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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眉上风止     妾凰录txt下载     妾凰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31章 春猎(4)

    行至一片花丛时,萧凌云突然眼睛一亮,兴奋的指着花丛,笑嘻嘻道:“你该是不知的,偷偷告诉你,本公主小时候最是喜欢偷溜进学堂,还偏偏话多,每每气的太傅那老头子吹胡子瞪眼睛,直到有一日本公主缠着太傅问,太傅不耐极了,随手指了本公主摘了在手里玩的花,说是这花可以吃,叫本公主没什么事想想怎么做着吃,让奴婢去烹了,结果呢…”

    萧凌云说着说着越笑越开怀,表情温柔极了,“本公主当然是聪明绝顶,一想太傅那老头子就是烦了肯定是随便找了点什么新鲜事让我玩,譬如如此,本公主灵机一动,便直接塞给了那时候才五岁的顾灼阳,走路都晃晃悠悠的小胖球皱着眉头吐舌头的样子,真是太好笑了,本公主一辈子都忘不了他那个滑稽样,哈哈哈哈。”

    萧凌云顿了顿,“再偷偷告诉你,你可别告诉阙儿是本公主讲的,其实他七岁那年在学堂吃午膳突然吃出了好几朵花瓣的事,是本公主干的,那味道可让他出了个大糗,一向风光的太子殿下差点儿当众呕了出来,他还以为是吃了本公主塞的花觉得不能自己一个人受苦的顾灼阳偷偷放进去的,直接黑着脸扣了顾灼阳好几天的糖块,那小子从小就嗜糖,最后还跑来找我讨牛乳蜜吃,哈哈哈,可怜他还不知道罪魁祸首竟是本公主。”

    丹云隐听着也好笑,“想不到长公主和太子殿下,还有顾小少爷的关系这般亲厚,这是臣女从未体会过的。”

    萧凌云挑挑眉头,“无妨无妨,现在已经长大了又如何,本公主带着你玩儿。”想来丞相那个样子,丹云隐和先夫人能有什么太好的日子过?像她这样就差如男孩一般爬树掏鸟,在皇宫中如同一个小混世魔王,有母后撑腰有父皇疼爱,无忧无虑,是不可能的。思及此,萧凌云有些心疼。

    “那臣女就先谢过长公主了。”丹云隐停顿了一下,有些好奇的摸了摸花,“那太子殿下吃的也是这个?”

    “可不是,本公主后来尝了,又酸又涩,那股味道简直记忆犹新,本公主猜阙儿现在看到这种花,估摸也是一阵牙痒吧。”

    正说话间,有一个奴婢走来向萧凌云和丹云隐行礼,打断了萧凌云和丹云隐的对话,定睛一看正是皇后身旁的婢子,婢子道:“长公主,皇后娘娘有事要请。”

    萧凌云点点头,对丹云隐道:“明日便是春猎,想来母后找本公主有事要商榷,那本公主便先行一步,你一会且跟着本公主旁边的婢子走,她会带你去寝殿。”萧凌云随手吩咐了身边的一个奴婢,便跟着皇后身边的婢子匆匆走了。

    萧凌云和丹云隐不知道的是,自从进了皇宫,萧君阙便派了暗卫在暗处一直看着。其中一个暗卫先回了东宫回禀萧君阙,说道看花并讲了小时候的糗事,萧君阙脸色一黑。顾灼阳恰巧在旁边,咬牙切齿的就想去找萧凌云算账。想不到十年了,他才知道真相,他可忘不了去找萧凌云要糖时,萧凌云一点都没有干了坏事羞愧的意思,还支使他跑腿,足足跑了四五次,才一脸高深莫测的答应他,会偷偷给他糖吃。

    他哪知道那是甚么高深莫测,那分明就是在憋笑憋的脸抽筋!

    萧君阙咳了两声,拉住顾灼阳,对暗卫道:“你也继续回去看着罢,宫里好信儿的人多的很,莫烦了她。”

    暗卫杜青心里是嘀咕开了花儿,知道好信儿的人多,那玉佩可明晃晃的显眼的很,太子殿下从未干过这般失了分寸的事情,怎么在这个丞相嫡女上栽了个跟头呢?让别人看见那块玉佩不就是摆明了想让别人加快速度筹谋,想法设法阻止丹云隐成为太子妃吗?摇摇头,不是他该操心的事,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应该有自己更深的打算。

    可怜杜青想不到,萧君阙的打算就是如此肤浅,就是想简简单单向别人宣告,孤的,别想碰。若是杜青知道,恐怕看着丹云隐的眼神都要带着崇拜了——这是多大的魅力啊?给向来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下什么药了吧?

    丹云隐自己走在这宫中倒也是无趣,便加快了脚步,只是没想到却撞上了一个人。

    丹云隐眯了眯眼睛。

    萧君渝。

    还真是热衷于刷这张脸,总是能想法设法的探出头来。

    萧君渝看见丹云隐独自一个人行者,心中就打定了主意,快步朝着丹云隐走来,开口道:“丹小姐可是为了春猎进宫的?一早儿便听说皇姐要去找丹小姐,想不到竟在这里碰上了,皇姐呢?”

    长公主派着跟着丹云隐的奴婢脸色未变,心中却有了点计较。

    丹云隐整理了一下表情,淡笑开口道:“六皇子殿下的消息可真是灵通,怕长公主还没来得及说,六皇子殿下便知道了,若是让长公主知道了,可少不得千百个不愿意,如今可好,六皇子殿下还应当慎言才是。”

    言下之意,长公主素来与你不亲厚,你知道长公主的行踪,是何居心?瞧着长公主这架势也不是锣鼓喧天过去的,怎的那么巧你就知道?还不庆幸长公主不在,还敢提长公主去哪了,若是给萧凌云知道,少不得一顿奚落。

    萧君渝一愣,随即感激道:“多谢丹小姐提点,是本皇子唐突了。”

    丹云隐看着萧君渝,这个人一副谦谦有礼的君子样,一张好皮囊不知前世蒙骗了多少人,所有恶人她都做了,萧君渝可是乐得自在的老好人。

    丹云隐漫不经心道:“六皇子也将去春猎?”

    萧君渝在前世的春猎上可是立了大功,也就是这功劳,让丹云隐日后谋划也有了些基础。救驾的大功,说到底,还是当时为了去看看萧君渝的丹云隐提点的,否则那般细小谨慎的前奏,萧君渝怕是察觉不到。

第032章 春猎(5)

    萧君渝又是一愣,想着丹云隐竟然会问自己这个,有些讷讷道:“自然是会去的,皇家所有成员都要去的…”

    丹云隐笑笑:“那六皇子殿下可要好好准备,春猎可是个大日子呢。”

    丹云隐顿顿,道:“臣女多谢六皇子庙会晚相救之恩。”丹云隐福福身,行了个礼,“臣女先告退了。”

    丹云隐转过身跟着萧凌云的奴婢便走了,回头冷笑,一张脸上看不出半分刚刚的客气,萧凌云的奴婢暗暗咋舌,这丹云隐刚刚和六皇子还说笑的,还感恩的,她还觉着有些不妥当,只是这神情变得忒快,这分明就是不耐,再一想想,丹云隐所说的话,客套疏离。萧凌云的奴婢暗暗记下,心也落下了几分,准备回去跟萧凌云回禀。

    萧凌云看似是随手点了个奴婢,其实跟着去的也都是心腹,就算是不知为何母后突然派人召自己,也能安个眼线看着——毕竟皇宫里的眼睛可多,可贼着,谁知道会碰上什么人了?不也得看看丹云隐能不能应付的明白,是不是一个心思在皇后这边。

    身份高着,心眼也就多着,不过人之常情,谁想识人不清,坑害自己一把的呢?丹云隐想着就更止不住的冷笑,不就是她自己吗?她前世那个样子,真该狠狠骂醒,简直愚钝的荒谬。

    萧君渝则是在原地思索着什么。丹云隐的态度虽然是客气的,可是他心里就是止不住泛起了点浪花儿,谁说他就一定得不到相府的支持呢?想着前几日还偷偷与丹云灵会过几次面熟络了一些,萧君渝的心里有些兴奋,丞相疼爱丹云灵,而丹云隐却是嫡脉,不过听丹云灵的口风相府马上就要有新的夫人了,丹云隐,丹云灵,他一定会搭上这东风之一的。眼下着急的是,一定不能让萧君阙和丹云隐成了一根线上的,本来丞相就偏向太子,到时候彻底捆结实了,丹甫阁还能不认丹云隐这个嫡女?

    萧君渝搓搓手,没关系,萧君林也紧紧盯着呢,这么多皇子,谁是省油的灯?他不起眼,倒是可以好好的偷偷的收点渔翁之利。

    待到了寝殿,萧凌云的奴婢躬身,“这便是长公主替丹小姐安置的寝殿,若是缺少什么或有任何不顺心的地方,丹小姐可叫这几个奴才立即去办。奴婢便不打扰丹小姐了,奴婢告退。”

    丹云隐笑笑,看了一眼锦冬,锦冬会意,拿出荷包,丹云隐接过锦冬递过来的荷包从中取了几粒银瓜子出来,放进了萧凌云奴婢的手里,“春寒料峭的,一路辛苦。”

    那奴婢笑眯眯的将银瓜子收进袖袋里,“若是送丹小姐,那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丹小姐尊贵,日后我们公主殿下与您相处,定会融洽。”那奴婢福身叩拜,又再一次道:“奴婢先告退了。”

    丹云隐点点头,看那个奴婢并不点破,却已经恭维上了她会成为太子妃日后与萧凌云是一家人要常相处,丹云隐淡淡笑着,又吩咐锦冬赏了这殿内奴才点银瓜子,便让奴才都下去了,丹云隐坐在椅子上,慢慢摩挲着手腕上的手珠。

    明日春猎上事情可不少,前世可是闹出了大乱子,更是牵扯到后来的废太子一事,今生会怎么样呢?丹云隐紧蹙着眉头,她重活了一遍不假,可世事的轨迹已经变了太多了,前世未发生的今生都发生了…明日春猎,不知是不是也有变数。

    丹云隐揉了揉太阳穴,前世萧君阙被废的罪名之一就是有一条弑君之罪,皇帝没有杀了他已是天大的恩典,今生不论如何发不发生,她都会想办法阻止,绝不会让萧君阙再有半分污点,哪怕是为了那一块小小的牛乳蜜。

    只是想到世事的轨迹,丹云隐就忍不住长叹一口气,绿萝就算知道些娘亲的事,她也怕是死都不会说的,否则前世,否则娘亲如何不跟她提过一分半点?绿萝忠心耿耿是真,恐怕藏了点什么娘亲的秘密也是真,那该如何探起?前些日倒是着手查了丹云灵那件锦衣和萧君阙赏自己的这件锦衣,只是现在到底人脉太少,探子也无,乏力的很,也探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事只知道这两件衣服的确是西域来的,因着好看绣工繁复,所以珍贵,被当做贡品。

    还是得要再着手好好培养锦冬前几日搜罗来的一堆人,先把势力培养起来再说。想想头就大。丹云隐闭着眼使劲的揉了揉太阳穴,罢了,一件一件事情来吧。再睁开眼睛时,丹云隐眼中一片清明。

    锦冬上前两步,“小姐昨夜都有些没睡好,不如奴婢现在去帮您把床铺了,先歇息一会儿。”

    丹云隐淡淡道:“不必了,我随便歇一下便可,你带着锦夏去殿口看着,若是谁来找再进来叫醒我吧。”

    昨夜不知为何有些睡不消停,今天早上严氏上蹿下跳的,也是睡不消停,仔细看还能瞧见丹云隐眼下有些青黑。确实是要好好养养精神。

    锦冬应和,带着锦夏便去殿门口守着了。丹云隐慢慢挪动到床边,随手将被卷推开,直接理了理衣襟躺下了。

    萧君阙满头黑线的卡着杜青,听着尽职尽责的暗卫长汇报:“丹小姐路上遇见了六皇子,只是寥寥几句话便走了,丹小姐十分客套的谢了那日六皇子想要相救的意思,然后便去了寝殿…”看着萧君阙还没有要停的意思,十分忠心耿耿的暗卫长继续道:“属下就看见丹小姐赏了奴才,叫带着的两个婢子守着殿门口,自己便去睡了。”

    然后忠诚的暗卫长被暴躁的太子殿下直接一脚踹在了屁股上,杜青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萧君阙怒道:“孤什么时候教你窥她就寝了!还不赶紧滚!”

