的结果都表明李神福身体很健康,这让杨渥还以为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没想到,这突然而来的消息却让他大惊失色。

    “可惜,让范遇去寻找名医却到现在都没什么结果。”他在心中暗自想着。

    为了提前预防,在去年的时候杨渥就让范遇派人四处搜寻名医,不过如今乃是五代乱世,要想找到真正的名医是很难的事情,即便是有,也多半被其他藩镇供养起来了,所以直到现在什么成果都没有。

    “告诉我,李将军现在到底如何了?”杨渥抢上前,一把抓住信使急切问道。

    “小的也不是很清楚,总之王茂章将军请殿下赶紧过去。”信使有些恐慌的说道。

    杨渥点了点头,勉强镇定心神,对一旁同样焦虑不已的秦裴道:“本将先过去看看,这边的局势先交给你了,大军撤下来后先休整一番吧!”

    不等秦裴回答,杨渥便调转马头在侍卫护卫下向东疾驰而去。

    “如今李神福已经不是像历史上那样留在鄂州了,而且当初田覠之乱时还成功避免了李承鼎被田覠俘虏,以至于他不得不亲自下令将自己儿子射杀的悲剧,如果这样都还不能避免他的病逝,那么接下来台濛是不是也会像历史上那样在下个月突然病逝呢?还有父亲杨行密,他是不是还会像历史上那样在明年就病逝呢?”想到这,杨渥心情不免感到沉重。

第二百七十三章 虚惊一场

    杨渥一路疾驰,等赶到城东营地时,坐下马匹已经气喘吁吁、口吐白沫了。

    他顾不得其他,径直向站在营帐前值守的军官问道:“李将军现在如何了?”

    也不等那军官回答,便直接闯了进去。

    刚进去,便见到李神福躺在榻上,双眼禁闭,面色苍白,一旁几个侍卫在医者的指挥下正给他擦拭身体,还有几人在一旁打着扇子。

    王茂章等几位将领见杨渥进来,连忙行礼。

    杨渥摆摆手制止了他们,小声问道:“情况如何?”

    王茂章道:“医者说,李将军是太过操劳,加上这些天的天气太热,以至于中暑了。只要好生休息一下就能恢复过来。”

    听到是中暑了,杨渥这才松了口气,他上前看了一会李神福的情况,向外指了指小声说道:”我们出去说。”

    几人来到帐外,王茂章将情况仔细介绍了一下,杨渥这才明白。原来李神福毕竟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虽然是武将,但身体还是比不上杨渥、王茂章等年轻人。

    这些天天气炎热,他却始终在第一线指挥,加上战事一直不顺,结果就在下达撤退命令后中暑倒地了,将众人吓了一跳。

    ”真的只是中暑吗?“杨渥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的确没错,军中的几位医者都确认了的,不会有错。而且这段时间军中中暑之人不少,李将军应该也是如此。“

    杨渥这才放心下来,中暑虽然这也是致命的疾病,不过既然医者都说了没事,那想必应该是没问题的。

    他又找来医者仔细询问了一番,得到再三保证后才放心下来。

    “殿下,先到末将的营帐里面坐一下吧,关于攻城之事末将正有些建议要禀报殿下。”这时王茂章提议道。

    “好。”

    重新落座后,王茂章有些忧虑的道:“殿下,攻城必须暂时停下来,这么大的伤亡,这么热的天气,士兵们都有怨言啊!再不停下来,说不定会出乱子啊!”

    “不错,不停下来不行啊,很多将士们心中都不满,尤其是那些从各州调集来的州兵,这段时间就属他们伤亡最大,怨气也最多,必须停下来休整一番!”吕师造等将领也都开口劝着。

    “你们放心吧,本将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下令停止攻城了。怎么说也要等到这段最热的时候过去。”杨渥道。

    如今的情况,别说王茂章等人都反对,即便他们打算继续攻城,杨渥也要停下来了,因为伤亡实在太大。怪不得历史上那么多的攻城战最后都变成了围城战,以长期围困来消耗敌人,光是这巨大的伤亡就难以承受。

    当然,杨渥也知道,这时候城中的守军一样不好过,他们的伤亡只怕不比淮南军小多少,能撑到现在都是个奇迹。事实上之前杨渥之所以坚持继续攻城,就是觉得守军的伤亡同样巨大,同样到了强弩之末,或许自己只要再努力一把就能攻破城池。

    所以他抱着这样的心理不断攻城,可惜他还是低估了钱镠等人的防守决心以及曹圭等将领的防守手段。

    听到杨渥已经下令停止攻城了,王茂章等将领都松了口气,他们就怕杨渥出于面子非要继续攻城,那样接下来会出什么乱子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

    他们这些将领,过去虽然也打过不少硬仗,不过像这次杭州攻城战这样惨烈的却是没有。即便是当初与孙儒交战,虽然打了不少的败仗,但每一战实际伤亡的比例反而比不上这一战。

    真正经受过这么惨烈大战的或许只有秦裴当年守昆山的时候,三千军队守昆山,最终城破时只剩下一百多瘦弱不堪的士兵。

    事实上,淮南这么多个州,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是通过惨烈的攻城大战打下来的,基本都是守军存在各种问题,让淮南军得以以较小代价攻占。

    “殿下,如今已经是七月份,要不了多久又是秋收之时,那些征召来的百姓继续留在军营中也没什么用处,而且他们忧心家中农田收成,这段时间经常有私自逃亡回去的。属下觉得既然大军暂时不攻城了,那么不如放他们回去。”这时,一直跟在杨渥身边的宋齐丘提议道。

    这段时间他与江梦孙,徐融三人留在杨渥大营里面历练,不过更多的却是帮杨渥处理后勤等事物,倒也做得很好,没有出什么差错。

    杨渥点点头,转头向王茂章等人问道:“你们觉得怎样?”

    “属下觉得,如今既然暂时停止攻城,继续留着这些民夫的确作用不大,可以放他们回去。”王茂章道。

    “末将也同意。”其余将领也附和道。

    “嗯,既然如此,那么便放他们回去吧。不过这段时间的攻城大战给百姓造成了较大伤亡,必须予以抚恤。”

    杨渥思考一会儿后沉声道:“那些阵亡者的家属一律抚恤五贯钱,伤者视受伤程度给予一到五贯的抚恤。至于伤亡将士们的抚恤,按照刚才的标准加倍发放!”

    话音刚落,便遭到众人一致反对,对士兵的抚恤这些将领们倒不觉得多,不过那些普通民夫的抚恤标准在他们看来就有些高了。

    更何况,他们只需要粗略一算就知道,按照杨渥的标准,光是抚恤费用只怕就需要三四十万贯,有这么多闲钱,还不如用来大规模扩大军队或者全部用来抚恤阵亡将士。

    至于普通百姓,这些将领们就不怎么看重了。

    杨渥摇头道:“此事无需再议,我们既然将他们征召来攻城,就该给予抚恤,不然光是一味滥用民力,百姓如何会支持我们?所以本将决心已定,此事无需再议!”

    见杨渥态度坚决,众人也无可奈何。

    江梦孙道:“殿下,今年的夏收刚刚结束,因为采用了新的收税之法,如今我淮南都是征收的粮食等实物。若是按照殿下的抚恤标准,现钱只怕不足啊!”

    去年时骆知祥就提出过改征收现钱为征收实物,以避免商人趁机哄抬物价,减轻民众的负担,这一建议得到了杨行密等人的认可,所以今年夏收时就正式实行了。

    只是这样一来广陵府库中的粮食等实物多了,现钱却有些不足,只能依靠茶,盐等专卖的收入。

    杨渥沉声道:“若是现钱不够,那就折合成粮食等实物进行发放就是,若是还不够,那就向百姓去借。去年咱们的军粮不够的时候不是就借过一次吗?今年再借一次就是。总之,抚恤一定要到位,不能因此就不管军心民心。”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要统一南方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办到的,至于统一全国需要的时间就更长。再加上南方缺少军马,开发程度不如北方等问题,所以要想统一天下,没有稳固的军心和民心是不可能做到的。

    与之相比,些许钱财和暂时会遇到的困难又算得了什么。

    宋齐丘道:“殿下以百姓为重,时刻不忘民心,此举大善。不过如今正是战事紧张之时,光是前线这二十万军民,加上后面负责转运粮草的民夫等,要维持这么大的行动每个月就需要消耗不少钱粮,若是再对百姓进行抚恤,只怕前线供应都会有问题。所以属下觉得最好还是等战事结束之后再一次性进行抚恤。”

    杨渥点头道:“这个自然,战事所需必须优先保证。”

    决定了抚恤之事后,杨渥继续道:“如今敌军士气还很高,钱镠及其麾下将领的防守决心都很强,我军急切间要攻破城池只怕不易,所以以后我军应该将精力放到长期围攻上来。各位将军务必保持警惕,不能掉以轻心。”

    “末将遵命!”

    这时候有侍卫来报,李神福已经醒了。

    杨渥大喜,连忙带着众将一同过去探望,刚进去,便见李神福果然已经醒来,只是面色还有些苍白,整个人显得很虚弱。

    “殿下,李将军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接下来需要好好休养,过两三天就能恢复无恙。”见杨渥进来,医者连忙说道。

    杨渥点点头,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李神福道:“李将军,你终于醒了。现在感觉如何?”

    “劳烦殿下挂念了,老夫现在好多了!”李神福拍了拍额头苦笑道:“老夫也没想到居然会中暑昏迷,看来毕竟是老了,身体不如你们啊!”

    “这应该是将军这段时间操劳过多所致,如今本将已经下令暂时停止攻城,接下来将军也能好好休息一阵了。”

    李神福点头道:“已经停止攻城吗?也是时候停下来了。其实这段时间老夫也仔细想过,钱镠他们一心坚守城池,有他亲自坐镇,我军要想在短时间内攻下城池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所以要想攻破杭州,最好的办法还是劝降!”

    他接着说道:“如今钱镠的希望就是朱全忠,所以只要朱全忠南下解围失败了,钱镠失去了最后的希望,那么他投降的可能性就会大增。到时候或许只需派个使者进城就能让他投降。”

第二百七十四章 震惊

    李神福的想法当初杨渥也提出来过,只是朱全忠一直都没有南下,加上淮南兵力充足,所以杨渥想在他南下之前就攻下杭州。

    如今看来却是自己低估了攻城的难度和钱镠守城的决心,以至于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却未能取得成功。如今只能改强攻为围攻,不再发动大规模的攻城,转而用苏州炮、弓箭等来压制和消耗守军。

    实际上,这也是一般攻打坚城时会出现的问题,也就是最开始的时候,攻城一方会发动猛攻,等到一段时间后他们就会发现伤亡太大而不得不改为长期围困。

    而决定攻城战最后能不能取得成功的就是接下来这段时间,若是守军一方有强援前来解围,那么攻城往往都会以失败告终;反过来,若是围城的时间一久,而守军始终不见援军抵达,那么他们通常就会出现士气低落等现象,最终不是选择了投降就是城池最终失陷。

    如今钱镠等人能够继续坚守的希望就是朱全忠南下解围,若是当他意识到朱全忠也不能救他时,投降就会成为他唯一的选择。

    城墙上,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浓浓臭味,钱镠不由皱着眉头。

    他知道这是士兵们正在烧埋两军阵亡者尸体时发出的气味,如今这么热的天气,那些尸体若是不及时进行处理,很可能会出现一场瘟疫。

    往常这种时候,钱镠都会回到自己的府宅,等到尸体处理干净后再亲自登上城墙慰问守军将士;不过今天他却特意在这个时候上了城头,这不仅是因为今天守军将士的损失特别巨大,更是因为他的麾下大将鲍君福也在今天的战斗中阵亡了。

    在最开始的几天,守军受到的损失实际上非常小,反而是趁着淮南军填护城河以及修建围墙的时候给他们造成了巨大损失;不过等到淮南军的围墙修建起来后,敌军同样躲在围墙后面对他们发起进攻,从那时起,守军一方的损失就直线上升。

    尤其是今天的大战,淮南军用火药爆破的手段在城墙上同时炸开了五处缺口,其中三处都在第一时间被堵住了,不过另外两处却险些让淮南军突破进来。

    关键时刻还是司马福、鲍君福等将领率领士兵发起决死一战,最终才击退了淮南军;不过他们付出的代价就是鲍君福当场战死,司马福身受重伤;此外还有三千多将士倒在了缺口处。

    整个守城战持续到如今,城中守军也共损失了一万将士,伤者也有万余;好在钱镠将大量民壮征调起来守城,这才弥补了守军的不足。

    不过到了此时钱镠也知道,若是淮南军再来一次今天这种规模的攻势,只怕外城就要失守了,守军到时候就只能坚守内城了。但如果外城都失守了的话,仅仅依靠内城又能坚持多久呢?

    所以即便明知道如今守军的兵力要继续防守住整个外城有些困难,但他还是在咬牙坚持着。

    与此同时,他也暗自感到心惊,淮南军这次大举攻城无论是决心还是实力都有些超出他的预料,如果说当初他还觉得依托坚固的城池守上一年时间都没问题,但如今的情况来看,即便是坚守到今年年底都有些困难。

    好在,经过今天这场血战后,再加上这段时间炎热的天气,相信城外的淮南军也会暂时停止攻城吧。

    只是,朱全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出兵来为他解围呢?他又能不能坚持到朱全忠南下的时候?更重要的是,朱全忠到底能不能给他解围?

    这一个个问题,都让他心情沉重,可惜的是,如今杭州城被敌军团团围困,外面的消息很难传进了,只能靠偶尔俘虏的淮南军士兵打探消息。

    不过通过这种办法往往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毕竟那些普通士兵一般都不知道什么,而军官则很难俘虏到,所以如今对外面的消息却是一点也不知道。

    就在钱镠苦苦期盼朱全忠大军南下为他解围时,七月底,朱全忠集结的十余万大军终于出动了。

    然而,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的是,他的目标既不是向西攻打李茂贞、杨崇本的联军,也不是南下攻打淮南,以解除钱镠的危局,他的目标,竟然是山南东道节度使赵匡凝!

