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暗香远(19)
下一刻丹云隐就晕了过去,锦冬惊呼一声连忙扶住了丹云隐,怒瞪着突然出现的杜青:“你这是作什么?这都是积水,差点太子妃就倒进水里了!”
杜青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杜青是盘算好的了,看着锦冬机灵应该动作快,不会让丹云隐摔到,实在不行他再扶住太子妃,只是这日后又要被萧君阙用眼刀子刮一刮,实在是难受的很。
锦冬惊诧的看着萧君阙,只见萧君阙收起了刚刚那副十分温柔的样子,表情十分冷冽,对锦冬道:“好好看顾太子妃,先带着太子妃回驿站歇着。”
锦冬看见萧君阙和陈玄和带着一干人越走越远的身影,在月色的映衬下格外的凄冷。锦冬的鞋子都湿透了,感受到了这乍暖还寒的水温,此刻竟然觉着有些沉重的迈不动路——萧君阙真的是一个合格的储君,为国为民,这远去的背影,是如此孤高,是如此伟岸。
锦冬带着丹云隐回了驿站,忧心忡忡的看着丹云隐。
眼见着大半夜过去了,萧君阙那边还是没有传回来的消息和动静,锦冬知道丹云隐现在的情况,也不敢轻易离了人,应秀和锦夏此刻已经被她劝着去歇下了,锦冬忧虑的看着丹云隐,生怕杜青这一下子将丹云隐弄晕过去会出什么事情。
没等来萧君阙那边的消息,丹云隐倒是先醒了。
丹云隐一睁眼反应了一会,反应过来然后怒道:“简直了这个人!!”
“锦冬,我这是昏了多久?这是在驿站?那边有消息传过来吗?”
“还没有。不过,小姐,奴婢斗胆·········再问您一件事情。”锦冬摇了摇头,然后期期艾艾的小声开口。
“你说。”丹云隐揉了揉额角,十分头痛的样子。
“小姐,是真的不打算留下这个孩子吗?”
“这事我不是早就说过决定的了吗。”丹云隐淡淡道,依旧揉着额角,只是手停顿了一瞬。
“太子真心,又是如此心性,他不忍小姐涉险,却又为了百姓亲涉险境,这些日子来太子是如何待小姐的,奴婢不知道小姐心中有没有一丝丝的感念,可奴婢看在眼里,奴婢知道这事一个值得小姐托付终身的人。小姐,您到底有什么不可说的呢?奴婢打小和您一块长大,有些事情奴婢看在眼里,小姐不想说,奴婢也便不问了,只是满心向着小姐就好了,只是奴婢不明白,奴婢也想不明白,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这样一个优秀的人,这样一个真心实意待您的人,您何苦仍是这般要在心里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何况现在木已成舟,您更是有了二人的骨血············您到底有什么苦衷呢?如果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奴婢知道小姐的性子,恐怕心中的苦只多不少,那跟奴婢说说吧,奴婢知道奴婢没有这个资格,只是奴婢真的不忍看着小姐这般,真的不忍看着这般一对璧人·········就此离散,小姐,您下了这个决心,没有纸能包住火的事情,太子眼线诸多,一个不小心就会暴露,而露了一点,您的夫妻情分········也就尽了啊!”
锦冬说完着一席话,已然是泪眼婆娑,眼泪珠子扑簌扑簌的往下掉。丹云隐仍是在揉着额角,只是手却越来越慢,良久,丹云隐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种叫做迷茫的神情,这是久违的,自从前世萧君渝登基那夜后再也没有过的神情,丹云隐抿唇,涩涩的开口问道:“锦冬,你说如果有一个人,在利用你,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你不过是他手中的一个棋子罢了,待他的心愿完了,他就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去,如此这般留下什么牵挂牵绊,你觉着值得吗?”
“只是奴婢知道这人不会是小姐。小姐冰雪聪明,自然不会将自己困在这种死局里面。”锦冬认真的对着丹云隐说道,抽了抽鼻子,看起来好不可怜。
空气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丹云隐看不清楚神色,低着头,默默的看着自己的指尖,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在想些什么。
却突然听见叩门声,锦冬赶紧起来开门,却发现站在门口的是一位意想不到的人,戴着半边面具,纹路精致,薄唇紧抿,神情肃穆············竟然是宁聆鸢。
宁聆鸢走进来对着丹云隐行了个礼,丹云隐道:“听了多久了?有事来报?”
宁聆鸢哑了口,随即才答道:“也不久。属下无事,只是戍守主子,方才听了些话,颇有感触。”
“你没学过规矩?”丹云隐眯了眯眼睛,十分不悦。
“属下学过,但是属下既然叩门叨扰主子,自然是存了些别的心思,属下深知身为下属不该窥探主子言论,只是属下·········”宁聆鸢说的诚恳。
丹云隐定定的看了宁聆鸢一会,才叹了口气:“罢了。”这宁聆鸢顶着宁的姓氏,倒是有些讨厌不起来,这是无厘头的讨厌不起来,只是直觉觉着这人没有危险,不会害她,更何况怎么查都是底子干净,到底还是自己的人,丹云隐也并不打算说些别的什么惩戒的话。
宁聆鸢看着丹云隐的样子,忽然开口问道:“属下斗胆问一句,主子刚刚说的话,可是真心话?”
