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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眉上风止     妾凰录txt下载     妾凰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6章 不输人(13)

    “林儿竟是糊涂了不成!林儿从小便一直聪慧,哪干过这种糊涂事!本宫早看那萧君渝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偏生林儿还说带着这个不起眼的能让父皇觉着兄友弟恭!这回倒好送过来个祸害,林儿还照单全收,自己也全没了定力!本宫是他的母亲,却要受这等委屈,丹云灵又是个什么东西···········”安妃越说越气,越说眼圈越红,她是个嫉妒又要强性子的,知道皇后当时先她怀孕,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满心恨不得扎着小人诅咒皇后流产,后来自己有了身孕,倒是不扎小人了,就是天天求啊,盼着皇后流产,可怜皇后本事足的很,竟然毫无事情,她三番四次的暗害最后也无疾而终,当时本来指望着再不济有个小顾妃能让皇后上上肝火,哪成想皇后生了个嫡子,那小顾妃直接就没了!安妃怎么能不气,好在后来生了萧君林,那个时候开始安妃便打心眼里发誓要让这个孩子处处比萧君阙强,然而天不遂人愿,萧君阙此人心思缜密比起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安妃心中死憋着一口气,好在萧君林虽然明面上比不得萧君阙能耐,但是深的皇上喜爱,这些年来也渐渐传出了不次于萧君阙的聪明才智,而且萧君林向来对她孝敬——安妃打小给萧君林灌输的理念就是别管皇上了,她才是和萧君林最骨肉相连的人,结果现在呢?萧君林为了一个丹云灵,为了一个在自己府里在即将是太子妃的嫡姐房里与一个不打眼的母亲出身卑贱到现在还只是个答应的皇子私通!

    虽说这事难看,可是到底也不至于是人心里想的那样的,谁心里不是跟个明镜儿一样,还能去嫡姐还是未来太子妃的闺房苟合私通?可是磕碜啊,简直磕碜到足以沉塘浸猪笼了。安妃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萧君林当时倒是也不怎么搭理丹云灵,其实安妃也不知道那时候萧君林心里也气,更气那般绝色又不同凡尘风姿的女子就被萧君阙给抢了,他连争一争的机会都没有,所以萧君林用丹云灵泄愤。只是没想到一来二去的,丹云灵本就耳濡目染严氏是如何抓紧了丹甫阁的,萧君林或许在某些方面和丹甫阁是一样的吧,都是最喜欢女人奉承,不但喜欢女人奉承更喜欢那种美人的完全臣服,打心里将他们当成了主子,从内到外的臣服。所以丹云灵得了现在的日子过,总好过那暗无天日只是被泄愤的工具好些,或是像宁如意那般,是清高孤高了,是不闻事了,可是最后怎么样了?甚至还没出丧期呢,丹甫阁都盘算着立新夫人了。所以,丹云灵得了高看一眼,还怀着第一个皇孙,萧君林也成人了,自然不是那个只知道母妃和母子情深的人了。

    自然一切都是有自己的考量的。更何况丹云灵的乖顺和美貌,说话倒是中听,更何况丹云灵怀了皇帝的第一个皇孙,让萧君林备受青眼,总算出了个风头。

    更重要的是,能看见丹云隐落在丹云灵后面,自然,萧君林不会以为自己的内心有这一个想法,也永远意识不到,只不过是求而不得对自己的变相扭曲罢了。

    安妃咳咳的感觉自己的肺子都要呛出来了,怒火攻心又是伤心,想着萧君林竟然如此惦念丹云灵,她这个母亲都比不过,甚至还惦念着她这里的一盒雪灵芝,还有丹云灵那个贱人,给萧君林灌了什么迷魂汤·············安妃咳着咳着就呛出了一口血。

    莹儿吓得面色发白,连忙扑向安妃,“娘娘这是怎么了!来人啊,快传太医啊!!”

    其实安妃的心思也不难说吧。虽说这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母爱,可是到底萧君林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聪明的,她也是压抑的久了,明明皇帝宠爱她,她宠冠六宫风光无人能及,偏偏皇后还是在她的头上作威作福,她的林儿自小被她教养的极好,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是得皇帝喜爱的,可偏偏萧君阙还是在太子的位置上动都没有动过,且还有越来越稳,稳如泰山之兆。本来萧君林以前都会细细与安妃讲了,可是今日却只是匆匆让安妃放心罢了,那萧君林会和谁讲呢?安妃只要想想就觉得心口一阵闷痛。这还不是最难过的,最难过的是,安妃从小到大就是绝色的美人,更擅长一手玉琵琶,冠绝京城,又是文远侯的最小的嫡女,是文远侯府中最小的女儿,从小到大受尽了别人的尊敬,顺风顺水,因着格外好看,更是一直被人家用艳羡的眼光看着,好看的人总是有格外的优待,选秀那年被皇上一眼看中,更是无人能及的风光,谁见了她不是恭恭敬敬的一句德妃娘娘——进宫便是德妃,玉朝没有皇贵妃,贵妃便是最高的品阶了,所以她一进宫,几乎人就知道她以后的位置了,她再升也就是最高的品阶了,当时林贵妃和朱贵妃还不是贵妃,且她们没有封号,如何比得了她一个刚进宫的二八少女?也就是不痛快嫡庶,只是萧君林又争气,从小到大都是聪明得很,说出来的话和道理和心机都远远超过同辈,安妃一直觉着自己是幸运的,萧君阙现在是太子又如何,早晚会被萧君林取而代之。

    只是没想到现在,皇帝有时候听厌了她说话,都会拂了她的面子,虽然马上就会好,可是安妃到底心中有个疙瘩,现在还是安妃,还没有复了德贵妃的名号地位,本就心里不舒服,前段时间萧君林还来诘问她落湖之事,安妃真是又气又急,今天更是,全心思都在丹云灵身上了,安妃这个天之骄女,从小到大一直被人高看一眼疼宠长大的,怎么能心甘情愿?连自己亲生骨肉都如此,安妃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第167章 不输人(14)

    再之后太医进了知婉宫的消息就传到了丹云灵的耳朵里,据说是因为安妃春日躁了些,上火了,所以连带着肝火旺盛,就身子不爽利了,好在无大碍。

    丹云灵此刻正在煮着一壶茶和萧君林闲聊,丹云灵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担心的问道:“母妃无事吧?”

    萧君林静默了一会道:“母妃应当无事。”安妃的性格他是知道的,只是到底现在他是被丹云灵迷了眼睛,而且被丹云灵吹枕头风吹的是天天都是落湖之苦,丹云灵还半夜时不时的会突然醒来,梨花带雨的看着好不可怜,虽然怀着身孕但是一张小脸越发精致可人,引得人十分心疼。所以萧君林满心都是那日丹云灵落湖之痛,到底丹云灵怀着他的孩子,萧君林无论如何也不理解自己的母亲要置自己的孩子于死地。萧君林的心结其实还是好解开的,只是差着母子二人好好说一会话罢了,可是偏偏丹云灵天天吹着枕头风,是让萧君林想忘也忘不了。

    丹云灵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不显露半分,只是忧心忡忡的样子,萧君林看着丹云灵忧心的样子忙道:“你别忧心当心伤了自己的身子,现在你的身子要紧。”

    丹云灵羞怯的点了点头。心里却不是这般想的,肝火?虽然说她知道了安妃不一定有什么参与,安妃对她也是一直‘极好’,可是丹云灵到底还是不爽的——她在刚怀上有点地位的时候和萧君林去拜见了安妃,偷偷听到安妃责怪萧君林竟然纳了如此下贱之人。她曾经觉着安妃后来是真心对着她好了,又出了落湖一事。她不愿意怀疑安妃,可是香菱是安妃的人,也罢,安妃倒是也没来看过她,赏的东西倒是一套一套的。可是她丹云灵怀着第一个皇孙,还缺赏赐?肚子月份大了,底气也就足了,太医把脉还说十有六七是个男孩,丹云灵腰板直了,自然要气势气势安妃,给自己立足了地位和面子。

    丹云灵打了个哈欠,看起来眼睛雾蒙蒙的,显然是有些困了的样子,丹云灵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颇有些恼恨:“若是没有这身子就好了,母妃向来身子安健,怎的突然就不舒服了呢?可怜妾身都不能去看看母妃,不能聊表心意,都怪妾身这身子太不争气,总是闹腾来闹腾去的,倒是徒给殿下和母妃添烦了···········”丹云灵越说越难过,看起来是真的难过的样子。男人可不是就吃这一套?尤其是萧君林这种十分以自我为中心的,看着自己的女人此刻是如此娇弱,免不得温声安慰了几句,连连说安妃不在意这些——安妃甚至还将雪灵芝赏给了丹云灵呢。丹云灵看着萧君林刚刚就放在桌子上的盒子,虽然丹云灵知道,这盒子,安妃倒是也真是的,皇帝当时怎么赏的,这盒子还是当时的那个盒子,不过也罢,左右都是金贵的盒子,安妃留着看着不是更觉着欣慰呢吗?

    丹云灵刚刚故作不知的样子,此刻更是泪水潸然而下,连说母妃如此关怀她,她何德何能,雪灵芝珍贵,还是留着给母妃用吧。

    二人说了一会子话,最后萧君林还是浑不在意的摆摆手让丹云灵收下了,丹云灵睡下了之后,萧君林起身眯了眯眼睛,出去准备再和自己的心腹去商量事情了,事情就近在咫尺,这是扳倒萧君阙简直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若是错过了,岂不是遗憾终生?也顾不得现在是几时了,匆匆的就要去和幕僚议事了。

    这一个晚上,似是除了丹云隐和萧君阙在东宫里舒服安眠,剩下的人好像就没有好过的,心里左右辗转反侧都是自己的事情。萧君阙走了不久,丹云隐就吩咐锦冬给自己梳妆打扮了,丹云隐眯了眯眼睛,吩咐锦冬不必给自己打扮的过于惹眼,衣服也穿些素净的便好。

    毕竟是天家的颜面,堂堂太子妃素日里是不可能打扮的没身份的,哪怕是个不起眼的衣服料子,那都不知道是金贵几许,今日丹云隐让锦冬轻轻将青丝挽起来,别了一支玉钗,点缀了些许珠花,唯一一支步摇还算是精致,但也是银色的,还缀着天青色的珠子流苏,除此之外,头上竟然没有那些艳丽的,身上也只是穿了一件浅浅绿的衣裳,看起来倒是整个人新鲜的很,娇艳欲滴。

    丹云隐带着锦冬出门了,临出东宫前吩咐应秀和锦夏:“你们且在东宫里留着,留心着,一会何渚应该会来送些补药,还有些新钻研的药膳方子,留着中午本宫回来用。”

    锦夏笑眯眯道:“是,奴婢恭送太子妃。”

    应秀也笑道:“奴婢恭送太子妃。”应秀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忽然有开口问道:“奴婢竟是忘了,不知太子妃是否要用些江米花糖糕,在江南的时候可不是惦记着。”

    丹云隐淡淡的看了一眼应秀,语气倒是温和,点了点头:“备一些吧。”