    “什么?这不可能!”淮南节度使府中,杨行密等人得知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朱全忠去攻打赵匡凝了?难道他疯了吗?”关中,李茂贞与杨崇本的联军大营里面,李茂贞得知消息后,连连瞪眼。

    同样的,河东李克用,蜀中王建等,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觉得朱全忠疯了,或者不可能。

    毕竟,在如今的情况下,朱全忠集结十余万大军,既不用来攻打李茂贞、杨崇本,也不用来攻打杨行密,却去攻打赵匡凝,这怎么看都不合常理。

    赵匡凝的父亲当初乃是秦宗权的部将,后来背叛秦宗权而投靠了朱全忠,之后被封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后来他死后便有赵匡凝接位,如今有着包括襄州、江陵在内的九个州的地盘。

    当初李克用麾下骁将李承嗣、史俨二人因为返回河东的道路断绝了,所以只好与朱瑾一起南下投靠了杨行密。不过这两人毕竟是李克用的心腹爱将,加上随他们南下的还有三千精锐沙陀骑兵,所以李克用心中舍不得,后来曾经派遣使者南下广陵,试图向杨行密要回这两人以及他们麾下的骑兵。

    杨行密当时一口答应了,不过后来清口大战时见识了三千沙陀精骑的威力,加上李承嗣、史俨二人都是才能出众的名将,所以后来杨行密又反悔了,以各种理由拖着二人不放他们回去。久而久之,这两人也适应了广陵生活,也就不愿回去了。

    李承嗣、史俨二人虽然没有讨回去,但出于共同对付朱全忠的目的,淮南与河东两家还是就此搭上了关系。

    而两家来往的使者就是从赵匡凝的地盘上借道的,不过却有一次被朱全忠的人给截获了。

    李克用和杨行密都是朱全忠的死敌,赵匡凝这么明目张胆的放任这两家来往,自然引得朱全忠大怒,派氏叔宗、康怀贞领兵南下攻打,夺取了泌州、随州以及邓州三州之地,直到赵匡凝主动求和这才罢兵,不过两家也就此接下冤仇。

    前段时间,赵匡凝与王建、李茂贞、杨崇本、李克用、杨行密等人相互串联,有联手起来讨伐朱全忠的迹象。

    不过说实话,且不管这讨朱全忠的联军能不能建立起来,赵匡凝这么跳上跳下的,想要和杨行密等大藩镇联合,实际上却没有哪个大藩镇瞧得上他,因为他和其他几家相比,实力未免太弱了,除了对付实力更弱的朗州雷彦恭外,根本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

    所以之前无论是杨行密还是李茂贞等人,都不觉得朱全忠集结十几万大军的目标居然会是他。

    然而事实却是一点都没错,朱全忠的大军就是冲着赵匡凝去的,他派出的前锋武宁节度使杨帅厚已经开始与赵匡凝交战了。

    梁军大营之中,朱全忠满脸轻松的把玩着怀中柔弱无骨的佳丽,口中却与几位心腹谋士交谈着。

    自从他的妻子张氏前段时间去世以后,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同时,对女人的需求也越来越多,便是在军中也携带了几位佳丽伺候着。

    “敬先生,这马殷真的有足够实力可以与淮南对抗吗?若是到头来马殷不能顶住淮南的进攻,孤岂不是白白放弃了钱镠?”

    “大王放心,这马殷毕竟是蔡州军的残部,麾下将领也较为出众,加上将士用命,实力还是不小的。即便他不能与淮南争锋,但淮南要想在短时间内消灭他却也不可能。所以马殷应该有为大王牵制住淮南的实力。”敬翔十分恭敬的说着,他低着头丝毫不敢去看朱全忠怀中的佳丽。

    朱全忠点点头,两个月前,他本来是打算率军南下救援钱镠的,不过当时敬翔却对他说,钱镠大势已去,即便他们出兵也很难救下,即便这次救下了也难保下次,与其如此,还不如另外找个棋子来牵制淮南。

    而在如今的南方,实力较强的除了已经被淮南打得奄奄一息的钱镠外,就只有江西钟传、湖南马殷,朗州雷彦恭以及山南东道的赵匡凝。这其中,赵匡凝首先就要排除,雷彦恭实力太弱也要排除,钟传已老,而且已经主动和淮南联姻,显然也不是合适的棋子。

    这选来选去,最适合的棋子也就只有湖南马殷了。

    恰好这时候传来了马殷在岳州击败淮南军,成功收复岳州的消息,自此,朱全忠也就确定了将马殷当做下一个牵制淮南的棋子。

    而为了更好的发挥出这个棋子的作用,朱全忠便决心先消灭赵匡凝,使两家势力连成一片,避免出现如今钱镠被围,他却不能给予有效支援的窘境。

第二百七十五章军议

    朱全忠选择了扶持马殷,至于钱镠自然是被他放弃了。

    在他看来,钱镠如今已经只剩下杭州这一座城池,而且兵不到三万,即便自己这一次救下了他,等自己撤军之后,钱镠也没有反攻的力量,这就意味着他无法恢复实力,不能依靠他自己的力量去对抗淮南。

    这样的话,等到下次淮南军再次围杭州之时,又得指望他来救。

    他扶持钱镠的目的是用来牵制淮南的,可如今的钱镠非但难以达到牵制淮南的目的,反而可能成为朱全忠的累赘,自然会被他放弃。

    更何况,如今淮南虽然大军围攻杭州,但淮南在淮河一线的兵力却是一兵一卒都没动过,加上以寿州为核心的防御体系较为完善,朱全忠想要在短时间内攻破这道防线显然很难。

    毕竟如今的淮南不是当年的淮南,实力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朱全忠也不会再去小看淮南。在如今北方并不平静的情况下,去淮河一线与杨行密交锋未必是好的选择。

    反观赵匡凝,他虽然有九州之地,但是实力比起王师范都差了很多,要对付起来自然容易得多。趁着如今的时机尽快把赵匡凝消灭掉,既可以除掉这个一直与他作对的藩镇,又能迅速扩大地盘,这个选择自然要容易许多,也现实许多。

    此外,消灭赵匡凝取得荆襄之后,不仅能随时威胁到淮南,遏制淮南的扩张方向,还能与马殷连成一片,相互支援,共同对付淮南。将来等自己统一北方后,更是可以从荆襄顺流而下直取江淮。

    这个计划怎么看都比去淮河一线救一个不一定能救活的钱镠要强。

    再次在心中捋清了思路后,朱全忠转而向李振问道:“洛阳那边如今有什么消息没?”

    “大王,洛阳目前的情况,天子还是一直不安分,据说暗中在派人与各大藩镇联合,有召集他们起兵勤王的迹象。”

    朱全忠想要弑君,这一点他的许多部下都看出来了,不过部下对此的反应也是各有不同。

    在众人之中,因为科举不顺而对朝廷怀恨在心的李振就是最为支持朱全忠弑君的一个,如今洛阳的局势都是交给他在打理。

    “大王,以属下之见,当今天子毕竟御极天下十六年,在天下人心中具有较高威望,大王想要轻易摆布他,以达到号令诸侯的目的只怕不易。所以属下觉得不如将其除掉,换一个年幼的。”李振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朱全忠的神色,见他对自己的话非但没有不满,反而深以为然,当即知道自己猜对了朱全忠的心思。

    实际上朱全忠自从上次遭到毒酒行刺之事后,便一直想要除掉天子了,只是当时时机尚未成熟,这才忍耐至今。

    一旁,敬翔听了李振的话连忙劝道:“大王,此时天下不服大王的藩镇还有许多。河东李克用,凤翔李茂贞,蜀地王建,淮南杨行密,这些藩镇都没除掉,此时就弑君,只怕会引来天下人的非议啊!”

    “非议?什么非议?这些藩镇素来与大王作对,即便大王对天子再怎么客气,他们还是会觉得大王将天子视为傀儡,想要起兵与大王作对。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换一个听话些的,免得那些藩镇拿天子的诏书来做文章?”李振不以为然的说道。

    朱全忠连连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当今天子太会来事了。自从去年以来,孤的精力几乎都被天子给牵制住了,以至于给了淮南趁机崛起的时机;此外还有李克用,这老家伙如今正趁着这段时间想要恢复实力。孤想要抽出精力来对付这些人,就必须有一个安稳的后方,所以换个天子势在必行啊!”

    为了将天子掌控在手中,他已经浪费了太多机会,也耽误了太多时间,以至于如今回头一看,淮南已经快要消灭钱镠了,李克用也有恢复实力的迹象,而他却还需要为了天子时不时弄出来的事情头痛,这让早就习惯了用大刀杀人的朱全忠极为不满了。

    说到底,如今的天子已经快四十岁了,而且在他即为初期还当过一段时间的实权皇帝,甚至一度将宦官的势力打压下去,又磨刀霍霍准备削除藩镇,这样一位皇帝可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

    “李振,你这就回洛阳与蒋玄晖协同,务必将此事办好。这其中需要注意什么问题想必不要孤多说吧?”朱全忠沉思一会后道。

    “属下明白,此事与大王无关,都是下面的将领为了表功而私自弑君,大王事先却不知道这件事!”李振连忙说道。

    朱全忠满意的点点头,他之所以亲自率领大军南下,另一个目的就是撇清与即将发生的弑君之事之间的关系。

    他毕竟是臣子,以臣弑君这种事情怎么说都说不过去;此外,他也知道大唐立国近三百年,虽然已经到了如今这般风雨飘摇的地步,但天下支持天子的人依旧不在少数。即便是他自己的麾下,都有一部分将领心中对天子还存在忠义之心,对于朱全忠欺压天子的行为暗中心怀不满。

    所以朱全忠即便想要弑君,也需要尽量撇开自己的关系,至少将来能把罪名推脱给手下。

    敬翔叹了口气,知道此事已成定局,也就不再多劝。

    他虽然是朱全忠的心腹谋士,但许多时候他的建议朱全忠也不会听从的。不过他是一个懂得在什么时候应该坚持己见,什么时候就该闭嘴的人,这才是他始终能得到朱全忠信任的原因。

    杭州城外,淮南军的军营连绵数里。

    虽然那些从各州召集的民夫已经被遣送回去了,不过留下来的军队依旧人数众多。

    此时,收到朱全忠没有渡过淮河攻击淮南北线,而是去攻打赵匡凝后,杨渥的第一反应也是满脸的不信,不过等到消息却认之后,他却是欣喜若狂起来。

    “诸位,朱全忠已经放弃了钱镠,消灭钱镠就在眼前!”营帐内,杨渥满脸笑容地向众将说着。

    苦苦攻打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却始终不能拿下杭州城;当他已经将精力转到击退朱全忠的大军,以彻底打消钱镠的抵抗意志时,朱全忠却突然放弃了钱镠,这变化未免也太戏剧性了。

    “殿下,既然朱全忠已经放弃了钱镠,末将觉得可以将此消息传遍城中,以打击守军士气。接下来或许不需要派人劝降,我军就能将城池攻破!”王茂章当即请令道。

    “不错,钱镠那厮坚守城池这么久,给我军造成这么大的损失,若是轻易就接受他的投降,那么以后其他敌对势力岂不是也要据城坚守,直到守不下去了再投降?所以末将以为,我军必须继续攻城,拿下城池后将城中守军全部杀光,以警示其他势力!”王茂章的部将张崇更是杀气腾腾的说着。

    杨渥的脸色顿时黑了半边,钱镠一直不肯投降,他当然也很气愤。不过若是按照张崇的办法,等到城破之后将城中守军全部杀光,只怕将来起到的不是警示其他势力的作用,而是逼迫其他势力坚决抵抗的作用。

    更何况,且不说淮南军接下来要攻破城池的话还需要付出多少代价,就说杭州守军主要就是杭州的本地人,若是将他们都杀光了,杭州以及两浙各州的民心还要不要了,杭州这么繁华的一座城池是不是也要将其推成一片废墟?

    此外,钱镠麾下还有不少优秀的将领,顾全武、成及、方永珍、司马福等,放到淮南军中来也是很不错的将领,若是能够招降他们,将来淮南的人才也就更充足了。

    便是城中的守军也是久经战场的老兵了,若是能够直接招降过来,也总比重新招募新兵要好吧?

    至于说将这些钱镠旧部编入淮南军中会不会出现不好的影响,杨渥就更不担心了。

    他又不是傻子,即便将这些钱镠残部收编,也会进行整编,将他们打乱后再编入淮南军中,若是这样都能出问题,那只能说明整个淮南军队都不可靠了。

    秦裴见杨渥脸色不好,连忙劝道:“殿下,将守军全部杀光自然不妥,不过那钱镠毕竟与我淮南为难这么多年,我淮南军与之交战至今不知损失了多少将士。所以属下觉得,即便是要接受他的投降,那也要给他足够的惩罚才行。”

    “不错,一定要给他足够的惩罚才行!”

    “最好直接将他杀掉以绝后患!”

    ……

    众将纷纷嚷道,看起来对钱镠的怨气不小。

    杨渥不由苦笑,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钱镠,不过将其杀掉却也未必是最好选择。

    那样一来两浙会不会出现动荡就难说了;同时,杀了钱镠之后接下来收降钱镠的部众或许也会出问题,何必为了钱镠一人的性命而坏了这些大事呢?

    当然,对于钱镠也不可能一点惩罚都不给,不然以后其他势力真会出现抵抗到最后再投降的情况。

第二百七十六章 投降条件

    杭州城中,再次见到钱镠时,皮光业的惊讶比上次还要多了许多。

    上次作为使者进城劝降时,见到的钱镠虽然显得有些颓废,但至少还不见老态;而这一次见到的钱镠,却满头银发,面色憔悴,仿佛苍老了几十岁一般。

    他知道,这肯定是这段时间淮南通过各种途径向城中散布的朱全忠已经放弃他们的消息起了作用。

    劝降这种事情自然不可能由杨渥一人说了算,他必须请示过杨行密后再派遣使者进城劝降。

    所以此时进城使者的除了皮光业外,还有从广陵赶过来的钱传璙。

    “父亲,孩儿不孝,未能留在城中侍奉父亲……”刚见面,钱传璙便心情激动,有些哽咽。

    钱镠叹了口气,到了这个时候他自然知道大势已去;实际上,前些天得到淮南军传递进城的消息时,他便感到绝望了。

    不过那毕竟是淮南传递的消息,他还是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不过如今连自己的儿子都进城来劝降了,到了此时他还能怀疑吗?

    他站起来拍了拍钱传璙的肩头道:“起来吧,当初将你送去广陵做质子就是为父对不住你了,怎么会怪你呢?”

    他看向皮光业,直截了当的说道:“说吧,杨行密让你来劝降,开出了什么条件?”

    作为一个即将走向灭亡的枭雄,他已经在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到了此时反而能平静的面对。

    倒是下手处侍立的那些两浙将领,脸上布满悲色,显然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难以接受。

    皮光业见钱镠说得直接,也就不绕圈子,同样很直接的说道:“我家大王说,你我两家虽然交兵多年,各有损伤;但当初对抗孙儒之时也曾结为盟友,大王对我淮南还多有帮助,此恩情我家大王一直铭记于心。所以大王如果愿意投降的话,我家大王愿意答应如下条件!”

