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风头(3)
皇帝的眼中都退不下去惊艳,若是这丹云隐早生个十几年…“丞相真是好福气啊。两个女儿,是一个比一个出彩。”
皇上这一句话,就是盖棺定论了。丹云灵和丹云隐两厢一对比,就会觉得刚刚对丹云灵的惊艳有些索然无味,那不过是人间女子的美,不过是俗世美娇人的美罢了,这样的美,比比皆是,就算差了那么几分,也并无太大差别。
丹云隐的脸上看不出来情绪。
她一个刚刚没了娘的,还要在皇家的宴会上如同戏子一般献舞,要努力的去攀求想要的东西。
她开心吗?
或许吧。
勉强入了眼。
终究还是不能感同身受。
她早该知道的。
世事如此,事实如此。
萧君阙看着丹云隐,瞧着该是好看的,该是动人的,可是那单薄的站在那里的身影,又好像与世隔绝了一般。这般热闹,来往于她无关。
不知觉的就有些心疼。哪怕他不知道这些情绪是从哪里来的,这倒是不像他了。
丞相心内叫苦不迭,表面还要笑道:“得了圣上的夸奖,才是小女的福气啊。”
丹云灵的手都要掐出来血了。
严氏不知什么时候怯怯懦懦的到了丹云灵旁边,小声叨咕:“那小贱.人刚刚坐在你的位置上了呢,她怎么就自己来了,可唬了我一跳。”
丹云灵死死的看着丹云隐,看都没看严氏一眼。
顾灼阳摸了摸糖荷包,发现糖已经没有了,忍不住咂咂嘴,等春桃宴完了,可得去丹府朝云隐姐姐再讨些糖来吃。
皇后瞧着丹云隐自己在那,给萧凌云使了个眼色。萧凌云会意,笑着就朝着丹云隐走过来,一把挽过丹云隐的手臂,笑着道:“父皇,儿臣跟您讨个喜儿,这丹家的嫡女该赏,您觉着呢?”
皇帝挥挥手,“你这丫头太灵精,都说了跟朕讨个喜儿,那自然是要赏的。如此绝伦,是该赏!”
丞相吞下了所有想说的话,弹袖跪谢。
皇后笑意盈盈,“臣妾看这云隐真是可人,不知臣妾也能不能跟换上讨个喜儿,让云隐这丫头经常进宫来陪陪臣妾和长公主?”
皇帝与皇后对视,沉默了一下。几不可闻的沉默,皇帝明白,这是皇后的筹码。当真以为皇后是什么贤良淑德的善茬子,顾皇后给皇帝面子帮他保全德贵妃是一回事,而这件事背后是需要筹码来交换的。皇后这意思摆明了就是看中了丹云隐。
皇帝倒是不在意皇后看中了丹云隐还是丹云灵,他注重的是丹云隐和丹云灵都是丞相的女儿。丞相内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倒是无所谓,抬谁就给谁的母亲定个正室永久的牌头,只是…
以内心来说,皇帝还是更喜三皇子萧君林。萧君林是德贵妃所出,现在看来也不是愚笨之至,那自然不作为皇帝作为一个父亲,想把最好的留给最喜欢的儿子。曾经皇帝是最喜欢萧君阙,可惜随着萧君阙的长大已经不尽然了,做事比他这个做老子的还要周到,心思比他这个做老子的还要缜密,还是皇后所出,就不信皇后会与德贵妃交好,萧君阙以后会善待德贵妃和萧君林。丹府是从龙之功,是皇帝一手栽培起来的,与顾氏这种世家再联合起来…若是丹府和萧君林连在一起都无妨,大不了再让丹府辉煌几代。
再退一步来讲,身为皇帝要权衡的很多,丹府和哪一个皇子在一起都可以,独独太子不行,又是嫡子,皇后母家还如此势力庞大。丹府势力也不可能让其一直膨胀下去。
皇帝一瞬间思绪万千,但最后还是妥协了,皇后看中又如何?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也未必就会得偿所愿,想必一些人还会更着急起来。“自然是可以的,隐丫头和长公主常走动走动也好。”
太后已然对他的行为很是不满,中宫失威,德贵妃如此都未受到半点实质意义上的惩戒,太后怎会开心?
太后坐在位置上始终懒得搭话。皇后看了这边好几眼都看见了太后拒绝的摆了摆手,太后只专心的看着。
太后年纪大了,有些事情也渐渐懒得管了。除了涉及到大事,一般太后是不会插手的。这也是母子这么多年的权衡,自从德贵妃入宫以来,母子也经常怄气。这点倒是和丹甫阁的家里很像。
丹云隐合规合矩的行了个礼。
等起身的时候,一阵头晕目眩。
喉头有些哽。丹云隐攥了攥手定了定神,在锦冬的暗中搀扶下回到了位置。因着位置只给嫡女和正室留着,丹甫阁硬生生的要让严氏坐着,也勉强算行吧,只是她一个庶女,自然是没有资格坐在还在人世的嫡女的位置的。
丹云灵很尴尬的站在一边。这等大宴,皇帝眼皮子下面,她真的不敢与丹云隐讲究什么。
萧凌云眼尖,一直看着丹云隐的动向,这会子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一口米酿呛得直咳嗽,使劲的拍了拍胸口,起身朝着丹云隐过去,“好妹妹,”萧凌云摸过了丹云隐的手,心里惊了一下,手冰的很,“既然有两个女儿,倒是位置不够了,挤着也忒不合面子也忒丢人了些,快来这边坐,这边宽敞的很。”
丹云灵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这长公主帮她是不可能帮她的,换着个法子说她一个庶女坐在这丢人不合规矩,变着调子嘲讽她羞辱她,还直接领着丹云隐去了皇子那边。丹云灵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严氏看着丹云灵这个样子,也不敢说些什么,又怕让女儿不高兴了。绿浓看着,内心打起了鼓。母亲的抉择是对是错,如今这嫡女得了脸,她和母亲所作所为…
萧凌云带着丹云隐就走到了萧君阙旁边。其实萧凌云就坐在萧君阙旁边,皇帝共有三个女儿,都坐在萧凌云的另一边。
萧君林的眼神一直在丹云隐身上。
除了萧君林,还有一个人在偷偷的看着丹云隐。
萧君渝。
太过惊艳了。
这衣裳不是玉朝的衣裳,以前倒是也有不少美人穿过,只是从未有人能穿的如此自然,从未有人穿起来如此惊艳。
萧君林内心的算盘算是盘开了,如此美人,若是娶了,不仅抱得美人归,还与丹府交了姻缘,岂不是一举两得?萧君阙若是和相府搭了边,那他还有什么戏唱。再说,就算不论丹云隐的家室,他也想收了这美人。
第017章 牛乳蜜
萧君渝看不出来什么特别的。但是心里却酸得很,如此的美人,还是丞相的嫡女,他如何才能够得到呢?如果搭上了相府,谁说他就没有一争之力…
萧凌云掩着嘴笑,低声道:“妹妹可是觉得哪里不自在?”
丹云隐摇摇头,“并无,”丹云隐抚了抚手腕上的手串珠子,扯开嘴角淡淡的苦笑道:“臣女多谢长公主解围,否则相府当真是没脸。”
萧凌云笑的更灿烂了。
萧君阙看了一眼丹云隐。怎么会有人看起来如此瘦削的让人心疼呢?茕茕而立,冷淡却又动人的很。
脸色也有些太苍白了。萧君阙想了想,才三日,如何身子上的不爽和心理上的难受应当还没过去,刚刚又跳了舞,看起来是消耗体力极了。萧君阙摸出来糖荷包,拿出一块牛乳蜜,递到了丹云隐面前。
丹云隐惊异的看着眼前伸过来莹白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正捏着一颗方块奶白的糖,闻起来那股丝丝甜蜜的蜂蜜味直接穿过了酒菜。丹云隐不明所以的看着萧君阙。
那充满了疑惑和某种不知名情绪的眼睛,直直的看向了萧君阙心里。
丹云隐竟失笑了。那是小女儿家的姿态,闭着眼笑着低着头摇摇头,伴着轻轻的一声叹,“太子殿下是在等臣女给回礼吗?”看着萧君阙捏在手指间没有落下的牛乳蜜,丹云隐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
这个人啊。这块牛乳蜜,就像当年那一封信笺,就像那人浴血而来时递过来的努力擦干净的手一样,看起来如此诱人,看起来如此充满着希冀。她当年第一次见那封信笺是扔掉了之后再绝望之时才打开看的,第一时间是躲开了那只手,这次,她可以不可以接过这块糖,可不可以第一时间接过这块糖?
丹云隐也不知道为何萧君阙今世,对自己这么好。萧君阙不像是记得前世的样子。
萧君阙愣了一下,随即开口,“荒唐。”牛乳蜜本应当啷一声掉在桌子上,丹云隐却眼疾手快早就伸了手接了。萧君阙又似乎觉得刚刚两个字荒唐有些太僵硬了,怕吓坏了丹云隐,又补了一句,“你还有糖?”
这回轮到丹云隐愣了。
“...”
“太子殿下…您这是在戏弄臣女吗?”
丹云隐看着不可忽视的背景板顾灼阳,鼓鼓腮帮子赌气道。
顾灼阳就差跳来跳去了。手里不断的晃着糖荷包,包子脸肉肉的委屈的很,那表情就像是在说,云隐姐姐,我一块糖都没有了,可委屈死了。
萧君阙甩出了自己的糖荷包,十分精准的砸在了顾灼阳怀里,一本正经道:“自然是没有。孤从来不戏弄人,现在,我们都没有糖了。公平吧。”
丹云隐眼睛酸酸的。
前世这个人,她所了解的,被废之前缜密周到聪明圆滑,被废之后牵连甚广,这点可能刺激到了他,手段血腥狠辣,在荒芜外域之地,还硬生生养起了兵,活活屠了那一年年宴的皇宫。
今世她所看见的,却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别扭,又是一副不羁的模样,偏偏一本正经起来又颇为可爱的太子殿下。
这个人真的很好。对她丹云隐很好。前世废太子一事倒与她无关,她只知是皇后,皇后母族那边不知哪里触怒了龙颜,其中也必不可少一些弯弯绕绕,一堆心思迥异的人,一些手脚。
丹云隐默默记下了,她一定会还萧君阙这份人情的。她不会让人动摇太子的地位的,再者,她也不允许有人动摇太子的位置,太子妃的位置会是她的,她还要在这个位置上,将丹甫阁…说来也是讽刺,还是要依靠外物。不过,如果是萧君阙…她起码心里还好受点吧。
反正欠都欠了。
短时间是还不清的。
丹云隐自暴自弃的想。
丹云隐将牛乳蜜放入口中,眼睛一亮。
丹云隐是很喜欢甜食的。尤其是糖,酥酪,甜羹这种东西。丹云隐自己身上也常带着糖块,是娘亲亲手教她怎样做的。
娘亲做的食物,韵味在整个玉京是找不到的。
只是这牛乳蜜也好吃的很,也是别有一番滋味,丹云隐痴迷寻找玉京中美味的糖块,却还没有吃过如此的牛乳蜜,不愧是皇宫。
“太子殿下说的极是,自然是公平了。只是臣女身上没有糖了,还是下次再给太子殿下回礼罢。”
萧君阙看着丹云隐如同仓鼠一般鼓着腮帮子努力嚼牛乳蜜的样子,也心情愉悦了起来,不禁食指大动,连菜都多用了些。这年年一个样儿的春桃宴早都吃腻歪了,今年许是御膳房换了新的,做的菜格外好吃。
萧君阙噗呲笑了出来,“不必不必,孤…咳,等着。”
萧凌云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毫无公主的风范。萧凌云看着有意思的很,她还不知,阙儿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她刚刚眼睁睁瞧着顾灼阳从一个一看就是女子的糖荷包的里面掏出来一块糖给了萧君阙,瞧着顾灼阳那小崽儿刚刚那副样子直晃悠荷包再结合两人的对话,一下子就知道怕是刚刚顾灼阳送着丹云隐去的路上,丹云隐给了顾灼阳糖。可是太子却要装作没吃过一样,真是好笑。
萧君阙看了一眼笑的没个正形的皇姐,给顾灼阳使了个眼色。
顾灼阳心领神会,自信满满的走到萧凌云身边,正经俯身道:“长公主,太子殿下说,您要是再如此笑,小心满脸褶子,嫁不出去。”
萧凌云的笑声停了一瞬,然后萧凌云狠狠给了顾灼阳胖乎乎的小脑袋一下,小声怒道:“你有没有规矩啦?你寝室里那几包糖我看你是不想要了,你下次别想再缠着我给你做糖吃,你自己去买。”
顾灼阳难以置信满脸震惊的看着萧凌云,就像是受了什么伤一样。果然,皇族的心,实在是太难猜了。
丹云隐淡淡的笑着。
看的出来,顾灼阳,萧君阙,萧凌云的关系真的很好。明明生于皇族,生于权贵,可现在这幅模样,却像那玉京中的平常百姓一样,就好像打打闹闹,岁月静好一样。
春桃宴就这样和和美美的结束了。
因着丹云隐身边的氛围实在是过于轻快,丹云隐并没有注意丹云灵严氏和丹甫阁那边。能翻腾起来什么浪花,春桃宴上,最想争取的太子殿下就坐在自己身边,还用多言其他?