    可怜的暗卫长糊涂的挠了挠头,“属下并未看啊…”看着萧君阙要吃人的眼神,杜青都不敢揉揉屁股便连忙道:“属下这就滚,这就滚。”

    萧君阙道:“滚了之后继续去看着。”

    在外面等着老大的杜一看着老大揉着屁股,一张刀削一般棱角分明的冷厉的脸上竟充满了一点不同寻常的神情,忍不住道:“老大,太子殿下发火了?”

    杜青一巴掌糊在杜一的肩膀上,“看什么看,还笑?以后再有看丹小姐的事情,全都你进去汇报!”

第033章 春猎(6)

    杜一可能并不知道忠心耿耿的暗卫长遭到了职业生涯的质疑——正常汇报,为什么还会被太子殿下讲呢?以前也不是没有全方位一直监视过某个人,果然,这个丹小姐真是不一般。

    这边暗卫长遭到了打击,欲哭无泪,而那边丹云隐却睡得安稳,梦里很温暖,有娘亲温婉的笑,她腻歪在娘亲身边,捧着一碗热乎乎的桃羹,身上却好像穿着萧君阙赏的那件锦衣,她正要喝的时候却天旋地转,手也止不住抖着,她总觉着这是最后一碗不能洒掉,可剧烈的抖动却让她抓不住那一碗桃羹,眼睁睁看着摔碎在地上散了一地,再抬头娘亲温婉的笑和清秀的脸变成了青白色,嘴角还有血渗出来。

    丹云隐是被锦冬摇醒的,猛的一惊坐起来,眼里充满血丝,哑声开口道:“我这是睡了多久?”

    锦冬看着丹云隐满额都是汗的样子,心疼的替丹云隐拍了拍背,又替丹云隐将枕头竖了起来,方便丹云隐靠着,“是奴婢错了,见叫小姐几声小姐未答应,便想着快点叫醒小姐,小姐可是魇着了?小姐已然睡了小半天了,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

    “小半天…?可是有人来找?”丹云隐开口,声音仍是沙哑。

    锦冬摇摇头,“只有太子殿下午间差人过来,听说小姐睡得正香,特意吩咐了别吵醒小姐便走了。只是晚间皇后娘娘差人传话,说是可去长乐宫用膳。”

    丹云隐点点头。锦冬忙道:“奴婢帮小姐梳妆梳妆,宫中奴婢当真心细,东西一应俱全。”

    丹云隐颔首,坐在铜镜前,任着锦冬帮自己梳妆。锦夏踏进屋内,忙忙活活开口道:“小姐,您可是不知,今晚长乐宫可热闹了。”

    “恩?”

    锦夏不敢卖关子,“就刚刚,长公主差人来,说是晚上长乐宫人怕是多了些。”锦夏说罢,忿忿道:“皇后娘娘传小姐,怎的后宫嫔妃这般好信儿?”

    丹云隐淡淡开口道:“锦夏慎言。宫中人多眼杂,哪怕只你我锦冬三人,也要慎言,况长公主的人还没走远罢?以后你这毛病该改改,宫中不比府里,行差踏错,都要被人拿捏讲论。”示意锦夏去将殿门关好,锦夏受教,又仔细的看了一圈,然后才走回丹云隐身边。

    “也罢,是太招眼了,长公主亲自带着进宫便是为了带去明日的春猎,第二次的春桃宴后妃吃了瓜落没能出席,只有皇后和一个周贵妃有资格去了,可不是得一个个伸长了脑袋想看看我是何方神圣吗?倒真是高看我了,”丹云隐轻笑着摇摇头,“愿意去讨个热闹便讨个热闹吧。”

    这些后妃,也怕是想观望观望,别人口中丹云隐与萧君阙颇有几分交情,这几分交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宫里的人都各怀鬼胎,稍有不对,他们的谋划也就要越发快,越发提上日程了,若是这嫡女与萧君阙不行,说不准还能捡个便宜自己捞到相府的支持,若是太好,那可是没办法也要想办法,拼着也要把丞相一脉和萧君阙撕开。

    前朝和后宫,但凡想要那个位置的,谁不是这样想的呢?前朝和后宫,也是不分家啊,丹云隐冷笑,摸摸自己的发鬓。想不到没等进东宫呢,她就要把这些魑魅魍魉看个遍儿了,只是应该也翻腾不起来什么浪花,毕竟是在长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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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乐宫中可谓是言笑晏晏,只是言笑有几分真切便说不得了,无非是虚与委蛇,你来我往,这个看不上那个,那个又在背后絮絮叨叨。

    皇后坐在主位上,淡淡笑着,端庄得体,刚遣了人去禀了皇上,皇上竟也摆了摆手便同意了,也未说自己要来,只是说后宫嫔妃聚在一块亲近亲近也好。皇帝倒是不太在意他的后宫,他一心专宠的只有德贵妃一个人,像这种后妃们聚在一起,又添了个相府的女儿,他便不甚在意,怎样都可,哪怕知道太子一定会去,皇帝倒是也乐见其成,倒是还盼着这帮后妃尤其是有儿子的,好好睁大眼睛看看,替他阻阻,给他个理由不让丹云隐与萧君阙走到一块。

    春桃宴上,皇帝又不是傻子,皇后看中了丹云隐,萧君阙也有意,皇帝疼爱萧君阙不是假的,可疼爱萧君林就是假的吗?尤其是从十年多前开始德贵妃是越来越受宠,也是越来越得圣心,萧君林也不是个资质奇差的胚子,又不似萧君阙那般又是战功又是政绩,儿子眼看要比老子呼声高,这是哪个皇帝能忍得住的?

    皇帝是个父亲,但首先是个皇帝。随着萧君阙越来越得心,自己年岁越来越大,就越发有些按捺不住对萧君阙的忌惮,尤其是萧君阙行事之果断老辣,就看的出不是个好惹的主,以后能善待德贵妃和萧君林和诸多皇子吗?虽然这几年萧君阙似乎也察觉到了皇帝有些恹恹的,早已暗敛锋芒,可是十几岁的萧君阙那般风华无双的样子早就刻在了老皇帝的心上,是一根暗刺,虽说不起眼,可到了某些关头就会忍不住狠狠刺一下,让老皇帝的心是左摇右摆。

    萧君阙看似风光无限,现在仍是稳稳坐着太子的宝座,可真的如一切那般平静吗?自然不是,背后腌臜翻腾的事情多了,不然前世怎可能有废太子?

    萧君阙的处境并不是那样顺遂,前世既然废太子废的那般痛快,虽说春猎上的弑君之罪是日后让老皇帝痛废太子的主要罪名之一,可是那是德贵妃母家靖远王府递的证据,皇帝无脑宠着德贵妃和萧君林,难道不会仔细想想吗?想来也是萧君阙早年太过招眼,遭了老皇帝的忌惮。

    丹云隐行至长乐宫门口,发现萧凌云竟然站在门口踱步,丹云隐行至长公主身前,关切道:“长公主怎的在外面站着?晚上天头凉,春寒料峭的,仔细着凉。”

第034章 春猎(7)

    萧凌云看见丹云隐来了,浑不在意的摆摆手:“这帮人忒啰嗦,虚与委蛇的,本公主听着头都大,想着还不如出来透透风来的自在。”萧凌云顿顿,“这一天本公主可是没闲着,跟着母后看了看明日的安排,又拉了会家常,可恨顾灼阳那小子竟来找本公主絮絮叨叨了好久,本公主拗不过他,还浪费了一下午给他熬糖块,竟无法抽身去看你,索性阙儿跟我说,你在休息,本公主这才宽了心。”

    丹云隐笑道:“长公主实在过虑,倒是给长公主看笑话了,相府的寝具当真比不得皇宫几分,臣女睡得舒服,也是忘了时辰,还想先跟长公主请罪呢。”

    萧凌云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擎等着以后多享受呢,你这丫头倒是可爱,我们进去罢。”

    走进长乐宫,丹云隐和萧凌云对着皇后行了个礼,丹云隐又给嫔妃请了安,皇后看着礼数十分周到的丹云隐笑意盈盈的道:“快起来,好孩子,来这边坐。”

    德贵妃安知霜看着皇后与丹云隐亲昵的样子,心里一阵膈应的不爽利,被皇帝惯出来的骄纵更是让她直接阴阳怪气的开口道:“皇后娘娘与丹丞相的爱女可真是亲厚,看着皇后娘娘都替她把礼免了,臣妾还真是奇了。”

    皇后收敛了笑意,却也没有生气,只是不咸不淡的回道:“今日本宫还没收到妹妹抄写的《女诫》呢,妹妹可是来长乐宫时忘了一并带来?”皇后都懒得搭理德贵妃,恃宠而骄惯了,也是这般没规矩惯了。

    德贵妃一句话被噎住,今年春桃宴是她抢了皇后的活,莫名其妙出了乱子也算是倒霉,所以也是打心眼里对这丹家嫡女不舒服,毕竟正是相府夫人突然好死不死的在春桃宴上去了,砸了她的差事。皇后偏偏还提这件事,这就是摆明了给她难堪!明知皇帝没有什么责罚,只是罚她禁足抄写《女诫》,每日交给皇后一份,她今日还远远没过禁足的期限,可是却跑来了长乐宫。

    思及此,德贵妃语调拖沓不屑道:“臣妾今日是糊涂了,想着长乐宫热闹,来的匆忙,也就忘记了。”

    皇后又笑了起来,对着德贵妃点点头道:“无妨,明日补交两份即可。”说罢就转向丹云隐,柔声道:“本宫听凌云说,你们今日在御花园看花了?宫中风景可好?”

    丹云隐道:“自然是极好的,长公主可是陪了臣女看了好一会儿…”

    这边皇后和丹云隐拉起了家常,萧凌云也能插进几句话去,其他嫔妃面面相觑,德贵妃最是不屑,嘴角撇撇,就差翻了个白眼,一扭身便端起了桌上的茶,却被烫了舌头,跳脚惊叫道:“这是哪个备的茶!想要烫死本宫不成!”

    德贵妃身旁的奴婢瑟瑟发抖的就应声跪下,泪眼婆娑的连连磕头,忙就要解释,刚一开口就被德贵妃厉声喝止:“你个贱婢还想说些什么?找些什么借口来糊弄你的罪过!”

    那奴婢豆大的泪珠就往下滚,知道今日是在劫难逃了,也不敢再解释了——分明是德贵妃刚刚在丹云隐来之前尝了一口茶,说不喜温酸梅汤,须得用烫水晾好了的新茶才行,天知道德贵妃直接就拿起来那备着正在晾着的滚水,怪也怪那杯子质地太好,不显热。

    丹云隐抬眸看了看这变故,皇后也看向了德贵妃。

    德贵妃脸色铁青,舌头摩挲了一下上牙膛,疼的嘶嘶吸气,“来人啊,把她给本宫拖下去打死了。哎呦,痛死本宫了。”德贵妃攥攥手里的帕子,用帕子嫌恶的点了点那奴婢。

    皇后正要开口,简直荒唐,贵妃在皇后的宫中处置皇后长乐宫中的奴婢,这是什么事儿?再无规矩,也不能把手伸到长乐宫里明面上处置吧?交给皇后处置也就罢了,偏偏要问一下皇后的意思都没有,伤到贵妃无论其他任何缘由婢子都要负责任,可怎么处罚她这个皇后还活着呢!