    他抬头看了看钱镠的神色,见他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当即继续说道:“首先一点,两家交战,与杭州百姓无关,所以我淮南大军入城后不会伤害到百姓的。”

    这一条说出来,钱镠脸上却立即浮现一丝喜色。

    虽然知道淮南军的军纪较好,应该不会做出屠杀百姓的事情,但毕竟这段时间淮南攻城损失太大,若是杨渥为了提振军心以及发泄怒火而做出屠城之事,那也不是不可能。

    作为杭州本地人,钱镠到了这种时候也不再指望什么富贵荣华了,但若是因为自己而连累这些家乡父老遭到屠杀,只怕他便是死了也会心怀愧疚。

    皮光业见了钱镠脸上一闪而逝的喜色,顿时知道他的心意,心中反而对他有了一丝敬意。

    到了这种时候,心中还能想着百姓的生死,就凭这一点他就比这个时代的其余大多数藩镇强了百倍不止。

    “第二点,大王麾下众将虽然与我淮南为敌,给我军造成重大杀伤,但他们都是听从大王的命令行事,这是忠于职守,并非他们的罪过。所以我家大王认为这些能够忠于职守的将领不应受到惩罚。守军的士兵们也不应该受到惩罚,他们将会编入我淮南军中,享受与我淮南军士兵同样的待遇。”

    下方众将一听,顿时脸色一松,他们毕竟也是人,为钱镠而战那是为了尽忠,即便是因此而遭到淮南的报复他们也不会后悔。

    不过若是身为敌人的杨行密对他们的行为不仅不怪罪,反而能够肯定他们的举动,那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感到感激的呢?

    所以此时众将心中对淮南的愤恨顿时大为减少。

    钱镠见杨行密只是让皮光业转述了几句话就安抚住了他麾下众将,不由苦笑。

    不过就像他在听到杭州百姓不会受到连累时会感到高兴一样,此时听说麾下部将也不会受到罪责,他心中也同样放心不少。

    虽说他比不上杨行密那样以宽厚而闻名,不过他对部下还是很不错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部将支持和拥护他,愿意为他而死战到底。

    皮光业又转头看向众将道:“我家大王说,诸位将军兵败至此,非战之罪。诸位若是愿意的话,可以加入我淮南军。以诸位的能力,相信我家世子殿下不会亏待诸位的。”

    司马福等人听了心中一动,他们如今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接下来也是时候为自己以及家族的前途考虑一番了。

    尤其是像司马福等年轻将领,他们如今年纪还都不大,可不愿意就此终老一生。

    所以听了皮光业的话当即就有些动心起来。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如何对待钱镠以及钱家,这才是问题的关键。他们这些将领这段时间拼死奋战,为的可不就是为钱镠尽忠吗?

    “皮先生,你说了这么多都没什么用处。我等只关心一点,那就是我杭州如果投降,我家大王和大王一家将得到何等待遇?若是此事不能让我等众将满意,那我等众将宁愿血战到底也绝不投降!”司马福厉声喝到。

    “不错,若是不能我家大王不能得到礼遇,我等誓死不降!”

    “誓死不降!”

    ……

    其他众将也纷纷大喝着,一个个情绪激动,显然若是不能给个好的说法,这投降之事就难以达成。

    皮光业冷笑道:“怎么,你们还指望你家大王到了淮南还继续当越王吗?”

    众将听了不由一滞,他们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杨行密自己都只是一个亲王,怎么可能让钱镠继续与他并肩而立?

    而且即便他愿意,淮南那么多将领只怕也不愿意。

    还有杨渥,身为吴王的世子,淮南将来的继承人,他会允许一个爵位比自己还高的人在自己手下吗?

    只怕如今即便淮南答应了保留钱镠的爵位,将来也必定会成为钱镠的取死之道。

    这些将领虽然不怎么懂政治,不过这么基本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罗隐看了钱镠一眼叹道:“我家大王毕竟是朝廷钦封的越王,想来吴王虽然也是亲王,不过他应该也不敢直接将我家大王的爵位黜掉吧?”

    “所以我家大王会上书朝廷,主动请求去掉越王称号。不知皮书记以为如何?”

    一旁,听到要自己上书去掉王号,钱镠脸上不禁满是痛苦。

    唐末以来,虽然王爵已经不怎么值钱了,不过能够被朝廷封为王爵的还是只有少数几人。

    至于更加尊贵的亲王则更是只有最强大的那么几个藩镇。

    除了钱镠以外,其余梁王朱全忠,晋王李克用,蜀王王建,岐王李茂贞,吴王杨行密,这五个也是如今天下最为强大的五大藩镇。

    钱镠之所以能够封为亲王,一来是有朱全忠在朝中为他斡旋;二来则是当初他有平定董昌这个僭越称帝的逆贼之功;三来则是他曾经与淮南多番交战,不落下风,展现出了足够的实力。

    谁知道如今封为越王仅仅过去两年时间,他就陷入了如今的惨状。

    过去数十年的征战中,有兵败投降的节度使,但还没有一个兵败投降的亲王。

    想到自己将成为第一个兵败投降的亲王,还要自己上书去掉王号,他的脸上满是悲戚和屈辱。

    不过他还是继续沉默,没有开口说话。

    皮光业听了罗隐的话后说道:“越王去王号这是必然,不过越王当初毕竟帮过淮南,这点恩情我家大王从未忘记。所以我家大王说,越王去王号后可以封为越国公。”

    听说钱镠投降后也会被封为越国公,众将心中纷纷露出喜色,同时对杨行密的宽宏大度也更加感激。

    “不过……”只听皮光业继续说道:“这次为了攻打杭州,我淮南大军损失惨重。所以我家世子殿下认为应该由越王一家进行补偿。”

    “我家大王既然投降,那么杭州府库的钱粮就都属于淮南所有。难道这些还不够补偿的吗?”罗隐沉声问道。

    皮光业摇摇头道:“罗先生也说了,越王投降后杭州府库的钱粮就属于我淮南所有了。若是用这些钱粮来补偿我军的损失,那就不是越王的补偿,而是我淮南进行的抚恤了。难道越王不该为自己坚持抵抗我军,以至于两方数万将士和百姓的死伤负责吗?”

    罗隐不由目瞪口呆,而众将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只听皮光业又道:“所以越王一家投降以后,除了留下一万贯财物外以维持日常用度外,其余一切财物都将用来补偿双方伤亡的将士和百姓!”

    “噗……”听到这里,钱镠一口血喷了出来。

    作为一个亲王,他不得不向老仇家低头,这已经让他感到极为屈辱了,若是将来还要把家财用来赔偿,那这屈辱就有些大了。

    钱家这么一大家人,将来若是去了广陵寄人篱下,这各种花销只怕不小。加上自己一家身份特殊,只怕要找到足够的经济来源都很难。

    若是只留下一万贯钱,钱镠可以想象将来的日子将会过得何等艰难。

    他倒不是受不了艰难日子,只是,他毕竟是做过亲王的人,难道如今到老了反而要去受那种屈辱吗?

    “父亲……”

    “大王……”

    钱传璙等人见钱镠吐血,有些坐不稳身子,连忙拥上去将他扶住。

第二百七十七章 钱镠之死

    见众将和钱传璙等人眼中满是关切,钱镠摆摆手道:“无需担心,老夫无事!”

    淮南提出的这些要求不会要了钱镠一家的性命,但也不会让他们好过。可以想象得到他们一家将来在广陵可能会受到的白眼和刁难,那肯定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的日子。

    他已经老了,或许不愿再去受那种屈辱了,不过钱家却不能因此就被葬送。

    所以他看向皮光业道:“吴王还有什么条件,不妨都说出来吧?”

    皮光业看了看他的神色,沉声说道:“我家世子殿下准备在广陵建一个忠烈祠,以祭奠我淮南历年来战死的众多将士,所以还请大王在忠烈祠建成之后前去祭拜!”

    钱镠没有丝毫犹豫便点了点头,前面的那几条都接受了,再增加这一条也无所谓了。

    接着皮光业又提了几条条件,不过相比之下都不是很严苛的条件。

    听完之后,司马福等将领都沉默了,他们虽然忠于钱镠,想要为钱家谋个好出路,但他们也知道,如今的局势乃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淮南给出的条件其实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所以他们都在心中同意了这些条件,不过最后还是要钱镠作出决定才行,所以都看向了他。

    钱镠沉默半晌,最后才长长的叹了口气,用有些沙哑的嗓音说道:“多谢吴王和世子的的仁厚,这些条件老夫都接受了。”

    听了钱镠这句话,不管是皮光业还是司马福等人心中都同时松了口气,若是钱镠为了自己的脸面还有顽抗到底,那么他们这些将领也很难说清自己接下来会如何选择了。

    钱镠刚说了一句,便仿佛瞬间又苍老了许多,接着又剧烈咳嗽了许久,这才缓过劲来道:“皮先生,老夫想与家人以及众将说几句话,可否请贵使先去休息一二?”

    皮光业对于这个要求自然不愿苛求,怎么说钱镠如今也还是一方亲王,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当即在侍卫带领下到别院休息。

    皮光业走后,钱镠环顾众将,见他们脸上满是悲色,不由感到欣慰,不管如何,这些忠心的将领到了如今都没有谁弃他而去,仅凭这一点他就足以感到自豪了。

    可惜如今大势已去,他已经无力回天了。

    “诸位将军都是我两浙最为杰出之将领,追随老夫征战至今,一直忠心耿耿,未尝有丝毫对不住老夫之处。可惜钱镠愚钝,不能给诸位一个好的前途,却是老夫对不住大家了。”

    说完,钱镠站起身来,非常郑重对众将长拜,司马福等人慌忙回礼,口中说着不敢。

    钱镠看了看众将,接着说道:“此次降吴之后,虽说吴王仁厚,提出的条件都不算苛刻,对诸位将军想必都会有妥善安排。便是对我钱家也算是优待了。不过自古以来像老夫这等身份之人,投降之后往往都是当时受到优待,但过几年后却会出事。”

    钱传璙等人心中一惊,他们其实也知道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很大,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然,也不是说就没有投降之后得到善终的,比如汉献帝,蜀后主等。

    至少目前来看杨行密还是个厚道人,而且很看重信义,若是现在投降的话,只要杨行密还活着,想必钱镠和钱家也不会有事,关键的还是将来杨行密死后杨渥接位之后,会不会再来秋后算账。

    只听钱镠继续说道:“秋后算账,这种事情不管如今定下什么条件都没用,关键还是决定于吴王,所以我钱家只能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

    他看向司马福等将领道:“投降之后若是诸位钱氏旧将还与我钱家来往过密,这是取祸之道,不仅对你们将来的前途不利,对我钱家也可能会带来祸害。所以以后去了广陵,诸位就不要再与我钱家来往了,便是你们相互之间也尽量不要往来!”

    “大王,这……”司马福等人傻眼了,虽然他们也知道钱镠说的有道理,可是从感情上却是难以接受。

    罗隐叹道:“诸位,大王之言乃是至理,如今钱家已经大势已去,想要图谋复兴几乎不可能,但诸位将军若是与钱家走得近,即便吴王等人本来没有斩尽杀绝之心,只怕也会因此生出杀心来。相反,若是诸位将军将来与大王斩断联系,或许大王一家将来还能保全下去。”

    “甚至于……”他看了看钱镠、钱传璙等人道:“甚至于,将来若是钱家在广陵过得越惨淡,钱家得以保全的希望反而更大。”

    钱传璙、钱传瓘等人都是明白事理之人,知道如今这种时候保全家族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越是低调越好。

    钱镠看向几个儿子厉声道:“今后我钱氏后人,以诗书传家,百年之内任何人不得出仕!若是有违背者,不为我钱氏子孙,死后也不得入钱家祖坟!”

    “孩儿们定然谨记在心!”钱传瑛等躬身答道。

    “既然决定了投降,那就不能首鼠两端,更不能犹豫不决。所以等会你们回去后便各自开始准备投降之事吧。罗先生,一会儿便劳烦你作为老夫的使者,随皮先生出城去见世子,与他商量一下投降该走的仪式吧!”钱镠沉声道。

    “老夫敢不从命?”罗隐难得肃然躬身答道。

    钱镠点点头,接着将司马福等外姓将领都打发走,只留下钱家人,细细交代将来要注意的事情。

    当晚,等罗隐随同皮光业出城面见杨渥,并将投降的各种细节都商议妥当后,钱镠将众人都打发走,只留下自己一人在书房之中。

    “……老夫纵横两浙二十年,如今年老,岂能再去广陵受折辱?更何况,老夫一日不死,我钱家就一日不能从风口浪尖上退下来,将来为我钱家带来祸害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所以老夫多番考虑,唯有一死。

    老夫死后,钱家以传璙为家主,钱家众人务必低调行事,以保全家族传承为要务,不可妄生野心,以至祸端……”

    书案边,钱镠奋笔疾书着,等到诸多事物都安排妥当后,钱镠坐直了身子,举起旁边的一杯酒,一口饮下。

    ……

    城外,淮南大军依次列队肃然而立,杨渥与李神福二人骑马立于队伍的最前端。

    昨日罗隐出城后便与淮南军一方就投降的各项细节达成一致,接着淮南的使者便进城开始接管府库、清点越王府各项财务等。

    而城中守军或许是钱镠下过严令的缘故,对于淮南使者的各种要求都极为配合,钱家之人也没有闹出什么事端来。

    而今天则是淮南大军正式入城的时候,此时,杭州的城门已经打开,最前方钱传璙已经带着城中各官员将领出城而来,一旁皮光业作为淮南的使者陪同在侧。

    “殿下,钱镠与我淮南为敌十多年,如今总算是将他们消灭了!”一旁,见到投降之事终于尘埃落定,李神福不由笑了起来。

    这段时间的休养下来,他已经完全康复了,经过医者检查也没发现任何不适,这让杨渥最终松了口气。

    如今已经是八月份了,而历史上的李神福是八月初就得病而亡的,既然到现在都还没事,就说明历史已经发生改变。或许历史上的李神福就是因为李承鼎被他自己亲自下令射杀,而导致郁结在心,最终得病而亡的。

    这么看的话,说不定李神福还能多活上几年,这对淮南也是一件大幸事。

    不过在海州,台濛却还是像历史上那样得病而亡了,让淮南失去了一位优秀的将领。

    消息传来时,杨渥和李神福等人都悲伤了许久。而且听说杨行密更是因此病情加重,如今已经多次来信催促杨渥尽快处理完这边的事情然后返回广陵主持大局。

    “是啊,十多年的老对手了,终于将其消灭了!”杨渥感叹道。

    与李神福不同,他却是知道历史的,若是没有他的穿越,别说是现在就消灭钱镠,便是再过上六七十年,两浙都会是淮南一方的劲敌。

    双方那一次次交战,淮南甚至都没能占到多少上风,有好几次淮南军队都被吴越军打得大败,损兵折将比这次的杭州攻城战可要大得多了。

    这么一个强敌,居然就这样被自己彻底消灭了!想到这,杨渥都有些难以置信。

    这时,钱传璙已经带着两浙文武出城来到了杨渥等人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道:“钱传璙率两浙文武,拜见世子殿下!”