左右不过是不知道在心里怎么咬手帕咬碎牙了。
第018章 无人泣罪(1)
春桃宴的晚上是有烟火的。晚上是共赏烟火的时间。玉朝的皇宫修建的十分华丽,被烟火衬的更是富丽堂皇,仿佛人间仙境。丹云隐仍旧穿着那身锦衣。丹云隐倒是提过去换身衣服,将这珍贵的衣服还予太子,萧君阙蹙蹙眉头。
“你觉得孤像是缺这一件衣服的吗?既是给你了,你便收着吧。”萧君阙顿了顿,“再说孤身边也没人能衬的了这衣服,你穿着好看,便别换了,倒也麻烦。”
丹云隐其实很想问一句,萧君阙是不是也是重活了一次?可也真是不像。可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为何萧君阙就送昏倒的她回去还替她说话,为何这第二次见面萧君阙对她就…好的有些越矩了。虽然他是太子,愿意怎样做就怎样做…丹云隐只好穿着,笑答道:“那臣女多谢太子殿下了,只是太子殿下这般谬赞臣女,臣女真是不胜惶恐。”
丹云隐仔细观察着萧君阙的表情,萧君阙却没有什么违和的,只是还有些别扭的开口:“谬赞什么,你当的起。”
萧凌云拉着丹云隐和自己一排并着走,便也是和皇子公主一起走了,萧凌云故意走着慢些,又叫着萧君阙,三个人便慢慢的离了队伍。萧君林发现了萧凌云这个小动作,也慢慢走的慢些,还故意拉了个最不吭气不起眼的六皇子萧君渝。
萧凌云说笑着,慢慢笑容就逐渐僵硬,终于忍不住开口,皮笑肉不笑道:“三皇弟走的怎的这般慢?莫不是宴吃撑积食了,走不动了?”
萧君林也跟着皮笑肉不笑道:“皇姐还是爱揶揄我,哪里的事,年年的春桃宴不都是一个味儿的菜色,怎会吃多呢。只是前面闹腾的很,倒是不如放慢脚步,慢慢欣赏这漫天烟花。”
不自觉多吃了几口饭的萧君阙觉得受到了某种伤害。默默想着,可能是丹云隐吃糖吃的太香了,勾着他也起了胃口?
“呦,那走快点不也可以,玉湖畔上才是最好看的,那皇姐就先行一步了。”
说着,萧凌云就拉着丹云隐快步走了,萧君阙无奈的摇了摇头,闲闲懒懒的瞥了一眼萧君林那副样子,也跟着快步走了。
萧君林好悬没气个倒仰。
萧君渝咳咳开口,“三皇兄,不如我们也快去罢,过会子那玉湖畔上定是挤满了人…”
萧君林瞪了一眼萧君渝,“一个皇子还怕没有位置,你说你是什么贱骨头?”
说罢不理他,快步走了。
萧君渝站在原地,狠狠的攥紧了拳头。
皇子,他也算皇子?呵,他活了这么久,还从未感觉到皇子的身份带来了什么,是无尽的欺辱,是无尽的羞辱?
谁觉得他是皇子?谁都不觉得,他一个宫女出的,他比庶子还卑。贱,又没那么好运被皇后收养了去,在这皇宫里摸爬滚打不知吃了多少白眼冷饭才长大。
另一个皇子可以对他呼来喝去,不用的时候像丢狗一样一脚踹开,还要对他呵斥贱骨头,他身上流的血,难道其中一半不是萧氏皇族的血?!
怨天尤人终究是没有任何作用的。这一点,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曾经怨恨他那个娘不争气,可她已经尽力给他最好的了,哪怕那最好只是一堆破烂,一个选侍能自己养活儿子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宠了,可他宁可不要这份恩宠,他宁可被别人收养,有权有势了再接济他的亲娘。他只能自己挣,自己抢。可惜都未有人把他当成过对手。
萧君渝还是要恨恨的快步走着跟上萧君林,对着这繁华却不属于他一丝一毫的春桃宴,充满了怨恨。
萧凌云看着烟花,感叹:“哪怕看了这么多年,本公主还是忍不住惊叹这美景啊。”
玉湖是玉朝皇宫里的湖之一,这里修葺甚至用到了很多白玉,白玉雕的石头假山,白玉雕的长桥,奢华的很。说是太祖想着在这灵秀地方栽点桃树种成桃园,可惜桃树林最终只是长起来了,结出来的果子又小又酸,便只看着这桃花美了。
那日丹云隐来的便是这个地方。这离春桃宴的主宴地有些脚程,且四通八达的,这盛景便是哪哪儿都时不时有人悠闲而来,别有意趣。这烟花选在这里放,澄澈通透的湖水倒影着,白玉上仿佛都沾上了风尘,绚烂多姿。
丹云隐一行在玉湖畔上。
丹云隐慢慢的摘下了手珠,慢慢的摩挲了几下,将手珠挂在其中一只手上,慢慢双手合十,阖上眼睛。夜幕在丹云隐手背的手珠投下一片月色和烟火颜色的交织,玉质的珠子泛着通透冷润的光。
这一身衣裳,眉间桃花盛满月光,点了胭脂的丹砂唇,虔诚的样子,仿佛就要羽化而去。
萧君阙动容,忍不住碰了碰丹云隐的衣袖。
丹云隐慢慢睁开眼睛,偏头看向萧君阙,那如水的眸子里还盛满了璀璨的月光,映着烟火的细碎,丹砂红色的薄唇微微张着,像是疑惑的样子,眉间桃花如三月里真正的桃花一样盛放如怒,眼尾缀着一点淡红。
萧君阙愣了。堪堪到了萧君阙萧凌云丹云隐身旁的萧君林和萧君渝,大抵和萧君阙的反应是一样的。萧君林眯了眯眼睛。萧凌云掩盖不住眼中的惊艳和艳羡,却没有嫉妒。
“太子殿下可是有什么事吗?”
萧君阙摇了摇头,“不小心罢了。”
丹云隐淡淡笑着,嘴角一个梨涡有些可爱。
春桃宴就要结束了。
她也要回府,开始筹谋了。丹云隐望着天上,这漫天的烟火,真好啊。
春桃宴结束后,丹云隐便准备随着丹甫阁一行回去,却发现身后有种汗毛倒立的感觉,就好像被什么肮脏东西盯上了一般。
丹云隐回头一瞥。
萧君林吗…还是萧君渝?刚刚用来对萧君阙故意作出的样子,似乎他们两个也恰巧看见了。
这种直勾勾令人恶心的感觉。
大概是萧君渝吧。仿佛是臭水沟里的老鼠,只知道嫉妒,只知道忘恩负义的东西。
丹云隐随意的想着。先忙完眼前的事情再处理吧。一个废。物。而已,一个都跑不了,等她一个一个慢慢收拾。只要他不先作妖,先不来自己眼前蹦跶就可以。
第019章 无人泣罪(2)
回到相府之后,已然月上中天。
丹云隐挑挑眉毛,“你是说祖母还没睡下?”锦夏点点头。
“小姐刚刚让奴婢去看看,奴婢估摸着老夫人早就睡下了,没想到竟然真的点着灯。”
丹云隐停下了手上倒水的动作,起身,“祖母既然还没睡下,便先去祖母那一趟吧。”
丹云隐并没有换衣服,甫一进门,老夫人便眼前一亮,在心元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就要过来迎丹云隐。
丹云隐,连忙快走了两步,和心元姑姑一起扶住老夫人,忙开口道,“祖母快坐,这是做什么。”
老夫人在心元和丹云隐的搀扶下坐在了主位上,连忙叫心元拿个软椅在身边,就要拉着丹云隐坐下。
“祖母这是高兴,这是天大的喜事啊。”老夫人摸着丹云隐的手,“好孩子,祖母知道你前几日受了屈了,可祖母一个大半截身子入土了的人,还是抵不得你父亲心中要过下半辈子的人。”老夫人说着眼睛里似乎有些泪花,声音也有些哽咽。丹云隐也是鼻子一酸,丹甫阁做事真是做绝了,太伤人心了,这是他的生身母亲,却比不过一个妾室,比不过一个他的严氏,丝毫不给老夫人留一点面子,留一点母子关系的余地。
丹老爷子去的早,且那时候丹家小门小户的,是老夫人在最困难的时候宁可变卖了所有珠钗首饰,宁可织布卖衣,也供丹甫阁考取了功名,养活了一家子。丹老爷子当时也是支持还是皇子的皇帝,丹甫阁顺理成章接了父亲的取向,崭头露角,被当时的皇帝注意到,一心支持皇帝,有从龙之功,丹家也被皇帝一手提拔起来,成了如今的相府大户。
“祖母拗不过他了,祖母老了。一动气便觉得这日头没几天了…祖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呀。如意去了,你说你一个闺女,孤苦伶仃的,那父亲还不如没有,府中这多人虎视眈眈,你父亲是铁了心要扶严氏的,祖母更知道那丹云灵不是什么好货色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的隐丫头…”老夫人说着,眼里的泪花就止不住,掉了下来。
丹云隐替老夫人擦了擦眼泪,看向心元。心元摇了摇头,小声道:“老夫人这些日子可是累着气着了…”
丹云隐心疼的替老夫人拍了拍背,“祖母放心,我自会谋一个好出路。到时候,隐儿便带着祖母远走高飞,不理他们,祖母不要为这些事情伤心了。母亲…母亲是去了好地方,这人世间对于她来说太累了,让母亲好好休息休息吧。”说到最后,丹云隐的眼泪也止不住了,晕花了妆。
老夫人接过心元的帕子,“隐丫头就知道逗祖母笑。不过,你今日答应祖母,”老夫人认真的看着丹云隐,“不到万不得已,莫去借你外公的力。”
丹云隐诧异。
老夫人擦了擦眼角,“你不说话,祖母就当你答应了。”
丹云隐点点头。
老夫人又哭又笑的,这会子又笑了起来,“我的隐丫头好福气,这身子衣裳看起来就华贵,还有这玉簪子,像是皇宫里的…”
“只是,隐丫头,你要知道,你选择的这条路,不是好走的。”老夫人忽然又叹了口气。
丹云隐笑笑,都说老小孩老小孩,祖母这几日怕是真是气狠了,怕是气的身子不爽利,也跟个小孩子一样闹呢。“隐儿明白。只是不说眼前府中形式,父亲既然铁了心,那只困在府里,注定无能为力,父亲敢将严氏带去春桃宴那便是不怕任何别的蜚语;再者远处,娘亲的死…怎会简单?此事和春桃宴一起,父亲又不重视娘亲,皇家仔细排查过春桃宴无任何问题后匆匆便过去了,此事又怎可就此翻篇?”
