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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篱莳菊     摄政王妃护夫成狂txt下载     摄政王妃护夫成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1章 杀人

    那天,萧湘直到歆姨回来,她才离开。

    看到她红肿的眼睛,歆姨关心问她怎么回事,问她是不是五爷惹她生气了。

    她只笑着说:没有,是我惹了他不高兴。

    最后揉了揉清川星河的脑袋后,便向歆姨辞行离开了。

    独歆姨担心萧湘有事,事后又写信询问尹云楼,问及两人发生了何事。

    ……

    回到城里时,天已经黑透。忍着脚腕上的伤,一步步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

    夜风吹来,拂动着她红色的衣裙。

    昏暗巷子中,忽然传来女人刺耳惨叫声,她掂着一拐一拐的脚,缓缓朝那巷子里走去。

    拐了墙角,在巷子里看见一褴褛男人正持棍棒殴打跌坐在地的妇女,旁边还有三四个围观男人。

    衣着上来看,皆是市井小民。

    微弱灯光下,年轻妇女衣不蔽体,头发乱糟一团,蜷缩在竖在墙上的竹棍中,瑟瑟发抖、抽泣。

    布衣褴褛的男子举棍就是狠狠的一棒!打在妇女削瘦的背上。

    “老子告诉你,下次再拦着老子,老子打断你的腿!”粗鄙之言响起,几乎传遍整个巷子。

    围观者有人应和:“就是!身为女人就该在家好好持家,管男人做什么,男人天天在外面累死累活的,拿点钱出去消遣消遣怎么了?真是多管闲事!”

    有另外同伴上前拉扯男人:“这娘们儿就是多管闲事,你也别气。”夺过男子手里棍棒,扔到一边,拉人就要走,“走走走!赌坊人都满了,别管了。”

    见人要走,妇女忙拼命扑来,死死抱住自家男人的大腿,凄惨哭喊:“我求求你了,不要再去了,家里现在连一口吃的没有了,孩子每天向我哭着要吃的。那是家里唯一的一点积蓄,你要是拿去赌了,孩子就真的饿死了……呜呜呜呜……”

    “孩子要饿死了,与我有什么关系!臭不要脸的贱女人!那是你该操心的!”男人面目憎怒,拔脚就是死命一踹!

    女人当即被踹进乱棍中,混乱中有大棍砸下来,直接砸在她额角,瞬间流出鲜红的血。

    似不解气,男人又朝人狠狠啐了一句:“妈的!真是个扫把星,自从娶了你,老子从来没赢过!”

    接着,便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四五个人刚走到巷口,便看见一个红衣姑娘,静静地站在那。

    目光无神,木讷表情上甚至挂着一丝悲悯,就看着跌坐在地的女人,那样子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几个人先是吓地一怔,后才缓过神。将其全身上下打量一遍,方发觉竟是个惹人怜爱的小美人儿。

    “哎呦小妹妹,这么晚不回家,是迷路了吗?”那个男人忽然露出色眯眯的小眼神,垂涎无比地盯着萧湘,忍不住一步步走来,笑道:“要不叔叔送你回家,好不好?”

    一旁的几人见之,也不由彼此色眯眯使眼色,跟着男人一块慢慢靠近萧湘。

    萧湘移过目光,缓缓看向殴打女人的男人,似没听见他的话一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幽森森说:“你怎么又打她?”

    男人一怔,对她这句话甚是无厘头,转而又色眯眯地朝萧湘靠近。

    就在男人以为一把扑住姑娘时,他的身子却瞬间戛然而止。

    死寂的黑暗里,一声清脆的碎骨声音响起,惊人心魂!

    清晰目睹一切的其它几个市井小民,当即吓地跌撞在两边的墙上,几双眼眼睛惊悚十足地盯着如恶魔般的红衣姑娘,吓地面容惨白!

    刺目的鲜血从男人嘴角流出,圆睁的眼睛直盯着眼前姑娘,面目狰狞而恐怖。

    昏暗里,萧湘看着逐渐没气的男人,皙白面容无丝毫表情,一双眼空洞地摄人!

    紧掐对方脖子的玉手缓缓松开,男人徒然倒地!

    身后不远处的女人见之,当即吓地紧捂口,惊恐地看着倒地的男人。

    地上,尚有一丝气息的男人,双手紧抱被捏断的脖子,痛苦挣扎着,口中鲜血不断涌出,伴着狰狞面目,恐怖诡异异常。

    萧湘移动瘸着脚,一步一步走近地上的男人,然后蹲下身抱着膝,轻轻告诫说:“这是你妻子,你应当爱她护着她。”

    她表情呆滞,看着不能说话的男人,眼瞳微微一斜,又无奈幽幽叹息:“算了,你好像听不见了。”

    死寂的巷子里,渐渐弥漫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姑娘轻盈柔软的声音就如地狱沉睡的魔鬼之音,让听者心底掠起无尽惊悚恐惧。

    忽然,男人抬起手,狰狞可怖的圆眼直直望着如鬼的红衣姑娘,伸出食指指着她的眼睛,拼命张嘴要说什么。

    姑娘脑袋歪了歪,问:“你指我的眼睛作甚?”

    终于,清澈眸子掠起一丝深深的厌恶,目光狠厉乍现,伸出手,朝男人右眼狠狠剜去!

    血肉在骨头缝儿里翻搅,有东西被拉扯出来,男人当即断了气。

    旁边几个市井小民,被吓地跌坐在地,看到残忍血腥场面,拼了命爬起身,大叫着撒腿逃了。

    扔掉手里的东西,起身,慢慢朝女人走去。

    女人见之,捂嘴吓地往后退,脸上的血与眼泪混合往下流,惊恐万状地望着趋步逼来的红衣姑娘。

    然而,事实上,女人是认识萧湘的,知道她就是萧将军之女。

    在过去很多次夜里,自己惨遭丈夫毒打,被她撞见,她都会偷偷帮自己处理伤口,并给予银两。先前姑娘都是善良仁慈的,可今晚的她根本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站在女人面前,她停了,睥睨她,木讷表情冷冷的,嘴角泛起一丝阴冷的笑意:“你怕什么?他已经死了,从此便再也没有人折磨你了。”

    女人泪如雨下,惊恐悲伤夹杂在一起,摇头:“不……不,你不该杀他,你杀了他以后,我根本没法活。他是我男人,离开他我根本活不了……”

    眸里再次显现深深的厌恶,紧凝怯懦不堪的女人,蓦然高声吼问:“为什么离开他就活不了!”

    沾满鲜血的手指着地,一字一句怒问:“你也是个人!有手有脚的人!干什么要依附一个男人!身为一个女人你有权力过自己想要的日子,更有权力给自己做主!旁人都算一个屁!”

    那一刻,她如同发了疯一样,面目恨到狰狞,可眼里的悲恸、凄怆又是那么的真切!

    看到蜷缩在地、畏怯懦弱的女人,她想哭,也很想问问这天这地!问问他们!为什么在这个世上女人的命就如此贱薄!为什么女人的命运就该由他人操控!

    渐渐地,她摇晃不稳的身子,凄苦而绝望地笑了:“怎么都是一群傻子呢。”

    慢慢的,她转了身,脚底不小心踩到竹棍,身子一倾,便要摔下去。

    风驰电掣间,有黑色人影闪出,单薄的身子便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再看那女人,已莫名昏了过去。

    来人自背后紧紧揽住姑娘的身子,抱起人,便匆匆消失在黑夜中。

第122章 相惜

    黑暗里,耳边的风和周围的树急速掠过,萧湘任由柳子君抱着,却面如死灰。

    在那姑娘腰间有白色光芒在微微照射,是为残月剑上的那块玉石。

    ……

    野郊溪水旁,柳子君将人倚放在树根上,撩取溪里的水,快速替姑娘洗去手上的血迹。

    久久,萧湘凄绝空洞的眼眸才有一点异动,慢慢地,目光移向低容为自己洗手的人。

    心似乎慢慢活过来一样,唇角抽出一丝凄笑,缓缓开口:“子君是不是也觉得,我现在越来越不堪了?”

    凝望着他,苦笑:“不仅妄想,还心狠手辣。”

    玉石照耀下的淡淡白光中,柳子君手一顿,片刻抬起头,凝望对方,笃言:“你很好,是他们不配。”

    说完,便又垂下头为萧湘洗去那充满污秽的血。

    在他眼中,姑娘永远都是天底下最明媚、最纯洁的姑娘,那些污浊、不堪的人或物都不该靠近、沾染她!

    听到这句话,萧湘无声地笑了,笑中一丝欣慰,但眼中却再次湿润。

    头靠在树干上,第一次觉得,心,好累。活的,也好累。

    此时,她就彷如一只游荡人世的孤魂——凄苦,无依。曾经对这个世界怀揣的希望与期盼,此刻都化作云烟,风轻轻一吹,就散了。

    面目无力而凄然,仰面看向漆黑的天,目光空洞无神。

    不觉间,她缓缓喃道:“很小的时候我那养母对我便是非打即骂,那时我只认为她是在变种方式教导我,想让我成为顶天立地的姑娘,即便有的时候再承受不了,我心里也总会想着我爹。想,即便周围所有人都打我骂我害我,但他一定不会。可后来,八岁的时候我知道了,我的母亲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十一岁的时候我知道了,最疼我爱我的父亲也不是我的亲生父亲,知道了在我刚降临人世的那一夜,是他杀了我父亲、害死了我母亲。”

    柳子君轻轻顿了一下,他一直深知,萧连之一直是她心底最深处绕不去的坎儿。

    寂静昏暗的稀林水旁,姑娘悲伤地说着,他静静听着。

    安静里,又响起她孤寂悲凉的声音,轻轻的——

    “可好像,老天并不想让我彻底走向死亡,于是它让我遇见了五爷。”

    清澈眸里闪一丝丝亮光,她说:“你知道吗,到现在想想我都觉得不可思议。遇见他那一年,他二十一,而我才十一。两个相差十岁的人,一个是常青无比尊贵、人人敬畏的五爷,一个是将军府小小不起眼的小丫头,可两人却成了无话不说、无话不谈的朋友。那时候,我的脾气真的很倔,也常常和他拌嘴。可他从没觉得我烦、觉得我无理取闹,而是总耐着性子安慰我、引导我。”

    “所以,我现在再想想,倘若我未曾遇到他,自己该变成怎样的恶心模样呢?”苦笑一声:“或许,是满眼只有仇恨,整日将自己活在黑暗冰冷之下,真正成为世人口中那个孤僻恶毒的萧湘。”

    又忍不住凄然一笑:“也或许,我没那么坚强,而是年纪轻轻,不忍伤痛,随意找个地方,让自己死掉了。”

    柳子君抬了头,皙白姣美面容上笼着凄凉惨淡,那样子,落进他眼里,砸进他心里,令他一阵揪心与心疼。

    “后来,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他。”说到这,忍不住扭头对柳子君轻笑了下,说:“你想啊,他是人人敬畏的五爷,是常青的风云人物,也是天下万千女子倾慕的男子,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丫头,按辈分来说,我还应当唤他一声叔叔,可我却对他动了非分之想,你说我是不是胆大包天、痴心妄想。”

    又回过头,看着无星星的夜空,淡淡神往道:“可那时我哪有想那么多啊,我就觉得我和五爷在一处开心,而五爷也很喜欢和我一处,我觉得这就够了。”她轻轻笑着,淡雅素净的容颜上浮现淡淡的笑,“即便我那时还小,可我是能长大的,也能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于是我就决定,我要等,等到我十八岁,等到女子最美好的年纪,再向他表明心意。可是我却没等到那一天,而是等到那个男人请来的一道圣旨。因为这道圣旨,他让我所有幻想全部破灭!”

    眼中有凄苦的泪流出,忍不住咬牙:“那时我真是恨透了他。”片刻,又低下纤眉,痴痴地说:“可后来我又想,这些……好像对我也没什么影响。因为我有五爷啊,五爷那么懂我,他一定知道我不喜欢被囚禁的生活,他一定会帮我解决掉这门婚事。”

    纤眉紧蹙,颤抖着唇,痛心疾首道:“可是我又错了,还错得离谱!”

    想到白天她质问他‘我被许配给二皇子,五爷还不知道吧’时,他沉默的神情,她的心便一阵绞痛!

    悲从心来,胸膛止不住颤抖,萧湘凄痛地闭上眼,绝望地哭出了声。

    她陪他五年之久,与他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却到头来比不了只与他相识了两年的柳子晗。

    哪怕是一丝的怜悯,他也未给!

    她睁开双眼,任由泪水往下流,整个身子靠在树上,仿佛真就累了一样!

    说:“我现在都觉得像做梦一样,过去我和他的一切都不存在。我与他从未认识,他依旧是那个世人畏敬、凉薄的五爷,而我也依旧是默默无闻的萧家大小姐。天高海阔,我与他从未见过!”