    萧凌云的脸色更是不好看,这个德贵妃嚣张跋扈的很,素日里就喜欢与母后顶撞,只是父皇宠着…萧凌云磨了磨牙。

    只是一个声音打断了这一切,萧君阙信步迈进来,“贵妃娘娘好兴致,女子贤良淑德,贵妃娘娘切莫如此劳心费力,有时间不如多抄写几遍《女诫》,父皇听了想必也欢喜。”萧君阙沉声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后点点头,示意萧君阙免礼。

    “即是一个不起眼的婢子,那边拖出去,省的在这里碍贵妃娘娘的眼。”

    几个太监连连称是,便将那哭泣的婢女拉了下去,那婢女长舒一口气,太子殿下并没有说要处置她。

    德贵妃冷声道:“太子殿下,这婢子可是伤了本宫,本宫抄不抄写女诫,又何时被太子殿下盯得紧了?本宫是后宫嫔妃,太子殿下…”

    “德贵妃慎言。堂堂正一品贵妃,言行举止皆是后宫表率。若是人人都如贵妃娘娘今日这般,岂不是皇家失格,岂不是老祖宗的规矩体统失格。”萧君阙继续沉声道,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德贵妃脸色铁青,“难不成本宫还没有惩治一个贱婢的权利?”

    萧君阙眼皮子都未抬一下,而是弹弹衣袖慢条斯理的走到皇后身下的位子上,和丹云隐坐了个对面,在这落针可闻的宫殿里,萧君阙不浓重却带着千钧雷霆气势一般的话彻底让德贵妃闭了嘴:“贵妃娘娘自然是有权利,只是皇后娘娘是六宫之首,皇后娘娘发落,岂不也是圆了贵妃娘娘的权利?”

    德贵妃怄了口气在胸口,愤恨的坐下,好不容易才顺下了这口气,憋的胸口发闷。这些年来,她也是被这六宫之首四个字折磨的头大,到底凤印在人家手里,到底东宫里住着的是萧君阙。想着就觉得心里更不舒服了,好不容易顺下去的一口气又忍不住开始翻腾。她这般受宠,到底还是个贵妃,还不是皇后。

第035章 春猎(8)

    而萧君阙身为太子,若是在这种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家宴上,萧君阙自然有权利敲打嫔妃,只是萧君阙极少多言,几乎每次说必然是因为触动到了皇后。

    倒还真是个孝子。德贵妃狠狠的在心里啐了一口。

    皇后正色道:“妹妹也消消气儿,本宫自是会好好严惩,今日既各宫姐妹都聚在了长乐宫,便要好好热闹热闹,本宫临时叫了歌舞班子,还不传。”最后一句,皇后对着身旁的奴婢道。

    丹云隐吃的倒是很香,也没有食不知味,若是前世,现在的她已经在打算如何为萧君渝筹谋了吧,那可真是难熬的日子啊,吃不好睡不香,哪像现在。丹云隐忽然看见萧君阙正把玩着小小的精致的酒杯,目光盯着她本该戴着玉佩的腰间,又放下酒杯,拍了拍自己的腰间,见丹云隐瞧过来,抿唇笑了,举起小酒杯,一饮而尽。

    丹云隐不知为何,有种不好意思的感觉,只是今日长乐宫听说嫔妃都到了,实在是不想戴着玉佩来,说不准还要惹是生非。丹云隐一眼就看见了她送给萧君阙的玉被萧君渝佩在腰间,便拍了拍自己的袖袋,虽说没佩着,但丹云隐鬼使神差的将玉佩收进了袖袋里的荷包里。

    丹云隐也端起小酒杯,抿唇笑着回了萧君阙一杯,一饮而尽。却没想到长乐宫里的酒可不是春桃宴上那度数低的很的桃花酿,虽说醇香,但却忒呛人,丹云隐咳了两声,狼狈的夹了一筷子菜便塞进嘴里,没想到却是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还混着点姜丝,丹云隐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但又不好吐出来,便竭力的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没嚼便囫囵吞了下去。

    萧君阙挑挑眉毛,他倒是理解丹云隐来长乐宫有这么多嫔妃不佩着玉佩,毕竟白日里丹云隐还是佩了的,只是还是有些不爽罢了。便是存着心逗丹云隐的,因长乐宫中的酒可不是什么适合小女儿痛饮的酒,乃是他从关外带回来的上好的马奶酒,母后竟然意外的喜欢,便将整个宫中都换了这种酒,虽然不适合女子大口饮,但是细酌起来别有一番滋味,想着丹云隐看自己一饮而尽,必然会回一杯,没想到看着竟这般好笑。

    看着那刚饮了烈酒带了点绯红的面颊,慌张的随手夹了口菜便瞬间变得凄苦的面容,那仿佛恨不得一口吐出来的样子,萧君阙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看起来倒是不喜欢吃鱼,还是不喜欢吃姜?或是两者都不喜欢?

    萧君阙忍不住又倒了一杯酒,喝了一杯。丹云隐幽怨的看了一眼萧君阙。她两世倒是从不知道,萧君阙还有蔫儿坏的,捉弄人的一面。

    一顿晚膳很快便过去了,各宫嫔妃倒是想留下,毕竟丹云隐从来便在和皇后拉家常,等安静下来了丹云隐也未说过话,和皇后拉家常的时候嫔妃们也是拉家常,也听不清什么。不过单观丹云隐的容貌,清冷如谪仙的气质有些让人转不开头,如清风朗月般让人舒服,一张脸也算得上是绝世,虽然瘦削,但难掩风骨,嫔妃们自然想多观望观望。

    不过皇后可没这个心思,皇后不欲多留人,饭后也就闲话了半刻钟,便要下逐客令了,识相的嫔妃也就自己主动告退了,剩下的见了也纷纷起身告退。不大一会,长乐宫里就清净了下来。

    丹云隐听的是腻歪,一个女人如一只鸭子,这后宫里的女人一个就顶的上八九只,叽里呱啦的倒是也不嫌烦。说来说去,没孩子的就是皇帝今日赏了什么明日给了什么,有孩子的就是你孩子没我孩子聪明没我孩子机敏。

    说到底,这种场合,怎会有人露半分心机呢?

    丹云隐闲闲的起身,看着萧凌云也要告退,便也起身告退了。

    皇后点点头,“本宫倒不是不想留你们,只是明日春猎,起的早,又是舟车劳顿,你们也早些休息罢。”

    萧凌云颔首,“母后,今日儿臣便歇在偏殿了,酒足饭饱,走不动了。”

    皇后笑道:“你这孩子,竟会耍赖皮。”又对身旁的婢子道:“你去送隐丫头回去罢。”

    萧君阙起身,“时候不早了,母后和皇姐早些休息,孤送她回去便可了,无须母后操心。”

    皇后道:“你倒是会给本宫省心,罢了,去罢。”皇后略一思索便点头,反正今日众嫔妃也见了她与丹云隐有些亲近,萧君阙和丹云隐眉来眼去,早晚是要面对这些的,也就不必要遮着掩着,也藏不住,倒不如大方些,免得坏了两人独处的机会。

    待萧君阙和丹云隐出去,皇后坐在主位上,任萧凌云给自己捶着肩,思索着,总而言之,皇后到底还是觉得丹云隐和萧君阙凑一对,对萧君阙登上皇位大有裨益,既如此,皇后何乐而不为呢?眼见这些年萧君林越发讨皇上喜欢,即便阙儿已经敛了锋芒,老皇帝恐怕还是要想着阙儿几年前那个锋芒毕露的样子吧?

    要说皇后还真是了解皇帝。

    皇后慵懒一笑,眼底一闪而过的城府几不可见,更是无人注意到。

    萧君阙送丹云隐回去,等到了殿门口,突然道:“你明日戴着那玉佩。”

    丹云隐诧异的看着萧君阙。

    萧君阙轻轻拍了拍丹云隐的脑袋,“孤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无妨,便是教别人知道最好。”

    萧君阙怕丹云隐想些别的什么,又补了一句:“孤不喜欢别人或窥探,或觊觎。”

    丹云隐笑了:“臣女遵命。太子殿下放心,臣女又不是什么物什,别人想窥探觊觎也窥探觊觎不到,臣女可是会跑的。”

    萧君阙满意的点点头,大手一挥便走了。在暗处的杜青是瞠目结舌,杜一的表情也是如出一辙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这还是那个素来冷漠的太子殿下吗?暗卫长和副暗卫长觉得,春天真的到了。

    丹云隐好笑于萧君阙这个霸道的态度和占有欲,看样子她对萧君阙的了解也有些少,她竟不知道萧君阙还会如此。

第036章 春猎(9)

    一晃一宿就过去了,丹云隐睡得也不算是特别安稳。估摸也是白日里睡多了,晚上起夜了几次,但所幸第二日早上没顶个乌黑的眼眶子,要不然倒教人笑话了。

    丹云隐暗暗的想着,有些自嘲,倒教人说出去,可是经不起夜宿皇宫的大恩呢,兴奋的一夜没睡。

    苦哈哈的起来任着锦冬和锦夏如摆弄布偶一样摆弄自己,丹云隐瞄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今日还算不错,比起小女儿的样子,倒是英姿飒爽,干净利落了不少,眼见锦冬还要往自己头上添点珠翠,连连摆手,打个哈欠道:“不必给我簪那些了,今日便是利落一点,只缀着这几个钗子都觉得腻歪。”

    锦冬无奈的停手,“小姐,再怎样也是权贵云集的地方,您也不能太素净了呀。”

    丹云隐笑笑:“有甚么素净的,花枝招展的去春猎,不是讨人嫌。”

    而丹云灵正在相府里挑来拿去,捡的手软,嘴里不带好奇的嘟哝:“甚么衣服,如此粗陋,怎配的上本小姐?”

    绿浓眼见着时间一点点流逝,硬着头皮对着丹云灵劝道:“小姐快走罢。老爷本来就是求了恩典方允了您去,若是去晚了,岂不是…”

    丹云灵剜了一眼绿浓,“你说的什么话?”

    绿浓叫苦不迭,这二小姐有一点不好,便是忒不把他们这些奴婢当人,也就是她,母亲是老夫人以前身边的婢子李心容,又讨巧了一点,才堪堪没有被丹云灵动辄打骂,但也绝不会有什么舒舒坦坦的日子过,哪天不得小心捡着丹云灵乐意听的话说,如今看着丹云灵又是有些不乐意,绿浓的心里是真的苦哇,丹甫阁好容易求了圣上,说是幼女贪玩,也想去看看,皇帝知道萧凌云把丹云隐接进宫了,自然乐不得丹云灵也入宫。

    老皇帝答应的痛快,可不是想着两个人一起在,再添个人,再搅搅局,更好省的萧君阙和丹云隐成了。

    绿浓唯唯诺诺道:“奴婢不敢,只是老爷说春猎晚些时候便要封围场,奴婢慌了神,是奴婢错了。”

    丹云灵挑挑眉毛,“是本小姐忘记了。倒也真是,那丹云隐今日指不定又穿了什么好东西,可怜本小姐只能在这一堆粗制滥造的货里面挑来挑去,哎。”丹云灵长叹一声,烦的心里闷得慌,“你替本小姐随便拿一件算了。”

    绿浓谨慎的看着这一堆衣服,挑了一件看起来最秀丽的,穿在丹云灵身上衬的丹云灵婀娜多姿,仿佛弱柳扶风,丹云灵颇为满意的看了看,拍了拍裙角,这衣裙飘逸如风,倒是也算好看。

    绿浓拍马屁道:“小姐真是穿什么都好看,奴婢看就算这些是粗制滥造的,小姐也能穿出御造金织的样子。”

    丹云灵颇为受用,难得夸了绿浓一次,“想不到穿上竟是如此,你这眼睛倒是够尖。”

    等主仆两人出发的时候,丹云隐也恰要出发了。甫一出来就见了萧凌云的仪仗停靠在殿门口,萧凌云撩开帘子,对着丹云隐言笑晏晏道:“精神不错,今日可有的累的。”

    丹云隐笑道:“托长公主的福,希望臣女可别累的直不起腰来。”

    萧凌云开口道:“本来是想着再遣个车来接你的,只是本公主想想,还是与本公主同去罢。”省的丹云隐被什么人缠上。

    萧凌云吩咐春晓道:“春晓,你去告诉不必遣车来接丹小姐了,本公主与隐丫头同去。”

    春晓领命而去,丹云隐温声道:“臣女真是受宠若惊,也恭敬不如从命了。”丹云隐如何不知道萧凌云的考量。

    一路行至猎场,丹云隐觉着身上有些冷,忍不住紧了紧衣服。萧凌云看着,笑着对丹云隐说:“你倒是个怕冷的,可要一件斗篷薄氅?”