    应秀欣喜的应了一声,锦夏摸摸脑袋:“还是应秀心细,浑然给忘了这事儿呢,江米花糖糕应秀做的倒是好吃。”

    丹云隐含着笑带着锦冬走了。

    锦冬看了一眼丹云隐,犹豫着开口道:“在江南之时,小姐便不让应秀亲自做您的饮食了,不过说起江米花糖糕,应秀的手艺确实是不错,可是锦夏做的倒是也好吃·········”

    “在江南的时候,为了防着有人透出去消息,太子让人将江南的消息链锁了起来,只是在这些截获下来的东西里,”丹云隐眯了眯眼睛:“发现了应秀的信。”

    锦冬错愕,“小姐,奴婢之前只是觉着应秀有的时候不是全身心扑在伺候您身上·········”

    “不过也没什么稀奇的,”丹云隐的脸上很平和,“不过是一封家书,是写给她家里人的,信倒是中规中矩,不过是此行竟然出了宫来了江南图个新鲜,小姑娘和家里通个信说说痛快罢了。”

第168章 不输人(15)

    “本宫还让聆鸢去她的房间里搜查过,倒是没什么奇怪的。”丹云隐叹了口气,“锦冬,我知道你心中想着什么,到底应秀不是你和锦夏,到底是后来拨来的,只是想来皇后贤良淑德,应当是不会做什么错事的,哪怕应秀是来打探消息·············”

    丹云隐眼底有些无奈,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水至清则无鱼,这宫中瞬息万变,想来本宫到底还是个外人,就算是再怎么信任着,不过也是给自己留个保障罢了。她既是接触不到什么别的,无非是留在身边伺候,小心避开着点也就罢了。已经许久不让应秀做些亲身的活儿了,想来她心里也是纳闷着,今日主动请缨做江米花糖糕,就让她做吧,倒是看看还能做出来个花儿不成。日后只要是近身之事,你与锦夏都小心着,透透锦夏,留意着些,且日后只要她不主动说到本宫这里来,便不必理会,膳食都是由你和锦夏一手备着。到底人心隔肚皮。”

    锦冬看着丹云隐叹气的样子,就明白了。说到底,小姐比谁都记得谁人的好,皇后的确是贤良淑德,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个顶好的皇后,对着丹云隐也是极好,其实当时的丹云隐那个样子,尤其是刚失去了宁如意,自己的身份岌岌可危,丹甫阁还不疼爱她的情况下,皇后还是能容纳丹云隐,并且明着暗着都在给丹云隐撑场子。

    一旦相信了这个人是个贤淑的人,就很难把自己的揣测直接扣到她的头上去。一是不愿意扣,二是不愿意相信,也不敢去相信。锦冬太了解丹云隐了,丹云隐这个人啊,就是会念着别人的好儿,也是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在认知上,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震动丹云隐的心思让她重新去判断这个人是否是所想的那样,可是宁聆鸢时时刻刻都监视着都找不出来应秀什么错,就算是宁聆鸢没有看出来,丹云隐知道的,哪怕和萧君阙说了多少次,萧君阙还是不会放弃暗卫在她周围的,毕竟太子可是个高危的地位,谁知道有多少人巴巴眼等着这个位置空出来呢?连带着身边的人也是高危职位,萧君阙那个变态的控制欲和占有欲更是不会放松了戒备,就是这样,都没有发现应秀的一点儿错处。

    所以那也不过是些什么巧妙的巧合罢了。只是不相信人久了,看什么都觉着是杯弓蛇影,到底应秀也没有做错什么,不必要去怀疑应秀,不必要去怀疑送来应秀的皇后,只是还是防着,这样总归也不会有什么错处的。

    锦冬道:“小姐有小姐的考量,思虑周全便好,奴婢日后会仔细注意着的。但凡有丁点不对,小姐到底还是要早断了············”早断了之前的信任。

    虽然锦冬也觉着不可能,皇后的确是宽宥大度,值得人尊重的,就算是放了应秀来,再不济的是看着丹云隐,是个眼线,可只要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锦冬到底不是红了眼的一定要应秀怎样的。

    主仆二人慢慢转到了一个颇为嘈杂的地方,夹杂着花香味和泥土味儿,一个老太监的声音最是尖锐,此刻手指恨不得戳进了面前人的脑袋里面去。

    老太监怒火冲天的道:“你说你会做什么?你当这是哪里的?你是来这里享清福的呢啊?!哼,杂家告诉你,你没做成事就是你的错,还说什么主子的不是,杂家看你真是以前享着福了,现在自己是个奴才的身份都拎不清了吧?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现在好了,扯上杂家的事了,杂家告诉你,要是淑嫔娘娘责怪下来,牵着杂家了,你吃不了兜着走!淑嫔娘娘饶你,杂家第一个打死你············”那老太监说的污秽不堪,比这些话要难听多了,都是些骂骂咧咧的话,锦冬咳咳了两声。

    都是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个个都苦着呢,谁不知道花房的活可累人,还容易遭着主子的训斥,平素里没什么乐子,倒是看别人遭殃的时候,事不关己,倒是还算鸭子听响,听个乐呵。这帮宫女太监本来都抬头看着这边看热闹了,眼下早上正是各宫换花的时候呢,人来人往的。今日丹云隐穿的不是那般惹眼,身边又只有一个锦冬,所以那群忙着看热闹的竟然没发现太子妃在这。

    锦冬一咳,这些人才如梦方醒,连忙行了大礼道参见太子妃,而那老太监更是一脸谄媚的小跑过来行了个大礼笑的满脸褶子道:“奴才有眼无珠,竟然不知道太子妃大驾光临。太子妃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可是有什么心仪的花儿?您吩咐,奴才即刻就给您送过去,近来给东宫送的都是上好的胭脂醉和宁神的鸢尾香,那鲜艳妍丽的胭脂醉和那摇曳纯白的鸢尾香共同插瓶最是好看了,太子和太子妃回宫想是路上劳顿了,可是需要再多添些宁神的鸢尾香?也就只有这些金贵的品种能配的上东宫··············”

    丹云隐淡淡的瞥了一眼那老太监,也就是花房的掌事太监,然后让那些行礼的起来了。丹云隐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道:“江南的花倒是好看,冷不丁回了东宫倒是还想再看看那儿的花,本宫便自己来了。”

    掌事太监谄媚的笑道:“您要是说这江南的花啊,出自江南的有很多,只是到了宫中培育的品种就更多了,那可叫一漂亮,花房里的奴才们整天就想着怎么育出更好看的花了··········这不就前几日,可巧培育出了江南花种的变种开花了,您看看?”

    “倒是不必了。若是好看,寻着给东宫送两盆也就罢了。”丹云隐淡淡道,然后问道:“公公刚刚是在训人?”

第169章 不输人(16)

    掌事太监道:“奴才那是训个不懂事的奴才呢,拎不清儿个的···········今早还顶撞了淑嫔娘娘,没个规矩的,打死都不为过。”

    “都是花房的,公公倒是手段老辣。”丹云隐一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夸掌事太监还是在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那个人的方向:“本宫瞧着倒是眼熟。”

    锦冬道:“这可不是东宫的掌账目的太监吗?”

    丹云隐似乎是恍然大悟一般,凉凉的开口道:“原是说扔进宫中做个苦役,是来了花房了?”

    原来掌管东宫账目的叶公公本来缩的跟个鹌鹑一样,只是觉着自己没救了,淑嫔倒是之前怀了孩子,娇贵的很,脾气又是出了名的不好,仗着怀着孩子更是喜怒无常,今日就不知怎么了他碍了淑嫔的眼——淑嫔最喜欢的绣球花育出了粉色的,哪想到一出来就给了安妃,还给了另外一个也是怀了身孕的赵贵人,这淑嫔怎么愿意啊?安妃就罢了,一个比她进宫还晚的位分比她低的贵人还得了一盆,那淑嫔就是老大不愿意了,不能和皇上说,还只不能一肚子火往这花房太监身上撒?

    所以这叶公公就倒了霉,淑嫔问粉绣球花儿呢?他只是老实答暂时没有开的新鲜的了,淑嫔又问了些他小心的谨慎的说完了,然后就遭了淑嫔铺天盖地的责骂,花盆都被淑嫔让奴婢砸了,直接让贴身奴婢送回了花房,说这太监年轻的不会来事,一个不年轻的还是这般没用,主子说两句还委屈上了,逞什么能呢。指桑骂槐了好一会那奴婢才走,花房的掌事太监是个老油条,混到了花房掌事太监的位置也算是要点脸面的,就这样被一个小宫女数落的一文不值,老脸根本就挂不住,勉勉强强回了两句嘴那淑嫔身边的奴婢才趾高气昂的鼻孔朝天的走了。

    叶公公又听见太子妃来了,又想起来今天的遭遇不全是拜太子妃所赐吗?本来他是东宫的掌管账目的太监,都别说油水了,那就是出门走在路上,哪个奴才太监宫女儿不都是恭恭敬敬谄媚的叫一声叶公公,毕恭毕敬的。结果,太子妃入主了东宫,叶公公之前收了三皇子的贿赂,萧君林连连保证叶公公所做的假账就算是被人发现了,也不过是有些过分罢了,只要私底下里做出来一本,不放在总的账目里就好了,到时候若是要查东宫的账,照常交着,只要不把那一本交出来就好了,再说萧君林给他的那个账本,他誉抄了一下,左右与自己风月牛马不相及,自然乐得干这事,萧君林给的钱,可是比一直当着东宫的掌管账目的太监一辈子挣得还多上数倍。

    叶公公的生活过的滋润,没想到太子妃查了东宫的账目,他战战兢兢的交上去的自然是平时的那些,没有将那个假的交上去,心里打鼓也想着不会怎么样,毕竟哪个掌着账目的不会替自己捞一点儿呢?没想到就这么直接被打发出来了,虽说有些对不上的,那太子妃也是好耐心,能找出来。叶公公当时连连喊冤,对着于宝公公痛哭流涕,没想到于宝那厮平时笑着一张包子脸,却对他说,这事可轻可重,贪的多少不是东宫的银子?不是皇家的?追究下来还以为会如太子妃心善就是让你去做些苦事杂役呢!