老夫人看着丹云隐,点点头,“你既然已经如此想了祖母便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是若是受了欺负你便来找祖母,祖母就是豁出这张老脸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会让我的隐丫头受半分委屈。”老夫人又道:“明日午膳,祖母便称病不去了,免得到时候他们兴事,你父亲借着我直接散了午膳,让你吃哑巴亏。”
老夫人道,“心容那婢子,简直拎不清,祖母已然将她打了几十板赶出府去了。”老夫人看着丹云隐的样子,爱怜的摸了摸丹云隐的头,“祖母还没老糊涂,谁敢真正越了线,祖母第一个不饶。”
丹云隐起身,在老夫人脚边拜了三拜,“隐儿有祖母,自是风雨前路不惧。”
从老夫人那里回来,丹云隐便睡下了。
明天说不准还是精彩的一天,毕竟春桃宴后是各家的午膳,连平民百姓都学得,春桃宴后的第二天中午,如同吃年夜饭一般,一家子聚在一起。到晚上,玉京中又有庙会,也是热闹极了。
翌日。
丹云隐坐在梳妆镜上,脸上看不出来情绪,只是冷淡的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映像。
给丹云隐梳洗打扮的不是锦冬锦夏,而是绿萝。
丹云隐轻轻开口道,“绿萝姐姐,我既唤你一声姐姐,你便应当知道自己担不担得起这重量。”丹云隐看着手顿了下来的绿萝,抿了抿唇。
绿萝跪在了地上。
丹云隐坐在梨花木凳子上,转了个方向,看着跪着的绿萝。居高临下的开口,“你知道些什么?”
丹云隐看着绿萝就能想起来那一日雪上绽开的红雾,绿萝是忠心的吗?如果她背叛母亲,何苦告诉自己后还要自戕,前世祖母身边的心容作祟,祖母第一时间不知道她们对母亲下手是真的,可绿萝究竟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她们灌了母亲毒药?
况且那件衣服,她很在意。
她总觉得,那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两世都不曾知道的联系。
绿萝咬牙道:“小姐若想知道绿萝忠心与否,绿萝现在就可以将心掏出来给小姐看。但是夫人的事,绿萝不知道,小姐怎么问,绿萝不知就是不知啊。”
绿萝这话说的心中也是忐忑,便巧妙的用夫人的事来代替了,至于是夫人别的事还是夫人莫名其妙去了的事…那便说不得了。
丹云隐看着绿萝。怎么也想不到。她醒来第一时间就叫锦冬查了绿萝的底细,干干净净,是宁尚书府里跟着过来的。她也不肯相信,绿萝背叛。那日的凄怆是真的,两世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丹云隐长叹一声,“绿萝姐姐起来吧。是我多心了,母亲骤然…我难免多想。”
绿萝仍旧没起来,“小姐放心,小姐和夫人就是绿萝活着唯一的理由,绿萝万死,也不敢有二心。”
丹云隐摩挲了两下手珠,活着的理由吗?所以前世母亲去了,她那个半死不活的模样,绿萝恐怕也是伤透了心,无望了吧。
第020章 无人泣罪(3)
丹云隐已经太久没和家人一起用过午膳了。大多数时候都是匆匆扒过一口,在丹云隐眼中算不得吃饭的,她还是更喜欢赖着求着娘亲,让娘亲回去给做一碗桃羹。
这个习俗好啊,好的很。
丹云隐冷冷的看着叽叽喳喳的院子,整理了一下神情,由着锦冬和锦夏扶着进去。
锦冬小声道:“今年二房和三房来的格外早些,估摸是觉着…恐怕心思也不简单呢。”
锦夏也跟着道:“哼,这帮人素日里不勤快,这种时候倒是勤快的很,”又道:“我看是想扒着小姐的风头呢,也想找点好处,在小姐面前得个脸。”
二房和三房可不管丹甫阁是如何如何疼爱严氏疼爱丹云灵的,这丹云隐的风头那是插了翅膀一样飞速的传遍了玉京,谁不知道太子殿下与丹云隐有几分交情,谁不知道皇后娘娘和长公主也喜爱丹云隐喜欢的紧。那丹云灵再跳,不也最后被丹云隐比下去了吗?所以,二房和三房今日来早,一是存了看看大房笑话的心思,二来也是想跟丹云隐讨个好,三来大房没有儿子就更别提有嫡子了,二房三房可是有好几个儿子。没有嫡子,正室又不得脸,丹甫阁那人,不一定干出什么糊涂事呢,那严氏怯懦的很,丹云灵又不是什么安静茬子,二夫人和三夫人那是卯足了劲,瓜子那嗑的是一个接着一个嗑的震天响,热火朝天的就开始互相聊着。
二夫人呸呸两声吐了瓜子皮儿,道:“我看这宁氏刚去,大老爷就这般,恐怕今天不会给隐丫头好脸子看。”
三夫人看看门口,摇摇头作嘘状,“快别说了,隐丫头来了。”
丹云隐看着这位置,径直走向了宁氏应坐的位置。
今日祖母称病,她是大房中的嫡女,自然有资格坐在宁氏的位置上,否则,空着这至关尊荣的位置吗?是空着,还是留给别人坐?丹云隐直接坐了下来。
二夫人和三夫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中的瓜子。
“隐丫头,你身子可好些了?伯母前些日送的安神草可水煎服了?”二房笑意吟吟的开口。
丹云隐不咸不淡的点头,“多谢二伯母关怀,隐儿已无大碍。”
三房还要不甘落后的说些什么,却被对面的丈夫瞪了一眼,缩了缩脖子禁了声。三老爷最是谨小慎微,仰仗着大哥的鼻息,那就得小心点,如何能像二房那边,如此愚钝冲动。
丹云灵一进来,看见的就是丹云隐,以及那扎眼的位置。
丹云灵瞬间就变了脸色。
在路上就知道老夫人今日不会来了,丹云灵心下就一阵高兴,老夫人看不上严氏,连带着看不上她这个孙女,她是知道的。这些年了,她早就明白无能为力改变老夫人的想法,只是大半截身子入土了,只要她一直是府里最得父亲喜欢的,只要她嫁给了太子…这府中,哪怕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夫人,见了她,不也得恭恭敬敬跪下行礼?
只是没到那一刻,终究让人心里烦闷。这丹云隐就这样直勾勾坐在宁氏该坐的位置上,丹云灵阴阳怪气的开口道:“瞧着我这一进来就一眼看见姐姐,姐姐的位置可真好,只是这位置是先丞相夫人的,姐姐这么坐,不是乱了辈分吗?”
丹云隐摘下手珠放在指尖慢慢捻着,不轻不重的开口,声音平淡:“今日整个丹府都聚在这里,你看见的是哪个姐姐?你若是叫我,应当唤我嫡姐,你一个庶出的女儿,哪里有的资格叫我姐姐?若是说叫剩下的姊妹,你又是哪里拎不清楚了,你一个大房的女儿,什么身份都不要了?”丹云隐看看丹云灵铁青的脸,顿了顿又道:“没规没矩的东西,在长公主面前丢人还没丢的痛快?还是脸丢的多了习惯了,就彻底不要了?我相府可没这般没规没矩没脸没皮的东西。”
丹云隐这话说的就很有技巧了。其实萧凌云并没有和丹云隐多言丹云灵,高兴的事,提这么个晦气的东西做什么?只是萧凌云无意间说了丹云灵哪有她半分懂规矩,丹云隐就直接捏过来变成了丹云灵给相府丢脸。虽然在长公主的内心认为,丹云灵确实是丢人。
丹云灵愤怒的开口,“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谁拎不清?顶着丧名还花枝招展的,自己说的话也不算个数,姐姐觉着是谁更丢人,是谁更丢了相府的人,是谁没皮没脸?姐姐颠三倒四的能耐倒是厉害的很,妹妹佩服。”
丹云隐骤然掐住了一颗珠子,手上青筋暴起,声音却还是冷淡的继续开口:“喊什么?你看看你这般没有体统的样子,知道的是你兔子急了要咬人,不知道的莫不是以为你狗急跳墙?我说的话你听不懂?一个嫡字,你这辈子撞破了头,也别想沾上半分关系。到现在还拎不清自己的位置,我这个做嫡姐的,也是伤心的很。”
“你一个庶出的贱.骨.头,也想代替嫡脉去出出风头,也敢自命以嫡脉的姿态,你说我这嫡脉的唯一女儿,若是放你出去丢人现眼,对得起谁?对得起我丹家名头,还是对得起你嫡母,还是对得起这里的一物一木!”
丹云隐说到最后,拍桌而起。神情冷冽,看着丹云灵,字字诛心。
“不是你的东西,你以为肖想过就是你的了?就你这嫡庶不分尊卑不辩的东西,也妄想什么呢?”
“丹云隐,你!!”丹云灵的声音拔高了八个度,“你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你也不看看,这些年了,你一个嫡女怎么样了,过得如何了,不是比不过我半个手指盖!就你那占了个名头还在这里洋洋得意的样子,只恨老天无眼,放任你这么个…”
丹云灵的声音是被丞相呵斥断的。
丹甫阁脸色阴沉的走了进来,严氏紧跟着丹甫阁进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丹云灵,再看看这局势,心下就一震,随即而来的就是愤怒。春桃宴的账还没有算完,曾经她是胆小怯懦,只敢在背后给宁氏和丹云隐疯狂穿小鞋,可是如今她或许有了最硬的底气。
第021章 无人泣罪(4)
丹甫阁头痛道:“好好一个午膳,被你们吵的头都大了。内宅不宁,内宅不宁啊。”丹甫阁叹了口气,直接看向丹云隐,“你是越发不懂规矩了,竟敢坐在那里?!”
丹云灵这边就哭哭啼啼的向着丹甫阁去了,抽噎道:“女儿就是提醒姐姐,可是姐姐就对我冷嘲热讽,还骂女儿是贱.骨.头,女儿受不得这个委屈,父亲若是觉着女儿做错了,女儿领罚,可女儿是父亲的孩子,又怎能被姐姐这般叫呢!这到底是羞辱女儿,还是…”丹云灵眼泪扑簌扑簌的掉,一双大眼睛里溢满了泪水,让人心疼的很。
丹甫阁心疼的拍了拍丹云灵的肩膀,看着丹云隐,“你和你那个娘一样,一样不让人消停!先是坏了春桃宴,现在又要将家宅闹得鸡犬不宁吗?她是你妹妹,你如此羞辱她,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丹云隐静静的伫立在那,心口还是忍不住一酸。这是她从小到大得不到的,偏爱。
呵,对错又何妨,一个去了的人都要被他丹甫阁拎出来羞辱,拎出来说,她丹云隐又是个什么东西,丹云灵有一句说的倒是真不错,她一个嫡女,这些年除了个嫡女的名头,若是没有祖母,还真是比不过丹云灵一个指甲盖。
锦夏看着是真的急了,脱口道:“老爷怎的不问问缘由,看看到底是谁没有规矩在先?”
严氏忽然开口,“什么有规矩没规矩的,主子说话哪有你一个奴婢在这里插嘴的份,我看你是待腻歪了。”严氏又道,“我看你才是不懂规矩,给我掌嘴。”
家仆面面相觑。
丹云隐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严氏的胆子怎么突然大了?怎么,祖母不在,丹甫阁就在身边,底气足的很?“规矩?”丹云隐一字一顿的慢慢道,“嫡系说话,你一个妾室,和奴婢有什么分别?我看今日谁敢动?”
若是以前,这些家仆早就动了,只是春桃宴一事…家仆们知道,以后要孝敬的主子还是丞相,可是这位小姐现在又得皇家青眼,这就说不清道不明了,现在情形未定,也不知道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会荣耀出阁,老爷再想嫁二小姐,那皇家不要不也是白扯?现在得罪谁都不好,更何况是一个妾室发的令,这几个家仆的腿就像是长在了地上一样,如何都动不了。
丹甫阁气了,“侧夫人使唤不动你们?”