    钱传璙一跪,他身后陪同的诸多文武也跟着跪下来,向杨渥等人行礼。

    杨渥皱了皱眉,跳下马来向前几步扶起钱传璙道:“传璙,怎么是你在此?你父亲呢?”

    钱传璙毕竟是他的妹夫,不能做得太过,至少在面子上要过得去。

    钱传璙哀声说道:“殿下,我父亲已经在昨天晚上去世了……”

    杨渥一惊,钱镠已经死了?

    他连忙看向一直留在城中的皮光业,见他点了点头,这才相信了。

    (端午安康!)

第二百七十八章 善后

    杭州城中,杨渥看了看钱镠的尸身,不由叹了口气。

    对他来说,钱镠就这样死了却也是件好事,一来可以杜绝后患,省下许多麻烦,二来也算对各方面有个交代。

    钱镠毕竟是一方枭雄,他继续活着,杨渥还得担心以后会不会闹出什么事端来,而且对成及等钱氏旧将用起来也需要小心防范。

    再者,这次攻打杭州给淮南军造成了不小的损伤,虽然杨渥以加大抚恤以及修建忠烈祠等各种办法来安抚,但毕竟钱镠不死,难保众将心中不会没有怨气。

    如今钱镠自己了结了,既免得淮南动手带来各种不好结果,又能避免诸多麻烦,却是最好的结果。

    所谓人死为大,钱镠既然选择了自我了结,杨渥也没必要对他清算到底。他当即温言安抚钱传璙等人和两浙众将,又下令以亲王之礼仪将钱镠安葬。

    这样也算给钱镠保留了最后的脸面,更能向两浙众将表示自己的宽宏大度,何乐而不为。

    果然,听到杨渥的表态后,不管是钱传璙、钱传瑛等钱家人,还是司马福、罗隐等钱镠旧部,对杨渥都倍加感激起来。

    当然,钱镠虽然死了,但之前对钱家的处置却不会就此改变。

    而且之前答应封钱镠为越国公的,如今也只能改封钱传璙。按照唐朝的爵位继承之法,钱传璙也只能降级册封为郡公。

    而整个投降仪式也只能由钱传璙代替其父来完成,将来广陵的忠烈祠落成之后也只能由他去祭拜了。

    投降仪式结束后,杨渥亲自前去查看杭州府库,这里在昨天就被杨渥的人给封存起来了。

    杭州作为钱镠的根基之地,除了前年的武勇都之乱和今年的攻城战外,这里避开了其他的战乱破坏,加上钱镠苦心经营多年,杭州的繁华之处丝毫不比广陵差。光是从府库之中得到的各种缴获,就让杨渥乐得闭不拢嘴。

    刚进粮仓,杨渥便见里面的各种粮食堆积得像一座座小山似的,粗略一估计就知道至少有七八十万石。

    “殿下,一共是九十二万石粮食,可惜杭州围城已有近一年时间,粮仓里的粮食被守军消耗了许多,不然应该更多才是。”见杨渥脸上露出喜色,负责进城来清理府库的徐融躬身禀报道。

    九十二万石粮食是个不小的数字,要知道今年淮南的夏收也不过是征收了一百万石粮食,这一下就获得了接近夏收的收获,算是大大补偿了之前的消耗。

    除了粮食以外,缴获的各种现钱更是多达百万贯,若是再加上没收钱家的财物,接下来抚恤伤亡,以及对有功将士进行奖赏都不用担心了,还能剩下许多。

    此外,缴获的兵器,铠甲等更是足以再装备起至少两万大军,等到彻底将两浙的地盘给消化掉后,淮南就可以扩充新的一军。

    “殿下,幸好钱镠最终是投降了,不然若是把他逼急了,将这些财物、兵甲付之一炬,那咱们的损失可就大了!”徐融满是庆幸的说道。

    杨渥点了点头:“将这些缴获都运回广陵吧,打了一年的仗,去年广陵的府库就空过一次;今年为了打仗府库也一直没什么积蓄,还是先后向百姓借了两次粮才度过难关的。这次的仗打完之后说不得也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了!”

    “殿下能认识到这一点,实乃百姓之幸,淮南之幸!”徐融郑重拜道。

    他还担心杨渥消灭钱镠后会变得不可一世,不顾民力继续穷兵黩武,那样即便能扩充地盘,也会出现根基不稳的情况。

    而若是用个一两年时间来休养生息,尤其是消化一下刚刚打下来的两浙之地,到时候就不会出现根基不稳的问题了。

    接收了整个杭州后,杨渥从杭州降军中挑选精锐士兵五千人,打散后分别编入淮南各军之中,其余老弱士兵一部分直接解散,一部分则收编为州兵,担负起杭州的治安。

    司马福等投降将领则按照其能力分别做出安排,不过他们基本都是被分别编入到各军之中,以免相互抱团,日后出现小团体。

    至于顾全武等之前就在广陵的将领,随着钱镠已死的消息传到后,也做出了各自的选择。

    成及、方永珍二人按照当初的约定,在祭拜过钱镠后便彻底投靠了杨行密;可惜的是,顾全武虽然也选择了投降,不过他却不愿再带兵打仗。

    杨行密也不愿勉强他,让他在新军担任教官,也算是发挥一些余热。

    另外,罗隐以年纪大了为由,也拒绝出仕淮南。他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便是出仕淮南只怕也活不了几年了,所以杨渥也同意了他的请求。

    至此,割据两浙十余年的钱镠势力彻底覆灭。而淮南所掌控的地盘则从江淮扩大至两浙,不仅地盘迅速扩大,掌控的人口也迅速增加。

    此外,因为没有了钱镠的威胁,湖州、苏州、嘉兴等地的驻军数量也能大大减少,在开发这些地方时也少了许多顾忌。

    最重要的是,从此以后淮南就有了一个稳固的后方,在今后与其他势力相争的时候再也不必担心腹背受敌,这才是消灭钱镠最大的意义。

    “钱镠已经死了,但孤的老对头死去,为什么孤的心中一点都不感到高兴,反而为钱镠之死感到悲伤呢?”广陵城中,杨行密用疲倦的声音自言自语着。

    自从七月份病了之后,虽然医者嘱咐过一定要好好休养,但当时杭州战事正急,整个淮南的政务、军务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他哪里有时间休息。

    结果,他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加重了许多;等到八月份台濛病死的消息传来时,他更是心中悲痛,以至于病情进一步加重,如今都只能躺在病床之上,浑身无力,而且头痛欲裂。

    “大王这是累了的缘故,听说世子殿下已经在回广陵的路上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回到广陵,到时候大王就能歇一歇了。”

    一旁,严可求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起了杨渥即将回来的消息。

    他知道这是杨行密年纪大了之后变得有些多愁起来。

    他本来就是个重情义之人,随着当年一同创业的老兄弟一个接一个的故去,加上他自己也年老多病,自然会怀念起当年人物。

    听严可求提起杨渥,杨行密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在这个乱世,能有这么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可以说是他最为自豪的事情。

    “是啊,孤老了,也是该歇歇了。这次渥儿回广陵,孤准备将淮南的政务都交给他处理。”

    这时,房门被打开,范遇匆匆进来道:“大王,刚刚得到的消息,朱全忠的部将杨师厚在汉水大败赵匡凝,赵匡凝放弃了襄州,带着家人和近五千部众正准备来广陵投奔大王!”

    “什么?这才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赵匡凝就把襄州丢了?”杨行密皱眉不已。

    这个赵匡凝也太没用了一点吧?好歹也有九州之地,竟然这么短时间就被击溃了;而且即便襄州丢了,江陵也还在他的手中,没必要这么快就放弃一切逃到广陵来吧?

    “他现在到哪里了?”

    “目前刚过鄂州,不过,经过鄂州时,鄂州守将刘存将赵匡凝的五千兵力给扣押了,说是要用来防备马殷和朱全忠的进攻。”范遇道。

    杨行密点点头,鄂州如今守军相对不足,扣下赵匡凝的军队用于防守也无可厚非。

    “那么江陵呢?如今也落入了朱全忠的手中吗?”

    江陵守将乃是赵匡凝的弟弟赵匡明,去年才从雷彦恭的手中夺取过来。

    “赵匡明也率领两万军队放弃了江陵,如今投奔蜀王王建去了。”范遇道。

    兄弟二人一个投奔淮南,一个投奔蜀中,这也是乱世之中的一种保全家族的手段,所以杨行密对此也不感到奇怪。

    只是赵匡凝太废物了,一个月之内就把整个山南东道和荆南的九州之地丢弃了,淮南连做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换言之,将来淮南要想向荆襄扩张,所要面对的就不再是杜洪这种小藩镇了,而是直面朱全忠这个目前天下的霸主。

    “朱全忠攻占了江陵后,如今在做什么?是撤军回去还是继续向我淮南或者雷彦恭进攻?”杨行密又问道。

    “目前的消息是,朱全忠驻军襄州,还没有什么大动作。”范遇犹豫了一瞬后又说道:“不过,有传言说,天子在几天前被弑了,动手之人正是朱全忠的义子朱友恭和部将氏叔宗!”

    杨行密脸色急变:“此言当真?朱全忠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做出弑君之事?”

    作为一个在大唐威权尚未彻底丧失的年代成长起来的人,杨行密虽然也不怎么看重天子,但他对立国近三百年的大唐还是满怀感情的。如今听说朱全忠弑君,那么接下来恐怕篡位自立就不远了吧?

    想到这,杨行密脸色满是悲愤,连连咳嗽不止:“朱全忠逆贼,孤要亲自去讨伐他……”

第二百七十九章

    朱全忠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内就消灭了山南东道节度使赵匡凝,消息一出顿时震动天下。便是同一时间淮南消灭越王钱镠的消息也不能掩盖这个消息的影响。

    淮南消灭钱镠毕竟用了近一年的时间,而赵匡凝的实力虽然算不上顶级大藩镇,但也算是中等的藩镇,竟然连一个月都不能抵挡,朱全忠的兵威也未免太强了。

    不过与此同时,天子被弑的消息也在同一时间传了出来,让朱全忠顿时陷入各方指责之中。

    他虽然躲在襄州军中,装作一副对弑君完全不知情的样子,不过又能瞒得过谁呢?

    朱友恭,氏叔宗,这都是朱全忠的心腹将领,李振和蒋玄晖也是朱全忠的心腹爪牙,要说没有朱全忠的指使,这些人敢做出弑君之事吗?

    如今朝廷虽然衰微,很多人也没怎么看重天子,不过大唐立国近三百年的深厚影响却不是那么容易就消除的。

    像杨行密、李克用等藩镇,他们虽然都借着天子的名号行事,各种僭越的事情也没少做,不过对于取代天子,他们却没有那个想法。

    甚至在朱全忠势力内部,对于弑君这一点也是有很多人大为不满的。

    不过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居然不是别人,而是朱全忠的亲哥哥朱全昱,他公然指责朱全忠弑君篡位,乃是大逆不道的行为,还曾多次在公开场合指责他,让朱全忠又气又恨,却又不能把他怎么样。

    除了朱全昱外,昭义军节度使丁会,更是对朱全忠的弑君之举大为不满,他亲自率领三军为唐昭宗发哀,后来更是带着潞州向李克用投降,而这就直接导致了后面决定朱全忠从强盛转为衰落的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面对各方面的指责,这时的朱全忠却又出了一个昏招,他将弑君的全部责任都推脱给了朱友恭和氏叔宗两人,命二人自杀谢罪。

    然而朱友恭乃是他的义子,曾经多次立下大功;而氏叔宗更是朱全忠麾下名将,两年前正是他率领的大军击败了李克用,进围晋阳,给李克用势力带来沉重打击。

    这样两位功勋名将被杀,非但没能堵住天下人的指责,反而让朱全忠麾下功臣们感到寒心,这一点虽然在短时间内没有什么影响,然而在长期却对朱全忠集团的衰落造成了重大影响。

    八月底,随着天子李晔被杀,年幼的太子李柷在李晔的灵柩之前继位。不久,朱全忠以杨师厚为荆南留后,自己则率军返回洛阳。

    不过对于这一切,杨渥却无心关注,此时的他最为担心的就是杨行密的病情。

    因为他的穿越,如今的历史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钱镠已经被消灭,赵匡凝被朱全忠攻破的时间也提前了整整一年,李神福如今还好好的,台濛却提前了一段时间就病死了……

    总之,虽然历史上的杨行密是一年之后才病逝的,但杨渥也不敢保证他这次的病情就不会致命。

    几天前,当天子被弑的消息传到广陵时,杨行密因为心情激荡,一时间竟然昏迷过去,这让还在回广陵路上的杨渥得知消息后大惊失色。

    虽说如今的杨渥已经在淮南建立了足够的威望,即便杨行密此时就离去也不会影响到他的继位,更不会影响到淮南的日常运作。

    加上刚刚消灭了钱镠,朱全忠也被洛阳之事拖住了,马殷和钟传等更是威胁不到淮南,所以外敌方面暂时无忧;不过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杨渥穿越的两年多时间里,杨行密对他一直极力培养,甚至许多时候当他的意见和杨渥的意见发生冲突时,他都会听从杨渥的。

    平日间对杨渥的那浓浓的舐犊之情,更是让杨渥心怀感激,如今在杨渥的心中已经与他的亲身父亲没有什么两样了。

    节度使府中。

    “殿下,大王的病情本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只需要好好休息一番就能痊愈。可惜大王却始终不听,以至于病情加重。”

    “而前些天大王又突然心情激荡,以至于中了风邪。如今大王的病情,请恕小人医术浅薄,只怕无法治愈……”面对着双眼通红的杨渥,节度使府的首席医者崔先生有些胆战心惊的说道。

    杨渥心中一沉,所谓中邪,也就是中风。他虽然不懂医学,但也知道中风即便在后世都是极为严重的病情,轻则半身不遂,重则死亡。

    听了崔先生的话后,杨渥不由怒道:“既然之前只是一点小病,那你为何不早点治好,以至于变成如今的大病?你不是淮南最好的医者吗?这点病都治不好,要你何用?”