    丹云隐摇头拒绝道:“无妨,只是冷不丁儿的罢了,劳长公主费心了。”

    萧凌云娇笑:“你这丫头倒是乖巧过了头,与我怎的还那般生分?”

    看着萧凌云未称本公主,丹云隐的眸子暗了一瞬,一闪而过,快到令人根本看不清,“只是在外面,臣女不得不看着礼节,若是给长公主添了半分麻烦,臣女倒是要愧疚死了。”

    萧凌云含笑点了点头,“你这丫头怎这般讨喜,难怪阙儿看重你。”萧凌云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她腰间挂着的玉佩,掩嘴笑的真切。

    又聊了几句,已经到了该下车的地方,奴仆垫好了脚踏,萧凌云一下来便道:“今日猎场吹的甚么风,怎的这般冷,一下车更惊觉出冷来。”

    那奴仆俯身道:“回长公主,今日天气倒是骤变了些,奴才给您找件薄氅吧。”

    萧凌云摆摆手,“快去罢。且慢,你再去找件鹅黄色的大氅来,要合这个主子身的。”萧凌云指了指下来的丹云隐。

    丹云隐惊讶的抬头,没想到萧凌云又叫了一遍大氅,震惊之余心下有些温暖,不论萧凌云出于什么目的,这两日的相处,她真切的感谢萧凌云,也觉得到了萧凌云的好,言道:“臣女多谢长公主关怀。”

    萧凌云道:“又生分了些不是,本公主瞧着你身子这般瘦削单薄,若是给风一冒,定是得难受几天。”

    丹云隐抿唇,笑意温柔。

    待穿好了大氅,丹云隐竟想起来前世那件大氅,毛里不匀,一个皇后过冬的大氅毛里不匀,而今她却穿着做工精良,如此轻便还蓄里子蓄的匀称的大氅,这般想来,前世倒过的是什么日子,在那冰冷的皇宫里,活的连条狗都不如,奴才都看颜色下菜碟。

    说说笑笑,却出现了个拦路的,萧君林瞧见,快步的上前,趁着萧凌云和丹云隐离皇后还大远着,拦下二人开口道:“皇姐今日可真好看。只是这位不是丞相的嫡女,怎的和皇姐一起来了?”萧君林笑的倒是温和,只是看起来就跟一只笑面虎一样,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吹的那股子风,这般亲近的,萧凌云忍不住都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第037章 春猎(10)

    萧凌云甚至都有点忍不住想给萧君林扔个白眼,然后丢下一句关你什么事,只是不能,压了压声音道:“几日不见,三皇弟的嘴可真是跟抹了蜜一样甜,若是说隐丫头的话,路上碰见了,本公主便带着一起来了。”

    萧凌云话说的简短,一句话都不想跟萧君林多说,便向前面走去,甚至没有想听萧君林接下来说的话,只是萧君林是打定了主意要多腻歪会,又晃了几步拦住了萧凌云。

    “三皇弟还有何事?”萧凌云有些不耐。

    萧君林慢慢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母妃说昨日宴上见着丹小姐喜欢,只可惜昨日忙着休息,便也想着不多言,今日便想叫丹小姐上去亲近亲近。”

    萧凌云就差直接一口啐在萧君林的脸上,什么亲近?一个后妃跟一个臣子的女儿亲近个什么劲儿?更何况这没眼子的看不出来太子妃的位置属意谁了吗?萧凌云心中冷哼,就是知道,所以才非要找不痛快,才非要争吧?

    丹云隐看了看大氅,完美的遮住了腰间的玉佩,便主动上前一步,撩开大氅,双手伸出恭敬的行了个礼,“臣女省的,只是眼下围猎便要开始,臣女等着围猎结束再去拜会德贵妃娘娘。”围猎结束你还能抓到她的影儿?丹云隐心中冷笑。

    萧君林一眨不眨的看着丹云隐,看见那莹白如玉的纤纤细手伸出,而又看见了另外一件东西——玉佩。萧君阙不离身的玉佩。

    萧君林几经压了压,还是没压住火气,感情就算不是萧凌云一个劲的把俩人往一块凑,不是皇后看上了,萧君阙和丹云隐也是两情相悦了?这么大个信物明晃晃的挂在腰间,还要更明显一点吗?萧君林只觉得头脑发热,丹云隐言谈举止还是长相气质,可是足足的吸引了他,这般美人便不是丞相嫡女他都愿意纳了,而这就跟萧君阙定下了?!

    他萧君林从小不也是要什么有什么,不就是皇后生了萧君阙是个嫡子比他早几个月,便巩固了地位吗?!仅仅只是晚了几个月,自己的母妃便因没有诞下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个皇子无法撼动有嫡子又是贵子的皇后,那萧君阙更是坐了太子之位太久了!他差什么?现在好容易看到个美人,都是被人家捷足先登的。

    萧君林想想牙根都痒痒。

    “丹小姐还是先来罢,母妃急着,若是春猎结束之后,母妃乏了,便休息了。”萧君林这话说的就不甚客气了,哪怕是萧凌云,也不能硬拦着,所以萧凌云刚刚不欲多言,想直接走掉,萧君林总不能死缠烂打吧,毕竟德贵妃受宠在那呢,又不是别的什么无理取闹,看见个女孩子有眼缘,想聊几句还不让了?

    看着眼前人跟被踩了尾巴惊叫的狗一样,也顾不得装什么谦和有礼有些恼的样子,丹云隐倒是有些想笑。

    “三皇子殿下,臣女素来不知德贵妃喜好,嘴又不巧,怕是会惹得德贵妃娘娘厌恶。若是坏了今日娘娘心情,那臣女真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萧君林压根不听,仍道:“本皇子见丹小姐和皇后娘娘相处融洽,可是巧舌生花。”

    萧凌云一忍再忍,德贵妃焉能与母后相比?

    萧凌云想着到底如何才能堵住萧君林的嘴,萧凌云虽然嘴巴毒行事强势,但毕竟德贵妃会吹枕头风啊,她再受父皇喜欢,也架不住被说成皇后教得不好。

    丹云隐思索了两下,甚至有些想直接呛两句萧君林,这人忒不识好歹,哪有这般明面上非要争的?

    丹云隐正要开口,那边却走来了一个人。

    一身戎装的萧君阙慢慢走过来,打破了这僵硬的氛围:“皇弟可是让孤好找,春猎已经开始了,那边已经进去半晌了,怎的三皇弟还在这里?”

    萧君阙不着痕迹的将丹云隐挡在身后,丹云隐也十分乖巧的往萧君阙身后挪了两步。

    萧君林皮笑肉不笑道:“这不是皇兄也没去呢…”

    萧君阙仍然是一副淡漠的样子,“孤去年,春猎秋狩,都居了前位,自是不差一时。”

    春猎和秋狩倒不关他聪明与否,若是事事都差了,他这太子也是做到头了。说是前位,实则是第一名。而萧君林虽然也是习武的老油子,但还是比不过萧君阙这前些年甚至上过战场的本事,萧君阙又把控的很好,不会超了萧君林太多,是以,萧君林第二的位置还没变过,只是对手比自己还没多多少,就觉得有些难受了。

    “那可就占了皇兄一个便宜了,那就先行一步了。”萧君林袖子一甩,怒气冲冲的转身走了。萧凌云翻了个白眼儿,拉着丹云隐对萧君阙道:“阙儿也快去吧,看那个样子,若是今天不赢了你,感觉都会活生生气死过去。”

    丹云隐嗤笑:“有争之心自是难能可贵,只是这个样子真是忒不体面。”

    萧君阙点点头,转过身对丹云隐道:“去母后身边待着罢,一会父皇才出发,孤也先进去了。”

    丹云隐和萧凌云道别后便向皇后那里去了,丹云隐的眼皮子却一跳。

    好容易到了皇后身边的座位,刚坐稳,丹云隐眼皮子跳的却是越来越厉害。

    皇后对丹云隐道:“隐丫头在想什么呢?”

    丹云隐回道:“臣女只是在想,这天气这么冷,变化的真快。前些日子还春光融融的,今日就冷下来了。”

    皇后点点头,“你若是身上衣服还薄些,可再唤你身旁婢子给你添些。瞧着你瘦削,想来也是受不得冷的。”

    丹云隐笑着谢恩,却有些心神不宁,有一搭没一搭的与萧凌云聊着,心里突突直跳。

    心念电转之间,丹云隐终于知道哪里有些不大对了。皇帝不大对,前世皇帝不是一早和皇子一起进去的吗?怎的现在还在这里?刚刚萧君阙便说皇帝一会才进去,那究竟是皇帝临时起意晚些进去,还是萧君阙进去的早?不,也不可能。

第038章 春猎(11)

    唯一的可能就是萧君林和德贵妃在拖着皇帝。萧君林想带她去见德贵妃,而前世皇帝早进了猎场自是只有德贵妃一个人,而现下皇帝根本就在德贵妃身边,她若是真被萧君林带去了,恐怕德贵妃再娇笑着说她几句好,再言及萧君林未婚,日后多吹吹枕头风…可真是个好开头啊,可是能为萧君林铺个好路。

    看着皇帝在德贵妃身畔坐着,与德贵妃说些什么,德贵妃小心翼翼的捧出一张布制的平安符,“这可是臣妾亲手绣的,皇上可得佩在身上,”德贵妃惊喜的指着皇帝腰间,眉开眼笑,“想不到皇上竟还留着臣妾去岁秋狩给皇上绣的平安符。”

    只见德贵妃安知霜柔情绰态,媚于语言。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当年一手玉琵琶冠绝玉京的美人仍是不老,一张脸仍是玉面芙蓉,这般娇笑起来如同二八少女。

    只是春猎穿着这等华服…皇后暗自摇头,也罢,若是不出点什么风头,也就不是安知霜了,真是万万想不到,安知霜的命倒是好得很,皇帝只见了一次靖远候的嫡幼女,便是神魂颠倒,纳进了后宫,宠冠六宫。

    丹云隐心里直打突突,起身对皇后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女约莫是昨日没睡好,有些胸闷气短,想去走走路顺顺气。”

    皇后点头,“去罢。”

    萧凌云看着丹云隐,有些不解。来的路上,明明还精神的很。

    丹云隐叫了身旁的奴婢叫着跟着,锦冬锦夏刚要跟上,丹云隐摆摆手示意原地等着:“你们又不识路,若是走丢了如何是好,再者我只是走走透透风,带这么多人有些不好。”

    等走远一些便对那奴婢说:“猎场可是只有一个入口?”