丹云隐冷冷的看着,冷笑道:“父亲,今日这里并非只有大房一家,您如此做,怕是实在丢人现眼了罢?女儿说出这话便是不怕丢人了,母亲刚去了,父亲在春桃宴上一事闹的可是很是没脸啊,连妹妹都遭了长公主的白眼羞辱呢,还巴巴眼的要做什么呢?气病了祖母,脸面丢的干净了,父亲心里就舒服了,就清净了?内府里的事情都闹到外面去了,知道的是父亲一往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父亲…”丹云隐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丹甫阁,刚刚站起来的时候用力过猛,簪子都有些歪了,丹云隐慢慢的悠闲的将玉簪子推正。
丹甫阁心中一阵恼怒翻腾,看着丹云隐戴着的玉簪子,更是一阵膈应。好,当真好,还敢拿皇家来威胁了?不就是得了一时的脸,哪个女儿嫁给谁,不还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说?待扶正严氏之后…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固了,严氏张嘴想要说什么,“这就是宁氏教你的吗?你…”严氏刚开了个话头就被丹云隐凛冽如刀的眼神刹住了。这眼神是当真冰冷,不带感情。丹云隐的眼底渐渐泛上了猩红色,额头的青筋也跳了跳。
就在此时,一个家仆进来,跪地禀报道:“禀老爷,外面有一个少年,说是要进相府找人,还带了块牌子。”
丹甫阁僵硬的接过那块牌子,还想再训斥丹云隐什么,却在看见那牌子的时候哑了火。
那是顾府的牌子。
太子母家的牌子。
总不好现在再说丹云隐什么了。
丹云隐以为是谁,没想到摇摇晃晃进来的竟然是个小胖子。是顾灼阳。
顾灼阳仔细的揣着太子表哥的糖荷包。心中想着刚才的事情。顾府开膳开的早,他是个小崽儿,不准他这个年纪喝太多,小胖子吃饭又不慢,又满心惦记着太子那的牛乳蜜,便欢快的快速吃完去找太子表哥了。糖倒是吃到了,只是刚吃两口就叫苦不迭,跟萧君阙倒苦水,比如说那日云隐姐姐给的糖被他分给萧君阙一块提前在春桃宴上就吃完了呀,比如说顾府里的糖一点都没有那桃花糖好吃呀,萧君阙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在小胖子手舞足蹈的又要再重复一遍的时候,萧君阙终于忍不住一脚踹上了小胖子圆滚滚的屁股。
“若是想吃,现在就去。在这里叨叨,能凭空叨叨出来?孤这里只有牛乳蜜,没别的,再叨叨,日后牛乳蜜也没得。”
小胖子委屈巴巴的揉了揉屁股,泪眼汪汪的冲着萧君阙道:“可是昨日才给了,今日再去讨,会不会不太好呀?显得我跟一个贪吃鬼一样,我可是很要面子的。”
萧君阙额上青筋跳起,揉了揉眉心,忍不住又给了他一脚,干净利落的赏了顾灼阳一个字:“滚。”
顾灼阳眼巴巴的看着萧君阙,“最后一句话,你想吃吗?”
萧君阙干脆不回答他了,看也不看顾灼阳了。
顾灼阳寻思着,这不反对就是想吃咯?小胖子就这样一路到了相府递了牌子,进来看见的就是一屋子人站着,大眼瞪小眼。顾灼阳挠了挠头,不太明白为什么丹府吃饭的方式与自己家里不一样,开口道:“我是奉太子殿下的命令来找云隐姐姐的。”
小胖子并不知道这曲折胡诌的开口,给丹甫阁带来了多大的冲击,丹云灵更是脸色从刚刚的乌青变成了灰白,严氏也是如遭重击。
奉太子殿下的命令?丹甫阁仔细看了看,这可不就是太子身边的伴读?还是顾府的…丹甫阁只觉得这样下句要嫁灵儿怕是有点难了,要尽快打算了。
“可是有事?”丹云隐开口问道,心中也是疑惑。萧君阙那样的人,不像是会这样做的人啊。
而好巧不巧,相府要开始走菜了。
第022章 无人泣罪(5)
虽然吃饱了,但是看着别人家的饭还是很香,这种定律是不变的。顾灼阳小胖子看着鱼贯而入的奴婢手里的菜肴,又觉得有些饿了。丹甫阁本想呵斥这帮奴婢不要再送菜了,没看见有贵客,是如何把守院子门口的?只是看着顾灼阳这个样子,还是开口道:“顾少爷可是用过饭了?若是不嫌弃,便再用些吧。”
丹云隐看着顾灼阳的样子有些可爱。顾灼阳觉得不合礼数,有些挠头,还是准备谢绝,准备等着丹云隐用好后给他做糖,丹云隐开口道:“一路风尘仆仆,顾少爷还是用些吧。不知比不比得顾府的口味,我听闻顾少爷最喜美食,倒是想请顾少爷评判一二我丹府的饭菜了。”
顾灼阳看着丹云隐的样子,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之前的闹剧就这样草草的收场了,陆续入座,丹云隐还是坐在宁氏的位置上,不过这也没人会在顾灼阳面前继续死揪着不放了,顾灼阳便坐在了丹云隐旁边。
只是刚动筷子,那边严氏抑制不住的呕吐声就让丹云隐毫无胃口了。
丹云隐静静的看着严氏。
还真是个挺有福气儿的,大女儿都十七岁了,还能老蚌怀珠?
丹云隐面上不显,内心却早已经冷笑开了。看着严氏这含羞带怯的样子,还不知道是不是呢,再看看丹甫阁那紧张的如同第一次见的样子,还有丹云灵那惊喜的眼神…
相府没有男胎,若是真让严氏再生个儿子…
丹云灵慢慢的在这丹甫阁严氏来来往往嘈乱的声音当中,夹了口菜吃。
是不是还不一定,能不能生,那就更另当别论了。
顾灼阳小声的开口:“云隐姐姐,她是胃口不好?”
丹云隐回之一笑,“多样的美人,都会老去的,胃口也就渐渐不好了罢…若是不趁着还算可以的年纪皮囊还没彻底枯萎的时候立稳脚跟儿,用着未知的事好好得点怜惜撒撒娇,那以后还不得摔的个头破血流,还得不着什么。”
丹云隐的话轻飘飘的,顾灼阳似懂非懂的点头,有些听不懂丹云隐话里面的意思,但是眼看着就知道丹云隐一定是不爽的,毕竟那个是小妾嘛,丹甫阁那点丢人的事传的那么开,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大概是云隐姐姐在借着回他嘲弄那人?想想觉得自己好像还挺有用,满足感油然而生。
可这轻飘飘的话落在严氏和丹甫阁的耳朵里就不太轻了,丹云灵更是怒而尖锐道:“听着这话的意思,姐姐是嫉妒?呵,我也是忘记了,姐姐就是想,也没那个机会,别说姐姐,就是先…”丹云灵的话被丹甫阁打断了。
“好了,莫嚷嚷了,吵到你娘,今日又有贵客,你成何体统!素日里你是循规蹈矩的,怎的今日喝错了什么药!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请大夫。”丹甫阁随手点了个奴仆。
丹云灵这才想到顾灼阳,想着也是被这惊喜冲蒙了。这几天是有听过母亲念叨着身子不太舒服,月信也有些迟,只是春桃宴较劲丹云灵也就没时间太想这些事情,全都一心扎在怎么出风头上了。若是母亲给她生个弟弟…
其实丹云灵心里清楚的很,父亲就是再喜欢她,这偌大丹府也不是她的,她毕竟是个女儿,也不可能便宜二房三房的,所以父亲一定要有一个儿子。只是这些年来,母亲也是使劲手段来勾着父亲的魂儿,父亲也总想着母亲能不能再添个儿子,府里的其他侍妾也就没怎么宠幸,宠幸那么几个,也始终没有消息,当然,这其中母亲也是出了点力。
可是若是真的再等上几年,老夫人就该急了,别说老夫人,父亲才是最急的那个。父亲这个年纪,还算是康健的好年纪。
丹云隐不置言,而是放下自己的筷子拿了公筷,夹了一筷子焖笋给顾灼阳。“尝尝这个,府里厨子的拿手菜。”
顾灼阳尝了一口,眼前一亮,“这笋真好吃!竟然这么鲜嫩!”
丹云隐笑一下,手指在唇下意味深长的点了两下,漫不经心道:“笋这种东西,焖着是容易老,只是不焖着的话,总想出锅来看看,才会鲜嫩的很,也容易吸引人,说不准就被一筷子夹走吃掉了呢,你看这笋色泽鲜艳,在这个时候吃掉,才不算是遗憾事啊。”
顾灼阳是觉得云隐姐姐话里有话,只是小小胖胖的脑袋里盛满了对好吃的欲望,又觉得云隐姐姐不是对他说坏话,便没有细想。
若是顾灼阳细想的话,就能明白丹云隐在指桑骂槐了。想出来兴风作浪不等着熟透了,探头探脑的总想做些什么,也是真不怕招人注意,直接扼死。
丹云隐和顾灼阳的对话淹没在了大夫报喜后整个屋子里迷一样的氛围里。二房和三房直接被这一下子搞懵了。严氏这一胎,会是儿子吗?生了之后,自己的孩子该怎么办?眼见着大老爷也不着急要儿子,心想着再过个七八九年,说不准自己的孩子还能分得几杯羹…
二房和三房表面上祝福着,心里却是打翻了五味瓶,五味陈杂的,也止不住想要掂量掂量了。
丹云灵止不住的喜。
她再觅得个好郎君…
严氏是心里有这个想法的,但是一直压着,就想着在宴上赌一下,再说按着怀灵儿时候的样子,倒是真的差不离。
于是一家人就这样和和美美的吃完饭散了。只是食的有没有味,那就不得而知了。
在顾灼阳表示想和丹云隐一起去厨房之后,丹甫阁高高兴兴的就去陪严氏了,哈哈笑着:“礼数不周,顾小少爷别在意。”
顾灼阳表示自己才是叨扰的那个。
丹云隐本来以为丹甫阁还会说些什么,看着这高兴的劲儿,倒是突然明白丹云灵那个样儿那个性格从哪里来的了。二房和三房的心里可不是个滋味,两个夫人走的晚些,似乎是想和丹云隐说些什么。二房夫人开了个头,“隐丫头呀,你看这如今,你的日子恐怕是不舒服了,若有什么需要伯母…”
丹云隐含笑,抚着手珠,客气的躲过了,“多谢二伯母担心,只是这日子还长着,总归要过,说什么舒服不舒服的,都是一家人。”
丹云隐并不想和二房三房掺和,正好顾灼阳看丹云隐不愿搭话的样子,就顺口道:“云隐姐姐,其实我今日还想和你讨些上次的桃花糖吃,实在是美味。”
丹云隐点头笑着应了。
第023章 无人泣罪(6)
丹云隐带着顾灼阳来到厨房,无奈的看着顾灼阳笑道,“你也不该吃这么多糖,今日就少做一些罢?”
顾灼阳鼓了鼓脸,“云隐姐姐,你怎么和我娘一样?大丈夫不拘小节,怎能在这种事情上斤斤计较呢?”
丹云隐无奈的摇摇头,早去拿材料的锦冬和锦夏回来了。
在熬煮糖的时候,顾灼阳看着丹云隐将桃子碾成泥,有些不解,“云隐姐姐,不是桃花糖吗?”
“我见过娘亲煮桃花糖,也见过我们府上厨子煮桃花糖,也去御膳房看过,没有用桃子的呀?”
“玉京里卖的就更别提啦,我都吃过,没有你的桃花糖那么美味的。”
丹云隐在亲手碾桃子。
闻言一顿。
“娘亲,为什么桃花糖里要放桃泥呀?”年幼的丹云隐傻乎乎的看着宁氏忙碌的动作,啃了啃白胖胖的小手,问道。“是桃花不够了吗?”
宁氏闻言笑了,也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小小一只的丹云隐,“你呀,小丫头,两个摞起来还没灶台高,就想学着偷师了?”看着丹云隐含着手手狂摇头的样子,笑着说:“也就娘亲疼你,不和你计较。那是因为呀,在老家,无论做什么,人都喜欢往里面放一些果泥,你瞧着,等一会做好了,就是这白桃肉的颜色加上你喜欢的桃花的粉嫩颜色,好看着呢。”
小小的丹云隐就这样,总是偷偷的偷娘亲的菜谱。尤其是桃花糖,是小丹云隐第一个接触的厨艺产品,所以记得格外清晰。
丹云隐愣着。玉京肯定是没有这种习惯的,娘亲老家那里就是外祖退隐的地方吗?好像不是,外祖好像隐退了之后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顾灼阳跳脱的问题很快就让丹云隐忘了这个问题。饮食习惯吧,能有什么特别的?只是玉京没有这种风味,外人乍一吃可能会很感兴趣很惊奇。
“云隐姐姐,我能先尝一口吗?”