    看到她这个样子,柳子君不忍心,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一双阴邪冰冷的眼眸第一次出现伤痛之色,薄唇泛起一丝笑,安慰:“你还有我。”

    可原本那么暖心的一句安慰,也令她心生出无尽悲凉。

    侧过面容,泪眼深深凝望他,强制压制胸腔里悲痛,紧蹙纤眉,双唇止不住颤抖,用力说:“子君,你也是一直活在黑暗下的啊,你忘了吗?”看着与自己年纪相同的少年,流下心疼而悲凉的泪水,颤抖着嗓音,“其实,从始至终,你我都是活在黑暗里的人,从生来就是。”

    萧湘的难,他懂,可他的难,她也懂啊。

    然而对于一个长期生活在黑暗深渊里的人来说,那些世人口中所谓的伤、痛,他不知晓是什么样子,也不在乎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唯一知道的,萧湘是他在人间看见的唯一的光。

    倾身,紧紧抱住萧湘,沉默却坚定道:“自遇见你,我未觉。”

    那一刻,萧湘泪如雨下,紧紧抱着他,各种情绪扑涌而来,让她止不住去肆意流泪。

    沉寂的暗夜里,两个小小而孤单的身躯紧紧抱在一起,相依,相惜。他们就仿如生长在暗夜里的倔强之花一样,从进入这人世便一直活在黑暗中,可他们却从不甘于命运驱使,为着心里的那束光,努力坚守自己,更默默小心守护着彼此。

    柳子君的一生,其实才是最黑暗悲凉的。自他出生睁开眼,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时,他的命运便已被严格规划。

    从记事起,他不懂温暖是什么,开心是什么,一切涉及七情六欲的东西,他都不知为何物。在他的世界里,只有黑暗、冰冷,和无休止的练功,杀人。

    然而真正让人觉得可悲的是,他一直觉得那些是正常的,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单一冰冷的思想,如同一把无丝毫温度的利器。永远被囚禁在里面,而本身却又不知自身深陷禁笼中。

    直至后来遇到比自己大九个月的萧湘,他才慢慢在黑暗冰冷的世界中窥得一丝光亮,渐渐,他学会了“笑”,知道这个世界有“太阳”。慢慢地,他才一点一点活过来,成为了一个真正有温度的人。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逃脱不了命运的禁锢,仍旧睁着阴邪的眼,活在黑暗之下,继续练功,杀人,出使任务。

    萧湘懂得他一切的凄惨境遇,也曾想拼了命要帮他逃离那个人的掌控。可他也只是淡淡笑问了一句——你讨厌那个家,可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出生?

    有些人,生来便注定属于黑暗的,改变不了。

    后来,萧湘自己也想了想,才发现,其实自己也是活在黑暗里的人,不过是因为遇见了五爷,让她看到了温暖和光,看到未来之路的方向。

    她自己明白,他只是自己世界里的一束短暂的光,当这束光熄灭消失后,她的世界依旧是一片冰冷与黑暗。

    之后也依旧,活的,和子君无异。仇恨、孤冷、凄寂,这才是她活着的常态。

    这个世界,真的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容易、那么充满希望,那些所谓的容易与希望,有时候不过是自我欺瞒、自我蒙蔽罢了。当心存寄予的人与物消失后,再睁眼看四周时,会发现,我们依旧还活在这个黑暗冰冷的世界中,挣脱不掉,也逃不掉!

    ……

    广阔世界,纷纷攘攘,努力寻找那份温暖与光,最后才发现,旁人皆是靠不住的。山长水远,他们总会走失。

    倒不如,洒脱一点,看淡一点,让自己给自己心中,点燃一束光。

第123章 旧怨

    那一夜,萧湘未归,直至第二日清晨,她才如游魂般回到将军府。

    坡脚走在府里,下人见之,没有一个人向前关心询问,皆侧目避之。可对于萧湘来说,这样的“待遇”,她早已习以为常了,自己好的、不好的谣传,皆靠莫氏那张嘴。

    不过也无可厚非,毕竟她自己的亲生女儿,为自己抵命了。

    ……

    走在轻水阁的路上,正撞见负手而立的萧连之,样子似乎就是来等她的。

    萧湘凝望了他一眼,便低头冷漠地走开了。

    “昨夜干什么去了?!”严厉质问之声,忽然从身后冰冷响起。

    萧湘脚步一顿,冷淡的容颜笑了,随即不予理会,继续往前走。

    “你给我站住!”突然,萧连之怒然转身,大声呵斥。

    萧湘停住,却当即冷了脸。

    “城中街头那具尸体是不是你干的?!”他怒红了眼,盯着萧湘的背影简直不敢相信:“徒手杀人,还当众挖人眼珠子!你想做什么啊,是不是还想祸乱整个永兴城呐!”

    抬手怒指萧湘,怒恨指责:“你别忘了自己现在什么身份!”

    她转了身,凄然一笑,轻轻问:“我什么身份?”垂目,晃了晃精疲力尽的身子,恍然笑了,“对了,我是皇帝亲自下诏选定的儿媳,未来皇妃。”又抬起头,看着他,讽刺地轻笑“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要不,你把我抓起来送进大牢,终身监禁,或是直接砍了我的头?你看看皇帝会不会同意?”

    “萧湘!”萧连之大喝,看着此刻不人不鬼的萧湘,痛心疾首:“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

    瞬间!萧湘眼中迸发深深恨意,高声质问:“我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难道萧大将军不知道?!”紧凝让她恨到骨髓的男人,满眼痛恨“您得问问您当年干的好事啊!因为权力和一个不爱你的女人,让你不惜毁了你亲弟弟一家四口人!”

    “现在反倒嘴里喊着为我好,把我逼进宫里,你恶不恶心啊!”

    深深隐藏心底旧恨再次被挖掘出来,和着新仇,心底逐渐掠起无法凄诉的剧痛和气恼,她哭红了眼,诘问:“我实在不明白,我娘她根本就不爱你,你自作多情个什么!让你为她不惜毁了她一家人!你既然那么恨你亲弟弟,那你干嘛还留着我!为什么在当时不把我交给皇帝,一把掐死我呢!反而把我含辛茹苦养大,是打算我萧湘长大了!跪谢您当年的不杀之恩?!”

    “你给我闭嘴!”萧连之怒不可遏,怒吼,几分浑浊的双眼被气地猩红,眼中盛满了痛和恨。

    冷笑一声,既然他不想听,那她也不再提。

    一双眼浮现狠厉,凝望他,重重警告:“当年你做的事,我虽未找你寻仇,但不代表我不恨你!还有你与皇帝的那些勾当,与我没有半点关系!你们之间想怎样,与我也无丝毫干系!所以!婚约之事,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时间不把这门婚事退了!我萧湘让你后悔一辈子!”

    说完,萧湘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冷酷狠绝的话,让萧连之的内心震撼地久久不能平复,以致让他一度怀疑,这还是那个他亲眼看着长大的乖巧女儿吗?

    ……

第124章 新恨

    那天,萧湘回到自己房间里,便将自己紧紧锁在里面,仆人有来送饭食,她也未开。下人们都知道自家小姐什么脾气,便也都不敢靠近轻水阁。

    直到后来,柳家大小姐柳子晗前来找她,她才将门打开。

    既是好友,又是情敌。萧湘一袭青衣,站立门口,眼神冷漠,睥睨惊为天下人的柳子晗,朱唇轻勾:“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十八岁的柳子晗,清容雅姿,一袭雪白广袖流仙裙,端雅地静立台阶下。

    现今,院落里四下无人。

    柳子晗似水秋眸氤氲点点踌躇,垂眸一瞬,才鼓足勇气对上萧湘的眼,问:“湘儿,你和五爷是不是早就认识?”

    清眸瞬间一怔。

    双手缓缓负后,故作镇静,轻笑问道:“你听谁说,我与他认识?”

    端放腹前的玉手不由紧握,小心而笃定回答:“五爷和我亲口说的。”

    事实上,是她昨天在树林里自己看见的,而从昨日与尹云楼分别到现在,她都未见他丝毫影子。

    沉寂目光再次冷了一分,心中却是不愿相信她这话。

    因为他之前有说过,自己与他相识、相见都只是他们彼此之间的秘密,谁都不会说。

    “天亮了,子晗说什么梦话呢?”说完,便要转身回屋。

    这层关系虽未捅破,但见到她这张脸,萧湘也觉得刺眼。

    见人不信,柳子晗当即急红了眼,说道:“湘儿,我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一直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我之前就与你说过,我自幼便倾慕五爷,如今终得他垂爱,我希望你能远离他,不要夹在我们之间好不好?”

    冲天怒火当即席卷双目,猛然转身,对人怒喝:“我再说一遍,我和他不认识!你听不懂?!”

    可话音还未落,她便看见柳子晗手中拿出一支檀木簪,那簪子再熟悉不过,正是她十五岁那年,在大夏尹云楼亲手为她雕制的泣月发簪!

    逐渐,怒火熄灭,只剩下满目惊怔与凄寂。

    柳子晗继续急切说道:“这就是五爷送我的发簪,我二人已私定终身,以这根发簪为媒。”忍不住向前一步,恳求“所以,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湘儿,为了我,也为了五爷,你进宫嫁给二皇子吧。”

    刹那,一记响亮的耳光乍起!刺耳声音响亮整个院落。柳子晗猝不及防跌倒在地,左脸真真火辣的疼!

    “我萧湘的婚事,何时轮你一个外人插嘴了!”凶狠、恼恨,深深印刻萧湘猩红的眼中,下垂的手颤抖不止。

    此刻,她几乎崩溃!

    因为最后一句话,旁人可以说,唯独她不能说!

    柳子晗捂着脸,缓缓抬起头,看向萧湘,完全不可置信:“你打我?”

    秋眸中氤氲出泪水,质问:“你还说你不认识五爷,你若不认识他、不对他有倾慕之心!我说出这些,你会这般恼怒?!”

    过度激动,令她大脑一阵晕沉,萧湘扶了扶脑袋,胃里只觉一阵翻滚,恶心!

    更想逃离!

    她实在不明白,最近是怎么了,所有她避之、厌恶的事情皆接踵而至!

    老天爷,是真想把自己活活逼死才甘心?!

    久久,她的情绪才稍微缓过一些,揉了揉无比胀痛的太阳穴,疲乏无力冷笑道:“你如此激动做什么?倘若你们真心相爱,你何惧他人呢?大好晴日不去陪心爱之人游览大好春光,在我这叫什么?!”

    话音刚落,庭院门口突然响起一声震怒:“萧湘!”

    二人一怔,同时回头。

    正是当今二皇子尹澈逸。此刻停在门口,正一脸盛怒地盯着那个他眼中心狠手辣的姑娘。

    尹澈逸身后跟随有婢女,那婢女见了跌倒在地的自家小姐,忙跑来搀扶。

    显而易见了,柳子晗的婢女在外守着,却不料当今二皇子硬闯进来,无奈只得跟来。但如今看到现下一幕,也惊了那贴身婢女。

    十八岁的尹澈逸俊美容颜,稍带青少年的青涩,但贵为皇室子弟,周身矜贵威严之气早已显露出来。

    本就对这场婚事不满的尹澈逸,撞见萧湘再出手伤人,自然要挑尽她的错处。

    走来,对着萧湘就是一顿呵斥:“当街徒手杀人,如今又对他人大打出手,你是真能耐了!”

    说完就转身去询问被婢女扶起的柳子晗。

    说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柳家大小姐,虽早闻她容貌惊人,但真正第一眼见到她真容时,墨色眸子还是几不可察地惊怔了一瞬。

    “二皇子恕罪,今日臣女只是来找湘儿谈些事情,却不料我二人起了争议,让二皇子见笑了。”那发簪在尹澈逸二人出现时,她便将其暗地藏进衣袖中。

    此刻端手低眉垂面,端的一副柔善、善解人意的模样,尤其加上白嫩脸颊上红肿的手掌印,让人见了更是尤为怜惜。

    不过此处,柳子晗说出这些话,完全是为遮掩她与萧湘谈论的真正之事,并非为博取尹澈逸的同情。可惜的是,她这看起来十分善解人意的举动,却令她自己遭到自己不爱之人的三年倾慕与相缠。

    后来,尹澈逸再细问因何事起争执时,柳子晗只答——湘儿自小性格孤僻,话少,昨夜她失手杀了人,我怕她误入歧途,便前来劝解,却不料我二人起了争执。

    之后又说——湘儿性格执拗,只怕我与她多年的情谊也要就此决断了。

    此话到底是不是柳子晗有意含沙射影萧湘,以柳子晗当时单纯善良的品性来说,这就不得而知了。但自从她亲眼见到萧湘与尹云楼亲密举止后,心底便已开始对她产生厌恶。

    那天柳子晗与其婢女走后,萧湘便站在房间门口,抱臂倚门框上,淡眼看着含情目送柳子晗的尹澈逸。

    懒懒淡淡道:“二皇子,我这好友心性纯良,至今也未心有所属,二皇子若是瞧着喜欢,不妨可以试试。”

    一句话,戳穿尹澈逸心底的小心思。他回头一怔,却也只是冷冷望了她一眼。

    随后拂了衣袖走了。

    春日艳阳高照,耀眼日光倾撒满园,绿的草、粉的花,令人满眼明媚。

    萧湘抬头看了看天,清澈眼眸却一片沉寂与荒芜。

    她记得,自己原本不是这样的,那个人也曾告诫过自己,做人要光明正直。如今活着活着,就成了这个模样!

    有点让人恶心呐!

    松下双臂,转身,重又回进屋里……

第125章 月夜

    三日后。

    如所预料的一样,萧连之并没能把婚约退掉。准确来说,他根本就未打算退婚。

    知道结果后,萧湘便一人晃晃荡荡回了轻水阁。浑噩的大脑,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三天时间,萧连之未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而五爷,也从未来找过自己。

    有史以来,觉得自己活的如那鸿毛一样,谁都可鄙弃!