    叶公公自然是恨死了丹云隐。后来叶公公才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骑虎难下,他倒是气着了想去找萧君阙将功折罪——萧君阙不知道他收了贿赂还有一本假的账册在,他被查出来的不过是平日账册和东宫这些年的流水里有些说不清的贪墨,他花言巧语一番也就算了了。再不然就去找萧君林,让萧君林给他保障,毕竟太子和三皇子明眼人都知道,他总不至于凄惨,哪想到刚被打发到花房来的那天是于宝亲自送来的,说的倒是好听,可怜共事一场,正是晚间,他还没能出去就被迫在于宝笑眯眯的眼神下进了房间休息,睡在他身旁的小太监就告诉他一个事情,让他汗毛倒竖毛骨悚然,那就是你猜猜太子妃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事情啦?你猜猜你家人现在如何?聪明一点,学会选择,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叶公公一身冷汗,再也不敢动别的心思,萧君林后来来和他联络了,萧君林也只是沉着脸要让他将假的那本账册交出来,他按着之前那个小太监跟他说的,交的的确是那本假账册,只是可惜萧君林没听到实话,更不知道自己贿赂叶公公的事情被知道了。萧君林只知道一切还是顺风顺水。

    叶公公以为丹云隐今日来只是碰巧路过,他尽量缩着,没指望丹云隐能救他什么的,现在点了他的名,他更是觉着是不是自己要彻底玩完了?叶公公哭丧着脸:“太子妃饶命,奴才笨嘴拙舌的惹了淑嫔娘娘············”

    “哟,想不到这离了东宫,竟然连伺候主子都不会了。”锦冬冷笑一声看着叶公公,那掌事太监看着锦冬这个样子,脑子里飞速的转了一下然后赶紧一脚踹在了叶公公的后背上。

    “狗东西,自己不会伺候主子还说出来惹着太子妃心烦,你说你该不该死?看你就不是一副什么好相,以前你就被东宫赶出来了,杂家看那是太子和太子妃太心善了!你还是这般,还不赶紧滚!”掌事公公又恨恨的踹了叶公公两下,掌事的太监倒不是替叶公公说话,只是谁都知道这本来是被东宫赶出来的,那就是犯了错了,看着锦冬这个态度,还看不出来主子的态度吗?所以那掌事太监是怕连累到自己,落的个什么管教不严或是什么的,空口白舌的挨一顿时候,那可是不值得,此次太子妃亲自来花房,可是有他献殷勤的地儿呢,要是因为这个狗东西毁了······

第170章 不输人(17)

    “行了,太子妃当前,还说这些话,做这些事,着实不怕污了太子妃的眼。”锦冬对着掌事太监说。

    叶公公心里是叫苦不迭,觉得自己这偷来的日子是提心吊胆还是受尽了人家白眼,早知道不如一死了之了,总想什么好死不如赖活着,说不准自己这有个被萧君林收买的小把柄,哪天这看着他的人松了他就能重新翻身了呢?只是可恨,那个小太监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神情倒是自然的很,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看着却是毛骨悚然。

    “奴才知罪,奴才罪该万死·············太子和太子妃宽仁,奴才已经许久没做过这些动筋骨的活了,是奴才不知道太子妃宅心仁厚,是奴才该死啊!奴才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抵的上淑嫔娘娘的一点气儿的··········奴才罪该万死!”叶公公只能一个劲的磕头。

    “罢了。”丹云隐声音还算是温和,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一会儿挑几盆碧桃给东宫送去,本宫瞧着这叶五捧给淑嫔娘娘的不错。”

    叶五手里端的一块还算大的能承托住泥土和还算完整的花的碎的花盆片,因为不敢将东西留在淑嫔那,匆匆的收着狼狈的就回来了,一直都在被掌事太监数落,还罚着他要他一直拿着这东西,就连刚刚给丹云隐行礼磕头,手上也拿着,淋淋漓漓的倒是掉下来不少土渣子。

    丹云隐转身就要走,掌事太监连忙恭送太子妃,锦冬补了一句:“挑几个认识路的,别走半道儿上又七拐八拐的不知道走哪去了——花房离着东宫的路要是不熟悉,就找个熟悉的多走几遍,别一会儿先送去了那个宫这个宫的,别一会儿又是什么好看的新鲜儿的全都给了个侧妃安神养胎,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更深露重啊,将将擦着点儿黑天的边到了东宫,那花都蔫儿了!想来也是东宫主子久不在,这看着天儿是什么颜色,这花儿就是什么颜色了。”锦冬皮笑肉不笑的说完,指了指一个跪在前面的小太监,“看着是个机灵的,以前给东宫送过花吧?就你了,带着送花儿的几个,可别再走偏路了。”锦冬说完转身就要走。

    掌事太监连忙谄媚讨好道:“锦冬姑娘好眼力记性,您慢着点,锦冬姑娘,您放心吧!这小太监和刚刚那个不伶俐的叶公公,可都是熟悉的,保管给您送到咯!奴才们绝不敢怠慢的,这当间可能是春天到了,想来是············”

    锦冬没有听掌事太监再解释唠叨什么,追着丹云隐就走远了。

    等太子妃走远,掌事太监阴阳怪气的冷哼了一声,然后擦了擦脸上莫须有的汗,对着叶公公冷嘲热讽道:“瞧瞧,这不是有你个狗东西呢吗?都说狗最认路了,太子妃也信着你呢,到底是吃过东宫的粮食的,可不是循着味就过去了吗!”

    叶五心中才是想骂娘的那个。你看看这锦冬随手一指指的多巧,可不正是那个威胁他的小太监,他们平日里就算是出去送花,那都得是这个小太监和他一路的,他别提有什么机会能独处,就是如个厕的功夫一抬头都能看见那个小太监正冷冷的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看着他呢。

    早知道如此,早知道如此当时干什么要贪那点钱!萧君阙又干什么要弄这般个太子妃过来!都说官家的女儿娇生惯养,还是个嫡女,还真舍得自己去挨个翻?都是从小锦衣玉食惯了的,谁还在乎那银子和流水一样出去,到底还是个不得宠的,想来日子也是之前斤斤计较,叶五心中啐了一口,面上却是谄媚的笑着应了掌事公公。也不知道他要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求太子太子妃,或是求求东宫里曾经有过些交情的那些人,会不会拉他一把帮衬他一下?当初可是于宝直接就笑眯眯的跟个笑面虎一样就把他‘请’出去了,他连主子的面都见不到,就更别说什么陈情了,那于宝吃的白白胖胖可不是白吃的,力气倒是大,他刚想要叫嚷着怎么着也给自己求求情,直接被于宝差点一脚一步给踹了出来。

    叶五是欲哭无泪,诅咒连天,丹云隐走的倒是悠闲。

    丹云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嗅着空气中传来的微微花香甜味,忍不住温柔的笑了,问锦冬道:“如今可是都快四月了,怎么还是觉着春天才到呢?”

    锦冬笑眯眯道:“今年春天可是格外的冷,这倒春寒的功夫倒是久了一些,去了江南也是,去江南的时候是二月大半过去了,那地方暖和的时候长,正是觉着生机盎然的时候,咱们玉京倒是四月末五月初能抓住初夏的小尾巴就不错不错了——说到这个,奴婢倒是想起来,奴婢以前听府里的人说闲话,江南三月的时候正是看烟花的好时候,等到四月就该趁着晚间去热闹的灯市上看落英了,说是灯市两边都种着,好看的紧。”

    丹云隐想起江南,忍不住笑道:“江南却是好风光,只是可怜百姓遭了难,前半时候只顾着忙这忙那,等到后半时候就算是有点心思看看百姓的人情风光了,也是不抵往年安平盛时的,待来年可再去一趟江南,到时候可是得好好看看盛时的江南,看惯了玉京的这般,再看江南,倒是觉着整个人都温柔了几番,好像浸沉在温柔水乡了一般。”

    锦冬打趣丹云隐道:“可不是——来年和太子一起去,只是小姐,等到来年············”锦冬知道这是在外头,所以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到丹云隐耳边小声快速道:“等到来年那个时候,约莫小姐不是肚子里的孩子呱呱坠地正忙活着看刚出生的小殿下,就是捧着肚子动不了太子守着您等着孩子呢!”

    丹云隐娇嗔一句道:“你这丫头真是没规矩,拿什么都能打趣本宫。”

第171章 不输人(18)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倒是有意思,一路上倒是笑着的,看着就觉着明媚。

    其实丹云隐今日不是单纯的只是为了来花房亲自点了叶五,更不是出来作威作福。只是她和萧君阙离了皇宫一月,这时间眨眼就过了,也没多久的功夫,可是昨天萧明思絮絮叨叨的和她说了不少,有的人那是玩了命的趁着这一个月的功夫做点什么事,好好的笼络一下丰美一下自己的羽翼。

    尤其是昨日萧明思偷偷摸**声奶气的跟她讲,那侧妃的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啦,父皇宠爱安妃娘娘和三皇兄不是一时半刻了都多少年了,可是一个侧妃却活脱脱的忙成了个正妃的样子,可忙着宣誓自己的位置呢!瞧着萧君林还对她不错,这宫中的人竟然还真的有捧起来的·············

    其实这是自然的事。萧君林和萧君阙本就是水火不容的两个对头,后宫之中不似前朝,都在一个皇宫里住着,今个请安明个聚会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想像前朝那样像是户部尚书杜克勤那样做到绝对的中立只效忠皇上不效忠任何人还能做到不被任何身外因素牵扯,那实在是太难了。后宫尤其和前朝紧密,心中没有一点儿谱的,明哲保身哪边不来往的,多半只能是地位低微,否则必定要受家族牵绊,而这又牵出了死循环,可以有多个不同的分派分流,明面上可以中立不趟浑水,可是到底现在只有萧君阙和萧君林出众,等着其他皇子长成是不大可能了,萧君阙和萧君林怕是那个时候早已经羽翼丰满到不可撼动了,除非皇帝死手洗牌血洗派系,才能偶有很多新贵,或是皇帝不再这般迷恋安妃,安妃不再是如此宠妃,有另外一个女子能让皇帝昏了头,生下皇子才说不准足以改变现状,可是皇帝能不能在萧君阙和萧君林这两个儿子跟前做出这种事情,更何况有没有什么别的女子让皇帝能昏了头,那就要问问皇帝自己了,皇帝钟意萧君林,然萧君林是庶子,这不争的事实过了多少年了,足见皇后母家顾氏到底还是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的关系不是皇帝想收就一夕能收的,更何况当年顾氏出了大力送他登基,这其中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有手腕有心,可是却没有那个力——靖国公也不知道是老狐狸还是真狡猾,这些年来朝廷上殿试来的也没有什么能让皇帝眼前一亮的,就是有能力的,皇帝也会发现,要再培养出来一个丹甫阁,还是难了。

    毕竟算来都有多少皇子长成了,只能维系着这局面,然后一点点尽量铲除羽翼,慢慢来了。这机会就要寻着萧君阙不在的时候了,毕竟朝堂上明争暗斗,皇帝还是更倾向萧君林一些。而这意味着什么?如果是萧君阙上位了,那这些后宫之人除了跳出来和萧君林一伙的同党,都能过个安生的日子,皇后不像是安妃那样的人,萧君阙也不是萧君林那样的人。

    可要是萧君林上位了,那可就别想有好果子吃,跟着萧君林出了大力的都不知道有什么下场,更何况这些闲杂人等呢?所以,必要有选择,位分低些的坐不住了,没什么身份的坐不住了,那有身份还想再观望观望,所以捧起来萧君林倒是无可厚非了——左右不是早就这样?皇后和安妃分庭抗礼,哪个奴才面上不是敬重巴结萧君林和巴结敬重萧君阙一样?只不过丹云灵怀了第一个皇孙,可是又能耐了,打不住德贵妃变成了安妃的低落劲儿,皇帝宠着,萧君林这一个月在朝堂上争着先儿做事得了赞扬着,侧妃又是头个有喜的。大皇子比萧君阙大多了,早在皇帝登基之前就生下了,可惜身子病弱,皇帝早该抱孙子了,也一直了无消息。