丹云隐正经道:“当然不能。”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因着熬糖的时间太长,丹云隐索性让府里的厨子看着,领着顾灼阳吃了点糕点。
当然傻了吧唧的顾灼阳也被套了不少话。
顾灼阳兴奋的拿着一块肉丝酥饼,“你可不知道,我见过太子殿下领兵,实在是太帅啦太子殿下,真是我最最崇拜的人了,我什么时候变成那样就好了。”
“我还见过太子殿下习武,天呀,我好崇拜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最厉害啦!”
丹云隐掩嘴笑,“想不到你还是太子殿下的忠实跟班?”
顾灼阳挥挥拳头,“太子表哥真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了,你可别说,你难道不是喜欢太子殿下吗?”
丹云隐的茶水差点没喷出来。丹云隐咳了两声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你一个小孩子,是偷看了话本吧?”
顾灼阳疑惑的看着丹云隐,“云隐姐姐,虽然你比我大,但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看话本?”又顿了顿,“难道不是吗?太子殿下那么厉害,对你又另眼相看,我可没见过太子殿下对除了皇后娘娘和长公主之外的人这样过了,要是我,我一定感激涕零了…!”
“…”
丹云隐轻轻摇了摇头,还真是个小孩子,怕是被家里人保护的好,又是给萧君阙当伴读,定然也是没吃过苦头涉世未深,而且看这意思,这小子根本就不懂喜欢和崇拜的区别。
如果丹云隐知道她今日的话被顾灼阳转述给萧君阙是什么版本,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哭笑不得,还是要好好感谢顾灼阳,可是‘好生’的助了她一把。
说话的功夫,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丹云隐将顾灼阳送到丹府门口,顾灼阳小心翼翼的拿着糖荷包,笑嘻嘻的对着丹云隐道:“谢谢云隐姐姐。我今日还有事,就先走啦?改日我定好好请你吃一顿玉京里最好的酒楼。”
丹云隐笑着点点头,“快回去罢。我记下了。”
顾灼阳转身走了,看不见丹云隐眼里的深沉。
和顾灼阳的关系好点总归是没有坏处的。丹云隐眸色深沉,嘴角的笑容也褪了下去。锦冬乍得一看唬了一跳,这般阴沉的神情,怎会是丹云隐应有的?
锦冬慢慢的疑惑的小声道,“小姐?”
丹云隐似是回过神一般,淡淡开口道,“何事?”
“无事,奴婢就是看小姐想的出神…小姐,现下还是自己的身子最重要啊。”
丹云隐含笑,笑容却没有一点温度,又不是皮笑肉不笑,凉薄的令人胆寒,“自然是的。只是烦心的事情多了,也就不在乎一时之间了。府里是有福气儿的,我若是也沾的半分就好了,只希望这福气可崩紧了攥住了,这丢了跑了的,可不是怪让人伤心的。”
“锦冬,吩咐锦夏帮我备一套行头,晚间庙会我要出去。”
丹云隐转身回了府内。
锦冬看着那纤瘦单薄的身影,还是那个小姐,却又觉得不是了。自从夫人去了,小姐前些时日就开始不对劲的冷淡神态就越来越多,时间一长,几乎在人前是戴了副面具,锦冬总觉着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丹云隐的灵魂里,将那灵魂一点点腐蚀掉。
丹云隐抚着手珠。庙会吗?热闹的很。刚从顾灼阳那里听来的意思,晚上萧君阙似乎会去。顾灼阳大大咧咧的讲,皇族也很喜欢这种热闹的节日的,萧凌云最喜欢。既然长公主去了,十有八九也会拉着萧君阙一起去。只是那人的性子…十有八九会同意吧,毕竟现在还不是前世的废太子。
丹云隐静静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春桃宴那日,她也是静静的这样看着镜子。那个时候她想的是什么?只是例行去春桃宴罢了,毕竟她想徐徐图之,想好好再享受和母亲的天伦之乐,不用太着急筹谋那些事情,反正她一个都不会放过,都要一个个拽下地狱。那时候她在想,这张脸,究竟哪里不如丹云灵?她在想,她到底有哪点不如丹云灵?只是往事不可追罢了,既然父亲不喜欢,萧君渝更是利用的彻底,她早就不奢求了,她心中唯一所想的太简单了。
把他们,一个一个,拖进地狱里。
永远不能翻身。
只是没想到变得太快了。
第024章 两相知(1)
丹云隐现在看着镜子,心里竟然是感谢。这张脸,不还是好用的吗?以色侍人,极尽所能的用姿色来吸引人。所有的都是刻意的,她做任何动作都恨不得算计的分毫不差。要吸引人,要风头无两。萧君阙今世莫名其妙的对她如此,怕也是因着这幅皮囊吧?毕竟是初见,谁能毫无根据的就能得到额外的青睐呢?
冷笑一声,丹云隐对着镜子尽量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不知道今天,运气怎么样呢?
“你们不用跟着我。锦冬,你好好整理一下院里的内务,我不想看见不相干的人,人手足够便可,越少的可怜越好,锦夏,你去将我今日早上对的账务,再和绿萝一起对一遍,交给祖母,越快越好。”
丹云隐相信,老夫人蕙质兰心,定是知道严氏再有孕,拦是不可能拦了,只能与丹甫阁做出让步,而丹甫阁如此绝情,自然也需要还给老夫人什么,母子必然会权衡一番。以为自己有孕了,仗着个肚子想上位,以为自己有底气了,不会像宁氏一样淡然,就能拿过府中大权了?想都别想染指半分府中的账务,一个做妾的就算是扶正了,不也就是那种玩意儿吗?还想有多大翻天的能耐。
玉京的庙会总是热闹的,若说春桃宴是皇亲国戚的宴会,留给百姓的无非是滴点泽被,庙会就是民间最热闹的日子之一了。玉朝的氛围并不压抑,甭管少男少女,一窝蜂的往庙会扎头而去。
丹云隐并没有让锦冬锦夏跟着过来,只是自己一个人慢悠悠的逛着庙会。气氛真是松快,可惜她的心里无论如何也不能轻快的起来。世人看起来都很好,她看起来也很好,可是不是每个人心里都有个过不去的坎儿,都有伤疤呢?
可无论如何,日子不也得过么,无论如何,她不也要为了那份伤痛,努力的活下去,努力的将这伤痛不欺瞒于自己,而是还给应该的人么。
茕茕而立,形单影只。丹云隐却突然看见了有意思的事。丹云隐抿唇笑了,这么快就勾搭上了?丹云灵不好好在府里守着她那个刚被诊出来有孕的娘,还有心思跟着除了太子之外的人一起游玩庙会?
其实丹云隐这点却是想多了,丹云隐对庙会无兴趣,若不是可能会‘偶遇’萧君阙,她才不会来,而丹云灵毕竟是那种热爱极了面子热闹的人,又是个小姑娘,肯定是喜欢这庙会的,带着绿浓便兴冲冲的到了庙会上,没走几步就听见有人叫她。
“丹小姐…”萧君渝含笑而来,在丹云灵回头的时候眼底有一抹错愕,但转瞬即逝。庙会的人多灯火也仿佛被挤的暗了些,萧君渝看着前面的身影有些眼熟,但又不太确定,想着那女子刚刚举起手时手上戴着的一串手珠,昏昏暗暗的灯火也是昏了眼,竟然以为那是丹云隐。
丹云灵戴着的自然就是新从丹甫阁那里讨来的。因为丹云隐忽然有了一串手珠,丹云灵自然是容不得自己没有。
“六皇子殿下?”丹云灵疑惑的开口,看着面前的人,她对皇家是做足了功夫,上次春桃宴更是恨一双眼睛不够用,恨不得每个人记得清清楚楚,这个六皇子虽然不打眼,但是那时候跟在萧君林身边,她也就多看了几眼记得了。倒也是个好看的人,玉树临风,君子如玉般谦雅,在灯光映下更是温润如玉。
萧君渝看着眼前的丹云灵,笑道:“我当是谁,原是丹小姐竟也会喜欢逛庙会。”
丹云灵看着眼前语气温柔,仿佛带着宠溺的人,又无尊称,直称自己为‘我’,不觉关系仿佛亲近了一点。
丹云灵和萧君渝一路说着,走着。
丹云隐冷冷的看着那笑着的萧君渝,和仿佛带着点儿娇羞的丹云灵。采摘别人的果实的时候倒是也是这个样子勾人,只是现下,一心要嫁太子,怎的还对这个不起眼的六皇子多了点耐心?
“小心!”
人群中发出了惊呼,那小小的却圆润饱满的柿子咕噜咕噜的从水果摊上滚落,还有一堆被巨大的冲击力弹起,径直的朝着丹云隐的头砸了过来。
原是不知哪家的小孩子不懂事调皮,竟然还在房顶上玩起了石头,其中一块大的一个拎不住就掉了下来直接砸在了水果摊小贩的车板上,那较轻的柿子直接被砸飞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小摊贩已经吓傻了,良久都不记得找是谁干了这等危险的事情,而房上的孩子也知道做了错事,早就一溜烟没影儿了。
丹云隐想闪身躲避,余光瞄到了冲上来的人,便作惶恐状,冷淡的神情崩塌,终于有了点人气儿,害怕的咬着唇。
萧君渝飞奔而来,丹云灵好悬没掐断了自己的指甲。拦都拦不住萧君渝,理都不理的朝着丹云隐冲了过去。
就在萧君渝即将一把搂过丹云隐的时候,丹云隐身形一动,佯作害怕的就要向萧君渝的另一边倒去。
恶心巴拉的,还想碰她?她无非是想看看萧君渝会怎么样罢了,以他的性子,定然知道巴结相府,她这个受了皇帝金口夸奖的,怎么着含金量不比丹云灵重些?丹云灵终究只能被选择排在她后面。这可是个英雄救美的好机会啊。若是萧君渝动了,也不知道丹云灵这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丹云隐却没想到自己落进了一个怀抱里。
很温暖,好像带着今日灯火暖融融的温度,又好像带着牛乳蜜的丝丝甜味。
丹云隐脚下一滑,彻底栽在了萧君阙的怀里。
萧凌云撇撇嘴看着萧君渝捞了个空尴尬着不知道如何安放的手,慢条斯理开口道:“六皇弟真是英雄救美啊,可惜了。”边说边忍不住砸了咂嘴,眼中轻蔑之意尽显,又抬了抬头,用下巴点了点丹云灵的方向,“怎么着,隐丫头有你皇兄照顾还不放心?还在这杵着干什么呢?不怕你那个带着的美娇娘…呵呵。”萧凌云说到最后一句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仿佛是在说姘头一样的神情,明着嘲讽萧君渝。
第025章 两相知(2)
丹家的嫡小姐,太子殿下看上眼儿的,你也想来分一杯羹?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那边还有个丹家的二小姐直勾勾的看着,你那身边的小太监还傻愣愣的在丹云灵身后和她的奴婢站一串儿呢,还在这里愣模楞样的,等着她更直接的下逐客令,直接滚吗?