    那天,她一个人在房间里,浑浑噩噩地在房间里东扒西翻地找一些东西,事关曾经让自己开心不开心的东西都扒了出来。

    比如自己满月时,萧连之送她的长命锁;还有每年生辰时,萧连之送她的女儿家饰品、漂亮裙子、新奇玩意儿;也包括她收到五爷寄给自己的信,等等。

    后来她又扒了扒自己的床头,找自己写给五爷、却没寄出的信。但扒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个木匣子,然后又转身去了其它地方找,最后终于在衣柜底下翻出来一个和放信木匣子一模一样的盒子。

    看到那盒子,她也未打开,只觉得有些东西看不看已经没必要了。

    之后,连带着之前找出来的东西,全部搬到院子空旷处。东西之多,竟堆成了一座小山。

    找来火折子,一把燃烧所有东西。

    那时正值日暮,冲天火光照亮整个院子,黑色浓烟弥漫大半个将军府。吓的府中人以为府里走水,皆忙不迭跑来,连着萧连之、莫氏都吓地跑来。

    推门一看,却正见萧湘呆呆地坐在抬阶上,手中拿着棍,安安静静烧东西。

    当即萧连之便震怒了,当场就大声训斥。而旁边的仆人,只觉自家小姐又发疯了。

    此事也算不了了之。

    事后,萧连之觉得这丫头情绪反常,担心她做出不要命的事,便派了一队府兵严加看守轻水阁。

    入夜,萧湘换上那身大红衣裙,化了淡妆,带上那块白玉,便无息逃出将军府。

    路上,唤来知微,带着它一块去找尹云楼。

    即便他不想见她,但在临走之前还是想再见一见他。

    ……

    亥时,人定。

    在靖王府附近的那个湖水旁,萧湘坐在高高的树干上,晃荡双脚,望着天上明亮的大月亮,清澈大眼眸中蕴含点点泪光。

    想起过往的诸多事情,好的,不好的,总归是属于她在这里的记忆。将要走了,即便是再令她痛恨的人和事,在这一刻,也都如这夜间的风一样,轻轻的,没那么重要了。

    约等了半个时辰,在黑暗的街道才缓缓走出一个白色身影。萧湘看见,心下激动,忙跳下树。

    掩饰不住激动心情,跑过去,想像过去一样习惯性向前抱住他。可,手还未触及他的衣袖,尹云楼便错开了手臂,转过身去。

    垂目转身,始终未敢去看姑娘的面容与眼睛。冷漠躲闪之中,依旧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慌乱。

    那一刻的萧湘是愣住的,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这么生疏和冷漠。

    “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就连与她说话的语气,也是冷的。

    低眸,眼中便生了泪。垂面,自觉朝后退了三步,心中尽力压制悲伤。酝酿片刻,方抬起脸,对他的背影灿烂笑着:“我已经和萧连之说过了,让他取消婚约,但他没有。别的事情,我也做不来,所以我决定离开永兴。”

    她尽力使自己乐观,竭力克制声音哽咽,笑说:“离开永兴去往更广阔的外面,一直是湘儿的愿望。如今我已经长大,也有了能力,趁着婚约一事,湘儿刚好可以就此出去闯荡一番。”一顿,不禁默然“今后,怕是再难相见了。”

    一席话,让表面毫无波澜的尹云楼当头一棒,深邃眼眸当即浮现恼怒,连着负在身后、藏在袖子里的手也紧紧我成了拳!

    因为在他认知里,她是他看着长大的,她要去哪,做什么事,都必须和自己商议!没他允许,她哪都不能去!

    可是即便心头再如何反对,他的双脚犹如被注入重重的铅石一般,让他如何也挪不动、转身去质问她!

    “另外,我知道五爷一直痴迷于剑术,也一直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见一见残月剑。”说道这,她不禁粲然一笑:“湘儿有幸曾在一个山洞中目睹过一眼残月剑,只是它的问世对五爷来说未必是件好事,所以无论是剑还是剑谱,五爷还是不要再去找的好。”

    说完,她转了身,朝那棵大树看去,伸手,将正嬉闹在树上的知微唤来。

    “我知道五爷忙于大夏之事,常年多有往来密信。”姑娘手捧玲珑鸟儿,泪光烁烁,凝望月下的冷漠背影,笑容满面道:“知微是只很通人性的鸟,我把它留给五爷,希望以后能对你有所帮助。以后湘儿不在你身边,它也能陪着五爷。”

    说完,就将知微朝尹云楼扬去。

    知微不解,飞悬在两人中间,转身,机灵小眼神巴巴望了望萧湘。

    鼻子猛然酸涩,看着陪了她半年之久的玲珑小鸟,垂着泪,既小声又急切地督促:“赶紧过去,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不会伤害你。”

    知微似读懂了她眼里的急切,振翅便朝尹云楼乖乖飞去。

    “还有……子晗已经和我说过了,说你们已以那根泣月发簪为媒,私定终身。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湘儿还是替五爷高兴,孤独半生,终寻得一人。”凝望始终无动于衷的背影,说着说着,便大颗大颗地落了泪珠。

    其实她说这句话不是为了表现自己的酸苦之意,她只是想听五爷亲口否认他们二人以那根、曾经为自己及笄之年他亲自雕制的木簪为媒。

    不管他们是否真的已互表心意,并私定终身,他都不能以那根泣月发簪为媒!因为那是他亲手为她雕制的唯一一份礼物!

    薄凉的夜,明月高高挂着,那人的背影也如同深深印刻在月光之中的画像一般,死死的!没有一丝动弹、一丝怜悯!那样的画面落在萧湘眼中,深深印刻在心底!令她寒绝了心!

    垂面,唇角凄绝而自嘲地暗笑了一下,转开身,迈开脚步就要离开!

    但刚走开两步,停在尹云楼身边的知微忽然大叫起来。小小鸟儿似乎真能懂人类的情感一样,也仿佛知道,主人这一去便彻底不会再回来。

    于是,煽动翅膀便要追来。

    萧湘察觉,猛然转身!满目泪水与悲怆,对着知微狠心勒令:“不许过来!”

    乌黑无辜的小眼睛里,映照萧湘哭痕满面的样子,主人的话它不敢不听,可又很急切。于是挥动翅膀,飞到尹云楼面前,急切小眼神满是乞求急切,乞求眼前的男人能帮自己留住主人。

    可,根本无济于事,那一刻的尹云楼整个人仿佛被死死定在那里,墨色眼睛盛满了凄寂悲痛,好像连他自己都在怀疑,为什么在她面前能做到如此的冷漠绝情。

    萧湘又看了那背影一眼——纹丝不动,依旧冰冷!最终,抹去脸上的泪水,转身,彻底跃进暗夜,消失地无影无踪。

    一阵风吹过,尹云楼忙转过身,眼前除却寂寥一片,什么也没有了。消失的,没有一点痕迹。

    瞬间,整个人变得无所适从起来,慌乱的眼神想要寻找回去的路,可脚刚抬起,整个身子失去重心险些栽倒。

    好久,他才想起什么,想起姑娘提到的泣月发簪。抓了知微,便匆忙离开原地。

    因为那发簪他从未送与柳子晗,也更为说出以泣月发簪为媒、与之私定终身的话!

第126章 计起

    那夜,尹云楼回到靖王府,便命卫忠将柳子晗带来。卫忠只以为主子多日未见柳子晗,心里想念,便立即去了丞相府。

    沉寂的竹轩居院落里,一片昏暗,只有天上的明月照下来,才有一点淡淡的光亮。

    柳子晗一袭白衣,进入竹轩居便迫不及待、跌撞着朝尹云楼的寝房赶去,秋眸中不由生了一层水雾。几日不见,对他,柳子晗甚是思念。

    卫忠见状,便自觉退出了竹轩居。

    站在房门口,柳子晗轻轻唤了许久,紧闭的门才慢慢打开。

    入眼的是他俊容憔悴、些许失魂落魄的模样,柳子晗看见,心头心疼,抬起脚,便要向前抱他。

    眸底掠起一层冰冷,双手握住柳子晗的肩头,阻止她靠近。

    她惊怔,凝望忽然对自己冷漠的尹云楼,眼里诧异。

    尹云楼收回手,一张容颜毫无生气,看着她,问:“你,是不是去见了萧湘?”说着,就从袖中拿出他一直带在身边的泣月发簪,盯着她“和她说,我以这根发簪为媒,与你私定终生?”

    他承认,在他心底自己早有娶柳子晗为妻的念想,可这些话他未与她开口表明过!因为他觉得时机不够成熟,他不想过早将她牵扯到自己的危难险境中。

    终于,柳子晗忍不住垂面,落了泪。

    的确,尹云楼从未对自己说出这些话,也更未将她心慕许久、要了多次的发簪赠予自己。

    三天前自己手里的那根木簪,不过是尹云楼见她着实喜欢,便替她描了幅模板,让她自己回去命人打造的。

    而那天她之所以编出那样的谎话,只是气不过,萧湘为什么能得五爷如此宠爱。

    自己与他相识两年,虽然能感受到他深切的爱意,可对自己最多的只是抱一抱,可是对萧湘呢?

    双足是女子最为珍贵的部位,只有自己未来的丈夫才可以摸,可他却没有丝毫避讳,去帮萧湘看脚伤。他是最知礼数之人,难道他不明白男子摸女子玉足的代表什么么?

    想到那日自己所看到的的一切,心便一阵剧痛。不仅替她看伤,还主动背她,当天更是为了萧湘而当即抛下她。这样的待遇,自己都未得到过!

    她忍不住泣泪,道:“五爷确实未与子晗说过这些,但在子晗心里,五爷便是子晗‘此生非彼不嫁’之人。”又深深凝望他“更何况,难道在五爷心里子晗还足以成为您余生里的那个人吗?”

    与他相识两年,柳子晗早已知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性子稳重冷淡,但心中一旦认定某件事便是永远,当初他既然愿意接纳自己,便意味他对自己是认真的。

    因为,他从就不是薄情之人。

    伤痛自心底蔓延至眼底,再也忍不住恼恨,盯着她怒问:“可你为什么偏偏要说我以这根发簪为媒?!”

    瞬间,柳子晗也怒了,秋眸掩饰不住的狠厉,恨问:“我为什么不能?五爷能告诉我,您为什么如此看重这根簪子吗?!”

    她实在不明白,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这根发簪他是打算送给其他女子。

    还是说,他要送的人根本就是萧湘!

    那一刻,他似乎再没了力气,满眼殇痕望着眼前女子,看着她眼里那抹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有一瞬间,让他感觉眼前的柳子晗很陌生。

    之前她都是十分柔善、温雅的女子,也曾听她讲过萧湘是她自小最好的朋友。可为什么,她会说出那些话去刺激那个姑娘?是觉得姑娘活的还不够苦?!

    往昔点点回忆,纷至沓来,脑海皆是那姑娘的影子,以及方才离别时姑娘对他说的那些话。

    他记得,从始至终,自己都未转过身正眼看她。自己对她如此绝情,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苛责别人?!

    缓缓地,他晃了晃浑噩的身子,紧握手中的木簪,将门紧紧关上。

    柳子晗错愕,忙向前拍门,可任她如何哭喊,那门也没打开。

    空荡黑暗的房间内,尹云楼缓缓走到案前的圈椅旁,颓废地跌坐在上面,唯有手里还紧握那只发簪。

    死寂的夜,那些哭喊,疼痛,懊悔夹杂着,深深敲击无尽的黑暗,一同伴奏着最凄寂无奈的暗夜赞乐。

    墨色眼眸与黑暗融为一体,双目无神地望着黑暗,脑海中回忆的皆是关于萧湘的点点滴滴,从相遇到相识,再到相依。他想了很多,但却唯独不敢想那日她在茶园对自己做的事、说的那些话。

    过往无数次,他想过姑娘会以何种方式离开自己,因为心爱之人,还是为了追寻心中的自由?无论哪种,他都可以坦然接受,可到眼前,猝不及防,姑娘说自己要走了。心里才猛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法接受。

    有些温情,平日感觉不到,可实际真要去面对,才发现,其实早已深入骨髓。曾经也以为,真到离别那天一定是姑娘舍不得,此刻才发现真正舍不得的人是他自己……

    暗夜戚戚,忧思愁若千丈发!

    ……

    好久,屋外泣声渐泯。就在跌坐在地掩面泣泪的柳子晗彻底绝望时,门忽然开了。

    她惊喜,忙起身要扑向尹云楼。

    再次,尹云楼按住她的双肩,蹲下身。此时他早已不再是全身颓丧,沉静的容颜笼罩一层冰冷,凝望眼前人,薄唇轻启:“帮我做一件事。”一顿“萧湘的婚约牵扯兵权之事,你知我,素来不赞成常青攻打大夏。你帮我,帮我把萧湘杀了。”

    瞬间,柳子晗满眼错愕,满是泪光的眼眸不可置信地凝望眼前的男人,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颤抖着嗓音,问:“五……爷,你……不是和湘儿认识,而且……”

    话未说完,尹云楼眼底便掠起一抹狠厉,似警告一般,问:“你听谁说,我与她认识?”

    顿时,柳子晗被吓地大脑一片空白。看着眼前突然变了模样的男人,心底升起前所未有的畏惧和恐慌。

    那天,她明明看见无比亲密的两人。

    想到这,她又想起那天质问萧湘时,她也是说了同样的话。提到同样的问题,他们的表现也都是极不耐烦、矢口否决!她不明白,明明他们认识,为什么都死不承认!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

    渐渐地,柳子晗心头和脑海皆一片混乱,甚至是恐慌,恐慌于五爷和萧湘之间是不是真的存在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萧湘现在已经离开了永兴城,她的踪迹我会派人追查。到时,何时何地下手,我再派人通知你。”他站起身,没去看她眼里的慌乱无措。

    接着,又低头看着她,冷漠开口:“你知我性子,我一向痛恨说谎之人,尤其是你偏偏拿了你我二人之间的感情说事!”