    第一个皇孙第一个孩子,总是格外受关注优待的——只要不是生母太卑贱,太悲哀进尘土里。大皇子是个例子,而萧君林的第一个孩子,却应当不是的。

    丹云隐今日出来溜达溜达,也是让阖宫看看,跳腾一个月了,东宫的主子回来了,到底不还是得想想自己该怎么做了?这一个月眨眼就过去了,可人心这个东西动一动不过就是一念之间罢了,谁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平素丹云隐可不似丹云灵这般,仿佛是尽显了气度和恩赏拉拢人,萧明思甚至还说这丹云灵比太子妃可会来事多了,言及还有人说怪不得丹云隐是玉京里出了名的不招待见。丹云隐一笑而过,出来放放风,也好看看东宫里那位太子妃还是喘气儿的,丹云隐不似丹云灵那般喜欢在各宫娘娘那里走动,也不管人家是白眼还是青眼,到底是个热闹劲,反倒是显得她这个太子妃实在孤高了些。

    今日是要去看萧凌云的,萧凌云病的有些厉害,皇帝心疼萧凌云,皇后更是心疼着心尖尖上的女儿,是每日几乎都贴身照料,听闻还曾一天一夜未合眼,整个人都憔悴了,宫中人人都称赞皇后娘娘的慈母之心,皇帝感念皇后如此,萧凌云不是皇后所出,可是皇后却真真把萧凌云当成了自己的亲骨肉,甚至因为是个公主,比照顾萧君阙还要更上心,萧君阙小时候病了,皇后也是边料理六宫事务边照顾着的,勉强撑了一天,也没有像对萧凌云这般,几乎是将事情都交给了林贵妃和朱贵妃。皇帝大手一挥,皇后如此,日后每日午间,阖宫嫔妃都去长乐宫中诵经祈福。萧凌云被接到了长乐宫照顾,嫔妃们就在外边静诵,倒是不吵人的。

    不过这是皇帝在萧君阙和丹云隐回来前几日才定的,也是因为萧凌云实在是病不见好,反而厉害了一些。后宫嫔妃接了先是震惊于皇帝竟然如此宠爱萧凌云,虽然是第一个女儿,不过是宫女所出养在皇后膝下。

第172章 不输人(19)

    而转念一想又忍不住纷纷咬紧了自己的牙关,还不是因为皇后?不是亲生的所以更要上心,显得甚么贤良淑德一般!仿佛是要愧疚自己没照顾好长公主,可不是戳皇帝心窝子?连太后第一日都亲自来了静诵,不过之后怕太后折腾,太后也就在慈宁宫中祈福了。想来众人心中也是不停的在犯嘀咕,这皇上虽然说对这个大女儿还算疼爱,但是长公主毕竟是个宫女出的,那个宫女福薄,就撒手留了这么个孩子就走了。到底还是皇后和太子有面子,众人无不唏嘘,只是还是得规规矩矩的来长乐宫,给大公主祈福。

    储秀宫西殿里,萧君渝正站在殿门口发呆,萧君渝的娘站在后面担忧的看着萧君渝。

    萧君渝十分出神的看着面前的一扇窗门,这些年来的生活究竟都是什么样子的呢?看着远处微微泛起的明亮色彩,萧君渝心中只有冷笑,说是皇帝的孩子,生在天家,可是谁会在乎呢?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和一个不起眼的几乎是和奴婢没什么区别的妃子,在这后宫之中什么冷眼没吃过,什么苦和委屈没受过。可是能和谁去说啊?非要自讨没趣,去皇帝眼前儿被皇帝大手一挥赶走了让宫中所有人都想起来都知道都恍然大悟,原来后宫之中还有这样一个皇子和这样一个妃子吗?

    其实,皇帝对待这些不上心的母妃家室或是根本不疼爱的妃子的孩子,向来是不怎么上心的。好在皇帝的后宫里不管如何怎的说也是高官显赫的沾亲带故的多,也倒是那真正出身微寒低贱的,皇帝根本就看都不看一眼的——那个到现在还在关着禁闭的萧君渝不就是如此吗?要不是什么时候萧君林忽然拉着出来一个半大皇子,众人倒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是有了一个这么大的皇子,后来萧君林解释了一番才知道,原来是皇帝宠幸了一个宫女,可是随即就忘在了脑后,还是那日萧君林看这孩子眉眼之间有几分神似皇帝,也是个好看的孩子,所以细细一问,才知道还有这么一档子事,还有这么个人。皇帝甚至都没有给萧君渝的娘一个名分,只是一个官女子就冷冷的摆在那里了,而母子二人没有钱,那储秀宫里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一堆人眼巴巴的盼着皇帝的临幸自己能落个位分,可是眼见着一个宫女竟然被作了官女子送进来住,她们那些黄花闺女可不是气急了眼?再加上萧君渝的娘性格软弱,不知争抢,身子骨还不太健朗,生萧君渝的时候多悬没直接死了,连带着生下来的萧君渝都是干干巴巴的,一点都不像一个健康的孩子。

    只是穷人家的孩子好养活罢了,萧君渝虽然没有什么那些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可是到底还是挣扎着长大了。萧君渝的娘就是拼着一口气才生下了萧君渝,脑子里想的都是之前那长公主的娘亲去了,好小一个孩子孤苦无依,可是毕竟那个宫女是长乐宫的,皇后娘娘宽仁,照顾了她的孩子,可是谁又能照顾她的儿子呢?更何况她生的还是个儿子,是个皇子,她一个卑微的宫女,家中还指着她这月钱补贴过活,会是什么结果呢?莫说她一个卑贱宫女的孩子,只要是个儿子,自然是多一个不如少一个,萧君渝的娘懦弱,可是想着这孩子若是生下来之后就要遭了什么结果,都不能看看这世界,就拼了命的生下了这孩子,那时候她孤苦无依的,困在一个冰冷冷的小房间里,再醒来那都是天命,是天大的运气,但是结果这之后也是流连于病榻,这孩子的哭声传不出储秀阁,而襁褓婴儿知道些什么?自然是不知道争抢的。

    结果这萧君渝小时候就很凄惨了,他努力的听着自己的娘亲对他说,他是皇子,可是萧君渝过的连个奴婢都不如。直到萧君渝终于大些了,自己有心计了,受够了那些奴仆的欺辱,想方设法的探听着外面,就这样抱上了萧君林的大腿,那个时候萧君林不过也七八岁,看着这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出于的不是好奇心也不是同情心,而是小孩子惯有的捉弄嘲讽之心,看着这个孩子再想想自己优渥的生活,想的倒不是这个孩子如何如何可怜,反而拙劣的萧君林折腾了萧君渝好几次,但是见这个所谓的皇弟傻乎乎的一心听他的,可是一个小孩子就办事有些灵巧,萧君林才动了一点心思。

    所以萧君林跟皇帝撒娇一般的提了这个,那是萧君渝第一次见他的父亲,他的父皇。皇帝开怀的抱着萧君林,刮了刮萧君林的鼻头,责怪萧君林今日又偷懒没有去练功,萧君林就狡辩自己并没有偷懒练功只是去外头寻些新鲜的景色看,到时候给教他的太傅讲讲,告诉太傅还不如画外面的景象。皇帝不是真正的责怪,而是宠溺的说萧君林就是四处乱跑,一张小嘴倒是能说会道。

    良久萧君林才说到了萧君渝,皇帝也才终于看向了萧君渝,原先看这个孩子衣着如此破旧甚至可以说是破烂,但是洗的还算是干净,皇帝才没有问萧君渝是从哪里新淘弄来的一个小太监或是小书童来伺候他的,皇帝只以为这是个小书童,萧君林年纪尚小,又颇得皇帝的宠爱,所以皇帝也并不责怪什么萧君林带这些没有修整好的人回知婉宫里。

    萧君渝其实当时眼睛都要红了。只是他忍住了,他知道,在那个明黄龙袍的人的眼里,他不是儿子,他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给过自己,他满心满眼的只有萧君林这个儿子,那个时候萧君渝才知道什么叫嫉妒,嫉妒到自己仿佛要五内俱焚一般,但是他又生生忍住,然后泛起了滔天的恨意。都是皇子,一个是众星捧月,而一个是掉进了泥里还要被一群奴才踩来踩去。、

第173章 不输人(20)

    那时候小小的不过六岁的萧君渝就知道,他总是不能争天命的,他就是在赵氏的肚子里面爬出来的,是上面明黄龙袍的男人一个酒醉后错误的产物,甚至不被记得,所以他规规矩矩的,尽量讨巧一点,若是讨了嫌弃,恐怕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看着皇帝恍然大悟的样子,萧君渝只觉得自己的那个娘也太不值得了——就那样窝在储秀阁里最偏的一个小房子里,生了个皇子却还是跟做奴婢的时候一样。

    然后萧君渝才跟做梦一样飘乎乎的走出了知婉宫,萧君渝知道了,原来这就是人与人不同,皇帝大手一挥,说既是诞生养育皇子有功,为皇家开枝散叶,那就封个答应住在储秀宫吧,也省的倒腾了。

    储秀宫的确是有一群秀女,没名没分的,别人都叫官女子,就等着一朝走了大运被皇帝看上,但是根据她们能掏出来的银子还有家中的地位,比如说错过了选秀大选的,虽说高门大户肯定会被皇帝知道,可是小门小户的住个好点的偏房在储秀宫等着机会也不是不可以,这殿房可是分了三六九等,但是到底还是个答应,是有名分位分了,那倒是可以般个好点的房间了,萧君渝如是自嘲的想着,看着德贵妃回来了,诧异的又不掩盖有些厌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他就被皇帝再次大手一挥赶了出来,说是去给他母妃报喜吧。萧君渝走出知婉宫的时候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看了一眼那富丽堂皇鎏金雕刻的宫殿匾额,狠狠的咬牙,自己以后也终究会有这一天的,可是踏进来看见这荣华富贵,他要忍受多少辛酸?看着萧君林和德贵妃还有所谓父皇的态度,萧君林就知道,自己不过是从一个火坑里义无反顾的跳进了另外一个火坑罢了。

    可是他不跳,等待他的就只有万丈深渊了,就没有一点点希望了。所以萧君渝这些年来忍的太多了,萧君林对他随意的态度,同样都是皇帝的血脉,可是他却好像低人几等,萧君林对他呼来喝去也就算了,他说错什么话办错什么事··············

    萧君渝在禁闭的殿门前闭了闭眼睛。

    回想起来这么多年,他这么拼命为的是什么?细微的阳光洒进来,夹杂着一点微醺的风,萧君渝就这样定定的站在殿门口望着外面。倒是换了,这些年来,他讨好着萧君林,事事给萧君林在背后冲锋着,倒是从那个最开始的小房子里搬了出来,能住到一个西殿了。

    萧君渝眯着眼睛伸出手,看着自己的五指斩断了阳光,阳光从指缝里透出来。希望他这些年来的隐忍,会有些回报。他之前的确是有些着急了,只是满心想着搏一把,丹云灵那样信誓旦旦,知道丹甫阁宠妾灭妻,可是丹云隐确实是莫名其妙的让他一眼心动,那般的女子他本是没有机会的,可是若是得到了·············千不该万不该信丹云灵的话,本意是要羞辱丹云灵,丹云隐成了太子妃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他就是留着丹云灵,丞相也不至于放弃了太子这棵大树,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托给他一个不起眼的皇子,只是没想到丹云灵现在据说混的还不错啊,成了萧君林的侧妃,萧君渝慢慢的落下自己的手,本来以为萧君林满心都是求而不得的丹云隐,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宠爱丹云灵,是作给谁看呢?还是丹云灵真的有本事?萧君渝神经质的笑了两声,丹云灵的确是有本事啊,能把他害到现在这样,好不容易能去拉拢人脉,没想到被关在这里。萧君渝狠狠的攥住自己的拳头,不过没关系,让萧君阙和丹云隐笑,让萧君林和丹云灵笑去——

    萧君渝忽然有些兴奋,有些阴郁的脸上现在看起来神经兮兮的,杜克勤,户部尚书,一个从来中立的人,没想到在年后找上了他。也不是找上了他吧,他之前没被禁闭的时候也试图联系过杜克勤,只是那个时候丹云隐和萧君阙还没完婚呢,算来已经几个月了,萧君渝还以为就此石沉大海了,只是没想到这萧君阙去江南的一个月,杜克勤竟然忽然给他来了信,并且明里暗里的意思言道,他倒是更欣赏萧君渝这种自己一点点爬起来的,没有什么光环的加持,更没有什么别人的扶助,眼下萧君阙去了江南水患,而他之前手里有些证据,不知道萧君渝有无兴趣?