    崔先生吓得脸色惨白,生怕杨渥接下来就把他给砍了。

    一旁,周梦洁劝道:“夫君且息怒,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治好父亲的病。”

    她转身向崔先生道:“你不必害怕,大王的病与你无关,殿下也不是随意迁怒之人,所以你大可放心。”

    听了周梦洁的话,崔先生脸色才好了点。

    “我知道你们医者有时候害怕承担责任,所以在给大王治病的时候都只敢用那些不易出问题的保守之法来治疗。如今的情况,你只管实话实说,大王的病情到底有没有办法可治?”

    杨渥心中一动,当即反应过来,给杨行密治病和给天子治病也差不多了。

    那些宫中御医给天子治病时,很多时候为了保证不出问题,医者都只敢用保守之法治疗,以免出了问题追究到自己身上来。

    而用保守之法治疗,即便最后没有治好病人,大家也只以为是病情太重的缘故,而不会怪罪到医者身上来。

    想到这,杨渥也连忙道:“不错,不管父亲的病最后能不能治好,我都不会怪罪到你身上来。你就直言,我父亲的病情到底如何了?有没有办法可以治疗?”

    崔先生摇摇头道:“或许有办法可以治疗,不过小人医术不到,却是无能为力。当然,小人可以施展针灸之法,再以安神之药治疗,虽然不能将大王的病情治好,但保住大王的性命却是可以办到……”

    听到可以保住杨行密的性命,杨渥这才松了口气,他继续问道:“那么以你的医术,有没有办法可以让他醒来?”

    崔先生有些为难的摇摇头道:“这个只怕有些难度……”

    那岂不是要变成植物人了?杨渥刚刚升起的希望又立即沉了下去。

    “那么你知不知道,当今之世可有医术在你之上的名医?”

    “当世公认的名医倒是有一个,而且以他的医术或许真能治好大王的病,至少也能让大王醒过来。不过,这位名医是蜀中人,而且喜欢云游各地,要找到他只怕很难。即便找到了,他愿不愿意来广陵也是个问题啊!”

    蜀中?那里实在是太远了,而且随着赵匡凝被击败,如今去往蜀中的道路都被朱全忠给截断了,想要派人去蜀中将人接过来,这希望未免太渺茫了。

    不过杨渥还是问道:“这位名医叫什么名字?我立即派人去蜀中寻找!”

    崔先生苦笑道:“殿下,这位名医名叫李珣,祖上乃是波斯人,前隋时来中土定居的。他精通药理,尤其对海外传来的各种药物大有研究。不过,在去年的时候您麾下的范遇将军就派人来询问过小人了,说是他们奉您的命令要去寻找名医,当时小人就提到了这个李珣……”

    杨渥听了连忙将范遇找来询问。

    “殿下,去年时属下的确派人问过崔先生,后来也派人去了蜀中,只是后面就没什么消息了。所以属下也不知道派去的人到底如何了。”范遇有些担心的道。

    ……

    升州城外。

    “这里便是江南吗?风土人情果然与蜀中还有岭南大有不同啊!”码头边,一位年约五旬的老者捻着胡须自言自语道。

    这老者的样貌与中土之人大有不同,似乎是波斯那边的人,不过他一口流利的蜀中方言,却让人感到有些怪异。

    这人正是杨渥等人期盼的蜀中名医李珣,不过他却不是被范遇的人邀请过来的,而是作为蜀王王建的使者前来的。

    李珣的妹妹嫁给了蜀王王建的儿子王衍,所以他在蜀中也是一方显贵,范遇的人如何能轻易见到他?

    他之所以来广陵,却是几个月前,王建听说淮南快要消灭钱镠了,声势浩大,加上那时候各大藩镇正在暗中串联,准备共同对付朱全忠,所以王建便准备派个使者来广陵交好。

    李珣向来喜欢游历各方,便主动提出担任此番出使任务。

    而这一路行船过来,给他的感觉果然大为不同,让他感叹不虚此行。

    “那里是在做什么?”这时,李珣发现前方一大群人围在一张榜文之下,似乎淮南发布了什么新的布告。

    这让李珣当即便来了兴趣,“……募各地名医,有能治好李将军之病者,赏钱万贯,授七品官!”

    听着那边传来的消息,李珣的兴趣更加浓厚了。

    “李将军?不知道是哪位李将军?不过淮南姓李的将军里面最出名的就是李神福和李承嗣这两人,难道是他们中的一个?不过不管是谁,只要能将其治好,这与淮南交好的任务想来就算完成了!”

    (抱歉,更新得有点晚)

第二百八十章 治病

    节度使府中。

    李神福自然是没什么病情,不过杨行密的病情却事关重大,即便是杨渥已经有足够的威权来稳定淮南,但他还是不愿让消息轻易泄露出去。

    所以无奈之下就只能以给李神福治病的名义来征召各地名医了,这只能算是无奈之中的办法。

    此外,让李神福装病,这也是检查那些应募前来的医者的医术的一种手段。

    当然,实际上装病的也不是李神福本人,而是一个普通的而且身体极为健康的人,毕竟李神福也是身居要职,哪有那么多时间来这演戏。

    而杨渥之所以让一个健康之人装病,却是想更好的看出一个医者的医术水平来。

    比如此时,刚刚给“李神福”看过病的一位医者就在摇头晃脑的向杨渥介绍着他对李神福“病情”的诊断。

    “……总之,李将军的病乃是多番劳累所致,只需服下在下开的药,保证三天之内就能痊愈!”

    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见杨渥脸色露出不耐烦,于是赶紧做了总结。

    杨渥不由叹了口气,看来要在民间寻找到一位真正的名医的确是希望不大。

    前些日子在崔先生都对杨行密的病情束手无策后,杨渥又把广陵的其他有名气的医者召来看过,然而得出的结论和崔先生差不多。

    还不死心的杨渥想到或许“高手在民间”,于是又下令从民间征集名医,不过为了防止杨行密中风的消息到处乱传,引发动荡,之前那些名医都被下了禁口令。

    而这一次征召的医者因为不知根不知底,自然不可能让他们随意见到杨行密。

    所以杨渥决定先让他们给一个真正的病人看病,以初步检查他们的医术,而通过者则被带来给“李神福”看病。

    而这位装作“李神福”的人实际上本来就无病,这一点只要是有些医术的人基本都能看出来。

    不过节度使府这么大张旗鼓的征集名医,声称是给李神福看病,那些医者不疑有他,自然就以为是自己医术不到家的缘故。

    所以那些医者中大部分人都表示自己医术不到家,看不出来“李神福”得的是什么病。

    当然,也有一些胆子大的就胡乱说了一通,比如眼前这位就是如此。

    对于这些胡乱诊断之人杨渥自然是直接撵出去,但对于那些直言自己看不出“李神福”得了什么病的人,虽然杨渥也知道这是自己故意误导了他们的缘故,但这也看得出来他们自己对自己的医术也不够自信。

    既然连他们自己都对自己的医术不够自信,由此可见,他们的医术即便高明,只怕也高不过崔先生他们。

    倒是有两个医者前来给“李神福”诊断时,一口便断定他没有什么病。

    这两个医者的到来也让杨渥一度起了希望,一打听才知道,他们原来一个是以前专门给钱镠一家看病的医者,另一人则是当初皇宫里面供奉的御医,因为战乱流落到淮南。

    可惜的是,这两人去给杨行密诊断后,得出的结论也是与崔先生的结论一样,可以保住杨行密的性命,但要让他醒过来却是办不到。

    虽然这些医者都不能治好杨行密,但杨渥还是将这两人都留了下来,作为节度使府的供奉医者。

    当然,他们的家人也被立即迁移到了广陵居住,他们的底细也被范遇的人查了个清楚,以防他们以后出了什么乱子。

    至于那些给其他李神福看过病后觉得自己医术不够的,杨渥也将他们留了下来。

    这些人或许不是什么名医,甚至连崔先生这种级别的医者都算不上,不过给普通人治病以及教授弟子却是足够了。

    杨渥打算在广陵成立一个医学院,专门培养各方面的医学人才,当然其中也包括军医。

    如今天下大乱,人口骤减,淮南虽然平定了两浙,但也缺乏足够人口去开发。而要扩大人口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提高医疗水平。

    此外,这几年打仗下来,杨渥发现战场上伤兵因为得不到及时治疗而死亡的现象也有不少,所以增加军医的数量也势在必行。

    成立医学院,迅速培养医者,这样或许培养不出名医,甚至是像崔先生这种级别的医者都难以培养出来,但能够培养出那些能治普通小病的医者就足够了。

    可惜的是,如今医者倒是寻了一大批,但最关键的问题,如何治好杨行密的病,或者如何让他醒过来,这一点却始终没人能够办到。

    “殿下无需太过忧虑,大王向来宽宏济民,想来上天也会庇佑,或许哪天突然就醒过来了呢?”

    “如今淮南的诸多事物都还等着殿下拿定主意,尤其是两浙初定,各种事物都急需处理,殿下不可在此多耽搁!”一旁,见了杨渥脸上的失望之色,殷文圭小声劝道。

    这段时间杨行密病倒,杨渥却是彻底执掌起淮南的各种事物起来。

    与上次杨行密出巡各地时让杨渥代掌节度使府不一样,这一次淮南那些知道消息的高层官员都明白,或许杨渥不久就会真正取代杨行密成为淮南的主人了。

    所以这段时间众人对杨渥表现得也愈发恭敬了。

    这时,有侍卫前来报告:“殿下,刚刚又有一位医者应募前来,而且已经通过了第一轮的测试,此时正在给“李将军”看病。”

    杨渥道:“又有医者前来?现在已经进去了多久?”

    他心中却是不抱多大希望,最开始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有十几个医者前来,后来逐渐减少,最近更是几天时间才有一人前来。

    杨渥虽然很忙,不过既然今天已经在这里了,那就不妨再看看这个医者的表现吧。

    没过不久,在里面给“李神福”看病的医者出来,见了杨渥却是直言道:“里面之人健康得很,什么病都没有!你们还是带老夫去见真正的病人吧!”

    杨渥愕然,没想到眼前之人不仅看出了那个假李神福没有病,而且还猜到了他不是真正的病人。

    不过更加让杨渥吃惊的是,眼前之人面貌上有波斯人的特征,加上一口浓厚的蜀中方言,让杨渥想起前些天崔先生提起的蜀中名医李珣。

    “先生莫非是蜀中名医李珣?”杨渥心中不禁升起了希望。

    “不错,老夫正是李珣。阁下何人?也听过老夫之名吗?”

    杨渥大喜,连忙行礼道:“在下杨渥,见过李先生!”

    “杨渥?”李珣有些皱眉,他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听过,却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一旁,见杨渥有些尴尬,殷文圭轻轻咳嗽一声道:“李先生,这位便是我淮南的继承人,吴王的世子殿下!”

    李珣吃了一惊,没想到眼前之人便是声名远扬的吴王世子。

    杨渥这两年指挥淮南军着实打了不少胜仗,连远在蜀中的王建都听说过,有一次在酒宴上还叹息说“生子当如杨渥”的话,言语中对杨行密有个好的继承人是羡慕不已的。

    他目前还没有确立继承人,不过膝下儿子虽多,但都不是上佳之选,而且还相互争夺继承权,让王建感到头痛。

    而杨行密的儿子里面就只有杨渥这一个成年的,还恰好表现得这么优秀,杨行密甚至都不需要考虑就可以选出继承人。

    这也怪不得王建会对杨行密感到羡慕。

    不过,杨渥的名声却是因为王建的一句话而在蜀中广为流传起来,这却是杨渥不知道的。

    此时,听说眼前之人就是杨渥,李珣先是愣了片刻,继而反应过来,慌忙行礼。

    一番介绍后,李珣这才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也明白了自己所要治的病人不是什么李神福,而是吴王杨行密!

    这虽然让李珣感到有些惊讶,不过他这次来广陵的目的就是为了交好淮南,既然有如此好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而对杨渥来说,李珣虽然是个外人,而且与王建有较深层次的联系,不过考虑到如今淮南与王建并没有利益冲突,反而在对付朱全忠上有共同点,所以他觉得李珣不会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故意乱来。

    更何况,如今各方医者已经来诊断过了,都没有什么办法治好杨行密,甚至连让杨行密醒来都做不到,如此情况下,杨渥不管如何都宁愿让李珣试一试。

    好在,李珣虽然不是扁鹊、华佗那种史上著名的医者,但他的医术也的确很强,能够得到崔先生认可的,自然不是徒有虚名。

    在他的精心治疗之下,五天后,杨行密终于醒了过来,不过,他的双腿却失去了知觉,无法行走。

    “殿下,老夫开了一些安神的药汤,让大王连续服下,老夫再给大王做针灸,应该要不了多久,大王就能完全恢复,双腿也能恢复知觉。”

    听了这个结果,杨渥这才松了口气。

    只听李珣继续说道:“不过大王虽然醒过来,但他还是不能操劳,以后都必须好好休养。而且,即便是这样,大王只怕也……”

    杨渥心中一沉:“只怕什么?”

    “只怕也活不了几年了!”