    言罢,便躬身将人从地上扶起,随后,朝院门口大喊了声。

    音落,卫忠便从院外匆匆赶来。

    未多时,满眼殇痕的柳子晗便被卫忠送离了竹轩居。

    凄寂昏暗的院落,尹云楼独身负手而立,望着漆黑深远的天,目光沉寂而无比坚毅——

    萧湘,你既然舍不得,那我便成全你!今生,无论我是生是死,你都必须牢牢跟在我身边!日后你后悔不得!也怨恨不得!

第127章 诀别

    与尹云楼见了最后一面后,萧湘便去找柳子君。

    永兴城外,密林中,皎白月光透过枝叶缝隙,斜洒下来,幽静无比。

    柳子君躺在树上闭目假寐,下面忽然出现一个红衣姑娘。

    “子君,我要走了,可能……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树下,萧湘泪眼婆娑,仰面看向树上枕臂而躺的黑衣少年,面露笑容说着。

    迷糊中,听见有人说话,他睁开眼,余光处瞥见姑娘身影,当即翻身跳下。

    点点微光中,俊美容颜白地发光,凛眉微蹙。走向前,修长五指摸了摸姑娘沾染泪珠的脸庞:“你要去哪?”

    她抬头,笑着看着他:“不知道,天涯海角,总有我想去的地方。”

    当即,墨色眸子冷冽下来,语气沉冽:“你说谎!除了他身边,你哪都不想去!”

    “可他根本不需要!”绝望之声划破沉寂,伤痛之泪再次夺眶而出。

    她此刻真觉得,这几日流的泪太多了!

    柳子君倾身,紧紧抱住她。其实是想开口的,比如对她说——为了我,留下来,好不好。可这句话,他穷尽一生也未说出。

    她将脸紧紧贴在他肩头,抱着他,暗暗流泪。

    “子君,我们都长大了,都已不再是当初那两个八岁的孩童,很多事情我们都无力去改变。我承认,我离开永兴很大原因是五爷,可是有一件事也一直深深压在我心底,让我始终不敢去面对。”她说:“那就是你和他。”

    她又将他抱紧一分,说:“在我和你们相识的过去中,我真的很高兴、也很庆幸能得你们坦诚相待,你们所做的什么事从未刻意隐瞒我这个无知愚昧的小丫头。可这也让我知道,你们是敌对的,最终的拼死一战是你们逃不掉的宿命。”

    “可如若真到了那一天,你和他,我没法选!而我也更无法眼睁睁看着你们自相残杀!”她认真说道:“他有他所想守护的,而你也有你的使命,站在你们每个人的位置上,你们谁都没有错。即便是上官越他所谋划的这一切,我也没资格去评判他是错的。”

    缓缓松开他,仰面泪眼凝望他:“子君,我一直都很胆小怯懦,你和他是我这一生最不可失去的人。最终的结果无论是你们谁败,我都不忍心去看。我萧湘这一辈子,没有遇到过多少人,可你和他却是我唯一想用命去换的两个人。”

    随后,离开他的怀抱,朝后退出一步,露出温柔的笑容,对他说:“所以子君,答应我,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只管做你自己该做的事,不要因为我有任何顾虑,生死有命,他也一样。”

    夜风拂动,别有用心地拨动着浓密的枝叶,使之发出幽寂的沙沙声。

    笑眼凝望着原地不动的他,退着步子,一点一点往后离开。有诸多话是想对他说的,可别离时她不敢说太多,怕说多了,这一步便迈不出去了。

    强忍眼眶中的泪水,猛然转身,不顾一切跑走了。

    身后,柳子君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抹红色身影渐渐远去、淡去,与阴寒为伍的清冽眸子满载惊怔、疼痛与不舍。

    那一刻,始终活在冰寒里的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流失,颀长的身体僵硬在原地,想动,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抓。

    在姑娘背影消失的一刹那,骤然响起他阴狠决绝的话:“你走吧!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那狠绝的话音几乎回荡整个密林,穿叶越草,贯穿掩面泣泪、奋力奔跑的红衣姑娘耳中,也穿透心房,深深镌刻灵魂最深处。

    恍惚间,林间又响起姑娘温柔的笑语。

    她说:“子君,等一切都结束了,你也离开吧,去找个心爱的姑娘,带着她游遍大好河山。或者不想的话,你来找我,我们两个人继续祸害人间,找最好玩的东西玩,寻天下最好吃的食物吃,然后纵恶江湖。”

    幽林,皎月,那个颀长的黑衣少年,久久站立在那……

    也或许,他也知道,对于她而言,离开这里,是她摆脱一切苦痛的唯一选择。

    ……

    二日,萧湘失踪的消息,便传遍整个将军府,一时间,府中乱了,连着宫中的皇帝,也急了。当天,将军府、宫中,皆陆续派出人,极力寻找萧湘。

    第四日。

    永兴城外,北山万丈深渊的悬崖之顶。一袭红衣的萧湘,盘腿坐在巨石上,手里啃着野果子,目瞰云雾缭绕、不见其底的高峰。

    在此无人之境,她却遇见的一袭白衣的柳子晗。

    毫无意外地,两人再次起了冲突。

    柳子晗说:“是五爷派我来的,他说你的婚约牵扯了兵权,他想让你死。”

    萧湘睁着宁死不信的双眼,摇头:“我不信!”

    可到最后,给柳子晗强喂下冰魄毒之后,在柳子晗惊怒推开她时,还是顺势落进了万丈深渊中。

    以萧湘的能力她若想立即离开永兴,此刻该是早已在永兴城千里之外的地方了,只是她心中始终舍不得那个人,总想在永兴城逗留几日,希翼着他能找来,劝自己留下。

    然而她为他退了千步万步!他也不会朝自己走近一步!

    ……

    “柳子晗,你当真以为只有我死了,你便能同他一生一世吗?”甘愿落入悬崖的那一刹那,萧湘含着眼角的泪,笑了:“他连我都舍得杀,是没人能真正走进他心里的。你,也一样。”

    红衣翩跹,宛若色彩妖艳的魅蝶一样,任由自己往下掉,望着崖边惊怔与恼恨交杂的柳子晗,她一直笑着。

    阴寒的流风贯彻全身,周遭云雾缭绕,眼角颗颗泪珠竞相飞出。

    清澈眼眸映照这个世界的模样,可瞳眸上的光亮却渐渐暗淡,直至一双眼陷入死寂。

    人,活着的时候,总是争啊,抢啊,从不会去问,那些个东西是否属于自己,于是,慢慢便将自己活在了执念之中。可是每个人头顶上都是顶着老天爷呐,命里该有总会来,命中本无,再执念也不会有。

    活着,这件事谁都能做到,可好好活着却不是每个人能做到。她想着,自己这短短的一生,虽靠着自己,努力找寻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武功、自由,可最后还是败给了尹云楼。或者说,自己根本未曾得到过真正的自由。

    因为遇见了他,心底始终为他停留、羁绊,使得自己放弃了驰骋广阔天下的自由机会。

    何其傻啊!

    为了贪恋那一抹温暖与光亮,却白白舍弃了自己,不堪称之为明智!

    四周风与云雾快速向上拉扯,萧湘流下此生最后一点泪,便闭上了眼。心中再次回想、默念:

    尹云楼,自少时起,我便与你相识,五年孤独黑暗的时间,因为你的陪伴、教导,我才未变成邪恶、满眼仇恨的人。然而,我萧湘也曾拼了命救你,如此,你我也算是谁也不欠谁了。

    所以,你要记住,倘若真有来生,你别来找我,我也不会去寻你!各自相安,你我世世再也别见!

    万丈悬崖,有怪石横列凸出,红色身影生生撞在利石之上。脑后一抹鲜红热血飞溅出,身子再次坠入深渊中。落进渊底,她再次睁开了双眼,迷糊中,却仿佛看见上方云雾之中有一片火红的光。

    意识渐泯,双目闭。至此,这一世的她,再也未睁开眼。

第128章 尘落

    躲在悬崖下暗处的尹云楼,自看见崖顶红衣的萧湘落下,便立即奋不顾身跃下。意料之外的,半路却突然杀出十几个黑衣人。

    尹云楼愕然!当即翻身错开来者袭击。那十几名黑衣人实力不俗,紧追尹云楼大出死手,与之纠缠不开。

    与至此同时,萧湘已朝深崖快速坠下。速度之快,让尹云楼的目光都赶不及追寻,然而十几名碍事的黑衣人就是死缠不放!

    渐渐,他慌了、也疯了,一双眼眸刹那掀起猩红,调动旭日剑剑气,脚底骤现九丈红日阵,阵中汹涌气流掀云覆日,不顾旭日剑强大的反噬,运出九支虚灵之剑。灵剑入膛,十几人瞬间被焚烧成灰。

    可再去寻找那抹影子时,却早已不见了踪迹……

    收了剑,俯身不顾性命急速下坠。

    风与云雾在耳边极速向后拉扯,可在尹云楼看来,还是太慢太慢。一双猩红的眼,紧凝深不见的崖底,他觉得此刻自己不是在飞向崖底,而是正在坠入无尽黑暗与绝望的无底深渊!

    风呼啸,天际黑云压低,翻滚的风云藏匿雷电,心底的呼喊与悔恨再歇斯底里也抵挡不了现实的残酷!

    落到崖底,他扯动着身子慌张地寻找姑娘的身影。

    万丈深渊底,乱石横布、草树横生,更有野兽出没。大风卷地,他不顾重伤的身子,走遍寻遍每一寸崖底,最终在一块巨石上寻见一片红色碎布,石上并残留小片血迹。

    可是,未见到姑娘的影子,他是不信的!

    于是捡起那块红布,失魂落魄地朝崖底更深处、不顾一切跑去。

    后来,就见到,在杂树怪生的密林上空出现一阵又一阵的红色光亮,而林里却已是兽尸遍地。

    人未归,心魂乱,如同着了魔一样,急红了眼疯狂斩杀一切!

    怒风卷草,那天的风大的,恨不能将崖底的树连根拔起。风里,有人依旧不信着现实,提剑,拖着狼狈不堪的身躯找遍野林的每一寸角落。

    ……

    悬崖高处,阴雾缭绕里有一黑衣人,怀中紧抱昏迷不醒的红衣姑娘,阴寒死寂的眸子凝望那片红光一片的林子,眼神中却是无尽讥讽与冷厌。

    转瞬,抱人乘风跃去。

    ……

    那日,尹云楼是天黑后,才拖着萎靡的身子回到竹轩居。回到房间,便栽倒在床上,样子如同是个半死之人。

    未多久,房外有人敲门,于是又拖着疲乏的身子去开门。

    门口,卫忠垂面抬起小心翼翼的眼,看望自家主子,将手中纸条递与他,小声道:“这是歆姨派人送来的。”

    接过纸条,没说任何话,关上门,重又躺回床上。

    昏暗光线下,他单手翻开纸条,上面写道——柳子晗,乃尹禛与金国公主雅姝之女。

    哄地一声,骤觉天地倒塌!

    原本死寂的心,死寂的人,在此刻又仿佛被晴天霹雳炸醒一般,将之震地不知所措!

    支起的手臂轰然倒下,此刻只觉窒息,就连胃里夜有什么东西在汹涌翻滚,让他恶心!猛然翻身,朝床下干呕了几下,猩红的眼中掉落几颗泪珠。

    他望了望漆黑的地面,忽然觉得,人之悲绝境地,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吧。

    半夜,柳子晗再次找来,但紧闭的门却再也没打开。她在门外悲痛哭诉,屋里只传来一声死寂的声音——此后,你我恩断义绝,永不再见。

    柳子晗如雷劈顶,拼了命乞求。岂不知,有的人早已肝肠寸断。

    ……

    人生如场过戏,可笑,可悲,可叹。本以为,用心、用情走好自己,不愧己,不愧他人,便不失来人间走一趟。可最后才发现,自己以为的用心,在老天爷的股掌戏耍间,不过是如同观赏戏团里取笑旅客的猴子罢了。

    人生大梦,是场笑话罢了!

    ……

    二日,天未亮,尹云楼便带着萧湘给他写的信,坐上马车,离开了。

    至此,三年,他再未踏进永兴一步。

    ……

    而已寻找萧湘多日的将军府、皇宫,渐渐也没了最初的急切。

    城中渐渐传言——萧家恶毒的大小姐萧湘,为逃婚约离家出走。

    也有传言——萧大小姐不满婚约,自杀了。

    未知的,已知的,那都不是最终的结束。

    永兴就如同一个大舞台,你唱罢,我登台,而在这舞台的幕后一直有双眼睛,在牢牢盯着台上的每一个人。那些伪装,匿藏,它皆看的清晰。

    故事未结束,它会一直都在。

上帝视角(可看可不看)

    九天云霄——天宫

    云雾缭绕的长廊旁,一座悬空陆地,上面生长着一棵盛大红叶树。那树上正坐着一名银灰色仙裙的小仙女。

    小仙子生的极秀美可爱,一双乌黑大水眸如黑玛瑙般,粉嫩小嘴巴也如浸了水一样,水润而具光泽。高坐树枝上,荡着双脚,悠闲地眺望远处浸在云海里的红日。

    这时,忽然走来一红衣高冠的司命神君,瞧见树上的小仙子,停下步子,忙问:“小鸟儿,凡间任务完成了?怎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小仙子扭头,撇嘴:“我凡间的主人都不要我了,我还留在那做什么?”