萧君渝脸色青白开口道:“岂是如此,无非是恰巧碰到便同行罢了,刚刚眼见丹小姐差点遭了这横来祸事,便心急了。那我先行一步,皇姐皇兄放宽心玩。”
丹云隐是真的因着惊讶踩了个小柿子脚滑了一下,崴的脚有些酸,但也无大碍,面上蹙着眉头,内心却是差点噗嗤一声笑成了花。这长公主说话倒是忒难听,同是皇室的人也是一点面子也不留。
萧凌云皱起了眉毛,忽的呸了一声,“本公主和太子殿下有什么宽心不宽心的?轮得到你累这份心了?你这是诚心不让本公主和太子殿下宽心?!春桃宴才刚过,什么祸事不祸事?你会不会说话?啧,你那个娘教不明白你,难不成这些年来皇宫礼仪你都白学了?作什么无端这般恶心本公主,我们隐丫头福长着,你晦气不晦气?哎呦,行了行了,什么锅配什么盖儿。哎呦,真是晦气,真是晦气,阙儿你快也呸两口,隐丫头,快。”萧凌云嫌恶的又补道:“回去真该禀了父皇,差个人好好教教你说话。怎么的不也是个皇室血脉,连话都不会说,真是…”
萧君阙打断了萧凌云,萧君阙小心翼翼的扶着丹云隐,又好像丹云隐烫手的很,不敢太用力的扶着,更是不敢碰丹云隐的腰,只是扶着肩膀慢慢的将丹云隐扶起来,“皇姐可饶了他吧,这说出去,谁都没脸。”
萧凌云又呸了两口,“我还怕这个?父皇又不是不知道他多招人嫌恶…行了行了,怎的还杵着?”
萧君渝不敢捏拳头,不敢表现出任何生气的样子,受教一般诺诺点头,“皇姐说的是,皇弟这就回去反省,皇弟这就…先行了。”
萧君渝很想问萧凌云,她一个公主啊,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如训斥奴才一般训斥他一个皇子,就是会说话,就是懂规矩了?闹出去不怕皇家没脸?呵,不过也是,玉朝民风开放的很,长公主说话又是素来辛辣,直来直去的,说不得父皇还要因着偏爱夸萧凌云一句性格直爽。他到底怎么了?他明明未做错什么,他只是因着一个身份…他现在甚至不敢捏拳头,不敢咬牙,只怕今后日子更难。
萧君渝从来不知道,丹云隐却早已看的清清楚楚。一切都是活该罢了,自觉低人一等,唯唯诺诺,没有一点身份,而真的掌权了之后,自己不就是曾经自己最厌恶的模样吗?莫说自狂,忘恩负义的小人,就是臭水沟里只能阴暗一辈子的老鼠。她也是不知道前世是瞎了什么眼了。
不过现在,就准备去臭水沟里待一辈子吧。曾经她为萧君渝铺了一条坦荡的路,不顾一切甚至有些伤了娘亲的心,也要以一个相府嫡女的身份抛出脸面私下里运作了多少,最后得到了什么?往事不可追,只是欠她的,她做错的,她都要一点一点的讨回来。在臭水沟待一辈子就足够了?她还要拆了他的臭水沟,让他曝在光下,直至晒化。
丹云隐看着萧君阙小心翼翼的动作,笑道:“太子殿下是怕臣女如那摊上的瓷娃娃,碎掉吗?原是不用这么小心的,太子殿下可难受了吧。”丹云隐忙就要挣脱萧君阙。
萧君阙看看丹云隐,什么想说的都卡在了喉咙里。
“...”
萧君阙倒是很想说,这般瘦弱单薄,还真的怕倒在地上听见骨头都碎掉的声音,哽了一下,开口道:“你倒是镇定的很,只是你这有些不准,向这边退,若是孤不在,你今日定要摔一跤。到时候,可不就是这么简单了。”
看着萧君阙那个欲言又止憋了一句话的样子,丹云隐竟觉得有些好玩。不知为何,看着萧君阙这幅模样,她就会莫名其妙的心情变好些,约莫是想着自己的计划越来越成功,所以心中高兴。更何况这人救她多次,是她的恩人。
丹云隐琢磨了一下萧君阙这话的意思,眉心一跳。丹云隐缓缓的,有些沉重的道:“倒不是臣女娇气,只是有一点,臣女觉着,男女授受不亲。”
刚刚的骚动已经过去了,小摊贩看着萧凌云差奴婢送来的银子,楞楞的向萧凌云跪拜,“草民跪谢公主恩典。”萧凌云心情很好的摆摆手,“你这才是无端之祸,收着吧,当是你春桃宴日的福财气。”萧凌云觉着,这突然的事儿,倒是给阙儿和丹云隐制造了一个不错的机会和气氛。
萧君阙看着人来人往,渐渐走散的人群,温暖的灯火映着丹云隐笑的真切的脸,两个小梨涡盛着甜丝丝的蜜。
“但独太子殿下。”
萧君阙的耳根似乎是被这温度给烤热了。萧君阙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糖荷包,看着牛乳蜜和桃花糖混在一起,拿了一块牛乳蜜递给丹云隐,“崴的不痛?孤看,就你嘴甜,啰嗦。”
萧君阙拿起一块桃花糖放进自己嘴里,又递给萧凌云一块牛乳蜜。萧凌云看着牛乳蜜,忿忿的盯了萧君阙一会,“哼,阙儿也是小气了。哎,可怜我吃了这么久的牛乳蜜,一块别的都没得啊。”
萧凌云遗憾的把牛乳蜜放进嘴里。她分明看见萧君阙放进嘴里的不是牛乳蜜,看这小气的模样,再想想顾灼阳之前跟个二愣子一样跳来跳去说要去丹府讨糖…
呵。
她这个当姐姐的,真是难受的很。罢了,明日就揪着顾灼阳,抢来点桃花糖吃,看看这隐丫头的桃花糖到底有多好吃。
萧君阙看着丹云隐吃糖的样子,还是和一只小松鼠一样,可爱的紧。间隙之间透出一句话,“自然是没事的,便是有事,太子殿下的牛乳蜜甜的包治百病。臣女听说,庙会上会有一处祈福的地方,太子殿下可要过去看看?”
第026章 两相知(3)
萧凌云笑吟吟道:“那我便不去了,阙儿和隐丫头一起去吧。今天顾灼阳那小崽子吵的我头大,扬言着若是今日庙会我不去接他,便要跟我断绝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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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福的地方倒是和皇宫里春桃宴晚上最美的地方玉湖畔一样,都是湖畔,还有一棵参天大树在旁,据说这树年岁太久了,已经成灵了,若是诚心许愿,定会成真的。树干上系着很多红色的信笺,还有小木牌。
丹云隐买了一盏很好看的桃花灯,仔细的看看,“民间的手艺人当真手巧,这做的小巧精致,别有一番风趣。”
萧君阙点点头,看着丹云隐认真的神情,“确是,你若是喜欢,日后可多搜罗搜罗。”
丹云隐将桃花灯点了,托着桃花灯,走到河畔蹲下来慢慢送到了水面上。丹云隐淡笑着看着那桃花灯随水渐行渐远,小小的明亮就这样越来越远,向着河心去了。那小小的明亮就像是母亲,已经远去了,带走了她所有剩下的祝愿和希冀,只希望这灯能漂的再远些,更远一些,让娘亲再也不要想起来曾经来过这人间,让娘亲再也不要想起来一切伤心的事,让娘亲如这一盏灯,淡然的宁静的过完下一生,照亮她下一生疼爱的人。她无福了,她不配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祝愿,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应该的人付出代价。除此之外,她再也喝不到一口娘亲做的桃羹,再也不能夜半惊醒的时候睡眼朦胧的抱着枕头去敲娘亲的门。
萧君阙看着丹云隐的神情,那笑有些苦涩,一双本该秋波婉转的明眸,盛满了哀恸。
“若三月风能知我心事,便让这盏灯平安顺遂,淡然宁静,一生如意吧。”
丹云隐落寞的看着那盏灯渐行渐远,化成了光点。玉京的河很长,长过她这一生,抵不到那盏灯的对畔。
萧君阙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拍了拍丹云隐的肩膀,轻声却又坚定的,让人安心的道:“会的。”
“一定会的。”
萧君阙带的暗卫十分识相的将场地清开来,便远远的退开了。
静默了立了一会,时间仿佛静止凝固了一般,丹云隐忽然转身,竟跑了起来,衣袂被风卷起,萧君阙都没抓得住一片衣袂。丹云隐气喘吁吁的跑回来,眼底似乎还有些被风冒的难受而溢出来的晶莹,嘴角却翘起来,如玉的手伸出来放在萧君阙面前,掌心里静静的躺着两块木牌,拴着红带子,萧君阙哑然,看着眼前的丹云隐。月色替美人镀了一层银边,春风亦都不忍过芙蓉面。
像是所有小小女儿的姿态一般,丹云隐似乎还好好的用眼睛审视了几遍几乎一模一样的两块木牌,挑了其中一块,用另一只手一把捏过萧君阙的手,萧君阙张开掌心,丹云隐便把木牌塞在了萧君阙的手中。
丹云隐认真道,眼睛里好像有星芒在闪烁,“臣女觉着,太子殿下是天命之人,若是祈愿的话定是更有效力,更会被上苍实现了,当用一块大些的木牌,这样呀,才配得上太子殿下。”
萧君阙失笑,摇了摇头,“这里没有‘太子殿下’和‘臣女’,只有你我。”
丹云隐顺杆往上爬,“卖木牌的老人说,要走到那棵树下许愿,许后挂在那树上就可以了。”
萧君阙点头。
看着丹云隐很认真的双手合十夹着木牌闭着眼睛许愿,萧君阙都没发现自己笑的到底有多温柔多宠溺,也学着丹云隐的样子双手合十,大手轻易的就夹住了小小的木牌,闭上眼睛许愿。
他想要的东西很多,又觉着能轻而易举的拿到,皇位,权利,还是什么?上天眷顾的太多了,他还想贪心些,就把身旁的人留住吧。
丹云隐许完愿,睁开眼睛看着萧君阙还在闭着眼睛,温柔的眼神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眼底是亘古不散的寒冷。
看着萧君阙似乎要睁开眼睛了,那转瞬即逝的冰冷就只剩下一片清明。萧君阙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的女子,眼神一片清澈明净,如一汪清泉,里面倒映着他的脸。
丹云隐伸出手,解下了自己一直贴着心口戴着的未曾示人的玉吊坠,放在手心里,很缓慢,很虔诚的托到萧君阙面前。萧君阙看着那玉坠,并没有动作。
“这玉坠臣女戴了多年了,只是觉着玉通透,能佑人,臣女不知太子殿下许了什么愿望,只是臣女妄言皇家多事,希望太子殿下一生平安,”丹云隐缓缓,用着不确定有些犹豫的语气又道:“万望太子殿下莫嫌弃,若是太子殿下不喜欢…”
萧君阙自然是不嫌弃的,那玉看起来很通透,泛着莹莹温润的光。
萧君阙刚想接过,动作和话都被丹云隐打断了。
“若是太子殿下不喜欢,臣女便大不敬了。”像是很任性的小女孩,也未忌讳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直接拉过萧君阙的手塞进了萧君阙的掌心了。第二次入手的不是那有些冰冷的木牌,而是一块温润的玉,手里是温和的,玉坠仿佛还带着眼前人的温度。
“太子殿下恕罪,只是太子殿下帮了臣女太多次了,臣女着实无以为报,惟愿这随了臣女多年的玉坠能护太子殿下。”丹云隐要跪下请罪,却被萧君阙一把捞住。
萧君阙扶着丹云隐的胳膊,从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笑声,“你刚刚该请两次罪,递木牌的时候胆子就大了?是怕孤不喜,直接摔了不接这玉坠?”