    “什么?”杨渥惊呼。

第二百八十一章 父子

    经过李珣的介绍,杨渥这才明白,原来杨行密的病情看似治好了,不过却落下了病根,若是好好接下来好好休息调养,或许还能活个三五年,若是继续操劳下去,那可能长则一两年,短则一年不到的时间,他的病情还会复发,到时候李珣也没有办法治好。

    听到这个结果,杨渥不由伤感,想起历史上的杨行密正是继续操劳了一年多以后病逝的,看来历史在这一点上是没有多大变化的。

    唯一有变化的是,历史上的杨渥在两年前出任衙内诸军使后,一直没有什么表现。而到了这个时候或许杨行密已经知道自己命不长了,所以即便杨渥表现不好,他也只能加大培养力度,让他出任宣州观察使。

    而执掌淮南的重任却依旧要压在他的身上,以至于一年多后就病逝了。

    而如今的杨渥却因为在战场上已经成长起来了,如今已经有了足够的威望,可以从杨行密手中接过执掌淮南的重任,从而让他能有时间好好休息了。

    想到这,杨渥直接去找到已经逐渐恢复过来的杨行密,一见面,杨渥便道:“父亲,您如今虽然身子恢复了一些,但毕竟没有痊愈,所以孩儿想正式执掌淮南,还请父亲暂时归隐,等休养好了身子再来操劳不迟。”

    杨行密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杨渥会这么直接的向自己要权,甚至还说出了让自己好好休养的话。

    若是那些疑心病重的人,此时只怕就要怀疑杨渥是不是准备趁着自己病重而夺权上位了。

    不过杨行密却没有往那方面想,他有些惊讶的望着杨渥,他从杨渥的神色中看到了悲伤,所以他沉思片刻便反应过来了。

    “渥儿,是不是为父的病还没治好,还有病根落下,而且无法治好?”他沉声说道。

    “不是,父亲的病早就好了,怎么可能还有什么病根呢?父亲不要多想,孩儿只是想让父亲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杨渥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道。

    杨行密沉默片刻才道:“渥儿,你又何必瞒我,我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不过,这次能够重新醒过来就算是大幸了。你就直说吧,那个李珣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你都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杨渥抬头看去,见杨行密正目光坚定的看着他,微微一犹豫,最后还是实话实说了:“李珣说,父亲若是好好休养,应该还能有三五年时间,若是……,可能就只有一两年不到了”

    杨行密听了反而笑了起来:“原来还有这么长的时间,为父还以为没几个月了呢!”

    杨渥觉得心里有些发酸,这位他心目中的英雄,他所认可的父亲,即便是知道了自己最多只有三五年寿命,但他依旧表现得如此豪迈。

    “痴儿!”杨行密叹了口气,拍了拍杨渥的肩膀道:“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事,何必做小儿态,这可不像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淮南世子啊!”

    他自嘲的笑了笑道:“当年为父在宣州时,曾经遇到一位隐者,他给为父算过命,说为父最后能够封王,但最多活到五十五岁。今年为父五十二岁了,如今看来,那位隐者算得很准嘛!”

    杨渥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只听杨行密接着道:“不管如何,为父活了五十多岁,也不能算早亡了。本朝太宗皇帝那般英明神武,最后不也只活了五十岁吗?”

    “而且太宗皇帝选的太子,最后还差点葬送了大唐,而为父却培养了你这个接班人,想来这一点上为父还是比太宗做得好吧?”杨行密忽然笑了起来。

    杨渥苦笑,他来这里的目的本来是想劝杨行密好好休养,没想到到头来反而是杨行密开始劝解自己。

    只听杨行密接着道:“为父活了五十多岁,如今也没什么遗憾的,但有两件事,为父放心不下。”

    杨渥连忙道:“父亲有何事放心不下,还请明言,孩儿定当努力为父亲办到。”

    “第一件事情,为父生在大唐尚未动荡之时,后来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百姓揭竿而起。为父也趁势在庐州起事,奋战二十年,方有如今之淮南。不过为父心中却从没想过要取大唐而代之。”

    “为父知道,你对大唐并没因什么感情,而且从你积极营造升州也能看出,你将来有建国称帝的野心!”

    杨渥一惊,他有这个野心很正常,虽然没有公然表露过,但很多人只怕都能看出来,所以对于杨行密能猜到他的想法他也不奇怪。

    不过杨行密这个时候提出来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自己放弃称帝的想法?

    只听杨行密继续道:“你有野心,为父也不反对,即便反对只怕也没什么用处。所以为父只希望你能答应一点……”

    “父亲请说!”

    “朱全忠弑君,这是大不逆的举动,将来亡我大唐者,必为此人!所以你要向为父保证,你将来若要称帝,必须要先灭掉此人!若此人已死,也必须灭掉其后人!你能做出保证吗?”

    听了杨行密的保证,杨渥这才松了口气,这个要求并不算难,自己也没想过要急匆匆的称帝,大不了先称王嘛。

    至于消灭朱全忠及其后人,这一点即便杨渥什么都不做,按照历史的发展轨迹,过上十九年后梁就被李存勖灭了,所以这一条的难度其实也不大。

    他当即向杨行密郑重做出了保证。

    杨行密点点头,接着又道:“至于第二条,为父能够成事,靠的都是那些老兄弟,如今不放心的也是那些老兄弟。所以你要向为父保证,只要那些老兄弟不谋反,你就必须要善待他们!”

    杨渥听了也没有多想便同意了,这个要求同样比较宽泛,并没有什么严格的界定,杨渥若是真想杀某个人,总能找到理由的。

    历史上各朝各代那么多有免死金牌的功臣最后还不是被杀了,所以杨渥也不担心这一点。

    当然,若是那些功臣没有谋反的想法,杨渥本身也没想过要杀他们。

    得到了杨渥的两点保证后,杨行密这才露出了笑容,他语气轻松的对杨渥道:“也罢,为父身体不好,以后淮南的事物都交给你打理就是,为父便退下来好好休养。”

    “多谢父亲!”杨渥躬身道。

    杨行密点点头,接着道:“既然公务说完了,那么接下来就该说说私务了!你和你媳妇成婚,如今也有大半年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杨家子嗣不多,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杨渥脸色一红,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这方面去。

    其实他成婚也就大半年时间,而且中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杭州军前,所以周梦洁他们没音怀上不是很正常吗?

    “父亲,这不是时间还短吗?哪有这么着急的?”

    “还早?为父都没几年时间了,难道为父想尽早报孙子还不行吗?”杨行密有些不满的道:“而且,你娘最近都怀上了,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再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你好歹也不能一点动静没有不是?”

    杨渥的母亲史氏,今年还不到四十岁,虽然年龄有些偏大,如果保养的好,生孩子却是不会出什么问题。

    而且除了史夫人外,杨行密还有几房妾室也怀上了,让杨渥不得不感叹,这几年杨行密的“播种”效率实在是高。

    不过杨渥对此也没什么不满的,杨家子嗣较少,能增加一点也是好事。历史上那些开国皇帝们,有许多都是有名的播种机,像朱元璋就有二十多个儿子,便是刚刚死去的钱镠,历史上光是有名字记载的儿子也有三十五个,杨行密与这些人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而且,杨渥如今也早就确立了自己的继承地位,这些弟弟妹妹们最多也就是多给些供养,又不会威胁到他的地位,反而在将来还能够巩固杨氏政权,并非坏事。

    他没在这个话题上与杨行密多说,而是提起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这时候,有侍卫进来报告说,山南东道节度使赵匡凝已经到了府外求见。

    “走吧,正好也闲了这么久,咱们就一起见见这位落难的节度使!”杨行密提议道。

    虽然他说过要退下来,不过见一见赵匡凝这种事情却是没关系的,只要不是太操劳的事情就无妨。

    更何况,杨行密有一段时间没公开露面了,即便是要退下来,那也要给众人一个说法。

    当即,杨渥推着专门给他做的轮椅,前往议事大厅。

    一进去,便见到淮南上下官员已经齐聚了,众人见到杨渥推着杨行密进入,不由有些惊讶,但随即又反应过来,

    “属下等拜见大王,拜见世子殿下!”

    “诸位请起!”杨行密点头笑道:“最近一段时间孤身体不适,都是世子在执掌政务,诸位在协助;大家都做的很好,孤心中深感欣慰!”

    殷文圭等人连道不敢,说实话,杨渥虽然已经有足够威望统领淮南了,但比起威望来还是远远比不上他父亲。杨行密仅仅是露了个面,众官员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第二百八十二章 接位

    杨行密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宣赵匡凝入见。

    赵匡凝一进来,先对杨行密躬身拜见,口中唱诺道:“山南东道节度使赵匡凝拜见大王!”

    杨行密点点头,接着又指了指杨渥道:“此为孤之世子杨渥,今后淮南诸多事物都由他打理。”

    赵匡凝转头看了看杨渥,却只是拱了拱手,有些随意地道:“见过世子殿下!”

    杨渥见了忍不住心中一怒,如今淮南上下官员见了自己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的,即便对他的礼节要比对杨行密的差了一点,但也是极为恭敬郑重,这个赵匡凝不过是落难来投,居然还敢如此轻慢。

    殷文圭等人脸上同样怒色一闪,便准备站出来呵斥,不过却被杨渥以眼色制止了。

    他之所以要制止,主要是考虑到赵匡凝毕竟是主动来投,如今初次见面就为了这点事大动肝火,未免不值。

    反正此人以后要一直留在广陵,自己要收拾他,有的是机会,不必急于一时。

    杨行密心中同样有些不悦,当即冷冷说道:“孤听说,你当初在襄州做节度使的时候,年年向朱全忠输送大批贡物,如今战败才来投靠孤,却是何道理?”

    赵匡凝慨然道:“赵家世代都是大唐的臣子,年年按时入贡,这才是做臣子的本分,怎么能说是资敌呢?如今在下就是因为不肯归附朱全忠的缘故,与之力战不敌,这才前来归附大王,今后在下一家老小的生死都交托给大王了!”

    杨行密听了点了点头,对他这个说法勉强认可。不过杨渥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让他过关,他当即向殷文圭等人示意。

    “你说年年向朝廷进贡,这是为臣子的本分,难道你是在说我淮南不守臣子的本分吗?”殷文圭站出来冷笑道。

    赵匡凝心中一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当初毕竟是一方诸侯,说话时哪里要这么小心谨慎,自然一不小心就让人拿住了把柄。

    他赶紧道:“不敢,在下只是说我昔日所为并非资敌而已,岂敢指责大王?”

    殷文圭道:“也罢,这一点就算是你无心之言。那么老夫问你,你当初手中怎么说也有九州之地,兵马近十万,却连抵挡朱全忠一个月时间都做不到,难道这也叫力战吗?”

    赵匡凝顿时憋得面色通红,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杨行密毕竟是个厚道人,见他脸色尴尬,出来为他解围道:“罢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说了,赵匡凝,你既然到了广陵,今后便在这里好好住下去吧。”

    他虽然为赵匡凝解了围,不过对于今后如何安排他却只字未提,显然心中也有不快。

    赵匡凝听了有些失望,他有些恨恨的看了眼殷文圭一眼,却也无可奈何。

    他本来就是带着家人落难来投的,之前还指望杨行密这个厚道人能对他好点,谁知道先是过鄂州的时候麾下的五千军队被刘存给扣下了,接着到了广陵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过因为杨行密病重,杨渥等人都在关注病情去了,对他自然就冷落了许多。

    结果赵匡凝心中不痛快,觉得杨渥故意怠慢他,所以在这才觐见对杨渥的态度就显得有些冷淡。

    一旁,与赵匡凝一样是外来投靠的朱瑾见他脸上还有不满之色,心中不由冷笑。

    他其实算是幸运的,当初来投淮南时,一来淮南正面临着朱全忠的巨大压力,二来他可是带着一支强大骑兵南下的,并且在不久发生的清口大战中立下大功,所以到了淮南后说话的份量自然重一些。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那时候淮南当家的是以宽厚出名的杨行密,而这么多年下来他也逐步融入到淮南之中了,所以大家也不会刻意排斥他。

    但如今淮南的当家人已经逐渐变成了杨渥,所以如今即便是他在淮南的日子过得也不算好,虽然位居枢密副使,但实际上却没多少实权。

    而这个赵匡凝刚来淮南就得罪了杨渥,更重要的是他还没认识到自己的危险,心中还有不满之色。

    如今正是杨渥即将接位的时候,所以朱瑾觉得,这个赵匡凝可能要不了多久就要完了。

    “或许我也要想个办法打消世子殿下的疑虑才是,不然老是这么被他猜忌,将来万一再有人在世子面前进谗言,只怕我也难逃一劫啊!”朱瑾心中有些忧虑。

    到了这个时候,在见识了淮南的兵强马壮,人才鼎盛后,加上刚刚又灭了钱镠,有统一南方的迹象,朱瑾自然不会再有什么野心。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杨渥明显对他有些提防,他若是刻意行事,只怕反而会起到相反的效果,所以只能缓缓图之。

    上手,杨行密随意打发了赵匡凝,接着接着又正式召见了蜀王王建的使者李珣,与他约定双方盟好,共同对付朱全忠等。

    处理了一些需要他出面的事情后,杨行密突然沉声道:“诸位,今日议事,孤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殷文圭、周隐等人见他神色郑重,不由心中一惊,连忙凝神细听。

    杨行密转头看了看杨渥,大声道:“你们也知道,孤前段时间身体不适,如今虽然病情好转,不过还需要好生休养。所以自今日起,孤正式将淮南上下诸多事物托付于世子杨渥,诸位当好生辅佐,不可懈怠!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物,就不要来打扰孤!”

    殷文圭等本来以为杨行密恢复过来后会重掌淮南大权,谁知道他居然突然宣布将权利正式转交给杨渥,一时愣在那里。

    杨行密却不管这些,他直接宣布道:“正式仪式,孤会在三日之后举行。到时我淮南上下官员,凡在广陵者,当悉数到场,向世子委质效忠!”

    众人虽然有些惊讶,不过毕竟之前杨行密昏迷时便是杨渥在执掌政务,如今只是由杨行密再次郑重确认了而已,加上众人心中也早有一些预料,所以众人只是愣了片刻就反应过来。

    “属下等拜见世子殿下!”

    众人再次齐齐躬身下拜,不过与之前不同,之前拜见杨渥,那是因为他是杨行密选定的继承人,而这一次的下拜却相当于拜见淮南之主,其中意义大为不同。

    杨行密点点头,他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后,便在侍卫服侍下离去,将杨渥留在这里处理政务。

    三日之后,杨行密在广陵召开盛大典仪,留在广陵的淮南官员,包括天子使者李俨在内的众人基本都到齐了。

    典仪之上,杨行密正式加封杨渥为东南诸道行营副都统,淮南节度留后,兼镇海、镇东、宁国、鄂岳四镇节度使,正式执掌淮南全部军政事物,而杨行密则彻底退居幕后。

    主位上,望着下方拜伏在地的淮南官员将领,杨渥心中感慨不已。

    他曾多少次想象过正式执掌淮南的情景,却没想到最终是以这种方式上位。

    虽然像吴王、淮南节度使等重要职务现在还是由他父亲担任,不过如今淮南的地盘主要就是唐朝册封的淮南、宁国、镇海、镇东、鄂岳这五镇节度使,现在基本都由他直接兼任了,再加上他的东南诸道行营副都统的职务,已经有足够名义统治淮南了。

    而杨行密退居幕后,则正好可以帮助他震慑宵小之辈,助他平安度过正式执掌淮南的最初一段时期。

    ……

    洪州,听说杨行密将淮南大权正式交给杨渥后,钟传一边为自己的继承人问题继续头痛,一边又对杨行密感到羡慕不已。

    这一年时间,他的病情曾经一度极为严重,但最终居然奇迹般的又好了。

    在他病得最重的那段时间里,他匆匆忙忙的确定了自己的长子钟匡时为继承人,然而等到病好后他心中又有些后悔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儿子实在太柔弱了,根本无力担负起执掌江西的重任。

    如今江西的局势,抚州危全讽和虔州卢光稠都已经在当地割据了近二十年,连他自己都只是勉强让他们听命,若是将来自己不在了,换了性子柔弱的钟匡时,还能指望这些刺史们继续听命吗?