    司命站在长廊中皱眉不解,问:“你这是何意?”

    小仙子当即跳下树,跑来,扒在廊柱上,俏皮问:“司命最近没看自己的姻缘薄么?就没发现你牵的姻缘少了一对吗?”

    司命这才心头一惊,忙伸手幻出姻缘薄,薄中不计其数的名字相序浮列空中,细查才发现有一条姻缘线上,少了一人——萧湘。

    顿时,司命惊了。

    这时,又匆匆走来一白色衣袍的神君——文昌星神君,专职掌管凡人命格。

    司命瞧见,忙叫停来人。文昌星神君停下,一眼就看见游廊外的银灰色衣裙的小仙子,瞬间一怔,但当即也就悟了。

    “文昌星神君这是要去哪啊?”司命紧捞住来人,问。

    文昌星神君面色焦虑,急答:“凡尘有一桩案子需去了结,得需我亲自去处理。”

    “什么案子竟让神君如此劳心?”瞅见他这急切样子,忽然就觉得自己的没那么重要了。

    毕竟他掌管的是人命,自己掌管的是人类姻缘。

    神君重重叹口气,一一道来:“尘世中有一女子本有落崖一劫,虽会身受重伤,但也重不至死。怎料,在此劫中这女子的魂灵竟脱离本体,冲破三界秩序,并跳跃时空去了未来。”

    说完,就又朝小仙子睨了一眼,道:“你问问这畜生,那女子是谁?”

    小仙子嘿嘿一笑:“萧湘。我在凡间的主人。”

    司命再次惊了“怎么又是她?!”又不无吃惊问:“这魂灵源自何处?怎这般厉害!”

    文昌星神君微叹口气,与之细讲。

    “司命可还记得九天玄女座下唯一女弟子——九月弦?此女甚是有天资,但也顽劣。上旬命之下凡转世,历经劫数,好归来飞升神位。却不想她竟如此顽劣,脱离肉体,去奈何桥向孟婆讨了碗孟婆汤,之后偷偷潜入三界的结界天门处,开启时空洞去了异时空。现在算来,怕是在那早已投了胎,转为人了。”

    神君又道:“她在凡间历劫未成,且跳跃时空此等行为严重违反三界和时空的秩序,所以她必须重归原体。而我此次前来,正是请求天君允我进入时空洞将其召回,也好了结此事。”

    说完,司命便恍然大悟了,想来,姻缘线出了差错便是在此了。

    这时神君又朝小仙子望去,道:“你也赶紧回人间去,她的魂灵本神君会将其召回,你若再擅自打开封印,擅离职守,小心你真正的主人回归神界寻你麻烦!”

    当即小仙子对之做了个鬼脸,调皮道:“我才不怕他呢!”说完,便转身化作一只银灰色小鸟飞走了。

    这边,司命也不敢多耽误文昌星神君,忙与之拜别,也忙自己的事去了。

    ……

    21世纪,中国,某座城市。

    拥挤街道,一场车祸,一名十八岁姑娘为救另名姑娘当场毙命,而另名十八岁姑娘虽躲过惨烈撞击,却也莫名当场丧命。

    ……

    无尽黑暗中,忽然幻出一束强光,自中走出一个长发衣袍的人。

    “你该回去了。”来人说。

    有一魂灵,久久漂浮,羸弱:“我不回去。”

    “为什么?”

    “我要等一楠。”此时她没有过多的意识,仅存的意识就是她——宋一楠

    “她的生命已尽,而你在这个世界也已死。此时你须随我回到你本来的世界,重回本体。”

    “不,我不回去,除非,你让一楠重生。”微弱的声音似乎下一刻就会消失般。

    她的意念渐弱,要知道当一个魂灵的意念彻底泯灭之时,便是这个魂灵彻底殒灭之时。她虽修为甚高,但仅仅是一缕魂灵进入时空洞,其必是耗损极重,之前她借用肉体才得以有修息之处,而今又强行离开肉体,导致其更加虚弱。

    加之,对于一个有灵性的魂灵,她的意念及行为任何人也左右不成。

    换言之,只要她不愿意离开这里,即便是掌管凡人命格的文昌星神君也奈何不了,倘若强行,只会令其魂飞魄散。

    无奈,“她在这里的生命已然结束,倘若使其重生只得随你我去那个世界。”又言:“但这将影响时空及凡间秩序,为此你将不得不为之付出代价。”

    “我接受。”无论什么代价。

    ***

    【终于把坑填完了。真是时时挖坑,时时又念着填坑。这一卷挖的坑,就下卷填吧!】

第129章 残月剑问世

    三个月后

    天,再次进入酷暑热夏。

    几个月前,世界还是一片青绿,眨眼间,在艳阳的催晒下,便换了一层墨绿衣装。

    永兴城郊外,那片墨绿树林,此时也实在抵挡不住这般酷暑,硕大叶子直接蔫了过去,这等景象不得不说,老天实在是毒辣!更别提,这个时间的荒郊野外会有活人走过。

    但别说,还真有人不畏酷热,游荡在烈阳之下。

    远处,一骑黑马慢悠悠踏来,再细看马背上还散坐一人,手持一把折扇,顶在头顶以避艳阳“青睐”。

    此人一袭雪白衣衫,曲着一条腿斜坐马背上,手也不握缰绳,任由马独自慢悠悠趟着。

    大约是体恤马吧,不想累着它。

    入林,走在林荫下,方拿下顶着头上的折扇。如此,才看清男子全貌。

    一双精致桃花眼,明若星辰。浓密墨眉,唇形绝美,高挺鼻梁彰显几分清冷。轮廓如精心雕刻而成,俊美无双。

    清绝姿容,瞧一眼,便惹乱了芳华。

    左手拇指戴一白玉板戒,墨发由一件精致银质发饰轻轻半束,精巧不失俊雅。整体装容,说是哪家贵族公子,但身上那股地痞风流又颇欠妥当,但若加上身上与生俱来的放荡不羁,看着更像江湖中哪家尊贵少庄主。

    然,此人真正身份,这世间怕无几人知道。

    此处,也暂且不论吧。

    此时酷暑难耐,男子或许也觉些严热,轻握缰绳,将马停下,欲在此休憩片刻。

    一开折扇,便悠悠地扇了起来,波澜不惊的星眸却落在不远处的繁华皇城。眸光清浅,好似在欣赏着这座天下最繁华的城,但眸里的微微闪动,又似在计谋着什么。

    一双眼眸,令人难以揣摩。

    正歇着,忽闪出一个人影,停落在马下。

    来人粗麻褐衣,头围一条毫无讲究的布带,年纪在四十岁左右。

    男子轻抬眼眸,此人他识得。

    男人不等高坐马上人说话,便弓腰抱拳,朝男子满脸堆笑:“公子,第一次来永兴,能否找到地方?”

    男子瞧着他这殷勤的样子,不免偏了偏头,润朗清音:“应该可以。”

    而这边,男人早已凑到马边,从腰间拿出一张黄纸,递与男子,笑的呲牙咧嘴,殷勤说道:“这是我替公子画的地图,整个永兴城的。您想去哪这上面都能找到。”

    这模样,俨然一个忠实的小迷弟。

    打开纸张,看着上面鬼画符的墨迹,男子忍不住皱眉,瞥向他:“你这……”唇角轻勾,竟有些无言以对。

    不说上面标注的字了,连线都没画直。

    鬼才能看懂吧。

    男人不以为然,依旧乐呵道:“我是个粗人,自然写不来公子那手好字。”又嘿嘿笑,“公子您凑合着看吧。”

    说完朝人抱拳,一溜烟儿,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男子无可奈何地勾了勾嘴唇,虽觉得这图实在无法入眼,但还是重新折好,放进衣袖中。

    一手摇扇,牵起缰绳便再次朝前方的城缓缓走去。

    没来过,这不还有嘴吗?

    今日,对永兴城的百姓确实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但在江湖人眼中,却是再振奋不过的一天。

    为何?

    消失百年的残月剑问世了!

    …………

    永兴城,一处较偏僻的街区——东篱街。

    一处宽阔的四合院中,此地早已挤满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人士。

    大眼一扫,庭院里,檐下,屋顶,到处都站满了衣着各异的能人异士,更有甚者,直接跳到树上目睹这所谓传奇了百年的“奇剑”。

    一时间人头济济,嘈杂之声不绝于耳,连烘热的空气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汗臭味,但即便这样也驱赶不了众人心中翻腾的迫切与好奇。

    而发布这一重磅消息的主事者——也即这家庭院所有者的大财主,至今还未请出灵剑,以示天下,这一点倒让众人倍感煎熬。

    消失百年灵剑突然问世,消息真假,自然掀起过江湖人狂热的讨论热潮。

    起初这个话题引起的只是一阵不屑的唏嘘,百年间,一直流传世间的旭日剑,至今也就遇到一位正真的主人,此人还是个皇家人。

    而这把销声匿迹几百年的残月剑,自它诞生以来便极少出现在世间,可以说,残月剑到底是何模样,至今都无从考证,更别提如今有人声称获得此剑,这种话说出来简直笑掉大牙!

    不过既然有人敢堂而皇之称获得此剑,并愿意以大价钱出售此剑与有缘人,此中必然大有文章,江湖人喜凑热闹,加之三个月前因武林中一桩无头案弄得整个江湖上闷燥不已,这种热闹大场面又怎舍得错过。

    看看热闹,顺便再搅和搅和局面,这可不就是他们最爱干的吗?

    四合院外,白衣男子方寻了个阴凉地儿将马栓住,正准备移步朝宅院走去,猛一看被围地水泄不通的大门,实实吓了一跳。

    一摇折扇,转身便另寻他处入口。

    然,刚走没几步,便被几个手持刀剑的年轻小伙拦了去路。一扫衣着,江湖人士,却不确定是哪门哪派的。

    “呦,这不是韩雨吗?冤家路窄啊。”领头的年轻人,一见这白衣人便手提利剑一步步走来,脸上堆的恨笑,别提有多深,一双充满威胁的眼睛盯着他恨不能将他吃了。

    显然小伙对此人不陌生。

    嗯?有人认识他?

    一挑眉梢,细细瞧了瞧年轻人,似有所悟地颔了颔首,将扇一掩面容,轻轻哼了哼:“的确冤家路窄。”说完,又一抬眼眸,朝几人身后看去,惊喜喊道:“王兄?”

    几人惊疑,扭头回看——

    毛都没有!

    再扭回头,人已没了。

    瞬间,年轻人炸了:“韩雨你个王八蛋!”

    这怒骂声,可想名为韩雨的人,曾如何得罪了他。

    这边,韩雨早已趁众人不注意,潜溜到宅院二楼四面通风的凉阁内。此处桌椅排列整齐,规格讲究,视野开阔,且十分凉爽,显然是为专门的客人而准备。

    不过提到刚才的年轻人,他实在不认识,唯一有点印象的,就是他三个月前路见不平,顺手救了些人,又顺道朝另群人洒了一包泻药,让他们腹泻了三天三夜,仅此而已。

    天地可鉴,他韩雨从未杀、伤一人。

    此时,凉阁内,前后两排桌椅已陆续坐满各界人士,瞅得体的衣装,看着都是些不简单的人物。有商贾之人,也有江湖名门之士,唯独不见朝廷中人。

    不过即便有朝廷人感兴趣于此,怕也不敢大张旗鼓坐在这吧。

    边角处,韩雨清眸随意而扫,正瞥到前排还有一处圈椅是空着的。于是低埋着脸,便朝那边走去。

    来到座位旁,还不忘朝端坐旁边的黑衣人礼貌拜身:“不知此处可有人,在下能否在此借坐片刻?”

    闻声先回头的是静立黑衣人身后的侍卫——卫忠。后才是,落座已久的尹云楼。

    见主子未说话,卫忠方对这手持折扇的白衣男子开口,言语清冷却不失礼貌:“无人,少侠请坐。”

    心头猛一撞!

    抬头,入眼的正是一双深邃沉静的眼眸。

第130章 人,不可貌相

    尹云楼眸光清淡,面容一如平日般沉静如水,几分探究地审视面前的白衣男子。

    年纪二十五左右,一袭雪白交领衣衫,手持绘有青竹的折扇,朗眉星目,面如冠玉。姿容清高绝俗,洒脱不羁,却又难掩身上地痞风流之气。这等姿容气度,世间少见。

    只是这双眼睛……

    他看的入神,仿那眼里藏了极具吸引的东西,令他止不住去探究。

    韩雨心惊,忙错开他的视线,抱拳一弯腰身,文雅有礼:“在下韩雨,少侠不敢当,人送‘公子’称号。二位可叫我韩雨或韩公子,都可。”

    卫忠睨着他,嘴角不禁一抖。

    公子?

    这算什么鬼称号?