    萧君渝心念电转之间就知道,此次事给萧君林去做,让萧君林去当枪手,不但能更抬高自己在萧君林面前的地位,更是不会将自己显露出来,他可以仍旧在幕后,并且有了杜克勤的支持,想必杜克勤身后也会有些朝臣················

    所以萧君渝谋划的很快。很快就谋划好了应该怎么办,顺风顺水的就请来了萧君林,萧君林听了之后,十分惊讶,只是萧君渝为难的说,此计虽然看似天衣无缝,但是不知道萧君林能不能安排好人手,此前萧君林也打过给萧君阙安点什么罪名的心思,早早的收买了东宫里那个掌管账目的太监,只是一国太子,花销大些,怎么说也顶多算是个奢侈,也不能称之为罪名,萧君渝也是跟萧君林说,也是想到了皇兄之前收买过东宫的掌管账目的太监,此刻不用更待何时?且皇兄之前还特意让那个太监做了东宫奢侈巨富的假账,此时正是拿出来用的好时候啊!萧君林本来还想着那个太监竟然一早被发现了,不过也没发现他被收买的事情,萧君林早早的在那个太监被扔出东宫的时候就讨来了那本假的账册,萧君渝更是兴奋的拍板,这谁知道呢?神不知鬼不觉,简直就是天衣无缝,这些巧合简直就是老天在帮着皇兄啊!

第174章 不输人(21)

    一来二去萧君林再仔细想想的确如此,可是关窍的户部尚书却没有打通,萧君林忽然意识到什么还变了脸色责怪萧君渝,不知道杜克勤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吗?

    萧君渝也是讪讪道万万没想让皇兄白高兴一场,只是自己从未上过朝堂,是个不争气的,也不知道这些,请皇兄别怪罪,只是如此天时地利,不如皇兄去问问?说不得···········

    萧君林气急败坏的走了,但是思来想去这真是天大的巧合,仿佛是天意如此,就算是谁设了个套,可是谁能想到江南水患,恰好和他好久之前收买埋下的一个掌管账目的太监的事情结合的这般完美呢?刚好手里有印证的铁证,江南本就富庶,他之前甚至在江南还有很多人手人脉,就是为了自己中饱私囊··············思来想去萧君林还是去问了杜克勤,没想到这个软硬不吃的主儿,应了。

    于是这事就到了箭在弦上。

    萧君渝神经质的笑了,走着瞧吧。

    谁都别想好过,会咬人的狗都不叫。

    赵氏知道儿子一直都心思重,从萧君渝小的时候,赵氏就觉着儿子的心思不像她,只想着如何过好自己的生活,如何在宫中生活下去,别说什么荣华富贵,那是想也不敢想的,自己也没什么姿色,又没什么本事,只是一场错而已,萧君渝的出生也是个错,可是生下萧君渝是赵氏最不后悔的事情。因为心疼腹中的孩子,她咬牙也要生下来,看着玉雪可爱的小孩子一点点长大,可是赵氏现在第一次感觉到了后悔。以前的萧君渝也会有这般的神色,不过是木然的,在那些欺负下变得十分木然,就这样呆呆的任着那群奴才欺负。可是现在却不是木然了,虽然也是发呆,可是赵氏觉得萧君渝身上有什么不一样了,只觉得让人浑身发冷,这幅阴鸷神经的样子,赵氏担忧不已。她一直都想劝儿子,争什么抢什么,生来便是什么命,可是那时候还小小一团的萧君渝倔强的告诉赵氏,一定有一天他们母子会出人头地的,一定有一天萧君渝会让赵氏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而不是只能干巴巴的待在储秀阁,总是给自己灌输一种此生就如此罢了的思想。赵氏心疼萧君渝,不希望萧君渝卷进去。

    其实赵氏入宫的时候很早,但是那个时候赵氏不过才十二三岁,算是懂了人情世故,那个时候皇帝才登基,赵氏看到了一开始的皇帝是如何的冷血无情,皇帝对于后宫中甚至可以说是漠不关心,只是看见了好看的皮囊或是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才问上两嘴。赵氏虽然是小家小户出身,可是心里却是明白的,对于这种皇帝,可能日后皇子多了生出来的乱子,不是人能轻易承受的起的,她虽然那个时候才十二三岁,可是那些前朝的败寇下场,她是耳闻过的。也算是眼见了吧,那个时候赵氏因为没钱贿赂公公,被分到了给天牢里的囚犯送菜,每日三顿,和一个小太监轮着换班。天牢那种地方,自然不是宫女乐意去的,一般都是小太监,里面五大三粗的狱头和那浓重的血腥味让人恨不得退避三丈,赵氏的心里也都是恐惧和害怕。

    可是更恐惧和害怕的不是那股血腥味,而是那些曾经的天潢贵胄的下场。那个时候皇帝才登基一年,里面唯一还关着一个皇族,剩下的赵氏一个小宫女也不知道,只是知道先帝留下的那些皇子里面只有两个和皇帝关系最好的封了王爷安居一隅,剩下的,给她讲的老嬷嬷摇了摇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赵氏不认识字,可是见那个狱头骂骂咧咧的踹了那个囚犯一脚叫他吃饭,那个囚犯被打的血肉模糊,一张脸还能勉强辨认出来是一个长相顶好俊秀的男子,可是骨瘦如柴,看着灰败,身上的血痂看样子是旧伤未好新伤又添,一层层的看着渗人,赵氏最害怕的就是那个狱头管这个像个破烂娃娃的人叫八皇子殿下,赵氏永远都忘不了狱头那肥头大耳面目可憎,说话间夹杂着粗话的样子,永远都忘不了那带着浓厚讽刺的拐了三拐的语调,永远都忘不了那和看一只臭水沟里的死老鼠一样厌恶的表情,好像是看到了什么肮脏东西会折了他的寿命。

    那些世家大族都承受不起的,甚至是一个皇帝亲生血脉都承受不起的,她一个小门小户的能和自己的孩子平安一起生活到老也就罢了,到时候含饴弄孙,哪管什么清贫,萧君渝和赵氏都不显眼,日后就算是谁登基了,约莫顶多也就是随便给她们母子指一个荒凉偏远的小地方,可是那样倒是乐得自在。更何况自己身子不好,赵氏张了张嘴,还是没能发出声音,只是静默的看着萧君渝的样子,由心中感觉到了一股酸楚。谁说被皇帝一朝临幸了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谁说母凭子贵?她都不是被皇帝一朝临幸了,都生下了一个皇子还是这般的被遗忘在后宫之中,过着奴婢一般的生活,清冷无人照拂,帝王之家,倒是没什么好过的。这一生不过就是个错字,错误的被皇帝临幸,错误的怀上了孩子,偏偏要是真的是个什么国色天香或是哪怕只是小家碧玉的美人别有一番风韵被皇帝这般,那才是真正的走了大运吧?可惜她不是,她不是什么幸运儿,只是一个面容还算清秀不能算作奇丑的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什么都不会,除了给老嬷嬷打杂和送菜做些刺绣,她什么都不会,平凡的不能再平凡。

    所以比起争抢什么,有了个儿子有了靠山能荣华富贵什么的,赵氏还是更想安安静静的安居一隅,战战兢兢地的过完这一生,不惹上什么麻烦。

第175章 不输人(22)

    但愿心中所期盼的就是来日登基的皇帝不是什么心狠手辣之辈,在清点后宫的时候发现他们这对苦命的不惹眼的母子的时候,能放过他们一马,毕竟他们也没做错什么,赵氏是被醉酒的皇帝临幸的,是被皇帝强按着的,当时也曾经想过是不是皇帝会像话本里的青年才俊那样,让她有个身份,然后她会像做梦一样,穷苦了这些年忽然变得富贵,可是后来发现,是真的做梦,皇帝压根就不记得,甚至赵氏最庆幸的事情就是自己如何生下的萧君渝,在那种恶劣的情况和条件之下。

    所以啊,赵氏唯一的心愿就是等着一个新的慈眉善目的皇帝,将他们母子打发了,还是过寻常的日子。赵氏眼角有些晶莹,若是真的能心愿得偿的话,她受过的那些算是什么?不过是黄粱梦一场,这些年什么苦没受过,这些年什么事情还不知道,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赵氏垂下眼眸,忽然,赵氏听着萧君渝忽然发出的十分神经质的笑,赵氏看着萧君渝有些怵人的样子,再次张了张嘴,这次终于说出了口,忍不住开口道:“渝儿···············你··············无事吧?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母亲?”赵氏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怯懦和希冀,希望儿子能正眼看她一眼。

    萧君渝长大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像小孩子那样那般依赖赵氏了,赵氏每次看着萧君渝都会偷偷的在心里衡量,儿子是不是又长高了?是不是骨架子有些壮实了?虽然萧君渝小时候吃的清淡又没什么营养,可是万幸没有影响到萧君渝小时候为以后奠定基础的发育,萧君渝还是长得骨肉匀称,每次赵氏看着萧君渝吃不饱还要执拗的把自己的馒头推一半给她的时候,赵氏就忍不住愧疚之感,可是转念一想心中又是欢喜的,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一点点长成,看着萧君渝一点点从一个小团子变成了一个青年,她怎么能不欢喜?