萧君阙看着丹云隐,认真道:“木牌有很多,不怕摔,若是如此脆弱的玉摔了,就再也寻不回了。孤收下了。”仍是低沉的笑声,透着磁性,那是太子殿下身上独有的魅力,这低沉的笑声就如前世的废太子发出的一般,可是那个废太子发出的却如地狱里的嗡鸣,眼前人却是流星霁月,像是无奈包容的笑,又像是最宠溺的笑,萧君阙一只手攥紧玉坠,另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丹云隐的脑袋。
第027章 两相知(4)
“你是孤见过这世间最不同的女子。”
“世人都将孤视作天上月,如同众星拱月,可谁知道心里到底想的都是什么东西,谁知道那一点点殷切的期盼是什么。”
“只有母亲和长姐,在皇宫里是真心待我。”
“可那殷殷期盼,七八分里也是希望孤登上那位置。”
“你是第一个跟孤说,一辈子平安的。”
“孤看那些女子美则美矣,从来无人能跳脱俗世。”
“孤觉着,你很好。”
风有些渐渐吹大了,河风吹过卷的木牌相近的铛铛碰撞,红带红笺飘着。
萧君阙静静的看着丹云隐。
春桃宴是初见,他便莫名其妙觉得这个女孩子身上好像背负了很多东西,好像有太多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超然,偏偏又什么都看不出来,她便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儿家,会笑会忸怩,偏偏对着那家中的乌七八糟的事情表现出的还聪明的很,玲珑剔透,说的就是她吧?他会莫名的便被她吸引,对着那个瘦削又挺直脊背的人大方的赏了征战西域的为数不多的几件好的战利品之一的锦衣,这便是注定?上天便是真的眷顾他,哪怕皇宫中是表面风平浪静暗里波涛诡谲,他也仍是风光的很,而对上这个女子,她又是这般。他真是,得天眷顾。
“能听得太子殿下这几句话,臣女当真是三生有幸。臣女又何德何能,生于相府,风光无限,又是个嫡脉,只是这世上太多凉薄,臣女见识短浅,早就看遍了这人是如何。太子殿下,亦是臣女这短浅一生中见过的第一个,早耳闻太子殿下骁勇,曾带兵征战西域,平定边疆,又治过天灾,保国家安泰,之前的春桃宴上太子殿下亲送臣女回去,太子殿下一句话保了臣女多日安平,昨日的春桃宴太子殿下割爱赐衣,素未听闻太子殿下给了谁如此殊荣,臣女岂不是铭记在心,哪敢有半分遗忘。”
“太子殿下的牛乳蜜,是给了臣女在那亡母却还要为了在家中地位与庶妹争的绝望之中,唯一一点儿甜味。”
“臣女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去了,这世界的明光也消失了,留给臣女的只有灰暗,是太子殿下,让臣女能在这渺小如蚍蜉的一生中,看见了神迹的颜色。”
两行清泪顺着丹云隐的脸颊淌了下来。
她是真的很感谢萧君阙。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前世没有萧君阙,她能做什么?她一个所有权利一年内都几乎被架空,培养起来的势力被发落的发落被赶走的赶走的废人,如何在那种后宫丹云灵已经掌了大权,前朝萧君渝几乎安排好了自己亲信作为势力的情况之下,短时间之内最痛快的解决他们?而今生她能走到现在,在宁氏突然去了的情况下,如此顺遂,借了不少萧君阙的面子。
萧君阙伸出手,替丹云隐将泪一点点仔细的拭去,“孤不知你竟是个贪吃鬼了,你若是想吃,随时来找孤便可以。”
萧君阙叹息一声,从腰间摘下来一块玉佩,“这玉轻盈的很,亦是人间珍品,孤不喜玉坠,便将这当做玉佩,你拿着,今日仓促,改日找个玉匠将这改成玉坠吧。”
丹云隐看着萧君阙将那玉佩仔细的系在了自己的腰间,耳朵根子忍不住有些泛红。那大手轻轻的,碰到她的衣服又让她觉得腰微微发痒。萧君渝从未碰过她。想来也是讽刺,拉一次手便是羞的不行,待到了封后那一日晚上,她便直接对着冷烛,烧光了所有的感情,留下的只有恨的灰烬。
萧君阙看着丹云隐有点怪异的神情,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再次拍了拍丹云隐的头,“孤知道,你那日定是痛极了,今日也未必能缓和的了那伤口。只是今后,用该负罪之人的苦楚,来平息这份伤痛罢,终究,还是要活下去的。”
“若是你觉得孤可以,孤亦可以,成为你的明光。”
丹云隐看着随风舞动的红带,月光倾泄下来,照在萧君阙好看的脸上。
真好。
不知现在这份两相知的喜悦感觉,会持续多久。当有朝一日红带飞舞着坠落下来,当木牌在几年甚至几月内腐烂,她是不是就再也看不见这明光了?看不见这人如此温和的样子了?丹云隐有些后悔,又有些贪心的想向上天再添一个愿望。
若是可以,她希望与眼前这个人,再多待一会吧,她希望与眼前这个人,永远能一起见这世间景色吧。
丹云隐的心告诉她,眼前人是心上人,可理智告诉她,她不过是刻意做作想要那个太子妃的位置的可怜虫罢了,她只是在利用眼前的人。她从未有资格,堂堂正正的剖开心对着萧君阙,因为这开局便是错了,她最开始的目的,无非是报恩和利用罢了。
顺水推舟吗?可她的心里,仍是觉得自己不配。这个人现在是这样的认真,是这样的温和,可她配不上如今这样真切的萧君阙。
只是无可后退了。
丹云隐握着腰间被萧君阙亲手系好的玉佩,闭上眼睛,像是惬意的舒了一口气,“太子殿下,您若是永远对臣女这么好,便好了。”说罢睁开眼睛,那小声的一句话仿佛被淹没在了风里。
萧君阙将玉坠揣入怀里。
“何不是永远?”
丹云隐听着那人的回应,心中酸涩,那是风声的呼啸罢,她怕是听错了。她是没有资格的,她只是想利用萧君阙的感情。她配不上。前世利用萧君阙来报仇,今世对萧君阙报恩?报恩也算不得了,利用是更多吧。
丹云隐回到丹府的时候,又是很晚了。丹云灵早不知什么时候就回来了,锦冬对丹云隐道:“小姐可不知,那丹云灵反反复复的走了好几趟这边的院子,就眼巴巴瞧着小姐回没回来呢。”
锦夏道:“小姐是不是饿了?小姐也真是,晚膳都没用,还不许奴婢们跟着,早知小姐回来的这么晚,说什么奴婢都要跟着小姐去,要知道就算再太平,小姐如花似玉的,奴婢担心死了!小姐可吃了些什么,饿不饿,奴婢还是给您再下碗面皮吃吧。”
第028章 春猎(1)
丹云隐淡淡笑道:“倒是不用,也不是太饿,逛了逛庙会,吃了些小吃。”
锦冬对锦夏道:“你也是忒着急了,小姐怎会饿着自己?还是去厨房给小姐将之前熬的山楂羹拿来吧。”锦冬顿了顿,“毕竟庙会上,奴婢猜小姐一定没少用吧?”
丹云隐哑然看着锦冬,“你记性还真是好。”
锦夏笑嘻嘻的应了便去厨房了。
锦冬正色道:“不是奴婢记性好,小姐哪次这种日子,吃的少了。”
丹云隐想着被自己塞了不少小吃的萧君阙,现在估摸着也想要一碗山楂羹吧,嘴角止不住上扬。
锦冬惊讶的看着丹云隐,但很快就收起了讶异,生怕丹云隐发现自己讶异的表情。小姐自从夫人去后,再也没有真心笑过,她看的出来的,皮笑肉不笑,礼貌疏离冷淡的笑,可今日去了庙会回来却笑的如此真切,小姐是在庙会上碰见了什么人吗?锦冬快速的看了一眼丹云隐,终于发现丹云隐今日有哪个地方不对了——轻盈小巧的一块玉佩虽然不大,但是随着丹云隐转身要进屋角度一变,那柔和的月光和屋内温暖的烛火映的那块玉是散发着柔和的光,一看便不是凡品,雕刻的更是巧夺天工。
小姐果真是碰到什么人了,并且这个人还让小姐如此开怀。锦冬抿了抿嘴,发自内心的高兴,她真的不想看见如此灰暗阴暗的小姐,她还是更想看到以前那个偎在夫人旁边和夫人和她们插科打诨的小姐。
丹云隐刚进屋不大一会,脚程十分快的锦夏就回来了,只是手里没有端着山楂羹,而是气喘吁吁的对着丹云隐道:“小姐,主院竟然还没熄烛,奴婢竟看见绿浓和严氏身边的绿质在外面站着。老夫人已经歇下了,怎会她们在主院?!”
丹云隐不慌不忙的问道:“父亲睡下了?”
锦夏一愣。绿萝从外面回来,“奴婢刚刚去老爷的院子外看了,老爷应是还没睡下。奴婢打听了一下,老爷不在院内。”
丹云隐点点头,刚回来听见锦冬说丹云灵忿忿的在院子里来了几次见她回没回来,恐怕就是想做些什么。呵,料丹云灵决口不会提看见太子殿下并且她应是跟着太子殿下一行走了,也就是说她鬼鬼祟祟还不带奴婢不知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午宴的时候丹甫阁高兴归高兴,可没说就彻底忘了她丹云隐是如何顶撞的,再者严氏有孕再说两句话,恐怕是想责问责问她了。这事可大可小,无非看丹甫阁想怎么说。
不知道丹云灵是如何说的,会不会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私会情郎?忍不住有些想笑,若是如此,光明正大的太子殿下被人编排成了见不得人的情郎,也真是有些好笑。
萧君阙在府中打了个喷嚏,想着今日在河边站着那风却是有些让人难受,该差人给丹云隐送点补品过去,那么瘦削,当多补补,用不用再备点药材?到时候直接让顾灼阳跑一趟好了。
而正如丹云隐所想,不一会绿浓就踏进了院子里,和丹云灵仿佛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尖酸刻薄的嗓音,“大小姐,老爷请您去一趟主院。”
丹云隐点点头,起身准备去。原是不想和绿浓多废话一句的,哪只绿浓那副尖酸刻薄的样子实在是惹人厌,甚至不知给丹云隐让路。就这样直愣愣的杵在这里,没有一点做奴婢的样子。
丹云隐这才终于用正眼看了一眼绿浓,“不懂规矩的东西,掌嘴。”
绿浓叫喊道:“大小姐,奴婢奉老爷的命令来,也未做什么错事,大小姐怎的如此蛮横?”
丹云隐看都没看绿浓一眼,径直的走了。
锦夏恨恨的看着绿浓,一巴掌抡圆了过去,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大小姐想掌嘴便掌嘴,再不行要了你的命你一个贱.婢有什么话可说,你这个姿态和你主子学的?有正道不走偏偏学那些尖酸刻薄的神情,你也不怕将来一张脸烂了?”
绿浓都被打懵了,尖叫道:“你敢打我?”
锦夏可不管这嘴上说的厉害的,这绿浓是李心容的女儿,锦夏可是恨得牙痒痒。
绿浓挣扎想抓住锦夏的手,却根本挡不住,锦夏左右开弓给了四五个耳光之后便被锦冬阻下了,“且饶过她,现在不与她计较,还是快去跟着小姐罢,这一会去了看着她脸如此,说不得严氏和二小姐还要如何作怪,可别给小姐留不必要的话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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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云隐走进主院就看见严氏腻歪的坐在主位上和丹甫阁坐在了一起,可怜兮兮的抚着自己的肚子,而丹云灵则脸色难看的很,一张脸跟泼了墨一样黑的彻底。丹甫阁拍着严氏的后背似是在安慰严氏。
丹云灵看见丹云隐进来,直接发难,尖锐道:“你还有脸回来?”
丹云隐闲闲的看了一眼丹云灵,道:“我如何不敢回来?此是丹府,我是丹府的嫡长女,哪来的规矩不准我回来?”
丹甫阁看见丹云隐进来便是如此回呛丹云灵,直接怒的摔了茶盏,茶盏在地上摔的粉碎,只差一点就会飞溅到丹云隐身上。
“父亲是气急了,手也抖了?”丹云隐淡淡笑着,轻轻抚着腰间的玉佩。
丹甫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严氏差点出了差池,又听这逆女出去私会回来便牙尖嘴利,怒极便想直接一茶盏砸在丹云隐的头上,可是看着丹云隐似有似无的轻轻抚着腰间的物什,他这手一抖又生生的拐了个弯。
私会,私会个什么?丹甫阁看着丹云灵,心里是又叹又气。说什么丹云隐不知私会谁,想来她那么在意太子殿下,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可怜他最疼爱的女儿得不到半分青眼,而这个一直从未管过也从来瞧不进眼里的女儿却得了青眼,这玉佩分明就是太子殿下一直佩戴着的,太子殿下入朝已久,难道他还能不认识这天天都戴着的玉佩吗?