    尹云楼这才几分讪讪地收回目光,眸光微沉了沉。

    好似也在想不通刚刚为何会如此失礼。

    “韩公子不必拘礼,请坐。”未正眼看他,只余光扫了一下,以示回应。

    韩雨这才缓缓直起身,抬起头时,目光却在扫了一眼他墨色的衣服。随之便单手撩衣弯身坐下,只是在坐落下时,扶椅子的左手却几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

    常青朝廷一直禁止朝中人与江湖人有沾染,他堂堂一王爷光明正大在这坐着,也是敢作敢为。

    目光落到人头济济的庭院中,一摇折扇,便再次缓缓扇了起来,不觉中眉头微皱。

    不过,他这这运气也是好,一来就碰上旭日剑的主人,上天也真垂怜他。

    日近中天,暑气也越来越重,看着底下顶着太阳的人群,汗水直淌。酷暑之下,如此坚持着,也着实令人敬佩。

    韩雨望着人群,不觉间清眸便含上了似有若无的清闲笑意。折扇轻摇,一副看热闹的悠然模样。

    片刻,韩雨忽然悠悠开口:“仁兄觉得,这所谓的残月剑是真是假?”

    听到是在和自己说话,尹云楼扭头,望着了他一眼,若有所思了一瞬,却不动声色反问:“韩公子觉得呢?”

    那人扭过脸,边风雅地摇着扇,边含笑:“我觉得为假。”

    又缓缓道来:“世有灵剑,一曰旭日,另曰残月,二者得其一者,便可称霸武林。旭日剑暂且不论,它的威力想必仁兄清楚。”说到此处时,目光忍不住朝他身上别处看了看。

    “自然另把剑的威力也必非同小可。且不说,消失几百年的残月剑为何突然间就冒出来了,即便是真被人找到,为何会被人如此大张旗鼓地呦喝,而不是有多隐蔽藏多隐蔽呢?如此……”又勾了勾嘴角,别有深意轻悠道:“确定不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搞鬼?”

    他眸光闪动,一瞬不瞬地盯着尹云楼,星眸里的笑意,很是高深莫测。

    这目光让尹云楼不觉一愣。

    回过神,也不由露出几分笑,故作深意地反问:“既然韩公子断定这剑是假的,为何韩公子还会不顾这大暑天,大老远跑来参加这场拍卖会?”

    脸色一僵:……

    顿时,重又摇扇:“我来看热闹。”

    一句话差点让一直听他二人闲聊的卫忠笑出声。

    韩雨抬眼,一瞥那身后的人,闷声幽怨:“江湖人爱看热闹,这不很正常?”

    卫忠紧憋着笑,一个劲点头——

    对,你说的对,你们江湖人最爱看热闹。

    而一旁的尹云楼则默默转了身,笑笑不再说话。

    如韩雨所言旭日残月威力巨大,是所有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武器,现今旭日早已有主,眼下还剩匿迹百年的残月剑,如今忽然现世,即便只有万之一的可能,也会有无数武林人士挤破头颅争抢这个机会虏获此剑。

    所以今日前来的这些人,貌似只是来凑个热闹,实则每个人心中都打着彼此的如意小算盘。

    所以说,方才韩雨大言不惭,说只是来看热闹。

    谁信?

    而对于尹云楼,他今日来此的目的很简单。

    一是,由于他是旭日剑的主人,故受人之邀,帮忙鉴别所得残月剑的真假;二来,他也想见识见识,这把所谓的残月剑是否为真。

    对于残月剑突然问世这件事,他与别人的看法倒有些不同。

    因为早在三年前他便听自己心爱的姑娘说及过此剑,说自己曾在某个山洞中见到过一眼,并劝他不要试图寻找残月剑,至于她为何会如此说,他至今不明。

    因而,听到残月剑问世的消息,他也想来一探究竟。

    也或许,如今,也只有那些和她有关的事情才会提起他的些许兴趣和关注。

    至于韩雨口中的“背后有人搞鬼”,若真有人故借此事做文章,那也是他们江湖中人自己的事,与他也无多大干系。

    最多,他才是那个看热闹的。

    艳阳高照,这种天气,等,真是件令人焦灼的事。

    看着下面一群大汗淋漓、胡子拉碴的大汉,这心情也跟着闷燥起来,韩雨索性直接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于是一双眼便不自觉落在了邻座静静喝茶、等待的人身上。

    冷俊的侧容棱角分明,黑顺的长发披散肩上。还有这身质地极佳的墨色衣衫,绣工精致,黑色降龙游走身上,腰束黑色腰带。

    这人的皮肤本就白皙细腻,配上这身,身上藏敛的威严气魄便衬托的更明显,但也更显内敛稳重,龙章凤姿,丝毫没有沉闷之感。

    果然,人长的好看,穿什么都是魅力十足。

    折扇轻摇,眸光清淡,一瞬不瞬望着眼前人,脸上也不由浮现一抹莫名的浅笑。这模样,颇像哪家的如意郎君,欣赏着自家娇俏小媳妇儿,深得心意而自得。

    而某公子的点点行为早已落入卫忠眼中,起初卫忠见着这公子目光落在自家主子身上,以为是好奇自家主子身份,便不以为然。但如今再看这眼神……这模样……

    卫忠不由一阵毛骨悚然。

    这人……莫不是个断袖?!

    长得风度翩翩,怎么……

    “韩公子,您眼长哪了?!”终于,卫忠毫不客气盯着他,沉声冷问道。

    闻这突来之话,将喝茶之人惊的一怔。

    但某公子不以为然,抬头冷冷一瞥多嘴之人,不提一词,随后又缓缓看向身边的人。眼眸渐渐露出几丝风流痞笑,话音朗润:“都说名震常青的五爷最具魅力风姿,仁兄觉得,自己与他比如何?”

    清澈眸光微微闪动,显然是话里有话,但不细听,旁人只会觉得这话几分轻佻。

    猝不及防,被呛一口水。

    身后的卫忠,气的顿时变了脸色。

    ……简直不要脸!

    放下手中的杯盏,尹云楼默笑了,干脆将身份直接说了:“韩公子谬赞,在下便是你口中的五爷——尹云楼。”

    不是尹云楼想跟他说,而是等会儿出面验残月剑时,他也会知道。索性直接告诉他,也省得他在自己身上乱动心思。

    闻言,某公子一摇扇子,傲娇地颔了颔头,轻轻一哼:“一猜就是。”

    瞅他那瞧尹云楼的小眼神,颇有种奸计得逞的味道。

    卫忠:……

    合着,这浑人刚才根本是故意的!

    卫忠瞅着他那表情,眼神楞了楞。

    但,为什么还是觉得这人……好不要脸。

    身边的尹云楼也忽然觉得无话可说了。

    虽然猜出他方才的小心思,但面对这样‘极具特色’的人,他表示生平第一次遇到,招架不住。

    这边,莫名氛围还未散去,忽然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

    几人闻声抬起头,只见一个花白胡须、衣装端庄规整的老者持剑走来。

    韩雨眉梢一挑,这人他识得,好像是哪个大门派的掌门。

    重要的,这也是个‘冤家路窄’。

    摇扇一掩面容,细眼轻睨。

    “年轻人,这个位子是我的吧。”老者一来就停在韩雨面前,倾着还算宽大的身子,手指指点着椅子,提醒道。

    韩雨睁着一双精致桃花眼,又垂下眉,望了眼椅子,淡定无比:“这写名字了?”

    老者愠怒,指着他:“你……”欲要发作,却又见旁边的墨衣男子,便生生给忍回去了。

    盯着他气的牙直痒痒。

    这长得风流倜傥,怎是这么个无耻之徒!

    简直丢他们江湖人士的脸!

    边角处,仆人见了,为避免争执,忙又催人准备了一张椅子。

    小小插曲,本无什么。但却让卫忠清晰认识到——

    韩雨这个人是真不要脸!

    而对于目睹一切的尹云楼,只想默默的……

    不给予任何评价。

    …………

    至今两人脑海还浮现他刚来时的模样——

    一袭雪白衣衫,手持折扇,对他二人弯身,彬彬有礼:“不知此处可有人,在下能否在此借坐片刻?”

    罢了,人,不可貌相。

第131章 真假残月剑

    莫说底下一帮子人等不及了,瞅着这烈阳天,连主事者金大财主也已急不可耐,这要是把这帮人等急了,他这别院也别想也要了,闹不好还要血流成河。

    站在厅堂外的檐下,金财主抬头看了看二楼凉阁的那个墨衣人,一颗心又煎熬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也不知道哪个好事者,竟把旭日剑的主人请来,这不是来砸场子吗?!

    急得索性一跺脚,转身就钻进了屋里。

    提着被汗湿的衣衫,马不停蹄朝后厅跑去。

    后厅的暗阁内,一扇檀木屏风后。一张黑木太师椅上,倚躺着一个劲装黑衣人,墨色长发,一张精巧银质面具覆面,懒散地翘着二郎腿,两只胳膊耷拉在扶手上,这副模样俨然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但再看他右手,一把通体银身的精致剑柄被他掂拿着,偶尔才会被他修长却长满老茧的手玩转一下,仿佛它真的只是一件顺手玩意儿。

    那剑柄雕工精湛,纹路精细,上镶嵌一块形如残月的白玉,周围并修饰五颗大小不一的小白玉。这小玉若有银光,细探之里面仿蕴藏着璀璨星云。

    除此之外,此剑柄再无特别之处,就连那形如残月的白玉,也仅仅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白色玉石,普通到随地可拾。

    金财主自门外进来,走到屏风旁停下。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整理好情绪,方双手撩起衣衫,弓着身子走进去。

    诚惶诚恐地走到神秘人面前,金财主紧张地大气不敢出,更没有敢抬起头看他,惶恐道:“阁下,旭日剑的主人也来了,只怕他会当众验剑啊?”话说着,财主已汗流浃背。

    诡异的境遇到现在金财主都觉是在做梦。

    半个月前的一个夜晚,自己正在屋里香美的睡着,忽然闯来这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人,二话没说就要跟他做笔生意,说他这里有一把假的残月剑,想请他广布天下武林人士帮忙出售此剑。

    条件就是无论是否售出,他都将付上十万两银票,若售出,售款也全归他,而剑的出售价也全由他定。

    与他谈这些时他还昏沉着根本没睡醒,只觉得这人看着好生诡异,不像是人,加之来人口中说的又是笔无论如何都能大赚一笔的买卖,于是断定自己是在梦里。

    既然是梦,那就做个大财梦吧,于是惺忪着眼对黑衣人点了点头。

    再然后,第二天就看见自己床头真躺着一个大铁盒,里面还真有一把无剑身的剑柄。

    然后,他后悔也莫及了。

    他虽是个财迷,但在这件事上看的还是很透彻。残月剑在一群武林人士眼中是何种地位,他一小小商贾竟敢拿它做文章,若真的还好,可他却拿了一个假的将一群武林人士耍的团团转,这要是被人看出来,他岂不要被那群人活剥?!

    奈何他遇到的是一个诡异莫测的高手,不同意当下就得去见阎王!

    “让他验。”神秘人闭着眼,懒懒开口,但慵懒语气里瘆人阴寒依旧遮盖不住,与外面炎热的暑天相较,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金财主真是被急出一头汗。

    “可万一他真验出是假的呢?”

    抬眸,方用些力气,使自己微微坐起,阴冷的眸子盯着他,魅惑薄唇轻勾:“谁说这剑是假的?”

    那左上半边外露的眉眼、额角,清冽、姣好无双,一如画中人。一双诱人薄唇,轻轻一勾,便能勾住人的心魄。

    金财主猛抬头,一脸说不出的惊愕,忍不住震惊:“您的意思是残月剑是真的?!”

    魅惑薄唇又轻轻勾起,邪魅道:“谁又说这剑柄能结出剑身呢?”

    男子那双勾人心魄的邪魅凤眼,令金财主心里实实打了一个咯噔,更乱的一塌糊涂。

    所以,这剑到底是真是假?

    男子弯腰站起身,一把将手中剑柄丢到金财主怀里。

    两手负后,幽幽嘱咐道:“无论能否拍售成功,今夜此剑必须在此留上一夜。”语间,手指特意指了指身后桌子上的粗笨大铁盒。

    金财主再次忐忑:“可是,我在此宅院没有设专门人看守,万一”

    清冷而极具邪气的眸子睇来:“你只须照做。其余,无需你管。”

    话不敢再说,抱着东西便慌张地出去了。

    给剑柄包装,清场,加派人手。

    不消一刻,厅堂的廊檐下,一张黑木雕花供桌工整而放,二十名精壮侍卫列队供桌两旁、负手而立。随后金财主才双手抱着一个玄铁镶金盒,肃然走出。

    一见有动静,百千号人早已沸腾,如今又看到那金财主怀里抱的大铁盒,万只眼跟着魔似的,紧盯不放。

    二楼上,一群人早已按捺焦急和好奇的,纷纷离座围到栏杆旁探头张望。

    自然尹云楼与韩雨也在其间。只是这位一袭墨衣男人的身份,是个江湖人基本上都认识他,自然众人在争抢看望中,不敢挤碰到这位大佛。

    不过倒是那位白衣男子不知其中厉害,厚着脸凑在男人身边,摇着扇目若无人地一直盯着那铁盒。

    下面,金财主将铁盒放下,对众一番开场词。

    但有人心思全然不在金财主的言辞上,反而将视线缓慢移向旁边一直不说一词的男人身上。

    尹云楼双手负后,一双平静如水的眸子看着下面的东西,眸光清浅,说不上多关注,但也说不上多不在乎。

    韩雨清眸微转,折扇掩了掩嘴,微微清笑:“楼兄可愿与在下打个赌?”

    这称谓……有点自来熟。

    尹云楼扭头,俊容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赌什么?”