    可是越是欢喜,越是能看出来萧君渝越发冷下来的样子。萧君渝不再像是小时候那个会将一半馒头推给她的小鱼儿了,不再是那个会夜半里偷偷的跟肺热发烧睡不着的赵氏讲些自己偷听来的故事的小鱼儿了,不再是那个对她推心置腹无话不说的小鱼儿了。

    孩子长大了,变成了自己思想十分独立的人,自从赵氏那日被封为了赵答应搬了房间,赵氏第一时间却不是夸奖萧君渝不是什么感动也不是什么欢喜,而是第一次发了那么大的火,斥责萧君渝,难不成是清苦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吗?认命吧,去争什么抢什么,让别人知道了你这孩子心眼倒是多,甚至还知道去巴结一个最受宠的贵妃的儿子,别人不会以为你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吗?这些年来的苦都受着了,怎么偏偏要这样毁于一旦,偏偏要什么好日子过?小小年纪就喜欢些好日子············

    赵氏当时的脸气的通红,看着小小的萧君渝一脸错愕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样子,还仰着头说要让母亲过的好有错吗?自己又不是忍受不了什么苦,可是那些奴才那些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皇上的官女子甚至是出身普通的官女子,都能对他们母子任意苛责打骂,克扣他们母子的吃食,要不是有个当时带着赵氏的老嬷嬷还算是关照赵氏母子,早就饿死了也未可知啊,母亲不争不抢,过的又是什么日子?若是要一直过这样的日子,到最后直接埋在了宫里头,屈辱的过完这一生,那还生他做什么呢?就是那句生出来萧君渝做什么呢,让赵氏彻底崩溃了,她不是什么有心思或是性格特别坚强的人,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懦弱的平常人罢了,所以赵氏在第一次斥责萧君渝的那一天,也是第一次动手给了萧君渝一个巴掌,狠狠的打在了萧君渝的脸上,赵氏也永远忘不了,小小的萧君渝震惊时候的样子,和流下来的眼泪是那样的热,混着萧君渝嘴角流出来的血,赵氏哭着替萧君渝擦着,不断的说着母亲不是故意的。

    那个时候的萧君渝只是静默了好久,还是止不住的流着眼泪任着赵氏替自己不断的擦拭眼泪,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萧君渝不怎么哭的,被奴才欺负的时候也不哭的,都是强行忍着,掉一两滴眼泪都不会让赵氏看见,可是如今却哭的这般凶,赵氏悔恨的要给自己一个巴掌,萧君渝却抓住了赵氏的手,对着赵氏温和的说,没关系,不怪母亲,是他不了解母亲的心,是他自己不会说话伤了母亲的心。

    可自从那之后,赵氏就能感觉到,她的小鱼儿有些变了。她想起那日的事情有些犹豫,可是最后还是开口要让萧君渝别去再争抢什么了,萧君渝应的很快,赵氏以为萧君渝听进去了,没想到却还是我行我素,赵氏慢慢发现自己根本就管不住萧君渝,且她每说一次,萧君渝就冷上一分,虽然也只是冷了几天,可是赵氏还是打从心里的懦弱,和害怕。

    萧君渝只是交了个底,没有关系,他一直没有什么显眼的地方,捧着萧君林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和赵氏过上好日子罢了。赵氏看着自己还是这个地位,也渐渐的信了。可是赵氏却在心里印下了一个空落落的印子,好像挖空了自己心脏的一块儿一样,赵氏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萧君渝,越来越不能和萧君渝说上话了,她说的萧君渝不会听更不想听,她们母子之间好像总是隔阂了点什么,这让赵氏更觉得自己明明才不到三十的年纪,却好像风烛残年,从出生就是无根浮萍,此刻飘在空中,像是随时要掉进哪个犄角旮旯里腐烂破碎。

第176章 不输人(23)

    萧君渝回头,看着瘦弱的赵氏,脸上还是带着有些神经质的笑。怎么能不神经质啊?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怎么就那么多,什么是天壤之别什么是云泥之别?赵氏很瘦很纤细,可是看着却是面黄肌瘦的纤细,丝毫看不出来什么美人气质,就是一张脸长得还算是清秀耐看,可是这些年来的风霜消磨和蹉跎岁月,早早的就在赵氏的脸上横七竖八的刻上了岁月的痕迹。萧君渝是没有萧君阙大的,不过也就是差了一两岁,可是皇后生萧君阙的时候已经多大年纪了?皇后早先是皇帝在做王爷时候的王妃,入府很久,再后来还是登基几年之后怀上的孩子,算算皇后的年纪至少应该比赵氏大上五岁了,可是皇后现在是什么样子呢?

    是那般的雍容华贵,更别提那安妃,安妃本来就是明媚的绝色,哪怕萧君林都这么大了,还是像个二八少女一样,敷了粉根本就看不出来有什么细纹。这世界上最可怜的事情莫过于比你大了五岁的人看着却比你年轻太多,因为皇后和安妃是如何保养的,赵氏又是怎么保养的呢?赵氏还在当时生他的时候落了一身的病。

    这是不能比的。可是看着赵氏这瘦弱的样子吧,萧君渝情不自禁的想起来了丹云隐,最初在重新办了的春桃宴上看见丹云隐的时候,丹云隐是极其瘦削的,可是看着丹云隐的瘦削,那是青竹立于峭石之间,一身的风骨,清冷淡漠的仿佛是不该入这尘世的断了六欲的天上仙。可是偏偏又那般引诱人想要去将这位天上仙拉下仙境,来陪着自己看看红尘俗世一遭。丹云隐的瘦削,是那般的好看,而赵氏,看着却好像是躺在床上翻身都困难的老妪,仿佛浑身只有一把骨头一捏就碎的样子,让人忍不住以为这是个灾民,是受了什么饥寒,受了多少年的苛待,可不就是这样吗,赵氏就是一直受着苛待啊,倒是没有说错,赵氏这些年来受过的苦受过的委屈,怕是那些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天之骄女的不能理解的吧。

    可是丹云隐为什么要选择那样一个天之骄子呢?

    萧君渝狠狠的握住手,除了翻腾的恨意和神经质整个人有些变态的想法想着终于能自己也有了盼头有了可能出人头地的希望,还有就是丹云隐的脸,一颦一笑,每次见到丹云隐的样子,丹云隐每次都是那样的吸引人,最狼狈的一次就是春桃宴上的时候了,可是再之后看见的丹云隐,都不染尘俗的腌臜,是那么的动人。丹云隐是丹甫阁的嫡女,可也是最不受宠的嫡女,整个玉京里谁人不知道丹甫阁最疼爱的是个妾室?谁不知道这丹甫阁的正妻和嫡女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他们明明都是一样的,他们有着相同的命运,都是不被自己父亲喜爱的,都是有着看似高贵的身份实际上过的还不如什么平民老百姓,他们合该是一样的啊?丹云隐合该和他最般配了。

    可是现在丹云隐是太子妃,不仅是太子妃,还是与太子恩爱甚笃的太子妃。萧君阙带给了丹云隐一切竭尽所能的温柔,几乎是萧君渝跟在萧君林身后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可是萧君渝知道,丹云隐的笑不是真心的。

    她一定不是真正喜欢萧君阙的。

    在泥潭里待久了,就会疯狂的想要扑腾上岸,想要到一个更好的地方,想要去看看外面的阳光。他们是一样的,可是凭什么为什么?萧君渝不知道自己现在的面容是怎么样的,是如何的狰狞和可怖,是透着什么样的阴邪和扭曲的恨意。那日在庙会上,萧君渝差一点点就救下了丹云隐,是萧君阙横插一脚,是萧君阙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如果是他在丹云隐的心中留下了一个极好的印象,他们是如此的相似,有着如此相似的经历,是如此的般配,他和丹云隐之间一定是相互吸引的,而不是这般,他只是个被禁闭的几乎快要被遗忘的皇子,而丹云隐却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连带着萧君阙和丞相府拴在了一根绳子上。

    “母亲放心,儿子哪有什么事情瞒着母亲。”萧君渝还是在笑,赵氏却是毛骨悚然。

    “小鱼儿············”赵氏颤颤巍巍的叫出了那已经许久没有叫过的名字,眼睛里面盛满了悲伤,“你是当母亲不知道你吗?有什么事情不能和母亲说呢?若是自己一个人一直憋在心底里,可是会闷坏的,母亲会心疼的,小鱼儿是母亲的命根子啊,这些年来,小鱼儿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若是不愿意听母亲说话了,母亲就听着,不说什么,只是你好歹和母亲说说,不要自己一个人闷着。”赵氏的眼泪掉了下来,整个人仿佛又苍老了许多,言语之间和语气上仿佛都带上了一点祈求的意味,赵氏本就不高,现在低下肩膀去,仿佛是要融化进泥土里了。

    “母亲放心吧,是真的没什么事情,”萧君渝又补了一句:“儿子只是希望我们过的好一些,对了母亲,昨个我给了张嬷嬷一些银子,让张嬷嬷通融一下御膳房,想来今日送来的吃食能好些,母亲这些日子又瘦了不少,可得吃点好吃的补补。月前儿子去见了三皇兄,三皇兄本是给了些极好的雪莲了的,前些日子怕冷不丁给御膳房让御膳房做了,御膳房的奴才再生了什么心思或是生出事来,午间母亲就可以用些雪莲羹补补身子了。”萧君渝仍是对着赵氏笑着,语气温和,像是最孝顺的儿子与最慈祥的母亲一般,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赵氏哑然,眼泪却还是有些收不住,只是收了一点儿,她是没什么话可说的了,萧君渝每次说的都是那般的体面,都是那般的好,让人找不出来任何的错处,赵氏有的时候甚至都觉得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或是自己神经质了,总是觉着心里缺了点什么,母子之间好像有什么坚不可摧却又看不见的隔膜。

第177章 不输人(24)

    萧君渝温柔的替赵氏擦了擦眼泪道:“儿子是母亲亲生的,这些年来母亲为儿子受了多少苦,儿子都清楚,儿子怎么会瞒着母亲什么事情呢?母亲身子弱些,不要大悲大喜,也不要想些什么别的了,我们血脉相连,母亲是儿子在这世间最在乎的人了。”

    赵氏含着眼泪点了点头道:“母亲知道小鱼儿的心思,只是小鱼儿切莫再这般唬人了,这样真是吓坏母亲了········”

    萧君渝点点头,温声细语的又与赵氏讲了一会话,全然不是刚刚阴邪的模样。赵氏松了一口气,看着萧君渝越来越温恭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开口又补了一句:“小鱼儿,三皇子是安妃娘娘的儿子,也是你父皇心尖上的儿子,可是到底·············他与太子殿下是不相与的,你还是少与他来往,来日你父皇去了之后,谁胜谁败谁也不知道,母亲只希望我们平安过完这一生,前半生受的苦已经够多的了,只希望后半生能够平安顺遂一些也是好的。”

    萧君渝仍旧是在笑,点了点头。

    赵氏欣慰的拍了拍萧君渝的手,母子二人俨然又是十分亲昵的样子。

    可终究还是有一道坚不可摧的不可见的隔膜横亘在二人中间的,萧君渝的面上在笑,心里却越来越冷。是啊,赵氏这些年为萧君渝受了很多苦,可是赵氏的一心里只是害怕和懦弱,只想安静的在这宫中就此埋骨,等着若是真的能有个皇帝登基随便放逐了他们母子才是最好的,可是能为了萧君渝受了这些年的苦,能受得了夏日的时候最热的时候几乎热的快要晕过去,能受得了冬日的时候没有炭就只能烧些别的地方不要的破棉絮来烧,能受得了那烧棉絮的时候几乎快要熏得人眼瞎了的感觉,能受得了别人的冷眼,能受得了别人的颐气指使,能受得了别人的欺负,能受的了冷菜冷饭,能受的了馊饭馊菜,为什么偏偏不能,偏偏不能想想怎么样才能过上好一点的日子而不是在这里过的比狗都不如呢?