第029章 春猎(2)
丹云隐根本不用解释,一个动作一块玉佩就已经狠狠打了丹云灵的脸,也是狠狠给了他一个巴掌。不行,绝对不行,他最疼爱的女儿,怎的能让宁氏那个毒妇的女儿抢了荣华富贵?更何况丹云隐根本就是认定了他是仇人,宁氏的死,估计也是她一辈子的心结,哪怕宁氏真的是突然去了,因为老天有眼?
“你是什么态度和你父亲讲话,真是不像样…”严氏说着便咳了起来,呛出点点泪花,看着好不可怜。严氏泪眼汪汪的摸着自己的肚子,“我以为你只是乖戾了一些,却没想到你三番四次顶撞你父亲,还…还连自己的弟弟妹妹都不放过,稚子何辜啊。”严氏掩面而泣,“若是这个孩子没了,妾也就跟着去了算了,是妾无能,保护不了这个孩子…”
丹甫阁搂紧了严氏的肩膀,三番四次被严氏提醒着丹云隐有多不敬重他这个父亲。他自己心里明镜似的是一回事,被自己宠爱的小妾挑破了又是一回事,丹甫阁开口,声音跟带了冰碴子一样,“还不跪下!”
丹云隐反问:“女儿有何过错,要跪?”
“若无过错,您身旁一个侧室,又何理由承我一跪,侧夫人是不怕折寿?”
“逆子!”丹甫阁怒吼道,又安抚的拍了拍被吓得一抖的严氏的后背。
丹云灵接过话道:“你无过错?相府还没有嫡子,你竟敢谋害侧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是何居心!”
丹云隐觉着好笑,讥讽道:“揣了个什么玩意儿还不知道呢,怎的,父亲和庶妹的眼睛可是灵的很,一眼看穿了侧妾肚子里怀的是个儿子?”
又冷笑道:“是不是儿子又与嫡子有何干系,就算是个儿子,不也是白扯?相府的夫人几日前去了,你可莫要吓我。”
丹云灵怒道:“你说什么有的没的别的事情来转移视线,下午只有你在厨房忙活,难道不是你在母亲的膳食里下了毒?还不是大夫没有走还在替母亲想安胎的药方子,若是大夫走了没看出这膳食的异样,你就是死一万次也不足惜!”丹云灵说到最后,已经是尖叫了。尖锐的声音刺的丹云隐脑壳痛,也刺的丹甫阁的太阳穴痛。
“胡说!小姐午间便待了小会儿,便将熬煮糖稀的事情交给了厨房的人,怎会一下午在厨房里?奴婢记得清清楚楚,侧夫人饿了传吃的是在下午,小姐根本就不在厨房!”锦夏开口,愤恨的看向丹云灵。
丹云灵又尖叫道:“你一个奴婢哪来你说话的份?!本小姐还没找你算账,不就是你个贱婢还敢对绿浓…”
丹云隐头痛的捏了捏太阳穴,看着绿浓似乎是告完状在丹云灵身后躲着的样子,冷冷道:“都说了下午只有我一个人,我还会对你这宝贝不得了的肚子下手?”
丹云隐面色冷冽如霜,“祖母已经睡下了,女儿不希望将祖母吵醒来评判这荒唐莫须有的事情,至于侧夫人到底吃坏了什么,是谁做了什么,难不成怎么查还要女儿一字一句告诉父亲吗?”
“月半中天的,便在这里等着女儿回来,父亲也是好精力。侧夫人这吓的是梨花带雨的睡不着,胎也不养了,生怕睡着了养了精神对这孩子有什么不好的是吧?”
“这等荒唐事,还能扯在我身上,庶妹真是好魄力,父亲真是好眼力,呵。”
丹云隐慢条斯理的取下玉佩,轻轻的拿手指擦拭,“女儿相信父亲应该更清楚这是什么,机缘巧合拿到了,庙会对于贵人来说倒是个新鲜事儿,晚归是女儿贪玩些不假,只是这空口白话的上下两个嘴皮子一碰就让父亲等到这个时候,也不知是女儿失了礼,还是父亲…”丹云隐攥住玉佩,冷冷的与丹甫阁对视。
丹甫阁终究是叹息一声,败下阵来。“从即日起,你给我闭门思过,没我的命令不准出房门,你这是一个官家小姐说的话吗?没规没矩。”
丹甫阁不是不敢动丹云隐,只是如今太难做了,再厌恶丹云隐,现在也只能慢慢开始筹谋如何嫁灵儿了。相府想和太子结亲,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呢,本来就难,若是丹云隐先去做个挡箭牌也不是不可,只是他从没想过那个样样不起眼长得也没丹云灵姝丽的丹云隐怎的一下子就这般惹眼,他甚至从来不知丹云隐擅舞,早知道如此,宁氏突然去了之后那几日,他就不该将事情做的太绝。今日倒是想给丹云隐个警戒,只是无论如何想不到竟然丹云隐还是和太子一起去逛庙会了,那玉佩都在丹云隐身上…
丹甫阁就是心里再膈应,也得长叹一口气。是这个不喜欢的女儿便是吧,相府的荣耀却是比眼下一时痛快要重要多了,比起扎破头要将灵儿嫁给太子,还不如放太子比较喜欢的丹云隐过去,还能更顺遂些。再说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以为想嫁给太子那么容易?这如虎添翼的一份势力,那些个年轻的皇子,哪个不想要?怎会那么容易就让丹云隐嫁给太子,那是得想着方设着法的阻挠。丹甫阁在女人的身上糊涂,可能混到丞相的位置,心还是透彻的。
丹云隐冷笑一声,也不接话茬,直接掸了掸裙子就起身带着锦冬锦夏走了。
“你!”丹甫阁瞪大眼睛,却只能化一声长叹,重重的敲在扶手上,严氏也顾不上可怜了,连忙心疼的抱住丹甫阁的手,“相爷哪里有必要和她再计较了,手不是相爷自己的吗?”
丹甫阁没说话,闭上眼睛似乎在西靠什么事情,任着严氏替自己揉手,良久才睁开眼睛:“时候不早了,睡下罢。灵儿自当是要在尊贵位置的,日后也少再闹些事情,安心养胎是真,再乱下去,丢人的也是相府,急于一时,终究无用。”
父亲这是在点自己和母亲?丹云灵心里咯噔一声。看了严氏一眼,再看看丹甫阁,心底满是怨怼。
第030章 春猎(3)
丹云隐刚刚拿出的玉佩,太子…父亲…
虽然父亲这话不是要舍弃她的意思,可是父亲这话不就是摆明了日后可能不会在明面上在丹云隐的事上太偏袒她们了吗?丹甫阁一想就知道今日是她们在兴事,可是仍是愿意给她们兴事,如今却转了想法。不急,不急于一时,她怎能不急?
眼见太子对丹云隐这样上心,她怎可能不急?父亲是支持太子的,除非太子出了大事否则改心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太子便是要娶丹云隐她该怎么办?
父亲既说她在尊贵位置上,难不成还想让自己做个妾室,等太子登基之后…?不行,她已经受够了庶出这两字了。丹云灵恨恨的捏紧了拳头。
她绝不会让她顺心如意的…
这多事的几天总算是过去了,丹云隐也算是清闲了几天,只是若严氏和丹云灵不翘着尾巴走,整个府里不看人下菜碟便更好了。
丹云隐想着且蹦跶几天吧,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叫唤的鸟没肉吃不知道吗?老夫人表示了好几次是不是该治治严氏和丹云灵,都被丹云隐笑着拒绝了:“祖母且宽心,便是让他们这么蹦跶,养的娇一点,等猎手来了,也便不会如惊弓之鸟一般了。”
老夫人看着丹云隐毫不慌张着急信誓旦旦的样子,也就宽了心,安安心心的养身子,手里捏着账本冷笑,有得必有失,也是,还真想什么都有了?说到底,还不是没掌着府中大权呢吗?且蹦跶吧。
闲散的十几日一晃变过,这日府里热闹的很。绿萝从外面回来,道:“主院可真是热闹了,小姐,您一定想不到谁来了。”
丹云隐撇着茶沫子,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长公主?”
绿萝惊讶的点点头,“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丹云隐道:“猜的。春猎快要到了,长公主定是喜欢这种热闹的时候。”
锦夏道:“瞧那严氏忙活的,上蹿下跳,一个早膳好悬吃不消停。也是胎稳了?自从昨日知道春猎即将开始,可能今日会有皇族来,就兴奋的跟个什么一样。”
丹云隐慢慢放下茶盏,“她喜欢忙活便忙活吧,那般仔细认真的备客,也真是替祖母省心力了。”
锦夏看着一转性子的小姐,有些疑惑。锦冬扶额,“你这丫头忘记了?长公主有多不喜欢丹云灵,怕就是多不喜欢严氏,笨脑子,谁瞧的上她们?恨不得跪下端茶送水的东西。”
丹云隐慢条斯理的起身,“没人来传?”
绿萝摇摇头。
“那我们便主动去罢。”丹云隐冷笑一声。
到了主院,果然热闹非常,一进屋就看见萧凌云脸色黑的很,萧凌云一句话还没说完:“…不知道?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难不成一个活人还会消失?行了行了,本公主不喝,别给本公主再添了。”
萧凌云看见丹云隐进来,脸色更黑,“这不是在这吗?你们好大的胆子,好,好,好,相府里的事本公主管不着也管不了,你们欺瞒本公主,本公主总该管的了吧?!”萧凌云一眼就看见了丹云隐腰上的玉佩,这几日她也好奇萧君阙从不离身的玉佩去哪了,从庙会回来第二天便不见了,竟然换成了一块圆圆的玉,也问过,只是萧君阙却突然哑巴了一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就是不肯说。
原来竟然是给了丹云隐。哼,怪不得不说,是怕羞了?信物都给了,还瞒着她这个长姐?萧凌云磨磨牙。
“长公主消消气,这几日府里新奴婢多,听不懂话认不清路的比比皆是,严氏也是忙活着准备抽不出人手罢。”丹云隐笑呵呵道。
丹云灵没在这屋,若是丹云灵在,萧凌云的话可就不是这般‘好听’了,少不得要讥讽几句。
“呵,本公主也倒是奇了,怎的这相府什么时候还染上了藏人的习惯,是怕隐丫头太好看了被抢走?”萧凌云不轻不重的看了一眼严氏,眼中嫌恶之色尽显。
严氏捂着肚子,腰板可是直的很,“妾身也是刚掌了人手,出现这等纰漏,竟叫了个新奴婢去找大小姐,让长公主候了这么久,真是…绿质,你如何叫的人?”
绿质就要跪下请罪,嘴上不断求饶,萧凌云懒得看严氏做戏,“这般不会,还怪甚么奴婢,本公主不该议论丞相家里的事,勉强说个过格的话,你连先夫人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还掌甚么人手?不自量力。”
萧凌云摆了摆手,却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本公主来,是接隐丫头的,明日春猎,本公主跟父皇请了命,带着隐丫头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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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凌云可不管丹府里是如何炸锅,丹云隐就更不管了,带着锦冬锦夏吩咐绿萝掌好院子,便乘着马车去皇宫了。
玉朝的皇宫说是奢靡也不为过,到了御花园附近的路,萧凌云吩咐马车停下,下车道:“在宫中走走吧,这一片的景色好着。”
丹云隐笑着回应道:“自然是极好的,多谢长公主美意。”
萧凌云也一笑,“有什么美意不美意的,你若是真的全了本公主的美意,日后好的,可多着呢。”萧凌云看着丹云隐,一双美眸一眨不眨。
丹云隐笑笑。长公主与萧君阙关系好,可谁说皇家里的感情就都是纯粹的呢?这不也是想讨个好,不过也是人之常情,日后大家都好,也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若是长公主的话,臣女自当会竭力。春桃宴上一恩,臣女永远铭记于心,长公主如此,是臣女的福气。”
二人相视一笑。
萧凌云带着丹云隐走进御花园,两人有说有笑,讲着些女儿家的闺中趣话,丹云隐惊讶的发现,长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且外人说起来都是娇横,可却如同一般的小女孩一样,被父母宠坏了,行事便任性直率了些,却又从未做出越底线的事情。丹云隐暗暗叹道,前世未曾和长公主有过交集,当真是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