    那奴婢诺道:“有好几个入口,不知小姐…”

    “选个离殿下们狩猎最近的地方。”

    那奴婢不敢说什么,也不知丹云隐打的什么算盘,但是太子殿下和长公主的红人,可不敢怠慢,说不准这贵人是想进去找太子殿下来个偶遇,那奴婢脚下不停,嘴上却道:“小姐可要知道,猎场里面各位殿下忙着狩猎争夺猎物,一个看不清怕是会误伤小姐。”

    丹云隐道:“无妨。”

    丹云隐心里仿佛掀起来了滔天巨浪。她到底是个什么变数,残存的唯一一点前世记忆的优势已经越来越没用了,她不曾搭理萧君渝却和萧君阙牵上了线,原本应该至少活到几年后的母亲也突然去了,原本应该进了猎场的皇帝却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和德贵妃说话。

    难不成是因为前世,前世没有两次春桃宴,丹府里老夫人把控的紧,丹云灵又没有后来皇帝赏的鲛纱锦衣,也没出什么风头,就萧君阙那性子怕是正眼都没给她一个,所以相府里没有人和萧君阙皇后一脉搭上关系,所以太子妃一事遥遥无期,所以…春猎上的事,十有八九就是萧君林和德贵妃一手策划的吧?只是不是真弑君,怕是从这个时候就在想办法织罗罪名套在萧君阙头上了。

    只是这一世,她横空出现,那自然是要把她代表的相府一力收进怀里,顺便直接除掉萧君阙不是更好不过吗?毕竟萧君阙一直活着,与丹云隐便会有牵扯,到时候都知道丹云隐与太子有什么亲密关系了,再许给萧君林自然是没什么的,只是传言出去毕竟对萧君林的名声不好,什么夺人所爱,什么一个女子引的兄弟阋墙,也实在是难听的很。有更好的途径,何苦还非要牵扯到弑君之罪呢?

    皇帝一定会彻查,所以做的要更加隐蔽,更加小心,其中运作更是复杂,可是若是只有太子便容易多了——毕竟这些年了,对储君的暗杀少过吗?历朝历代,少过吗?

    丹云隐必须要去确定萧君阙的安危,哪怕知道萧君阙不是草包,哪怕知道萧君阙聪明的很,丹云隐也十分担心,越想越加快了脚步,到了猎场门口,丹云隐吩咐奴婢道:“你在这里守着便可。”

    那奴婢忙不迭的点头。

    丹云隐在猎场里焦急的寻找着,她是个巨大的定时炸弹,她会影响所有事情的轨迹,她一点都不想因为这个而对萧君阙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萧君阙看见丹云隐的时候,惊讶了一下,一向波涛不惊的脸上出现了动容的神色,亲自下马迎上了丹云隐。

    面前的人似乎在焦躁的寻找什么,一双美眸充满了忧虑,眉头紧蹙,丹唇也紧紧抿着。

    “怎的到猎场里来了?万一被人误伤了怎么办?”

    萧君阙看着丹云隐,忍不住开口有些责备道。也是太不把自己的安危当成事了,怎么好端端就跑进猎场里来了?

    丹云隐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对萧君阙道:“臣女就是心慌,眼皮子跳,担心太子殿下,便自作主张过来了。”

    萧君阙竟嗤笑了起来,“心慌,眼皮子跳?这和孤有什么关系。”话锋一转,“难不成隐儿觉着,自己的感受,会和孤牵扯在一起?”

    丹云隐讶异的看了萧君阙一眼,有些惊诧于他的称呼,没脸没皮的,竟然叫起了她…两人之间有一瞬间的静默。

    萧君阙没想到,下一秒迎来的是温香软玉的投怀送抱。扑上来的人身子很软,自他长大之后从未如此近距离的触碰过一个女子,更不知女子的身子竟然这般柔软,撞在他的戎装上都震荡到了心里,带着有些清新好闻的冷木香味,就像是今日这身装束一般干净利落,纯粹透彻。

    然后就是不知道丹云隐哪里来的力气,狠狠一把将萧君阙反手甩到了自己身后,两人换了个个儿,丹云隐狠狠的把萧君阙重重的推了出去,推的萧君阙甚至踉跄几步险些站不稳。丹云隐也不知自己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噗嗤一声,利器入肉的声音格外刺耳。

    那形状好看的唇瓣慢慢张开想要说些什么,被血呛了一下,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丹云隐竭力张口想说话,被呛的更厉害,白衣染血,“快…走。”

第039章 春猎(12)

    不知从哪里来的冷箭,丹云隐本就警觉,听见那边竟有破风之声,仔细一看有个不起眼的人缩在树后,竟在弯弓搭箭,而另一个暗影飞窜而去就要打掉他的弓箭。

    萧君阙的瞳孔皱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眸子是如此猩红,眦目欲裂,眼里除了面前的人再无其他。

    白衣呛血,形销骨立。

    萧君阙冲上去,抱住了要倒下的丹云隐。那边暗卫长提着刀过来都没听见,只是抱着丹云隐,“你是想死?孤不准,孤告诉你,你若是死了,孤便大张旗鼓的去相府提亲,去娶你的庶妹,待来日定会助丞相位极人臣,你忍心死?你若撑住不闭眼,孤等你大好就去求个恩典,接你住进东宫。”

    丹云隐视线有些模糊,伤口钻心的痛,很不巧也很不幸,虽然她重活了一世,可她可能真的不是受老天待见的天选之子,这一箭贴着她的心口,她实在是说不出话来了。

    丹云隐有些想笑,竟也真的扯了扯嘴角,不知老天会不会垂怜再给她一世啊?可她这一世还没有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可若是萧君阙来受这一箭,若是万一也是中了要害,她岂不是连最起码的恩情都没有还明白,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她真的是太没用了,实在是太没用了,她该是欠萧君阙一条命的,谢他救了在凤鸾宫中垂垂迟暮的她,谢他在她最无能为力的时候替她报了仇。她下意识的就推开了萧君阙,她本是想让萧君阙更感激她的,只是没想到她还真是高估了自己。

    毕竟她真的,不是什么天选之子。她无非,只是一个凡人罢了啊。

    只是这人怎和前世的废太子一样,如此极端,如此辣手无情的,就不能跟她说些好听的话吗?丹云隐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想再说什么却只能呛出一口接一口的血沫子,“咳…太子殿下一定没哄过女子,如若不然…只是无论如何,真好,我是第一个吧,是第一个吗?”

    丹云隐的眸子有些失焦了,雾蒙蒙的,眼睛里没有眼泪,没有垂死时不甘心的挣扎,只有缱绻:“娘亲说好要再给我做碗桃羹吃的,她失约了,做女儿的没法子,只得去找她了。”丹云隐又咳了两口,咽了一口血沫子下去,像是回光返照一般。

    萧君阙哑声答道:“是。”

    杜青迅速从怀里掏出两小瓶药,“主子,这是九转散和金疮药。”

    萧君阙只听见了九转散,“还带了什么?”每年春猎秋狩暗卫身上都会带品质最好的伤药和一些药品,身为储君遇见这种情况是有很大几率的,以往从没派上过用场,今日用场是有了,只是不知有没有效。

    “孤带她回去,你们把人收拾好了,这件事之后孤亲自查。”萧君阙目露寒光,以往这些事实在查不出任何线索也就罢了,他也能猜个七七八八,无非是那么几个人里的某个,只是这次,他一定要把背后的人揪出来千刀万剐。

    萧君阙弃了马,打横抱好丹云隐,双手平稳,喉结却在颤抖,足尖点地便朝着皇家的住营地掠过去。

    丹云隐慢慢闭上眼睛,萧君阙哑声:“你不准闭眼。”

    丹云隐想说话却说不出来,这个人还真是横行霸道,之前那副什么谦谦有礼风光霁月的样子,都是硬生生装出来的吧。想来装的也是够辛苦了,真是有些可怜。丹云隐思绪纷飞,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觉着越来越冷,眼皮子也越来越睁不开了。

    是谁在吵嚷?

    已经不知道了。

    萧君阙匆匆抱着丹云隐行起轻功便到了营地,萧凌云定睛一看好悬没晕过去。仔细看了,才发现受伤的只有一个人,竟是丹云隐。

    皇后更是直接捂着心口道:“这是怎么了?阙儿…”就要起来去萧君阙身旁,眼泪沁在眼眶里。

    好在萧凌云小声道:“似乎只有隐丫头受伤了。”皇后才定下神,堪堪挽回了失态的样子。

    德贵妃讶异的掩嘴,又用帕子遮了遮鼻子,好浓重呛人的血腥味。

    “儿臣参见父皇,启禀父皇,猎场里有刺客欲行刺,恰丹小姐替儿臣挡了一箭,父皇,儿臣急去寻随行太医,先告退了。”

    萧君阙脸上难得出现了焦急。话说的简短,似是根本没有征得皇帝同意,只是说一嘴罢了。只是关怀则乱,人命关天,倒也是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只是德贵妃眼珠子一转,抢在皇帝面前开口,状作小女儿般依在皇帝胳膊旁,口中却是不客气,凌厉道:“竟有刺客?还不来人护驾?!”又道:“太子殿下如此失态,竟是口不择言了?所有随行的太医都是陛下身旁的,如太子殿下所言有刺客,岂有空闲功夫?!若是有什么,太子殿下担得起?”

    那几个太医本来早就想动,德贵妃这话说的,一双腿迈也不是,不迈也不是,只得看皇帝的意思了。一个是宠冠六宫几乎颠倒原则的贵妃,一个是太子殿下,真是让人难办,总不能明面上冲撞德贵妃吧?更何况说的还诛心,倒也真是冷漠,为了和太子殿下呛几句,甚至敢草菅人命。

    萧君阙压下了心底的出离愤怒,“德贵妃所言甚是,只是一个太医,还不至于如此地步耽误人命。”

    萧君阙本也想直接冲进御医的驻扎地的,只是御医都是在皇帝眼皮子跟前儿的,为的也是怕皇帝有一丝一毫的磕碰,他总不能二话不说直接把丹云隐甩在太医跟皇帝眼前吧?本来就是走个过场,一个嫔妃有何资格插嘴?耽误时间,便是耽误人命。暗卫只会做简单的止血和急救,可是这在心口附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伤着心脉,暗卫自然不敢贸然拔箭,还是要等专职的御医来。

    “规矩说的好,猎场里兵器无眼的,女眷除了接了命,谁能进去?怎的独独太子殿下巧了碰见谁了,抱着个血人就大言不惭的要调离太医,本宫倒是怀疑了…”

第040章 暗流(1)

    德贵妃还要张嘴说些什么,却被皇帝大手一挥阻止了,“自是人命要紧,还不赶紧去。”皇帝最后一句话是对太医说的,太医忙不迭一连应声:“快请太子殿下将人送至帐篷里。”

    萧君阙压下眼底的猩红,临走前深深的看了一眼德贵妃,只是那抹寒冷消失的太快,让人捕捉不及。

    逆孤者,该死。

    德贵妃冷不丁被萧君阙看了一眼,心里打了个哆嗦,明明只是很正常的一眼,却让她心底毛毛的,忍不住娇声开口道:“陛下,您可清楚了,眼下太子殿下可还未成婚,本来女子是不能进猎场的,谁知怎么就这么‘碰巧儿’的替太子殿下捱了罪受,若是这般细细想来,岂不是太不成体统,何况…”

    皇后冷笑两声:“何况人命要紧,陛下宽仁,德贵妃怎的还偏偏提那些没谱子没边际的话去了,难不成人命不比德贵妃口中的重要的多?”

    皇帝皱皱眉头,不着痕迹的拍开了德贵妃的手:“你是要多跟皇后学着些,识大体。”

    德贵妃脸色一僵,随即便想起来那再怎么着也是丞相的嫡女啊,何况照萧君阙所言,是丹云隐舍命救了他。

    皇帝听着也头痛的很,挑拨完萧君阙有别的心思,又光明正大的讲什么丞相的女儿心术不正意图偷进猎场勾.引皇子,到底是春猎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若是私底下如小女儿一般撒撒娇说说床边话也就算了,这般说,真是让人看见了,只觉着就着宠爱失了大体。

    果不其然,丞相掸掸袖子起身跪下,深深埋下头,肃声道:“臣御家不严,教女无方,但臣的女儿就算是再胆大包天,也断断做不出攀龙附凤违逆之事,臣请皇上明察此事,还小女一个公道。”

    丹云灵牙都差点没咬碎。又来了,又来了,这是父亲第几次帮丹云隐说话了?那个贱皮子玩意死了便算了,偷进猎场惹得一身麻烦也是她自己的事情。这几日虽然严氏左右仔细劝着她,言说丞相也是为了顾全丹府的面子,也是为了顾全丹甫阁自己的面子,只是丹云灵想不明白,做什么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丹甫阁该做绝的事,不是早就传遍玉京了吗?