    在这国强民富的玉朝,在这富丽堂皇的玉朝皇宫里,他们母子过的连狗都不如。

    只是赵氏不愿意去说罢了。就算是皇帝不管,难道皇后会不管皇家的血脉吗?他是皇帝的儿子,若是赵氏一早将怀孕了的事再或者再迟在生下萧君渝之后去告诉皇帝,让皇帝皇后知道,起码赵氏和萧君渝不会那么凄惨罢。人家都不知道后宫中有这么两号人物,他们母子就这样白白的挨了几年连狗都不如的日子。然后萧君渝自己去了,本是回来兴奋的告诉赵氏,终于能过上点好日子了,可是却被冰冷冷的现实狠狠的打了一巴掌。皇帝无视他,是可以的,他虽然心中不忿,可是到底还是可以接受,了然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连不受宠都不如的直接连个名分位置甚至都不记得的宫女的儿子,皇帝满眼都是萧君林这个可爱的儿子,哪里装得下他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面黄肌瘦的还没长开的只能隐约看出来挑着皇帝的优点随了一点下来的小鬼头呢?他不过就是心中不忿罢了,没有···········没有失望。没有失落。当时小小的萧君渝就大彻大悟了,原来什么想象中若是有朝一日有机会了见着皇帝了,皇帝一定会认出来他是他的儿子,对他起码亲近些,原来什么想象中的若是有朝一日忽然见明黄龙袍踏进了他们母子那阴暗的小房子里,对他温柔的说父皇想起来了,都是做梦。是梦里才会出现过的,在那一天之后甚至就连在梦里都没有再出现过。

    可是赵氏才是真正让他失望的。他看着相依为命的母亲,无数次抱着受了欺负受了伤的他哭的母亲,质问他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受不了苦吗?

    萧君渝那个时候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崩溃。被欺负的时候没有,什么时候都没有,他也同样的质问母亲,然后得到了一个巴掌。原来赵氏的巴掌和那些欺负他的奴才或是储秀宫里的女子也没什么不同的,也是一样的,只是听了个响儿而已,脸蛋红了一点而已,也没什么特别的啊,那个时候小小的萧君渝甚至还这样自嘲的讽刺的想着,若不是赵氏身子不好,是不是就更一样了,还是稍稍的轻了那么一点点儿。而且那些欺负他的也不会像赵氏这样浑身都在打颤,似乎是喘不过来气一样面红耳赤。

    可是到底赵氏是他的母亲。赵氏虽然不会争抢,虽然懦弱,可是赵氏是拼了命的将他生下来,是拼了命的对他好,是拼了命的保护他,虽然也护不住,可是萧君渝灰暗的童年里,只有赵氏的怀抱是温暖的。

    即使是到了现在,能想让他只是说些真心话的,不要压着自己的,也只有赵氏,从始至终只有他和母亲是相依为命的,从始至终他们都是对方的依靠。

    他终于要有希望了。他的转折点和机会终于来了。只要这次事成,萧君阙势必会受到巨大的挫折,萧君林会对他另眼看待,他马上就不会被关禁闭了,到时候萧君林就会和皇帝提了,会变着法子的找机会给他和赵氏好处的。

    以前萧君林从来都没有提过,更别说给萧君渝什么实质上的东西了。给萧君渝的,不过是一些随意的像是打发奴才一样的东西,不过对于萧君渝和赵氏来说,就这点东西那也算是顶好的了,变着法子的换了银子或是直接给那些奴才,他和赵氏的饭菜就会好太多了。可是萧君林若是有心思,只要随便的和内务府御膳房提一嘴,还用得着萧君渝自己这样苦苦的挣扎着?都是皇家的东西,又不是从那些奴才的身上割肉,给萧君林办事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太简单不过了。

第178章 不输人(25)

    可是萧君林没有,萧君渝知道,是因为他没什么用。萧君渝只是抱着萧君林的大腿,跟在萧君林的屁股后面,就像是萧君林最常见的态度,就是心情不好的时候直接扔他在原地还要骂一句贱骨头,看不起他那窝囊又卑微的样子。

    他为什么要那样卑微,说的好听叫谦卑,其实就是卑微罢了,这是萧君林这辈子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他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和他能一样吗?不一样了,前月萧君林听完了之后,也觉着极好,并且打量了萧君渝两眼,竟然难得的夸了萧君渝竟然是这般有心思的,以前从来没有发现,到底同是父皇的孩子,萧君渝这些年日子过的不好却仍旧心思细腻,并且还关怀的问了赵氏的身子,赏了上好的雪莲,还让太医过来给赵氏把把脉瞧瞧。这可是和以前那些打发阿猫阿狗的东西一般的不一样了,萧君渝知道从那句同是父皇的儿子出口之后,若是事成,他必定会翻身,必定会有机会。

    皇帝虽然四十多岁了,可是还在盛年,慢慢筹划,总会有机会的。一定会有机会的,他会将所有受过的屈辱悉数奉还,就算是路途再艰难,就算是他一个甚至没有母家的无权无势的,他也一定会争到底。

    赵氏欣慰的看着萧君渝,不管怎么样,她的小鱼儿都是她的孩子。其实赵氏心里始终觉着有一句话说的对却也不大对,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她到底还是拼着一条命生下来的萧君渝的,比起萧君渝受了什么苦,她情愿将这些苦双份的自己吃下去,可是她的刚强却又是如此的懦弱,她不敢迈出踏进诡谲后宫的一步,她害怕,她没有什么资本,她好不容易给了这个小生命活下去的机会,她还有家中老小要养活,她怎么敢呢?

    储秀宫的西殿里,母子二人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只是心中到底想的都是什么,那就无从得知了。

    丹云隐慢慢悠悠的走在小道上,锦冬连忙替丹云隐拨开一些垂下来的柳枝,边拨开这些柳枝边道:“小姐,您可别走这些小道了,若是想散步消化消化神儿,还是去御花园湖心亭那边转转,瞧瞧这些柳枝,都垂到这了,想来这个地方偏僻应该是没什么人来的,定是那些奴才偷懒觉着偏僻才没来修剪的,那前面定然不是什么好地方,您小心着点儿啊············”

    “大白天的,怎么觉着你说的话这般渗人呢?”丹云隐好笑的看着锦冬,锦冬虽然是心思细腻,看着可比锦夏那小丫头成熟多了,思虑也周全,可是到底在某些方面还是幼稚的,看着锦冬这紧张兮兮的样子,丹云隐竟然觉着有些可爱。

    “哪有渗人,只是觉着偏僻,您还是别···········”这条小路倒是出人意料的短,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路的尽头,竟然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宫殿,锦冬劝着丹云隐,看这柳树枝条杂乱的地方,这地方,可不是都没人愿意踏足进来吧?锦冬想着,她虽然一心为了小姐想要保护小姐,可是要是突然窜出来个什么牛鬼蛇神的,她们还是两个女子,何况丹云隐肚子里还有小主子,锦冬想了想,今日聆鸢有没有跟着出来呢?好像没有,刚回到玉京,昨日聆鸢就被小姐派出去在后宫里探些消息了。

    “这不是来过的地方?四通八达的路,倒是没想到竟然走到这里了。”这个地方丹云隐曾经走到过这里来,十分荒凉,那个时候好像还碰见了一个奴婢,说这里是淑景堂··········?丹云隐眯着眼睛看着上面破落的匾额,可不是正是淑景堂,只不过丹云隐这次和上次走的不是同一条路,所以这回到了左侧的一边,上次是在大门的右边。

    “淑景堂···········”锦冬仔细甄别着上面的三个字,“奴婢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且堂不一般都是宫殿里的小分落吗,怎么还是一座宫殿?”

    锦冬看着这个地方着实不像是有人的地方,慢慢也就打消了内心里一些胡七乱遭的想法,也有些疑惑。

    “约莫是什么受宠的人曾经住过吧,改了也未可知。”丹云隐道。的确倒是有这个可能,宫殿在建造的时候定然名字取的都是什么什么宫,而里面各个厢房或是殿屋才会叫堂榭亭楼阁,小殿才会叫什么什么殿,但是往往这整个宫的名字都是颇为大气的,如同兰苑宫,取名繁荣之景的意思,长乐宫顾名思义,知婉宫则是皇帝亲自给换的名字,是觉着当时的德贵妃知意而婉约,是极高的赏赐,知婉宫从前叫长春宫,也是取意长盛不衰的意思,其他大多数宫殿都是这般的,凤鸾宫慈宁宫就更不用提了,而宫殿里面的厢房殿屋却是名字更取巧儿一些,更让人喜欢,更让人听着觉着有意境。所以一宫的主位往往想要将自己住着的主殿名字都安到整个宫的名字上,只不过换宫殿名字这个事情,倒是需要极大的恩宠,今日你求一个明日我求一个,那内务府倒是什么都不用干,天天就做这些新的匾额就够了,何况换一块匾额的成本也不算是低,若是换个次品的匾额,那不是砸了皇家的颜面吗?

    所以这淑景堂,一看就是里面厢房的名字,想来曾经也住过一位得宠的主子,所以整个宫殿的名字都被换成了淑景堂。一般妃子们喜欢自己的厢房的名字,要么是因为这个名字恰好合心意,要么是因为极其有意境,要么是直接自己想一个,或是皇帝斟酌了取个意如其人的,就像皇帝心中的安知霜,知意而婉约。

    淑景堂,无论是里面曾经的主子喜欢,还是皇帝给斟酌的,淑雅明境,此间此景,看样子这里面曾经住过的主子应该也是个极其讨人喜欢,性格能让皇帝都觉得淑雅。

第179章 不输人(26)

    在这后宫之中,除了皇后,丹云隐所接触过的妃子里面,倒是没有有比皇后更合这个意的。不过皇帝的后宫人倒是多,丹云隐没见过的或是叫不上名号的还有很多,只是细细打探了些主要的,叫得上号,家族强势或是上升潜力巨大的,如此看来,倒是该好好了解一下皇帝的后宫了。从前只觉得凭着前世的经历,除了那几个也没有什么大风大浪或是扑腾的厉害的,可是如今想开了,是要重新活下去,谁知道命运如今是如何发展的呢?倒是之前有些狂妄自大了,什么不起眼的组合起来也够呛,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个中关窍只有知道了信息最多的人,才能推测出来风吹草动与动向。倒是她有些自狂了,之前只想着凭着前世的经历,然后就忙于江南水患一事,在江南想开了,如今可是要好好重新规划打算了。

    这淑景堂里,住的究竟是谁呢?丹云隐眯着眼睛仔细的看了一圈,又想了想,上次来本来是从浣衣局走过来的,浣衣局本就偏僻,离着养心殿和金龙殿更是隔了十万八千里,弯弯绕绕的,这淑景堂在这里,看样子是个极其幽静偏僻的地方,可是住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还能得了皇帝宠爱青眼的人,定然也不是什么平凡人物。可是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号人在皇帝的后宫中,哪怕是逝去的,入了冷宫的,也总该风声鹤唳的有些苗头,可是偏偏连个影子都没有,难不成是以前的皇帝留下来的···········?丹云隐叹了口气,她疏忽的实在是太多了,若不是这次心静着来散散步,又不知觉误打误撞到了这淑景堂,她都没察觉她对整个后宫中的了解竟然如此的局限。她前世毕竟还是帮着萧君渝抛头露面出主意盘算,对于皇帝的后宫之中,萧君渝的娘几乎是个透明人,又是闭塞的储秀宫闷了那么些年,又知道些什么?偏丹甫阁还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丹府没有女儿送进后宫之中。

    淑景堂一事其实不大。毕竟连个曾经住在这里的人的影子都抓不到,从来没有听说过,想必也不是什么显赫之家的,如果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成了皇家的耻辱秘闻,也不该是一点风声都没有,说不准更有可能住的是以前皇帝的宠妃,而不是当今皇上的,只是地方偏僻久而久之宫殿被遗忘了罢了,只是这却给丹云隐敲了个警钟。瞬息之间变化的事情,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谁心中藏着什么故事,藏着什么心思?一块不平衡的小砖歪了,都有可能影响整个的平衡,谁知道谁又有什么本事?