    然而若是改立次子钟延规的话,且不说如今江西官员中反对他的人有不少,便是他那有些偏激的性格就让钟传不放心。

    他可以想象得到,若是钟延规上位,而淮南军又趁机打过来,以钟延规的性格只怕会和淮南军硬拼到底,那样的话就很可能会给钟家带来祸患。

    就在这对两个儿子都不满意的犹豫中,一年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而钱镠也被消灭了,杨渥也开始接替杨行密执掌淮南了。

    到了此时,他也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钟匡时虽然性格柔弱,但将来至少不会害得钟家覆灭,所以他最终还是决定立钟匡时为世子。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钟传还是召来徐延休向他嘱咐道:“徐先生,将来若是哪一天淮南军真的打过来的话,你一定要好好劝匡时,让他不要抵抗,尽早投降,或许还能保我钟家富贵!”

第二百八十三章一年之后

    时光荏苒,转眼一年时间过去,如今已经是天佑二年的八月。

    在过去的这一年时间里面,杨渥虽然开始执掌淮南军政,但他却一改当初比较激进的做法,转而变得非常沉稳起来。

    除了建立忠烈祠,率领淮南上下官员举行盛大典仪进行共同祭拜,以提振将士的士气外,这一年时间里他基本上没什么大的动作,一切都以维持稳定为主。

    对他来说,虽然他有足够信心保证淮南的稳定,但一来他毕竟是刚刚上位,如果现在就急匆匆的对杨行密的诸多政策进行改变的话,未免会招来非议。

    二来之前进行的诸多改制实施的时间还是太短,加上两浙刚刚攻占,此时不宜进行大的变动。

    当然,杨渥这一年时间里面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做。

    在对外方面,这一年时间里关系到淮南的最大的战事就是朗州的雷彦恭被湖南马殷消灭了。

    随着杭州围城的结束,之前用来对付钱镠的大批军队被解放出来,所以杨渥在第一时间就向鄂州增兵,使得鄂州的驻军除了五千州兵外,还保持两万精锐的外镇兵,依旧是由刘存率领。

    随着这些军队的抵达,鄂州的防守也变得固若金汤,所以马殷很明智的放弃了进攻鄂州的打算。

    不过马殷虽然暂时不打鄂州的主意了,却把注意力转到了朗州雷彦恭的身上。

    这个雷彦恭以及其父雷满,其兄雷彦威,占据朗州数十年,说是朝廷委任的一方节度使,但实际上却与打家劫舍的土匪差不多。他们父子三人经常率领麾下四处打劫,南来北往的商队他都不放过,向来是荆湖之患。

    两年前,成汭率军东进与李神福争锋的时候,雷彦恭就曾经与马殷一同起兵打劫江陵,不过因为他打家劫舍的习性太重了,所以最后一把火将江陵烧了,结果他虽然占领了江陵也最终无法守住。

    就在去年十二月,他更是作出了一番大事,他把梁王朱全忠派去联络马殷的使者都给打劫了,结果终于惹怒了朱全忠和马殷,两家于是在今年初共同出兵攻打雷彦恭。

    雷彦恭本来就只有两州之地,又是土匪习性深重,军队战斗力不佳,往日里打家劫舍还可以,但与湖南和梁军交战就显得不足了。

    所以仅仅两个月时间他就坚持不住,派遣使者向淮南求援。

    雷彦恭虽然没什么出息,而且实力较弱,但毕竟是依附淮南的势力,他被朱全忠和马殷攻打,淮南自然不好坐视。

    那时候鄂州的外镇兵还只有一万人,杨渥便派刘存率领这一万人去接应雷彦恭,命他若能击退敌军守住朗州更好,若是不能也不必强求,以保全军队为首要任务。

    杨渥却没想到这个刘存还真的像严可求当初说的那样,知耻而后勇,仅仅率领一万军队便大败朱全忠任命的荆南留后贺瑰率领的三万大军。

    不过因为在这之前雷彦恭就已经丢了朗州,仅凭他们这点人想收复朗州根本不可能,而且也没多少意义,所以刘存接应到雷彦恭后便撤军回了鄂州。

    之后,因为杨渥正式执掌淮南,加上李神福年纪已大,身体不好,所以杨渥辞去枢密使的职务,由李神福担任,而李神福的都督职务则由刘存担任。

    同时,鄂州的守军兵力也进一步增加到了一个军两万人。

    而在对内方面,杨渥做的最大的一件事情就是对亲军进行调整。

    当初淮南进行军队整编的时候,调整的主要是外镇兵和牙外军,驻守广陵牙城之内的亲军却基本没有动过,那些亲军将领都是杨行密的心腹。

    不过随着杨渥的接位,他自然要将这些亲军将领逐渐改为他自己的人。

    所以在这一年时间里,他采用各种办法,逐渐将亲军将领调往外镇军任职,同时以自己的心腹加以取代。

    到目前为止,整个亲军共有五千人,分属五个指挥使,由已经从新军“毕业”的刁彦能、李禅、李承鼎、狄元以及钟离五人担任。

    其中李禅和李承鼎分别是李承嗣和李神福的儿子,这两人都是性情沉稳,没什么野心之人,加上与杨渥有姻亲关系,这才得以入选。

    而狄元和钟离二人则是当初从杨渥自己的亲军里面选出来的十人中的两个,虽然没什么大的本领,但胜在忠心。毕竟作为亲军的指挥使,忠心才是最为重要的,能力稍弱一点倒也没什么。

    至于刁彦能更是杨渥一手培养出来的,对他自然忠心可靠。

    除了将亲军将领逐渐替换为自己人外,亲军的将士也逐渐改成那些阵亡将士的孤儿,而下层军官则逐渐改为杨渥最初的那支五百人老亲军中的将士。

    这些老亲军的将士经过这三年的培养,还活着的一般至少都能担任队长乃至营指挥的职务;他们都是杨渥一手训练出来的,每一个人的名字他都记得,所以这些人也是对杨渥最为忠心的。

    经过这般调整,如今的亲军可以说才是杨渥自己的亲军,才能做到完全掌控,不必担心出乱子。

    当然,对亲军的调整都是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慢慢进行的,直到前一段时间才彻底完成。不仅在军队中基本没有引起动荡,甚至许多将领到了现在都没感觉到亲军发生的变化。

    除了对亲军进行调整外,杨渥还在严可求等人的建议下开了一次“恩科”,主要针对的是两浙的士子,以收拢两浙的民心。

    去年科举的时候虽然两浙已经基本被淮南攻占了,不过那时候毕竟大局未定,许多士子都还在观望,所以前来参加淮南科举的并不多。

    不过今年再次科举参加的人数就多了很多,而且因为有了去年的经验,考生做的准备也要充足许多,他们考试的成绩总体上比去年的强,不过却没有什么能力特别突出的,而且最后录取的人数依然只有五十人。

    这五十个新录取的进士,除了前三名留在节度使府观政外,其余人和去年的科举一样,也是外放的地方担任县令等职务。

    不过与此同时,杨渥也宣布了,以后每过两年就会进行一次科举,录取的人数也会大幅度提升,不过录取的进士除了前十名直接担任县令级别的官职外,其他进士或者“同进士出身”的都必须从九品官开始做起。

    为了防止有考中的士子觉得自己的排名不高,不愿去地方担任九品小官,想重复参加科举以考出好的名次,杨渥进一步规定,凡是已经录取之人,不得重复参加科举。而且在考生的年龄上也作出限定,凡是年龄超过三十五岁的禁止参加科举。

    这几项规定一出来,便在淮南上下引起轩然大波。不过如今走科举之途入仕的毕竟还是少数人,他们在淮南也没什么话语权,而那些武将们更是对此漠不关心,甚至暗地里还支持杨渥的做法。

    对那些武将来说,他们在战场上拼死拼活才能得到高位,凭什么那些科举之人只要在家读点书,然后一朝考中了就能一步登天?

    有这些人的支持,再加上杨渥的强硬表态,以及杨行密的出面支持,这些规定最终还是得以通过。

    除了调整亲军和开恩科以外,在其他方面杨渥基本没做什么调整,便是明州、台州等已经成为内地各州的刺史如今也依旧是用武将在担任。

    没办法,一来去年科举取士的那些人担任县令才一年时间,提拔得太快不好;二来那些地方当初王茂章攻占的时候因为要赶时间,所以他采用了许多粗暴的办法,结果到现在那几州的盗匪都很多,不用武将镇守着,难保不出问题。

    总之,一切都以稳定为主,尽快让淮南上下习惯自己的统治才是最主要的。

    这天,广陵城中,天气十分炎热,节度使府也变得十分热闹起来,因为今晚这里会进行一场大宴。

    这次大宴的主要目的是庆贺杨渥的长子的出生。

    去年十月份,他的妻子周梦洁终于怀上了,把杨渥给喜得整天乐呵呵的。那时候李珣还在广陵,他亲自把脉后说怀的应该是个男孩,这下杨渥倒是不怎么在意,但杨行密的喜色就要更浓厚了。

    果然,十月怀胎后,半个月前周梦洁安然产下一子。

    这个儿子既是杨渥的长子,又是他的嫡子,一出生便成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核心焦点。

    而在此之前,杨渥的母亲史夫人也产下一子,另外杨行密的妾室王氏又产下一女,到如今,杨家在杨渥这一代已经有了杨渥、杨隆演、杨濛、杨溥、杨浔,以及刚刚出生不久,还没取名字的老六这六个儿子,女儿除了已经出嫁的三个外,还有三个,不过都还年幼。

    再加上杨渥刚出生的这个儿子,杨家总算是三代齐全,人口不再像过去那么稀少了。

    而今天举行宴席的目的除了庆贺杨家长孙的出生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给最近出生还没有取名字的三个小家伙取名。

第二百八十四章 风波

    节度使府摆宴席,又是庆祝杨渥的嫡长子出生,再加上很久没有公开露面的杨行密也会参加宴席,所以这次宴席的规格自然很高,一般人根本没有资格参加。

    除了殷文圭、周隐、严可求、高勗、骆知祥、李神福、周本、秦裴等身居要职的官员将领外,赵匡凝和刚刚抵达广陵不久的雷彦恭以及钱传璙等人也参加了宴席。

    这些人虽然在广陵过的不怎么如意,但他们或者是朝廷册封的一方节度使,或者是淮南册封的郡公,身份较为尊贵,自然有这个资格参加宴席。

    而且,因为是家宴,杨行密夫妇和杨渥夫妇都会参加,所以参加聚会的宾客同样也带了家人前来。

    戊时整,随着杨行密夫妇和杨渥夫妇同时抵达宴场,宴席正式开始。

    作为节度使府的正式大宴,各种酒菜自然是用的最好的,不仅种类丰富,而且色泽鲜美,让人看上去就十分有胃口;场中还有倡优、歌女等表演舞蹈,场面十分热闹。

    一番觥筹交错后,宴席也开始进入最主要的环节,也就是给三个小家伙取名字的环节。

    杨家取名字本来是没什么讲究的,不过自从杨行密成为吴王以来,这取名字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

    不说名字取得不好会被人笑话的问题,光是避讳这一点就很麻烦。

    比如说杨渥的祖父名叫杨怤,怤字的读音与夫字相同,结果历史淮南上下为了避讳杨怤的名字,不得不把类似“谏议大夫”、“光禄大夫”等官职都改成“谏议大卿”、“光禄大卿”。

    此外,为了避讳杨行密的名字,淮南百姓只能称蜂蜜为蜂糖;还有“荇溪”也只能改为“菱溪”。

    所以为了方便百姓,一般帝王家取名字的时候都会用那些比较偏僻的字来命名,杨家自然也不例外。

    另外,如今杨行密的几个儿子取名字用的都是带三点水的字,比如杨渥,杨濛、杨浔,还有杨隆演以前的名字杨渭等;倒是他的几个女儿取名还比较随意。而杨渥的下一代,按照杨行密的意思,应该用带火字偏旁的字。

    结果一番思考后,杨行密最后给自己的小儿子取名杨澈,给他的小女儿取名杨丹,给杨渥的儿子取名杨炅。

    给三个小家伙取完名字之后,侍女将他们报回房间照顾,其余人则继续宴饮。

    杨行密已经很久没有与众人相聚了,加上今日的喜庆,这一番宴会,他便多喝了几杯,结果他到底是身体不如以前了,宴席过半的时间便感到有些疲倦,于是先行离去,只留下杨渥夫妇继续主持宴席。

    到了这时大家也喝的差不多了,场中气氛十分热闹,众人说话行事之间也没有一开始时那么拘束。

    杨渥和周梦洁二人在一起,高坐在主位之上接受众人的敬酒,一时间宾主尽欢。

    不过等到赵匡凝带着他的夫人前来敬酒时,意外却发生了。

    杨渥这人比较喜欢吃青梅,今天的宴席上也不例外。

    所谓青梅煮酒论英雄,如今虽然没有人和他论英雄,但宴席上杨渥还是吃了不少青梅。

    结果这一幕被赵匡凝注意到了,他在向杨渥敬酒之后,却突然摇头大声说道:“殿下,以老夫之见,这青梅还是少吃点为妙,容易发小儿热!”

    这一年时间杨渥没什么大动作,一切都以维系稳定为主,对于赵匡凝自然也没有特意打压,反而是一副不闻不问的态度。

    不过当初初次见面时,赵匡凝就对杨渥不敬;如今他执掌淮南,众将自然觉得杨渥不好主动对付赵匡凝,那么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就要主动站出来为他分忧。

    所以这一年时间赵匡凝一家在广陵的日子过得可不怎么样,经常受到淮南官员将领的刁难。

    赵匡凝自恃年纪大、资格老,很多年前就是一方节度使了,结果到了淮南后还要受这些窝囊气,自然心怀怨恨。便是那些淮南将领的私下所为他也觉得是杨渥指使的。

    所以这一年时间里没少在私下发牢骚,表达对杨渥的不满。

    而今晚的宴上,杨渥之前主动到其他席位上敬酒,快要到赵匡凝这一席的时候,杨渥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去了旁边钱传璙的席位,结果赵匡凝更是觉得杨渥怠慢他,这才有了刚才的这句牢骚话。

    然而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加上场中很多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杨渥这里,所以众人都听得很清楚。

    结果,赵匡凝的话音刚落下,场中顿时便鸦雀无声。

    容易得小儿热的说法到底是不是真的且不说,但赵匡凝的话语中完全是没把杨渥放在眼里啊!