    丹云灵恨恨的捏着掌心,状作乖巧的也起身跪拜。

    若是丹云隐看见这一幕,怕是要笑掉大牙。真是想不到,讨厌她讨厌进骨子里的两个人,居然跪着为她说话,倒也真是讽刺极了。

    萧凌云看来也是讽刺极了,御家不严是真的,只是那后半句的小女,让人作呕,再难看的事情丹甫阁不都是做过了吗?搞了半天,竟还是在乎面子的。只是面子里子一样糟,真是恶心。瞧瞧那丹云灵,心不甘情不愿的,还这般乖巧,也是难为她了啊。

    德贵妃心中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好一个丹甫阁还过来让她更难看,只是讪讪的闭了嘴,也不敢说话了。

    春猎自然是不能这样结束,那边搜猎场的御前军已经回来了,为首的跪道:“启禀皇上,臣在猎场中搜索,只发现一具杀手的尸体,应是太子殿下射杀的。”

    萧君林有些讶异的开口:“只有一具?”萧君林开口后就意识到自己不该开这个口的,连忙补道:“你们周全的搜过了?可是有甚么蹊跷?”

    侍卫长点头,又摇头:“臣等已仔细搜过,的确无任何可疑的人在了。”

    皇帝长叹一声,“我儿勇猛。既然刺客已销声匿迹,春猎便继续吧,御前军,加强巡卫。”

    春桃宴出了事,春猎又出了事,皇帝真是想停了这春猎都不能停,只希望这春猎和和平平的进行下去,可千万别再出什么事情了。这种日子接二连三的出乱子,实在是传出去皇家无德上天惩戒。

    皇后拍了拍心口,彻底松下了一口气,起身道:“皇上,臣妾去看看隐丫头,既是为阙儿受的伤,臣妾自是…”

    皇帝摆摆手,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没有。

    皇后也不气不恼。她还不知道皇帝打算的是什么吗,接二连三的春桃宴,春猎之事,还都是丹家这嫡脉牵扯进去了,皇帝自然不会有多开心,只是毕竟都是意外,丹云隐今日还是个替太子捱罪的功臣,怎么可能不赏不赞呢?帝王心术岂是一星半点,这其中弯弯绕绕可多了。

    好在春猎便这样和平的结束了,倒也没再有什么乱子,萧君林难得的捞了个第一名,皇帝终是发自内心的眉开眼笑了一回,看着萧君林射杀的猎物比其他皇子多的不是一星半点,笑的合不拢嘴道:“好好好,朕的儿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出息,来人,给朕重重赏三皇子!”

    德贵妃也在旁边巧笑倩兮,一家人好不热闹。

    皇后看了两眼丹云隐就回来了,皇后自然是不可不镇场子的,此刻倒是也没什么嫉恨的表情,只是也跟着夸了两句萧君林,适时提醒皇帝道:“可是要到传膳的时间了,明日还有臣子的春猎,陛下可是要养足精神?”

    皇帝点点头,朗声笑着,在帝王的欢心下结束了今日的春猎,“来人,把三皇子猎的这头鹿给朕做成炙,人人有份!”

    --

    这边萧君阙可不是这般欢心。萧君阙静静的守在丹云隐床边。太医小心翼翼的将箭拔了出来,看着萧君阙要吃人的眼神,连道阿弥陀佛,幸好这箭并未伤到心脉,看着唬人凶险,实则就是流的血多,而且太子殿下及时的糊上了一层极品的止血伤药,眼下只需要养好伤口,也无大碍。只是拔箭的时候,萧君阙死死皱着眉头盯着太医那颤颤巍巍风干橘子皮一样的老手,森然开口道:“你要做什么?”

    太医打了个哆嗦,后背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臣要将丹小姐的衣服褪下一些,不然…”

    萧君阙冷声道:“不然?”

    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深深觉着太医这职实在是太难干了,另一个稍年轻点的太医连忙道:“不用,臣不用,臣最擅这些箭伤。”

第041章 暗流(2)

    萧君阙阴鸷的扫了太医两眼,并未说话。太医小心翼翼的将箭拔了出来,带出来一串血,本来外层被伤药糊住的伤口又崩开了,太医根本就不敢看萧君阙的脸,硬着头皮道:“营地简陋,不知太子殿下身上还有没有上好的伤药,先将血止着,伤口好好将养着,即日回了宫里才更好后续治疗。”

    萧君阙摸了摸怀里,幸好杜青又硬塞给了他上好的九转散,否则他抱着丹云隐走的匆忙,心又焦,一时所有药在暗卫那,这样众目癸癸还真是不好直接叫暗卫出来拿药出来。

    那年轻的太医眼睛都要直了,这样贴近心口的箭伤,哪怕这位丹小姐是天幸,没伤到心脉,就是流血也要流去大半条命,早撑不到现在了,眼见那伤口外面居然被药糊住止了血,他好奇的是抓心挠肝的,所以刚刚直接抢了颤颤巍巍的师傅的活,只想近看一下那药粉,只是太子殿下可不给他这个机会,现在看见药粉本尊,太医心情复杂的面无表情的倒着药粉。

    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暴殄天物!九转粉,极品九转粉,可知那是千金难求一小捻?明明一小点就有止血的奇效,跟不要钱一样的糊上去,就是金银受得了这委屈,这九转粉的天材地宝受得了这委屈吗?

    小太医内心打鼓,不过这样一来,他有点想和太子殿下交个好,他没什么追求,只是很喜欢这些奇药。复了又垂头丧气,还是治好眼前人再说吧,他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太医,想扒上太子殿下,那是比飞上枝头变凤凰还难。

    萧君阙可不知道小太医在经历什么内心波动,只是看着那血渐渐被止住,松了一口气。

    “你若医好她,孤重重有赏,若是有半分差池,孤让你全家陪葬。”

    小太医打了个哆嗦。怪吓人的这位太子殿下。一点九转粉下去,有什么血是止不住的?

    “太子殿下,当务之急是给丹小姐找些平和一些的汤。”

    小太医看见师傅这么说,皱了皱眉头,“微臣觉着,得给丹小姐用些固本培元的汤药,关键要添株老参。”

    老太医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暗里连着瞪了那小太医好几眼,在太子殿下面前说这些有一定风险的事情,岂不是嫌活的久了?虽然是该大补,正常人也该大补,可谁都没有丹云隐的脉案,谁知道这位小姐平日里是个什么样子的,万一虚不受补,这不是自掘坟墓呢吗?

    萧君阙怎会看不出来老太医的那点小心思,对这个敢说话的小太医多了几分悦色,虽然声音依旧寒冷,“待回宫后,你去丹府照料着,应有脉案给你。”

    “微臣领命。”

    小太医欣喜若狂,这样不就意味着他可以和太子殿下搭上线了?看样子,看到些天材地宝药材的日子近了。谁不知道当初萧君阙征战西域,那可是得了皇帝不少奖赏,其中天材地宝,那都是小物什,不打眼儿。

    过一会皇后便来了,连带着萧凌云过了一会也来了,只是萧君阙匆匆的打发了二人,只言丹云隐需要静养,皇后担忧的看着,也只能长叹一句:“都给本宫仔细照料着。只是阙儿,你这般,不像你的性子…”

    萧君阙敷衍的点点头,便送走了萧凌云和皇后。

    萧凌云担忧的看了一眼母后忽明忽暗的神情,软语宽慰道:“母后何必说那些个事情呢,只要是阙儿高兴的,便随他去了,何况当时情急…”

    皇后又叹了口气,脸上忧虑不减:“本宫怎的还不知道这些浅显的道理。只是阙儿从小从未表现出这个样子,从未失态过,关怀则乱,哎,希望一切都是关怀则乱罢。本宫也是关怀则乱了。”皇后拍了拍萧凌云的手,任着萧凌云乖巧的扶着自己,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回到了春猎上。

    一个合格的储君,一个合格的皇帝,合该不该有短处的,尤其是这个短处,不能是人。皇后心下还是有些忧虑,对于萧君阙,必须慎之又慎,这是承载着她全部希望的孩子,若是别的皇子登基还好,只是她绝不会拱手让人的事情罢了,可是若是萧君林登了皇位,她皇后一系,谁都别想活下去。

    事已至此,也无回旋余地了。皇后抬头看看晴空万里的天空,只是风吹的有些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变天,今年的夏天,是热还是凉爽些呢?

    萧君阙静静的站在帐篷外的暗面,听着杜青的汇报。杜青几乎与帐篷暗面的阴暗融为了一体,让人乍眼一看都看不出来站了个人,“属下收拾了那些尸体,又仔细搜了搜,又勘测了一圈周围,发现了些异常。”

    杜青语速极快,“那些人鞋底缝里卡的泥土不太对,如果是玉京中人,不似会在那般地方卡进如此深厚结实的红泥土,且其中一人手上茧子不对,惯常用剑的手法应该与玉京这边不一样,如此推测,属下怀疑他们是日夜赶路从别的地方前来,鞋底都有些磨损迹象,应当是很匆忙。”

    萧君阙摩挲了两下手上的血玉扳指,冷笑一声,示意杜青可以先走了。

    红泥土,赶路而来,不是在玉京中习武,就是在远处,应是一股培养的势力。德贵妃的母亲不是玉京中人,只是偏远小地的女子,故此也只是个妾,虽说是德贵妃的生母,风光无限,可来自哪里却不打眼了,尤其是德贵妃故意模糊掩饰着。

    萧君阙笑的让人毛骨悚然,德贵妃母亲来自于边疆小镇,而边疆的泥土,是红色的,这点他尤为清楚。

    也是难为德贵妃和萧君林了,边疆离玉京可远了,行事这般匆忙鲁莽,倒是真着急了,怕他马上和相府牵上了,直接了结他来的痛快点?呵,皇帝没进来,怕也就是德贵妃和萧君林故意拖着皇帝别进来,免得巡逻警戒强了几倍,更不好动手吧。

    萧君阙转了转玉扳指,给他一份大礼,他收下了。那就要看还礼,德贵妃和萧君林受不受得住了。

    这边萧君阙杀意四起,而到了晚间皇家用完晚膳散了今日的春猎后,那边德贵妃也是不得消停。

第042章 暗流(3)

    德贵妃恨不得戳戳儿子的脑壳,气的一张玉面通红,恨铁不成钢开口道,“本宫早就说了,这事太过于鲁莽,你怎就不听母妃的话呢?何必着急,一点点给他安排好点罪名不好吗?好不容易遣了一队人来,这下可好,只有一具尸体?!剩下的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究竟是被谁抬走了?这事要是被翻个底朝天,少说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势力被连根拔掉,若是严重了,被人发现我们母子要弑戮太子,你以为皇上真的会饶过我们吗?就算皇上心软,皇后会善罢甘休吗?”

    萧君林老神在在的开口道:“母妃多虑了,儿臣知道这事却是儿子错了,儿子也是想斩草除根来的痛快一些,事情不也是变得太快了吗?那丹云隐佩着萧君阙的玉佩,这意味着什么?能怪得了儿子临时改主意吗?等相府和太子抱成一团了,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再想动手扣萧君阙罪名,你看丞相干吗?”

    德贵妃恨恨的咬牙,“那丞相也是个不好相与的,你看看今日,还要给我难看。他没死算他命大,那个丹云隐是救活了?”