    丹云隐这一会功夫心中倒是想了不少东西闪过了不少念头,听着锦冬絮絮叨叨的念叨着这里为何如此荒凉,若是曾经皇帝给改了宫殿名字的,不该这般,可是从未听说过这宫殿,只是上次和丹云隐曾经惊鸿一瞥,可是又很快就忘记了,从未听人提起过什么。

    “看着倒是荒芜了,看这些草长得毫无头绪···········小姐你看!”锦冬看着那些破败的生长着的杂草道,忽然指着一个地方,丹云隐跟着锦冬往前走了两步,锦冬道:“这块的草倒是像被踩过一样,都踏平了这一小块··········”锦冬的声音戛然止住。

    “谁!”锦冬忽然开口凌厉道,只见还有一条小路,忽然钻出来个人影,像条滑滑的泥鳅一样,钻的倒是快,低着头飞快的奔着,听到锦冬的声音错愕的抬头看着面前的二人

    那原来是个捧着花盆的小宫女,看着稚嫩,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心中是装着事情还着急,这小小的年纪的宫女犯了错,不是什么老油条,哪能压得住慌乱的阵脚和心中的害怕之意,低着头就跟个莽夫一样一直往前冲,只想着动作再快一点,那小宫女看着就紧张兮兮的样子,就是不让人怀疑也不行,看着面前的二人,尤其是其中一个看着就是非富即贵,虽然穿的不是那般金贵,相反清淡素净了些,可是还是掩不住一身贵气,小宫女只觉得天昏地暗,一张小脸白生生的,跑的着急,脑门上一层汗,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此刻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好,飘忽不定,一脸慌乱道:“我·········奴婢是花房的宫女,奉了掌事公公的命来取些玉蝴蝶兰,这里虽然荒芜,可是玉蝴蝶兰生长的却是极好,就算是无人照料也是郁郁葱葱,比花房的玉蝴蝶兰长势喜人多了,掌事公公说这种野生的看起来反倒是生命旺盛,送给阖宫,阖宫主子们应该是会喜欢的···········所以吩咐奴婢···········”

    “见了太子妃还不行礼?”锦冬开口道,看着那小宫女更慌张的行礼的样子,花盆吓得都快捧不住了,丹云隐拦了拦锦冬,用眼神示意锦冬应当不是来做什么坏事的。

    瞧着那一脸的神情,就差把我现在很紧张我好像犯了错我被人抓包了我要完了写在了脸上的模样,哪能是什么替谁办坏事的?就算是,估计那背后的人也是个实在没人可用的了,用这么个脸上藏不住事的小宫女来办事,可不是等着自寻死路呢吗?

    所以丹云隐还是颇有些坏心眼儿的逗弄那小宫女道:“睁着眼睛说瞎话。”

    果然,这话一出那个小宫女的脸彻底变成了哭丧脸了,那模样就跟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一样。

    羲朱觉得自己今天真是死定了。本来只是犯了错,带她的花房姑姑看她年纪小,耳提面命的告诉她要小心点,花房里有的花那可是好不容易栽培出来给贵人们看个新鲜乐呵的,颜色都是极其稀有难得的,就算不是那些精心栽培出来的,普通的花儿那也是上品,都是仔细浇灌伺候然后每日给各宫送过去的。

第180章 不输人(27)

    她年纪小毛手毛脚的,最开始进宫的时候,就有毛手毛脚的毛病,那个时候还小,倒是也没有人难为她去搬那么重的花盆,可是后来十一二岁了,得干重活了,可是这毛手毛脚的毛病改不了,有一次差一点就打碎了一盆,还好姑姑眼疾手快,要不然她早就挨罚了。

    可是姑姑前些时候犯了错,被罚了,一直关着,她很着急的想要救姑姑,可是根本就没有办法,她一个人微言轻的只有被欺负的份,去求掌事公公还遭了白眼,说一个花房的姑姑而已,都叫不上名字的,值得劳烦他老人家吗?

    她实在觉得自己不应该叫羲朱,而是应该叫蠢笨如猪,蠢笨如猪都不够形容她的笨的,本来就没有求到掌事公公受了白眼,本来还指望着掌事公公搭救姑姑呢,可是倒好,今日直接毛手毛脚的打碎了一盆玉蝴蝶兰!羲朱只觉得要命,觉得她现在不但没有能耐救姑姑,自己都要保不住了,玉蝴蝶兰是安妃最喜欢的花,日日都要最新鲜的,她早上和花房的人一起出门,捧了盆颜色相近的花匆匆就出来了,倒是没有被人看清楚,她仔细护着,然后快走到一半的时候溜掉了,就想着再快一些,走的再快一些,一把薅掉了里面无辜的花儿,羲朱捧着一个空盆,想要来这里摘点野玉蝴蝶兰放里面,来瞒天过海。

    知婉宫离花房远,所以羲朱差点累的背过气儿去。好巧不巧,现在是玉蝴蝶兰的时节,知婉宫里一直都是充盈的,可是保不齐哪盆可能不太好了,所以是换掉一些玉蝴蝶兰,今日拢共就要换四盆,这可是太显眼了,偏偏花房里今日只打点了四盆玉蝴蝶兰出来,羲朱想要从花房里弄一盆来也不行了,那碎了一地的花盆和撒了一地的土,都明晃晃的在告诉羲朱,你完了,你的姑姑也完了,你们准备在苦命的禁闭室相会吧。

    丹云隐看着小宫女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继续道:“本宫方才从花房来,走的还是小路,怎么,那条路比本宫走的路还近?还是早先吩咐你了,可是送花儿的人都去了,现在来取什么现成的玉蝴蝶兰?”

    那小宫女一张圆圆的小脸倒是讨喜,闻言更加慌乱,手足无措,就要哭出来了,小声道:“奴婢不是,奴婢没有,奴婢··········”

    到底还是个看着十一二岁的孩子,那身量瘦小的,小小的一只,梳着两个圆包头,看着实在是惹人喜欢,长得还白生生的。好看的人到底还是惹人喜欢一些的。

    丹云隐忽然轻轻笑了,不再逗弄这个天真的小宫女,笑眯眯的温声道:“说吧,此处如此荒凉,罕见人烟,你是来做什么的?但说无妨,本宫不会责怪你。”

    就在羲朱觉得自己已经罪加一等可以收拾收拾去禁闭室和姑姑相会的时候,听见了笑声,那笑声和话很温和,比今日的春风还要柔和一些,让羲朱觉着是不是这是她临死前世界给她的最后一点恩赐了?羲朱像是做梦一样看着眼前的,被她旁边奴婢叫太子妃,她刚刚叫了太子妃的,觉得是个很高贵难以接近的,是她这种小奴婢一辈子企及不到的贵人正在笑。

    她笑起来可真好看。羲朱呆呆愣愣的想,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那股害怕劲头去哪里了。姑姑说,这后宫中的贵人们,有好伺候的,也有不好伺候的,可是往往那些越是贵重的,心思就越是重,姑姑还曾经恐吓过她,说她这种小奴婢要是撞在了那些贵人的手里,那些贵人肯定是直接就随口一句让花房的人领回来她,然后掌事公公就会活扒了她的皮。羲朱深以为然,毕竟掌事公公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看着也很可怕,笑起来满脸褶子,怪吓人的。

    “奴婢是花房的宫女,本来今日应该去给知婉宫里送玉蝴蝶兰,可是奴婢手笨,打碎了一盆,怕受到责罚,想起来曾经幼时来过这里看见过这里有野玉蝴蝶兰,后来也偷偷来看过那些长势喜人的玉蝴蝶兰,怕受责罚,所以便想着偷偷来摘一些,哪想到冲撞了太子妃··········”羲朱的声音很小,像是蚊子一样,羲朱觉得和这样的贵人说话,实在是有些太紧张了。那是从骨子里面透露出来的一股紧张感,上位者总是周身带着些气场的,没有见过世面的或是十分浅薄的人就会打心眼里生出一种自己说的句句字字都不入眼都觉得自己卑微人微言轻,羲朱紧张的看着太子妃,只见太子妃没有冷下脸,也没有像掌事公公那样尖酸刻薄冷冰冰的样子。

    “知婉宫?那可是得小心着点。”丹云隐似是很认同羲朱的话,可不是怕受责罚吗,安妃这个人,受了一点儿屈都百般不乐意的,何况是让她心情稍稍有点不顺的奴婢了,随手就打发了,可不是得害怕。“你说你幼时曾经来过这里?你可知道这里曾经住着什么人?”

    羲朱有些雀跃,看着丹云隐很认同她的样子,隐隐约约有点小期待,想求这位看起来很温柔的太子妃救救姑姑,救救她,羲朱认真的想了想道:“奴婢不记得幼时的事情了,只是知道有一处宫殿里面都是玉蝴蝶兰,好漂亮啊,是奴婢的养母带奴婢看的。只是那个时候这个宫殿已经没有住人了,奴婢只是依稀记得养母说,不准奴婢在外面说这个宫殿,只字不许提,要不然以后就不能来这里看花看景了,所以奴婢没有和任何人说,也是自己实在是无聊了,想家了的时候才会来这里看看。”

    “太子妃,奴婢求太子妃·············虽说奴婢无以回报太子妃,可是奴婢求太子妃救救奴婢的姑姑,救救奴婢吧。”羲朱说了这么多,本来是在叙事的,也逃离开了刚刚那股恐惧害怕的感觉,可是现在突然眼泪唰的就下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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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凰录介绍:
玉京人都知道,丹府的嫡女最不受待见。
前世所托非人,害至亲,作嫁衣;最后换的是城楼十里战火绵延,饮恨长逝。
等丹云隐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
“???”
这个太子殿下好像看我非常顺眼。
七窍玲珑,堪折风骨,步步为营,请君入瓮。
只是,你看那天上的星火,哪有一颗,愿与逆旅者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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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差萌太子殿下x重生黑心包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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