    但态度还算和善。

    “赌这残月剑的真假。”

    盯着他,不由的,嘴角不着痕迹地轻笑了一下,扭回头却没再说话。

    瞬间,韩雨面上表情微微一僵。

    这笑什么意思?!

    不屑?

    不是不屑,而是尹云楼觉得这人,总怂恿他认为此剑是假的,是不是有点过头了。他已有旭日剑,自然不会再打残月剑的主意,这人如此这般,未免太机警小气了吧。

    挥着扇子,韩雨不说话了。

    此人简直油盐不进!

    毫无意外,售卖前,众人都嚷着要验真假。于是一度有人嚷着,要请出旭日剑的主人——五爷出面验明真假。

    一切也都跟提前预演一遍似的,有仆人直接上来弯腰请人。

    韩雨瞅见,忙抢先一步,摇扇无比风流:“走着。”

    刚抬脚的尹云楼身子一顿,低下的眼眸也暗了。

    这人……倒挺自觉。

    但下一瞬,便重拾步伐跟在他后面一块下去了。

    而尾随的卫忠,见着韩雨这般,早已气的横眉怒眼。

第132章 无耻!

    二人至前,铁盒早已被人打开。入眼的,即是通体银身的精致剑柄。

    尹云楼见到时,倒没多大反应,反而跟随一旁的韩雨,神情几不可察地变了变,一双桃花眼紧盯着那寒光凛人的剑柄眯了眯眼。

    一时间偌大庭院鸦雀无声,个个直楞的眼望着这既激动又紧张的一幕。

    然,就在尹云楼准备伸手去拿时,忽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握住手腕。

    细嫩长指,一枚温润白玉板戒戴指间,配上雪白蚕丝衣袖,只让人觉得这手的主人温雅而极具风韵。

    生平第一次有人如此明目张胆的握着他,但这种感觉,竟让他的心头莫名地涌动了一下。

    很奇怪。

    韩雨自下楼的那一刻,便一直用扇掩挡面容,此刻更是露着风韵万千的笑眸看着尹云楼,轻问:“楼兄可有法子验明此剑的真假?”

    尹云楼迎着他的眼,如实答:“没有。”

    的确,他虽是旭日剑的主人,但对残月剑一无所知,不仅是他,如今的世上也没有人知晓残月剑更多的事。

    而他唯一所知的就是,旭日与残月为双生剑,再者就是流传百年的——日月合璧,得者死。

    而他之所以愿意过来,也只是念及二者为双生剑,想着说不定有何共通之处,所以才前来一试。至于能否验出,他也无把握。

    “既然没有,楼兄如何向这在场之人证实此剑柄的真假?”

    尹云楼不觉默然了。

    对这些人来说,残月剑真假几乎堪比他们的性命,如若他真误验了,只怕江湖又是一场混战。

    眼瞅着不验,一众人立马急了。于是不满之声纷纷朝白衣男子砸来。

    “你谁啊?堂堂旭日剑的主人验不出来,难道你能验出来?”

    “就是!你赶紧让开,让五爷验!”

    “你这小子故意的吧!看你分明就是对那剑图谋不轨!”

    “管能不能验出来,先让五爷试了再说!”

    ……

    ……

    ……

    铺天盖地的愤懑言论一股脑儿朝韩雨扑来,而某人也依旧泰然处之。

    转眸看向沸腾的人群,笑之,提高几分嗓音:“诸位是冤枉在下了,我这也是为诸位着想,毕竟残月剑是认主的。非真正主人是凝结不出剑身的,即便是五爷来验,可万一凝结不出来剑身,你们说这到底是说明这剑柄是假的,还是说,五爷不是这残月剑的主人呢?”

    可不是,尹云楼是旭日剑的主人,怎么可能再是残月剑的主人?

    所以,左右都凝结不出剑身,那这剑柄到底该怎么验?

    一时间,愤懑之声逐渐稀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热烈的窃窃议论声。

    但整件事,最清醒的还是这旭日剑的主人。

    凉眸瞅着一直被韩雨握着的手,凉凉问:“韩公子这是打算握着在下多久?”

    某人一回神,忙掩笑,松了尹云楼的手腕,同时故作不好意思,朝对方屈身至歉:“在下失礼了。”

    尹云楼凉眼瞥了眼他,便伸手再次去拿盒中之物。

    他心里清明,韩雨如此举动与巧言,实际目的是拦着不让他验剑而已,众人看不清,他可不糊涂。

    这边,韩雨幽眸见之,再次忙抢先一步不着痕迹地拿起剑柄。

    但他握的不是剑茎,而是盖拿着剑镗,一只手刚勉强盖住剑镗上镶嵌的大小白玉。

    手心底部,隐隐若有银光闪烁。

    韩雨掩面笑着,将东西恭顺地递与尹云楼:“既然楼兄执意要验,那在下就不阻拦了。”

    尹云楼望着他那猥琐样子,脸色不免暗了暗。

    “韩公子是脸疼么,怎么总用扇子遮着?”

    这再二再三的在他面前刻意阻挠,搁着之前脾气,他早不知被踹到哪去了!

    韩雨:“……”

    某人淡定回击:“不疼。奈何在下这张脸生的太美,不想让更多人瞧见而已。”

    尹云楼:“……”

    一旁的卫忠:“……”

    果然不要脸!

    挂着不佳的脸色接过剑柄,便凝眸细细观测着。

    精细纹路,雕工精良,一大五小白玉,其余便再无可看的细节。

    一把剑柄无论是通体,还是几颗白玉,皆毫无光泽。死气沉沉的,没有丝毫灵气可言,俨然一个供人玩赏的工艺品。

    又用右手握住剑茎,暗调内力,试图用以自身内力激发剑柄,从而结出剑气。就如他第一次拿起旭日剑一样。

    下面所有人都按捺着紧迫的心,屏息静气目睹这一幕。

    旁边,某人一副坦落无所谓的模样望着别处,岂不知余光一直偷睨着尹云楼手中的动作与那把剑柄。

    随着那人各种试探,眸里隐藏的某种情绪紧了松,松了紧,反反复复,如此一番,也是将他的一颗心脏折磨的够呛。

    一番试探,那剑柄依旧没有丝毫反应。一双墨眉,不由皱了皱。

    本以为韩雨万般阻拦,此剑柄必藏有古怪,现今一试,难道是他想多了?

    掂了掂剑柄的重量,倒与旭日剑相差无几。转眸看向旁边的人,那人也只装作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瞥向别处。

    一手负后,直接将东西重又放回盒内。

    余光瞥见,一颗高悬的心方稳稳放回肚里。转而不动声色地看向尹云楼,莞尔劝慰:“楼兄也莫气馁,凝结不出剑身也不是你的错,毕竟残月剑也如旭日剑一样认主不是?”

    瞧他这幸灾乐祸的嘴脸,就问气不气?

    尹云楼双手负后,冷冷瞥了他眼,没说话。

    然而,在众人着急询问他,剑柄真假时,某男人冷不丁回了句:“真假待定。”

    撂下这就话,顺道瞥了眼韩雨便扬长而去。

    韩雨愣愣地看着离去的男人,被震的,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而外面一群人闻此一句话,早已不顾一切竞相争抢,高喊出价。

    “我出十万两。”

    “我出二十万。”

    “我出一百万两”

    ……

    ‘真假待定’,真乃神来之笔!

    韩雨瞅着一群狼吞虎噬的人,心中又忍不住惨淡一哼。

    这剑算是拿不走了。

    眸光一转,掩着面便悄无声息隐没人群中。

    …………

    嘈杂声之外,一抹白影静立于凉亭中。

    折扇紧收,握在背负身后的手中。一双清澈眼眸注视远处之景,眸光淡淡然,但又似在想着什么事。

    “公子。”

    闻声,韩雨方转过身。瞧了一眼毕恭抱拳的来人,青灰色衣衫,三十多岁,浓眉大眼,极干练。

    脸熟,他记得是流岚宗内、十大宗领之一的夜青子。

    流岚宗乃为江湖第一大门派,除却他们的宗主武功盖世,五大长老、十大宗领也皆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每人擅长领域不同,但都是各自领域的翘楚,自然他们这帮宗门的头头的脾气也不尽相同。

    宗门内不乏鬼才,除平常宗派下达任务,会显得等级严明,一般情况下,一帮人皆以兄弟称道。至于这个宗门到底有多少人,韩雨至今也不知,只知流岚宗的人遍布天下,任务一经下达,各地皆能第一时间响应。

    宗门管理比之其他帮派较为松懈,去留随意,从不勉强。

    宗门人率性豪放,十分重情重义。

    不过就是这样一个势力强大、高手如云的一个宗派,因一件无头案差点惨遭其他帮派灭门。

    哪桩无头案呢?此处暂且不论。

    “公子,是否有我需要帮忙的地方?”夜青子抬头看着眼前男子,目光温和而诚挚,对这位年轻公子的尊敬不言而喻。

    望着他点了点头,随后淡淡开口:“帮我盯着残月剑的去向,天黑后告诉我情况。”

    没有过多问,点了头便转身离去。

    烈阳逐渐西下,韩雨抬头望了望这天儿,暑气横生,看着都让人焦灼。

    皱了眉头,决定还是先找个地儿歇着。

    这一身颓丧气,显然方才的事对他造成了心情上的阴影。

    抬了步子,刚走出亭子没几步,就瞅见一辆马车路经此地,看看那车前驱马之人,不是卫忠又是谁。

    大太阳底下,马车停了,不偏不斜,刚好停在韩雨跟前。

    车窗帘子一打开,正是那张盛世英俊的脸。

    “韩公子这是拿到残月剑了?”星眸含笑,一张魅惑人心的俊脸浮着几分笑,言辞朗朗,又瞅着他这身上的几分颓丧气,故意低声笑问:“这是花了多少钱拿到的?”

    果然幸灾乐祸的人,都是一样的嘴脸。

    韩雨单手一挥,将打开的扇子顶在头顶,眯着好看的桃花眼,跟他有气无力道:“楼兄哪里话,一把假剑怎值得我费那个钱?”

    尹云楼若有所悟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哼道:“言外之意,韩公子这是没拿到。”

    韩雨:……

    不知是这天气太热还是怎么的,某公子皱起郁闷的眉头,一手撑在他的马车上,望着他怏怏叹息:“天热了,送楼兄一副对联挂在家里。上联:一二三四五六七。下联:孝悌忠信礼义廉。横批,楼兄回头自己想一个。”说完,便撑着扇子蔫蔫离去。

    卫忠看着扬长而去的韩雨,不禁张了张嘴,他读书少,这对子是什么意思?

    忍不住扭头问马车内的主子:“五爷,韩公子这对联什么意思?”

    然而被人‘送了幅对联’,某男人眼底早已掀起一层瘆人的阴寒。

    哼,什么意思?

    一二三四五六七,忘了八,谐音谓之‘王八’

    孝悌忠信礼义廉,人有八德——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少一耻,骂他无耻呗!

    望着渐远的人影,尹云楼嘴角终是勾起一抹阴邪的笑。

    如此在意那把剑柄,看来东西是真有问题。

    放下竹帘,命道:“先回去。”

第133章 嘴硬

    下午在东篱街附近寻了客栈,便一直躲在二楼的客房内,避暑休憩。醒来时,日头还高挂天上,连申时都没过。索性向店家要来一壶酒,品着小酒打发时间。

    ……

    日落,人归。整座城,渐渐归于寂静,就连白日街道里弥漫的烘人暑气也逐渐淹没于黑暗里。

    客栈二楼房内,还算宽敞的房间,简单陈列着家具,两盏孤灯静静燃着,安静的房间,连烛火摇曳声都能听见。

    低矮的长案前,韩雨曲腿而坐,胳膊肘支在桌面上,单手撑着下颚昏昏欲睡,白皙光洁的脸庞早已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显然是醉了。

    清容俊貌,此刻腮上沾染的薄红,竟无端生出几丝醉人心弦的天然神韵。任谁瞧了,都会忍不住心波一荡。

    一阵风吹过,一个青灰色人影出现在屋内。

    站在案前,夜青子看着醉酒的人不由怔了怔。片刻,才倾着身朝韩雨轻声唤道:“公子?”

    眉毛挑动,勉强睁开一只眼,瞥见来人,醉眼惺忪,话说的倒也清楚:“东西呢?”

    夜青子轻声回道:“回公子,东西还在那宅院里。”

    又几分困惑:“下午已有人高价买到手,但不知为何那财主未立即将东西给那买主,而是被他带离了那宅院。后背地几经辗转又被人秘密放在那宅院中的后厅暗阁内。”

    那人眉头慢悠一皱,依旧撑着薄红的脸庞,嘴里不由悠悠沉吟:“又放回去了?”

    一双半睁的清眸转而看向别处,在红色烛光映衬下,那眼眸愈加潋滟而朦胧,七分沉醉,三分沉吟。

    片刻,才深深吸了口气,轻轻叹息:“那行吧。”说完又闭上眼,缓缓打了个哈欠。

    夜青子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便笑着轻声道:“公子,要不东西我替你拿吧。”

    明知自己今夜有事要干,竟还把自己喝成这样,心也是够大。

    那人撑脸望着他,样子倒比方才清醒几分,言语含糊:“你们宗门自己的事情都还没解决完,这事你们就别掺和了,免得又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犹豫片刻,夜青子还是点了头,又不放心道:“公子若是遇到麻烦,可用密哨,这附近有我们的人。”

    韩雨点头。

    片刻,房内便剩他一人。

    想想今儿白天,若不是尹云楼混账,说出‘真假待定’,他能至于再冒这个险?