    他这是自恃年纪大,把杨渥当小儿看,这种情况杨渥如何能忍?

    他当即便将手中酒杯狠狠砸在赵匡凝脸上,口中喝道:“放肆……”

    他是真的怒了,这一年多时间来对范遇多次报告说赵匡凝私下有怨言,他还没怎么放在心上。

    赵匡凝毕竟从高高在上的一方节度使变成如今的寄居广陵,而且还不受重视的生活,有些不满也正常。只要他没有谋反的打算,私下发几句牢骚的话,杨渥就准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谁知道自己不闻不问,这赵匡凝居然还敢当着他的面如此,他若是还忍了,以后他的威权往哪里放?

    杨渥用酒杯狠狠砸在赵匡凝脸上,顿时砸破了他的眼角,没过一会便血流满面。

    一旁,赵匡凝的夫人吓得脸色惨白,她一把跪在地上,又是磕头赔罪,又是拉着赵匡凝想要让他也服软赔罪。

    岂知这赵匡凝的脾气还十分倔,非但不赔罪,口中反而大骂道:“杨渥小儿,如今先帝被朱全忠逆贼所弑不到一年,朝中百官更是被朱全忠肆意屠戮。你杨家受先帝大恩,这才得以封王,你却不思为先帝报仇,反而在此大摆宴席,这难道是人臣所为?此等不忠不义之辈,将来你有何面目去见先帝?”

    今年六月份的时候,朱全忠在亲信李振的鼓动下,于滑州白马驿一夕尽杀左仆射裴枢、清海军节度使独孤损、尚书右仆射崔远、吏部尚书陆扆、工部尚书王溥、致仕前太保赵崇、兵部侍郎王赞等“衣冠清流”三十余人,投尸于河,史称“白马驿之祸”。

    而李晔被杀到现在也差不多刚好一年时间,从道理上来说,在这个时候杨渥大摆宴席搞庆祝还真有些不合礼仪。

    但是如今天下崩坏至此,像这种不合礼仪的事情多了去了,连杨行密都没有提出反对,这个赵匡凝却指手画脚,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杨渥气得脸色铁青,下方参加宴席的众多官员将领也气得不行,许多人当即便站出来请求杨渥将此人拉出去直接杖毙;当然也有些官员认为为了几句牢骚话就直接杖毙还是有些过了,流放到温州等边远之地就是了。

    赵匡凝或许是酒劲上来了的缘故,加上脾气本来就犟,到了此时非但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反而开始诉说起他们一家在广陵受到的诸多刁难起来。

    “……广陵的那些小差役,有事没事都往老夫府上去打秋风,找的借口不是追捕逃犯,便是清查户口,难道没有你的指使,那些微末小吏也敢如此?”

    其实,广陵的那些小官吏上门刁难人的历史由来已久,连田頵当初以宁国节度使的身份来广陵讨要升州时,都受到了广陵小吏们的刁难,更何况落难在此的赵匡凝一家?

    一旁,同样是外来者,朱瑾一直以来都受到淮南礼遇,自然没人敢去刁难他;雷彦恭一家刚刚到广陵,而且大家暂时还不知道杨渥对他态度如何,所以广陵小吏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唯独钱传璙一家人听了赵匡凝的话后不禁心有戚戚。

    他们一家在广陵的日子可能比赵匡凝一家还要惨,毕竟赵匡凝还是以附庸的身份来投;而钱家当初却是淮南的生死大敌。

    此外,赵匡凝一家来投奔广陵时,好歹还携带了不少财物,而钱家的财物却被杨渥没收大半,剩下的各方打点之后,也没多少了;再加上,钱家目前还有郡公的爵位,之前也是越王家族,为了维持基本的门面,内里自然过得更加寒酸。

    所以听了赵匡凝的话钱传璙心中大起同病相怜之感,不过他却没有傻到站出来帮赵匡凝说话。

    开玩笑,这种场合,本来就是赵匡凝的不是,谁敢主动出来帮他说话,绝对得不了好。

    唯独赵匡凝的夫人还跪在地上磕头,头上已经满是血水了她也丝毫不停。

    一旁,周梦洁到底是心善,见了这幅场景便小声说道:“夫君,今日毕竟是喜庆之日,咱们的孩儿又刚刚得名,所以不宜沾染血光;这个赵匡凝想必也是喝多了酒的缘故,这才失了礼仪吧!夫君不如饶过他一次?”

    听了周梦洁的话,杨渥的怒火才消了一点,就像她说的那样,今天毕竟是自己儿子的喜庆日。

    想到这,杨渥大喝道:“来人,此人饮酒无状,藐视于我,将他叉下去,打入牢中,等候发落!”

第二百八十五章 议罪

    一场喜庆的盛宴,被赵匡凝这么一搅和,结果大家都没了什么好心情,一个个脸色十分难看;尤其是杨渥,更是像吃了苍蝇一般,心情极为恶劣。

    将赵匡凝撵出去没多久,杨渥勉强交代几句后,便宣布宴会结束,让大家各自回去休息。

    回去之后,该如何处置赵匡凝却成了难点。

    本来依照杨渥的本意,在这种场合公然挑衅他的权威之人,最好是当场打死了事。

    他不是什么残暴之人,不会像朱全忠那样无缘无故就要杀人以显示他的威权。

    然而,如今的情形却是赵匡凝一介落败来投之人,还敢如此倚老卖老的斥他为小儿,若他不重重回击,日后大家暗地里只怕真的会把他看作小儿了,那么他这几年通过在战场上的胜利建立起来的威严就要被毁了。

    即便是直接将赵匡凝杖毙有些太过,那也不能让他好过,至少也得施加杖刑,先打个半死,然后把赵匡凝全家都流放到温州去。

    这时候的南方许多地区都是一片荒芜,像岭南在本朝就是专门流放犯人的地方;如今岭南不在淮南手中,不过温州也是偏远不毛之地,而且人口稀少,需要人去开发,所以这一年来淮南的许多犯人都是流放到那里去。

    然而,他的想法在杨家内部就遭到了阻力,而这阻力首先就来自杨行密。

    杨行密离去之后宴席上发生的事情没过多久他就知道了,然后他便将杨渥招了过去。

    “今晚之事孤都知道了,对那赵匡凝你准备如何处置?”杨行密沉声问道。

    这一年时间他已经很少过问政务,最近反而迷上了种些花花草草的来打发时间,日子过得倒也悠闲。

    不过赵匡凝之事毕竟就发生在他离开后不久,加上事情闹得有些大,那些官员将领或许还好说,毕竟有资格参加宴席的都是淮南的高层人物,知道轻重,不会到处乱说;但那些随他们一起来的夫人们就难说了。

    女人本来就喜欢八卦,亲眼见了宴席上的事情后难保不会泄露出去,便是事后想要追查都有些困难。所以只怕要不了多久整个广陵的官员将领们都会知道此事。

    加上赵匡凝当初也是一方节度使,统治山南东道数州之地已经有十余年时间,如今一朝被打入大牢之中,大家都关注着杨渥会怎么处置此事。

    “孩儿觉得,赵匡凝狂悖无礼,不把孩儿放在眼里,孩儿必须做出回应,不然孩儿的威严会受到损害!”杨渥道:“当然就此杀了他有些太重了,所以孩儿觉得可以将其杖一百,罚没其家产,全家流放温州!”

    杨行密皱了皱眉道:“是不是有些过了?赵匡凝毕竟也快五十岁的人了,一百仗打下去那和直接杖毙有什么两样?”

    “更何况,赵匡凝当初便是一方藩镇,在天下都有较高的名望;又是主动依附于我淮南,后来兵败之后主动来投,若是到了广陵才一年时间就被打死了,那别的藩镇听说后会怎么想?”

    这也是一个问题,赵匡凝再怎么不是,他当初也是天下有名的藩镇,曾经与王建、李克用、李茂贞等藩镇都是称兄道弟的人物。

    而已他来淮南是作为附庸的身份来投靠的,若是因为几句话的缘故就被打杀的话,那么今后淮南征服其他藩镇时,那些藩镇谁敢轻易投降?

    杨行密接着道:“那些广陵小吏上赵家以各种借口打秋风的事情,想必你也是默许了吧?”

    杨渥只好点点头,这一点他没法否认,毕竟他知道这些事情却不去制止,那实际上就是默许了。

    “你既然默许了,那么人家有些怨气也就理所当然了,所以为了这件事,你就将其打杀有些过了。”

    “但是……”

    “你是担心威权受损是吧?”杨行密摆摆手道。

    杨渥点点头,“不错,孩儿刚刚接掌淮南才一年时间,他便敢如此,若是不重重处置他,如何立威?”

    只听杨行密忽然笑道:“那若是你已经执掌淮南多年,威权稳固呢?你还会要将赵匡凝直接打杀以彰显威严吗?”

    “若是威权稳固,那自然不需如此,只需予以惩戒就是了。”杨渥道。

    “这就是了,一味彰显威严,只会让人畏威而不怀德。如今天下大乱,各路藩镇残暴好杀者众多,各个都恨不得以各种手段来彰显自己的威严,然而如今天下缺的不是威严,而是仁德!”

    “你看朱全忠,他如今的威严难道还不够吗?但他还是喜好杀人,那不是彰显威严,而是彰显他的残暴。如今他正强盛,他的部下都畏惧他,所以不敢违背他的命令;但如果哪天他的威权稍微出现一点动摇,那他就可能步入万劫不复之地。”

    “为父机权干略都不如朱全忠,但为父与他相反,处处彰显仁德,所以我淮南才能人心稳固,能与之相争。”

    杨渥不由苦笑,心中想着,若是没有自己的穿越,按照历史的发展,要不了多久杨氏的大权就要被徐温夺去了。杨行密的仁厚唯一的作用就是让徐温父子把持朝政三十年才敢篡位,不至于像这时代的其他政权,一旦有人政变成功,要不了多久就会篡位自立;但对于挽回杨氏的大局却没有多大用处。

    当然这也是因为历史上的杨家后继无人,加上徐温采取了正确的做法,没有急于篡位,而是以杨氏的名义进行统治,才使得杨行密的老部下都没有起来反抗。

    杨行密或许看出了杨渥神色中的不以为然,笑着说道:“当然,为父也不是要你一味仁厚,而是要你恩威并施,宽严并济。所以如何处置赵匡凝,关键不在于你怎么想,而在于淮南的那些官员们怎么想!”

    杨渥一愣,连忙问道:“父亲是说,若是大家都觉得应该重处赵匡凝,那就说明说明孩儿已有足够威严,所以可以对他从轻处置,以向众人彰显仁德;反过来就要重处赵匡凝,以彰显威严?”

    杨行密笑道:“不错,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执掌大权的要点,那为父就放心了!”

    杨渥若有所思,他又陪着杨行密坐了一会儿,见他神色有些疲倦,这才告辞离去。

    第二天,节度使府议事厅内。

    “诸位,昨晚宴席上发生的事情,你们中很多人或许已经听说过了,或许有的还没听说过,不过没有关系,周判官,你来介绍一下情况吧!”

    “是!”周隐躬身听令,开始向众人介绍起来,他尽量从较为公正的角度介绍昨晚之事,有什么说什么,并没有刻意说赵匡凝的坏话。

    听完之后,前来参加公议的众官员一片哗然,能参加昨日宴席的毕竟只是少数人,多数人还是刚刚听说此事。

    杨渥如今已经是事实上的淮南之主,而赵匡凝不过一个落难来投的丧家之犬,居然还敢不把杨渥放在眼中,不加以重处如何服人?

    所以周隐的话音刚落,就有人站出来道:“赵匡凝如此藐视于殿下,若是不予以严惩,如何服人?属下觉得应当直接杖毙,以警戒他人!”

    “不错,赵匡凝狂悖无礼,必须加以严惩!”

    “属下附议!”

    ……

    还有人觉得光是杖毙赵匡凝还不够,必须将其家人也一并处置了;甚至有人提出,赵匡凝不过依附于淮南的一个落难之人,在广陵无权无势,若是他背后没人指使,光凭赵匡凝一个人,他安敢如此?

    所以这部分人主张将此案交给范遇处置,让他严查赵匡凝背后之人,查出一个杀一个,决不能放过一个对淮南心怀不轨之人。

    听了这杀气腾腾的话,一时间,连之前那些准备站出来为赵匡凝说几句公道话的人也不敢出声了,生怕一不下心就被当成赵匡凝的“同党”了。

    当然,要求将此案扩大严查的只是少数人,就连之前要求重处赵匡凝的人也不支持这么做。

    毕竟大家都是在淮南为官,若是今天随意鼓动杨渥掀起大案,那么今后这种事情会不会落到他们自己头上都难说。

    杨渥见了当即沉声表态道:“此事只牵扯到赵匡凝一人,与其他人无关。诸位不要随意牵扯,无中生有!”

    听了杨渥的表态,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不过大家的意见还是以重处赵匡凝为主,基本没人主张从轻发落;倒是有部分人站在那里沉默不语,不知道他们是赞同还是反对。

    杨渥接着道:“该如何处置赵匡凝,各位不妨都说说自己的意见,不管如何,孤都不会怪罪的。”

    这一年时间他已经执掌淮南,再自称为“我”或者“本将”或者“本帅”、“本官”都有些不妥,所以最后还是与杨行密一样开始称“孤”起来。当然他作为吴王世子,就算称孤也不算违背礼仪。

    听了杨渥的话,那些之前就觉得将赵匡凝直接杖毙有些不妥的官员这才敢出来为赵匡凝说几句公道话。

    “殿下,赵匡凝狂悖无礼,冲撞了殿下,这固然是大罪,不过就此将其打杀还是不妥,以言论杀人,这与朱全忠何异议?况且赵匡凝毕竟是主动来投,若是就此打杀,还可能会给将来劝降其他藩镇带来不好影响。”首先站出来说话的却是周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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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江山介绍:
一个现代人的灵魂穿越到唐朝末年,成为淮南节度使杨行密的长子杨渥。
在这波云诡谲的乱世,他将要如何改变自己的命运;如何选贤任能,治理一方;如何统帅千军,北伐中原,结束乱世……
一切尽在南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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