    萧君林点头:“可不是,听说萧君阙亲自照看着。”萧君林想到这里就觉得一阵不爽,不是他的,不如直接死了算了。他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

    德贵妃颓然叹了一口气,“也不知今日那些人到底去了哪里,到底是死是活,只希望千万别再翻腾这事了。”

    萧君林道:“等日后有的是机会,我定要他们好看。早晚,我会把他们踩在脚底下。”

    德贵妃欣慰道:“我儿有这份气魄便好,天晚了,明日还忙活着好生休息罢。”德贵妃转身走了,萧君林告了个安,立在原地,眼神阴鸷。

    --

    翌日。

    今日的春猎主角主要是各个官员家的好儿郎们,可以看看资质,皇家也是很注重这一天的。

    皇后笑眯眯对皇帝道:“皇上看,今年的春猎应该是精彩的很,这可真是人才辈出啊,臣妾真是不知,最后谁能获胜了。”皇后看着其中一个挺拔的身影,那是顾应之,以前一直在外头养着,是个不打眼儿的,只是没想到这几年突然自己回来了,不仅如此,还让顾家家主刮目相看,认回了这个顾家子,可是给予厚望。

    德贵妃附和道:“可不是,臣妾瞧着啊,安泓又长高了。”德贵妃掩嘴笑道,指着其中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

    皇帝朗笑:“今日是有看头了。”

    而那边,顾应之挽了个剑花,笑着对顾灼阳道:“怎的,看呆了?”

    顾灼阳咋舌,目瞪口呆道:“堂哥,你真厉害啊。”

    顾应之摸摸小胖子的头,跟旁边的萧君阙打了个招呼,便向猎场里去了。

    顾灼阳崇拜的看着顾应之远去的背影,对着萧君阙道:“太子殿下,我…臣觉着,您要不把堂哥也接进宫来当伴读吧,他可厉害了。”

    萧君阙看了一眼顾灼阳,“你若是想学,回家去跟他学便好,何必往我东宫里塞人。”

    顾灼阳摸不着头脑,萧君阙今日是吃了火药吗?小胖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萧君阙了,其实在萧君阙征战西域的时候,小胖子也是随行了的,只不过就是个小打杂的,什么世面也见不上,只是单纯的偷偷崇拜太子表哥,只是那个时候的萧君阙便是这样,冰冷,冷血的,不过这几年逐渐收起来那副模样了。冷不丁又这样,小胖子有些害怕,又恍然大悟,云隐姐姐受伤了,怪不得萧君阙心情不好。小胖子暗骂自己,好不容易看见一回堂哥,便有些开心的忘形了。

    就在顾灼阳充满了愧疚感左思右想的时候,一声尖叫打破了一切。顾灼阳动动耳朵,依稀还能听见箭破风的声音,带着呼啸之声,以雷霆万钧之力飞往——

    “来人啊!护驾!!”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了这一日春猎的平静。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几个杀手蹿出,刚刚一箭差点就钉在了皇帝的喉咙上,堪堪偏差了点,钉在了宽大的椅背上。皇帝面色青白,皇后更是直接护在了皇帝身旁,德贵妃楞了一瞬,也堪堪反应过来,连哭带嚎的护在皇帝身旁,“来人啊!还不快来护驾!皇上,皇上您没事吧…”

    皇上没有宽慰第一时间扑过来的皇后,反而安慰的拍了拍德贵妃的手,“朕无事,快起来,可伤着了?”皇后脸上神情变都未变,只是默默的伸回了自己的手,刚刚急着护皇帝,手砸在了椅子扶手上,这会也觉着有些痛。皇后掐着自己的掌心,努力让自己平静。她是一国之母,决不能乱了分寸。

    萧凌云瞧见了这一细节,脑子里瞬间冲上了血,父皇为何偏偏就是不看母后一眼?从德贵妃入宫,母后度了多少漫漫长夜?这德贵妃又有哪点好,看看刚刚那个样子,岂是全身心考虑着父皇的安危?

    萧凌云浑身发颤,眼圈发红,不置一言。若是没有萧君阙这么个争气的儿子,母后要比现在更凄惨了。

    萧君阙飞身起来一掌拍下其中一个刺客,那刺客挣扎没几下就断了气,剩下见状不妙,纷纷遁逃。

    皇家侍卫无能,根本就拦不住这些武力异常高强的刺客。皇帝脸色气的发青,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说刺杀便刺杀,这帮人岂不是把皇家的地方当成了戏场,拔腿就来拔腿便走,将皇室置于何地?侍卫简直无能,无用!皇帝气的嘴唇直哆嗦,颤颤道:“那人可是活口?”

    萧君阙探了探那人鼻息,摇头:“是儿臣下手太重了。”

    皇帝咬咬牙,“我儿不必自责。”

    皇帝又指使侍卫长:“一群废物,愣着干什么,还不过去搜。”侍卫长满脸为难的过去了,这人都死这了,还能有什么好搜的,手上动作不停,翻出来刺客用的箭,侍卫长定睛一看,手一哆嗦箭直接哐当掉在了地上。

    侍卫长抖若筛糠,跪向皇帝不敢说话。

第043章 暗流(4)

    皇帝怒道:“有什么便说!”

    侍卫长仍是不敢开口,颤颤巍巍的去捡掉在地上的箭,双手颤抖的捧起,开口连声音都是抖的:“臣…臣不敢。”

    皇后发现了点端倪,问道:“有什么不敢的?陛下都在这里,难不成有人要活吃了你不成?有什么便说,吞吞吐吐,留着舌头等着本宫帮你割了吗?”

    侍卫长嗓音颤抖道:“这箭…做工…与安…安…”

    “与安泓刚刚所用的箭做工,如出一辙。”

    侍卫长说完,不敢抬头看皇帝的神情,更不敢看德贵妃。闻讯而来的安泓眼前一黑,只觉得脑子一懵,怎么可能,他的箭都是家中托专人所造,再说哪个氏族背后不是将这些工匠藏的好好的,谁会透露出去半分?否则出现一两个做工一样的,岂不是像今日这般惹了大乱子?!

    由于是侍卫长替每位少爷检查武器,所以侍卫长应该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德贵妃眼前一黑,堪堪稳住,德贵妃还乖巧的伏在皇帝身边,这下子身子一软差点没滑下去。萧君林死死皱着眉头,厉声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萧君阙转着血玉扳指,懒懒闲闲的坐在原位,甚至拉下了刚刚还有些躁动的顾灼阳,顾灼阳乖巧的站在萧君阙身后。

    侍卫长欲哭无泪:“臣不敢,臣哪敢胡说,这箭做工却是是一模一样的…臣…”

    丹府没有儿子,丹甫阁清闲的很,这会子跟个缩头乌龟一样,一句话也不说,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场闹剧。现在是在审,自然是不关这些臣子事的,文远侯一张脸褶子拧在一起,看起来可怕的很。安家本是文远侯,自然不是武将世家,只是想争得一席之位自然是得有军武的。每个世家的确会有这些东西,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怎可能出现了一模一样做工的箭?

    每个世家的箭都会绞尽脑汁做的别人仿也仿不出来一模一样的,别人怎可能有一模一样的?

    德贵妃尖叫道:“你可看仔细了,哪怕是细微的也不能错漏,你可记得安泓的箭是何样的?你若在这信口开河,本宫必定割了你的舌头!”

    皇帝沉着脸开口道:“验。”

    安泓木呆呆的交出自己的箭篓,看着那侍卫长越来越沉重的脸。侍卫长叩首:“臣不敢作假,却是一模一样,不若叫别人也来辨认。”

    几个辨了之后都是一模一样的结果,皇上的脸终于有些绷不住了,现在这个情形无论如何都不能宽待了德贵妃,皇帝拂袖狠狠甩开德贵妃:“贱人!你们安的什么心?”

    德贵妃被甩的狠,跌了两个台阶下去,梨花带雨的哭诉道:“臣妾自然是一心里只有皇上?皇上,此事定有蹊跷,您不能冤枉臣妾一家啊!皇上,您不能轻信了小人污蔑构陷啊,皇上!”

    那边文远侯出来也是跪下来请罪,砰砰叩头叩的响脆,“臣尽忠皇上,岂有二心啊!”

    萧君林跪下来道:“父皇明察啊,若是文远侯真的有异心,岂会带着自表家门的箭来行刺,又岂会在这么重要巡戒森严的日子动手!”

    皇帝脸色没有缓和,闻此言更是怒的摔了一盏茶,“好个冤枉,这么冤枉,你们便说说,他人构陷,如何构陷的了做工一模一样的箭出来?!你们是把朕当成傻子糊弄?!”

    皇后重新倒了杯茶放在皇帝手边,道:“陛下消消气。”

    皇帝怒不可遏,拂袖狠狠摔了这杯茶,好巧不巧摔在了德贵妃手边,四溅的碎瓷扎在了德贵妃的手和胳膊上,德贵妃哭的更是伤心。

    德贵妃的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很快就晕湿了一片衣袖,混着血好不凄惨,“皇上,您要相信臣妾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臣妾怎会做此大不韪之事,皇上,臣妾与您相处数十年,您难道看不到臣妾的一片真心吗?”

    萧君林跪着爬过去抱住了皇帝的腿,声泪俱下道:“父皇三思啊,儿臣与母妃享天家恩泽,承父皇之恩,怎可能做出这般事情来?”

    皇后心中冷笑,做出这般事情来?只怕是没有一箭射死皇帝,算是宽仁了吧。

    皇帝稍稍冷静了一下,手直发抖,又看见德贵妃这幅模样,心下软了一点,咬牙切齿道:“给朕查。把文远侯府给朕圈起来,查!贵妃失德,褫夺封号,降为妃位,闭门思过,将知婉宫也一并封了,查!三皇子禁足,入朝之事等查清楚了再议!”

    萧君林眼前一片黑。到了入朝的年龄了,本来都已经跟父皇敲定了最好的位置,又有功绩又有油水,这好不容易和母妃筹谋的,又打了水漂了。本来皇子入朝是历练的,萧君林只觉得牙都快咬出血了。

    德贵妃,不,安妃还从来没有受过这等待遇,从入宫以来一路顺遂,就差那登顶的凤位了,皇帝何时对她这样过。一时之间想不开转不过来弯,明明是这般无稽之谈皇帝却这般,安妃脑子一昏就晕了过去。文远侯定在原地,还算是体面的,实则内心是打的鼓七上八下的。怎么回事,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萧君阙但笑不语,只是笑意一闪而过,恰巧被抬起头的萧君林看见了。萧君林瞬间就心下明了,这还不清楚吗?多半是昨日的刺客太过无用,萧君阙估计也是带了暗卫在身边,怕是被人家一锅端了。萧君阙的洞察力很可怕,怕是知道了,今日这就是在报复呢吧。

    萧君林攥紧手,好个一石三鸟,安家的人,谁都别想跑了干系。就算是脱了罪,那也是御下不严让人有机可乘,出了这等事,到底是苍蝇不叮无缝蛋还是真无辜,那一根箭就钉在皇帝脖子旁边的椅背上,谁能被轻饶?不死也得脱层皮,只能硬着头皮承受皇帝的迁怒了。

    当务之急是要马上搜到那叛徒工匠的下落,萧君林低着头仔细思考着对策。

    终于结束了。

第044章 暗流(5)

    今日的春猎可不能如昨日一般继续下去了,一行人匆匆就起驾回了皇宫。丹云隐静静躺了一个晚上,伤口在九转粉的滋养下算是勉强绷的紧点了,今日早上就被送回丹府了,萧君阙本想亲自送丹云隐回去的,只是必须要督着今日春猎上的事,便只能依依不舍的放丹云隐先回去了,毕竟那马车必须要脚程慢,不能颠簸,好在她那两个丫头看着机灵,萧君阙还稍稍安了点心。

    春猎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结束了,而人们津津乐道的饭后话题添了一个,那就是今年皇室真是多灾多难,这般不凑巧的连着出了事,可真是…一言难尽啊。就连玉京里的百姓,茶余饭后都要神神道道的说上几句,然后又面面相觑的虚掩了几下嘴。

    只是皇家的车马走了之后,从阴翳里走出来一个女子,面上覆着一个精致的面具,虽遮了半边脸,却难掩其容貌风姿。又出现个男子手贴心口行礼道:“主子,难不成您另外安排了一拨人…?”