    白天那样骂他,都是轻的。

    一伸展眉头,便自案前坐起。单手伸到腰后,随即便拿出一把与白天一模一样的剑柄,扔到案上。

    望着剑柄片刻,才不免幽幽叹了口气:“既然有意让我拿,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说完,便一把撑起身子,弯腰拿着折扇和剑柄便走向窗户旁。

    人影逝,灯灭。

    ……

    白日的四合院。

    偌大院落,一片黑暗,无人无灯光,安静异样。

    白色身影轻闪到后厅,入屋内,刚走一步,脚下便被东西拌了一脚。他低眸,透过昏暗的光线,很易辨别是尸体。

    蹲下身,两指探了探那尸身颈部,还是热的。

    又转眸看向别处,竟陈列近十名尸首。衣着不一,可断定来自不同门派,死法皆为一招致命。显然这些人也都是打探到残月剑的踪迹,才潜入此地。

    现在再想想白日尹云楼说的那话,简直造孽。

    摁下了思绪,忙越尸走到房内,搜查一圈最终在屏风后的桌子上看到一个粗笨铁盒。

    启盒,里面放的正是白日里的残月剑。没有多想,拿出腰后的剑柄,便将盒内的换了出来。

    然而,拿完东西刚转身,便看见一个黑衣人,静立在他身后。

    来人黑色劲装,脸戴面具,体型修长,双手负后静静看着眼前人,那样子好像早已出现在韩雨身后。

    诡异状况,自然将韩雨惊吓了一番。

    虽然,他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

    但此时韩雨心下已有了谱,此人策划的这一切,其目标是自己。

    否则,估计连他也走不过这道屏风。

    如此,那他的身份,此人是否也已知晓?

    昏暗逼仄的四周,静的有些诡异。

    “公子不打算试试,这剑用着是否顺手?”这次是神秘人率先开口,言辞清冷,却没有白日的阴寒。

    韩雨心下微微一顿,暗里又将剑柄在腰间按了按,并露出十分友善的笑,道:“阁下真会开玩笑,此剑柄真假尚无定论,何来用着顺不顺手一说,更何况残月剑认主。阁下如此说,倒真折煞在下了。”

    暗里那双魅惑人心的眼眸一直紧盯着眼前人,闻此,不由轻轻冷笑了一声:“真假尚无定论?”顿了下,轻笑着“要不我帮公子回忆回忆,这剑从何而来?”

    又一顿,一字一句:“南山之下,绝境山谷,古藤山洞。”凝望着他,轻轻一笑“公子可想起?”

    本来脑子因酒精的作用还有些飘飘然,此刻闻着话忽然便醍醐灌顶了。

    面不改色笑言:“原来此剑是如此而来。听阁下的意思,阁下不仅十分肯定此剑是真,而且还认识残月剑的主人。”说此,又不由挑了挑眉,神色不明地笑了笑“看来在下今日是来对了。”

    随之又不拘一笑,慨然道:“无妨,既然残月剑已另认他人为主,那在下就将它当作传家宝,相信在下的后人总有一个会是它的主人。”

    神秘人盯着他,生生扯出一抹冷笑“嘴硬!”

    语落,瞬间闪向韩雨。

    脚底虚步,一瞬!人便已晃到神秘人背后。

    双手负后,盯着神秘人,俊美面容竟也起了愠怒,嘴角扯出一抹阴寒的笑:“嘴硬?”冷冷一哼“阁下是把我错认成了她么!”

    阴沉恼怒之音仿佛由炼狱中的恶魔发出,令人胆颤!

    阴眸愕然!再猛然转身,人已不见。黑暗中却回荡着悠悠笑音——

    “阁下,对我的身份不必太急,若有缘,日后我们会再见。”

    润朗清音淹没暗夜,拼命跑出抓寻那消泯空中的声音,却发现一颗乱的心,早已迷失方向……

    ……

    昏暗无人的东篱街,韩雨轻然落地。双手负后,转身又看了看身后寂寥一片的街道,嘴角却是狡邪一笑。

    随之,掩笑,自腰后拿出剑柄。

    目光盯在死气沉沉的剑柄上,思绪却又停在方才的神秘人身上。

    此人大费周章设了这局,十有八九是为了钓出残月剑真正的主人。可钓出此剑真正的主人之后呢?

    韩雨却猜不出。

    从刚才的情况来看,此人对自己的身份怕是已有所推断。

    推断?

    那便是尚无定论。

    凝望残月剑一瞬,韩雨却莫测地笑了。

    不急,来日方长,这个身份将会很有趣。

    清眸隐秘之光掩去,抬眸,目光落于前方路上,单手花式挽剑,两手负后,阔步而去。

    不觉间,唇间再次浮出莫测之笑:旭日,魔煞,残月,三剑齐聚。这局,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永兴这座城,果然是不简单!

    夜色清寂,韩雨方走了几步,前方昏暗的街道便渐渐显现出一个人影——

    修长身姿,一袭墨衣,糅杂在暗夜里不徐不急走来。

    当即,韩雨停了,面容也不由僵住……

    他怎么来了?

第134章 是冤家的路窄

    人一步步走来,这显然是躲不掉了。

    于是侧了身,暗里不动声色将剑柄别藏到腰后,顺带着抽出腰间的折扇。

    一挥扇,便悠悠地扇了起来,身上被隐去的惺忪醉意再次显露出来。

    “这不是韩公子吗?”来人嘴角噙意着笑,盯着半夜出现在东篱街的韩雨,星眸里的浅笑意味不明。

    然而人像是没听见似的,只见某公子侧身迷糊地对着路面看了又看。

    尹云楼见之,以为人是在找东西,便抬眉询问:“韩公子在找什么?”

    韩雨回头,摇扇,脸上漾着几分醉意:“没找什么,就是在看路呢。”说着又朝面前宽大的路面睇一眼,道“楼兄不觉得今儿晚这路有点窄么?”

    “窄?”尹云楼眉头一皱,同时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这路。

    平阔的路面,跟白日一模一样,哪窄了?

    然而,下一瞬大脑一转,身子顿住:是冤家的路窄么?

    不由的,薄唇隐隐一笑。

    抬头,忍不住笑,看向韩雨:“韩公子果真幽默风趣。”

    某公子皮笑肉不笑,朝对方抱拳恭敬回礼:“楼兄过奖。”

    显然了,这人还跟他记着白日的仇。尹云楼垂面,不禁微微一笑。

    这时尹云楼才嗅到韩雨身上的酒气,又见他脸上的薄红,才意识到——

    这人是醉了吧?

    看着对方,不免挑了挑眉梢,犹豫问道:“韩公子这是……”

    某人睁着一丝醉意的眼,潇洒一笑:“刚喝了点花酒。”

    尹云楼若有所悟地笑了笑,不过探究的双眼还是微不可察地将他全身审查了一遍。

    白天见他一直对残月剑念念不忘,这会儿又出现在此地,难道不是来打剑柄主意的?

    还是,东西已被他拿到?

    不过韩雨也是应对自如,仿如自己真的是刚喝完花酒路经此地,潇洒摇着扇子,看了眼四周,问:“这么晚了,楼兄怎会出现在此地?”又故意睨一眼他,打趣“莫不是楼兄想再验一验剑柄的真假?”

    他倒也不与他隐瞒自己知道残月剑还在宅院内,因为以他的聪明,定然瞒不住,如此还会更加说明自己有问题。

    尹云楼笑了笑,没想到他倒挺实诚。

    “韩公子真会说笑。”也反过来打趣:“倒是韩公子,白日未拿到东西,这是夜里特意来做梁上君子的?”

    说着两眼又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他的身上。

    某公子一身轻松:“楼兄这话说的。白日在下不是已说明,一把假的残月剑入不了在下的眼吗,又怎会夜里行这等苟且之事呢?”

    又一收折扇,双手别在身后,笑言:“楼兄若还是对那剑柄有所疑惑,可亲自再去探探。”说完便朝人微微一倾身,准备走人。

    哪料,尹云楼胳膊一伸,拦住韩雨的去路,含笑婉言:“今日见公子如此在意那剑柄,不如与我一同再见见那物件?”

    韩雨:……

    这男人……成心吧。

    抹去心里不快,一摇折扇,朝尹云楼笑得一脸坦然:“看来楼兄还是不相信在下啊。”

    随之收合扇子,在手中思忖般地敲打几下,叹道:“也罢,如若楼兄不怕在下妨碍您的正事,那在下就陪楼兄走一趟。”

    不同意还能咋地,他若此时硬要走,怕是尹云楼更加怀疑,到时可不是强留这么简单了。

    尹云楼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唇,没再说什么。

    夜静的悄。

    二人很快来到宅院内,为避免怀疑,韩雨只当作是第一次来。一路就跟在尹云楼后面,不管不问,摇着扇随着他走,好几次还故意被绊到并顺势抓扶尹云楼。

    所以莫提尹云楼当时看他的眼神多暗、多嫌弃。

    而某人就是恬不知耻,笑道:“酒没醒,楼兄切莫怪罪。”

    嫌弃也没用,这可不就是他自己强逼着他来的吗。

    入了后厅,毫无意外,几具尸体陈列厅堂中。

    脚下没注意再次被绊到,不过这次是尹云楼手疾眼快,忙单手扶住韩雨。

    因为他可不想韩雨的整个身子都砸在自己身上。

    尹云楼蹲身,简单检查了下尸体,一招致命,且都为一人所为。心中猜测与当时韩雨的推测无二,这些都是对残月剑心怀不轨之人。

    如此,那此地定然有人暗中看守残月剑,且此人武功造诣极高,怕还不在他之下。

    凝眸巡视四周,却无一点可疑之处。

    这,倒让尹云楼心下十分困惑。

    “楼兄不觉得今儿造孽了吗?”悠哉一旁的人,忽然徐徐开口,俨然一个看热闹的人。

    尹云楼扭头看他。

    韩雨淡声:“今日您若不说‘真假待定’,又怎会引得这些人不顾性命前来盗取剑柄?”

    尹云楼却不由清冷一哼,起了身:“韩公子到底是不了解江湖上这些人,即便我不说那句话,你以为这些亡命之徒就不会再来打剑柄的主意?无论这剑柄真假,即便已被人拍卖到手,日后江湖中也会因此剑柄纷争不断。”又轻轻一嗤“血流成河,那也是定然少不了。”

    想他当年,明明旭日剑已认主,不还是有不计其数的江湖杀手不顾一切要取他性命夺取旭日剑。不过是直到他彻底精通旭日剑,才再无人敢前来挑战旭日剑的威力。

    话说完,尹云楼又忍不住一蹙眉头,勾起嘴角,睨望韩雨:“不过若说我今儿一人造孽,韩公子这话就太冤枉人了。”又凉凉道“毕竟韩公子对众人那番精彩言辞,实在见解独到。”

    故意轻然一笑:“旭日剑的主人可是凝结不出残月剑的剑气的。”

    韩雨表情一顿,看着昏暗里的这双笑地风轻云淡的星眸,真恨的牙痒痒。

    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反咬他一口!

    停止互相调侃,二人便直接进入暗阁内。昏暗里,桌子上的大铁盒格外醒目。

    尹云楼启盒,通体银质的剑柄依旧躺在里面。

    有些惊讶。同时又不由看了一眼旁边始终风轻云淡的人。

    大半夜出现在东篱街,这剑柄竟还能原封不动躺在这?

    韩雨这人,他当真有些看不懂了。

    拿起剑柄,大致看了几眼,又掂了掂重量。的确和白日的无异。

    就在韩雨等着看他准备再怎么试这剑柄时,哪料,某人一声不响地直接将东西往背后的腰间塞?!

    这一幕差点惊地韩雨掉俩眼珠子。

    所以,今晚他是来偷残月剑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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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妃护夫成狂介绍:
本书又名《与君谋》
*
萧湘,被师坑回,身陷婚约风波。哦,NO!
作为21世纪新思想女大学生,她要远离权贵,远离封建渣渣,要昂首走自己的路,纵恶江湖去!

然而,前有父亲大人扬掌打,后有皇帝老儿执剑逼!

老狐狸眯眼微笑:“走,回去做朕儿媳。”
昂首叉腰:“我拒绝!”
皇帝眼一冷,立马窜出七八十个杀手!
萧湘:……

怎么办,生命受到威胁。有办法!

转身凑到某位不问政的爷身边,猥琐讨好:“这位爷我好像又惹到您了,把我关起来吧。”
某爷品着美酒,笑问:“为何?”
笑嘻嘻:“我不想见你家侄儿,因为他太笨。”
嘴角一抽:……

转过身,却冒出个未婚夫。
......
终于如某人愿,永兴传出未来皇妃落崖
郊外,桃林幽居,一青衣女子欲越窗而逃,然脚未及地,身子已被人攥进怀里。
某人泣泪求饶:“皇叔,我错了。”音未落,唇已被紧紧封住。
“再叫皇叔,决不轻饶。”某爷抱女悠然回房。
(由于作者犯浑原因,简介与内容有出入,具体参照,请以内容为准,简介仅供参考。)
*
PS:帝都多风云,且看霸气女主如何护夫成就霸业
双洁,互宠,奇剑,权谋,局中局中局摄政王妃护夫成狂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摄政王妃护夫成狂,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摄政王妃护夫成狂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