    那女子冷哼,闭了闭目:“走。这事不是我做的,恐怕这底下的暗流涌动,比我想的要汹涌的多。”

    --

    丹云隐有意识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剧痛又沉重的很,尤其是心口的周遭,仿佛是被人活生生用刀碾了几圈一样,想睁开眼睛却怎样也睁不开。

    她隐约看见一个容颜绝世的女子,对着不知名的什么物什在默默垂泪,又发疯似的撕碎了一张纸,仰天长笑,笑的凄惶,哽咽开口道:“早知如此,何必自取其辱!早知如此,何必殃及鱼池!”

    丹云隐看的模模糊糊,也看不清究竟是怎么了,唯独那女子突然像是看过来的眼光里,格外清晰。

    丹云隐是被那绝望怨毒的眼神吓醒的。忽的就睁开了眼睛,被骤然的光线刺的眼睛有些痛。

    “锦…冬?”

    丹云隐虚弱的开口,声音沙哑,隐约觉着鼻腔里还有股血腥的味道。丹云隐等了良久,也不见有人推门进来。好不容易脑子渐渐回笼了意识,方才想起自己之前在春猎上做了什么,丹云隐抿唇,刚刚那个女子究竟是谁?怎会无端入梦?

    而她竟没有一点头绪,从未有这样一个女子,是胡乱梦见的吗?那女子那般怨毒绝望的眼神,难不成是她潜意识里混乱的把自己前世那个怨毒样子想象出来了,与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混乱在一起了?想着想着渐渐的意识又有些模糊,头一歪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东宫。

    萧君阙正襟危坐,一张脸上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萧凌云攥了攥手心,定了定神,后宫里闲言碎语的是闹翻了天,民间竟然也流言四起,说什么是皇室今年失德了,是上天在小施惩戒呢,萧凌云对这流言蜚语敏感的很,当即命人去查哪里传起的了。再想起那天的事情,已然两日过去了,再想起那日的事,还是心有余悸。

    “阙儿,这流言…”

    “皇姐宽心。只是这几日我抽不出身来,若是皇姐有空闲,劳烦皇姐去帮孤看看云隐了。”

    萧凌云叹息一口,“你得注意身子,听顾灼阳说你这几日吃的不爽快,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怎能行?皇姐知道你担心,只是身子可是自己的…”

    萧君阙摩挲了两下扳指,“这几日的确是事情多了些,皇姐放心吧。”

    萧凌云眼看萧君阙并不想理她的样子,只能摇了摇头走了。

    萧凌云前脚刚走,后脚杜青就现了身形,道:“那个人的后事已经备好了,虽说是囚人,属下已经按照殿下所说,给了其家人足够体面。”杜青又道:“属下探查了流言来向,发现是来自三皇子的羽翼。”

    萧君阙点头,“那工匠安排好了?”

    杜青道:“安排好了,放在以前殿下在西域边疆行军的地方了,那里有殿下的军队势力,定是能看住一个小小工匠。再说给了足够好处,那匠人的家人又都在密切掌控之中。”

    萧君阙冷笑两声,不置可否。皇帝倒是有趣,明里暗里都想把这件事情压下来,将事情交给自己的亲信去查,为的就是别牵扯安妃和萧君林太多。于是萧君阙的事情就变多了,很多政务都被皇帝分发下来,美其名曰要锻炼太子的能力。

    这是给自己好处呢。毕竟丹云隐因刺客一事受伤了,哪怕可能根本就不是同一批人,那也是萧君阙遇了刺客。为了阻止萧君阙细翻腾这件事,皇帝想将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萧君阙知道皇帝对安妃向来是疼爱,本以为就算是醒过神来面子上做的难看点也就算了,想不到私底下还想替安妃打算打算。

    只不过倒是有些理解父皇了。虽然那安妃比不得丹云隐一个手指头,可若是丹云隐,他愿意原谅的。只不过如果她想杀他,他还是更大可能,抓着她一起死吧。

    萧君阙不知自己眼底蔓上了怎样的猩红色,也不知自己的神情现在是如何吓人。算了,她死在自己后面便好了,手上仿佛仍有那粘腻的血的感觉,这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等他再快些处理好这些琐碎的事情,明日便去看丹云隐。

    只是让萧君阙比较意外的是,晚间皇帝竟然传了自己过去。看着颓然坐在椅子上的皇帝,萧君阙开口道:“父皇找儿臣可是有何事?”

    皇帝笑了笑,“能有什么事,只是商量一下你的婚事。”

    萧君阙心下一凛,皇帝这几日应该没有去安妃那里,应该也不会受什么蛊惑,所以,所谓婚事…皇帝会这么容易就将丹云隐相府和自己绑在一起?那皇帝可真是舍了血本了。

    皇帝心中算盘打算的倒也好,丹甫阁不喜丹云隐,丹云隐是相府里的,难道丹云灵就不是吗,那丹云灵不也是个俏佳人,先把有救了萧君阙莫大功劳的丹云隐许给萧君阙,既能平了萧君阙的心,也是给了萧君阙一个好。

第045章 将鸣(1)

    相府那么大的势力,可不容小觑,又能给丹府多几分送丹云灵的机会。毕竟若是丹云隐不进东宫,这丹云灵想进可难,萧君阙可没表现出对丹云灵的半分意思。不过丹云灵那般绝色,等萧君阙腻了丹云隐的时候,谁说不是三妻四妾的呢?

    皇帝已经私底下和丞相通过气儿了,丞相思索再三也答应了。

    “朕觉着,隐丫头救了你,是恩,且朕看这苗头,你俩倒也是一对有意的,朕便为你赐婚,等隐丫头大好了,便让她入主东宫。你意下如何?”

    萧君阙点头,跪下叩拜,“儿臣多谢父皇。得云隐乃儿臣之幸。”

    看见萧君阙毫不犹豫便点头答应还谢恩毕恭毕敬的样子,皇帝深深觉着自己做了个正确的决定。丞相权其实也未必有那么大,他用人,自然也疑人,丹家他一手扶持,自然也不会让其功高盖主,也不会让其一家独大,这牵制的世家可多了,哪怕萧君林来日没有丞相的助力,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别人眼高手低觉着丹府就是最大的助力,殊不知下一朝,丹家抑或谁家,会不会仍在呢?

    鹿死谁手风云变幻,从来不是眼下可以就决定的。皇帝暗自动了心思,已然决定为萧君林培养另外一手势力了。既然不可阻止这势头,别的皇子也是无用,翻腾不起来什么浪花,春猎这事又是丢人丢的广,不如就放着,另寻出路吧,别人要是再有什么心思皇帝也乐见其成,何苦自己把一头好不容易收了獠牙的狼崽子逼急了咬自己一口。

    萧君阙倒是真不在意什么相府的势力,在意的是丹云隐这个人罢了。

    翌日,萧君阙终于处理好了事,匆匆就赶到相府看丹云隐,带着皇帝的圣旨,如此这事便是传开了,等丹云隐身子大好了,便是入主东宫,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了。严氏和丹云灵一听,好悬没晕过去,尤其是严氏,想到自己这两天的所作所为,只觉得自己小腹坠痛,差点晕死过去。只有丹甫阁沉着的很,还亲自迎了萧君阙入府。

    丹云灵不解的看着父亲,心里渐渐怨毒。连父亲也抛弃她了吗?什么最疼爱的女儿,在荣华富贵面前,嫁谁不可以?哪怕是最厌恶的丹云隐父亲也能笑着接受,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放弃她了?丹云灵恨恨的攥着拳头,指甲钳入了肉里都毫无知觉。

    丹云隐模模糊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是萧君阙,萧君阙握着她的手,眼下有些青黑。她醒的时候动了一下手,萧君阙也跟着惊醒了。丹云隐苍白的面色上忽的就飞上了红晕,想抽开自己的手,却发现力气稀薄的很。

    萧君阙笑道:“可醒了?睡的倒久。”

    丹云隐这回清醒的倒快,道:“太子殿下惯爱戏弄臣女。”

    萧君阙朗声笑道,摸了摸丹云隐意图抽回的手,“这回可不是臣女了,该改口了,该称妾身了,什么臣女,孤不爱听。”

    锦冬见丹云隐好些了,眼底的担忧渐渐褪下,代替的是高兴,在一边喜气洋洋的:“皇帝可是为小姐赐婚了…小姐如今可是准太子妃了呢。”锦夏也跟着笑,两个人笑作一团,全然忘记了萧君阙刚来时二人是如何告状的。

    严氏着实过分,看着丹云隐被送回来,随行的只有两个太医和锦冬锦夏,便以为是自己作妖受了伤,浑不在意,为了整治丹云隐,竟然说自己胎动不已,怕是被血腥惊着了,要两个太医诊治把脉。丹云隐正伤着,锦冬锦夏怎会愿意?哪料丹甫阁不在相府,老夫人在春猎的时候会茹素去京郊的佛堂,府里一时之间严氏拿大,不由分说叫了奴婢就掌嘴锦冬锦夏,拉出去好生教训。

    所以丹云隐第一次迷迷糊糊醒的时候,锦冬和锦夏根本就不在院里不在身旁。那两个太医实在是没得法子,严氏威逼,相爷的老来子出了什么事情两位太医眼见着不管,难道能有好果子吃吗?然后便各种无厘头的原因困着两位太医,根本抽不出时间赶去丹云隐那,还是那个小太医机灵,赶回来照看丹云隐,倒是因此还被严氏狠狠的斥了脸面。

    丹云隐压下心头的讶异,脸上更红,“锦冬胡说些什么没边没谱的事情。”

    锦冬正色道:“奴婢可没瞎说。”

    萧君阙也正色道:“孤在这,怎敢有人胡说?怎的,睡一觉睡的糊涂了些?忘记了孤跟你说过的了?父皇允诺,待你大好,孤便八抬大轿,将你接进东宫。”

    丹云隐脸上羞红一片,本是苍白的面色现在看起来却娇俏的可爱,双手用力的拽起被子,将头瓮进被子里,牵到了伤口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萧君阙忙心疼的揭开了丹云隐的被子道:“高兴傻了?怎么还和置气一般?”

    丹云隐眼见遮羞布被萧君阙不留余地的揭开,忿忿道:“臣女什么时候敢跟太子殿下置气过?只是脸皮子不似太子殿下这般,薄的很,羞的很。”说罢又想跟萧君阙抢手里的被子,引来了萧君阙的一阵朗笑。丹云隐又道:“太子殿下好风光,臣女替您挡了一箭,您却求这般让人害臊的事情。”

    那是很好听的笑声,低沉有磁性的嗓音,夹杂着发自内心的开怀,萧君阙开口:“还说不是跟孤置气?觉着孤是想谢你的救命之恩了?那孤又何必把自己下半生搭上,你看孤像是会做这种买卖的人吗?”

    丹云隐悄声道:“不像。”

    萧君阙勾勾唇角,心情很好的替丹云隐掖好被角,吩咐锦冬锦夏:“孤还有事,你们好生照顾着你们小姐。待孤闲下来便经常来看他,孤不在的时候你们机灵着点,若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欺负你家小姐…”萧君阙眼神暗了暗,“且等着太子来再分晓。”

    萧君阙这话便是要明着插手丞相的家事了,只是丹云隐是准太子妃,谁能说这不合规矩呢?委屈着未来的太子妃,不就是和他萧君阙过不去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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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凰录介绍:
玉京人都知道,丹府的嫡女最不受待见。
前世所托非人,害至亲,作嫁衣;最后换的是城楼十里战火绵延,饮恨长逝。
等丹云隐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
“???”
这个太子殿下好像看我非常顺眼。
七窍玲珑,堪折风骨,步步为营,请君入瓮。
只是,你看那天上的星火,哪有一颗,愿与逆旅者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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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差萌太子殿下x重生黑心包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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