“是,也不是,无非是平日里胡思乱想什么东西,听着街口戏文听多了。”丹云隐淡淡道,慢慢的摩挲了两下自己手腕上的手珠。宁聆鸢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那手珠,十分激动,但是却压了下来,还好戴着半面面罩,左右也是压住了神色。
“属下想给主子讲个故事。”
丹云隐瞥了一眼宁聆鸢,叹了口气道:“今夜倒是事多,你无缘无故叩门进来,竟是想讲个故事?”丹云隐又慢慢道:“也罢,现在也没什么事,你讲讲吧。”
第152章 暗香远(20)
“从前有一人,她身份尊贵,可却又痴缠一世,到最后发现自己不过是个垫脚石,不过是个踏板罢了,这也是一个人的伤心事,结束了,故事散场了,酒气消了,说书人也就不记得这胡乱的故事了,可是偏偏,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戏散场了,戏子却被勒令再也不能出现于这个世上,旁人嫉恨戏子绝美的扮相,于是便索性毁了戏台子,将整个戏班子都拆了,再不许旁人提起,渐渐的新的戏班子建起来了,旧的自然就被淹没在滚滚红尘中了,哪怕那新的戏班子被人家斥责当时是喝了旧戏班子的血,是和人家合谋要一起拆了旧戏班子好让自己一家独大,别人也不过是当做笑谈罢了,从此是言笑晏晏和和美美,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所有的腌臜仿佛都随着旧戏班子的消失而彻底被埋葬了,有心人不说,无心人不知,到现在反倒是成了一场笑话。不过没关系,戏班子的初衷就是让人置身戏中开心一场,哪管这是不是黄粱一梦,旧的戏班子已经没啦,但是其中幸存下来的人还是希望延展着这一希望,谁管谁是谁的一颗棋子呢?谁又管谁是谁呢?左右这天下,生而为人活了一场,就要不负这恩泽,就要随着自己的心意走,总的被什么旁的绊住了钳制住了心思,不肯往前走一步,谁又知道,前面是不是另外一片鸟语花香呢?”宁聆鸢说罢,似乎是有些伤感的样子,牵强的笑了笑又道:“属下的故事太乱了,也是不知听哪个说书的走街串巷的说的,就留在记忆里了,方才听着主子说的话便想起来了,主子笑一笑吧?”
“属下记着,主子笑起来真好看。”宁聆鸢又回想起来那天懒懒倚着拿着花名册的人,带着慵懒的笑容,不似旧主一般温和,也不似前主一般妩媚,带着风华绝代的雍容,一笑一颦,顾盼如玉,又仿佛是看尽了世间俗事,不牵扯沾染到这尘世里,“比属下见过的任何笑容都好看。”只是还不是真心的。而真心的笑容,又是什么样的呢?
丹云隐消化着宁聆鸢的故事,虽然宁聆鸢说的破碎,只是她似乎能听得懂宁聆鸢的悲伤,那浓重的悲伤,仿佛她也身临其境,她仿佛看见随着那滚滚尘土而去的戏班子,一时间竟然还有些晃了神。良久才慢慢道:“你管的倒是宽泛。”
宁聆鸢道:“属下只希望主子笑。”
丹云隐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感慨于宁聆鸢的话:“不前进一步,谁知道前面是不是鸟语花香?”
“是啊,说不准前路是繁花似锦,又何须只看着以前的灰暗。”宁聆鸢认真道,这是宁尚书教给她的最生动的一课,也是真正劝了宁聆鸢的一句话,“总是沉湎于过去而可悲的搭上了下半生的,是得不偿失,总是临渊而羡,终究是可怜人。”
宁聆鸢看见丹云隐的脸上,绽放出来了一个,很好看的笑容。似乎是冰雪消融,风雨散尽,是一片花瓣轻柔的落在了小孩子柔嫩的小小的掌心上那般动人。
“谁说,不是呢?”温柔化在唇边,丹云隐轻轻的溢出了一声笑:“终究是可怜人,又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她终究还是太不坚定了。你瞧,就算经历了两世,就算她以为她的心性已经无比坚定,就算她以为她不会再有感情,欠着的只有恩情,就算她满心以为她重活一世活着的理由只有报仇和替宁如意报仇,就算她再怎么欺骗自己,就算她再怎么想的好,她不还是这般不坚定,这般自私,这般自利,不过是别人说了几句好听的话,不过是别人说了几句她也懂的大道理,不过是别人给了她点微不足道的理由——
可她不还是,竟然如此期盼吗?
前世阴鸷孤冷的萧君阙,动容的扯着她的衣袖问她,非死不可吗?那表情真是温柔,与那一张冷峻的脸格格不入,她似乎想起来她和萧君阙前世有的交集了——
好像有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孩子,皱着一张小脸问她:“你别哭了,我请你吃糖。”
那个小孩子自称‘我’,而萧君阙一直都是太子,从小便是,所以自然是孤,她自然就不记得也不知道。萧君渝也曾经请她吃过糖,很普通的牛乳糖,一念错差之间,竟然还误以为她与萧君渝小时候便有过这等缘分,年岁久远,早也就记不清那糖的味道了。现在回想起来,那糖是放在白白嫩嫩的小手心里递过来的,带着很好闻的干净的青草阳光的味道,装糖的小荷包可能也是装过阳光吧?她傻傻的接过来,然后回了一块桃花糖,看着那白白嫩嫩的小孩子耳朵根子好像有点红,讷讷道:“你真好看,我能捏捏你的脸吗?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而今世,春桃宴上递过来的手,那块很甜很甜的牛乳蜜,轻轻的安抚着拍着她背的手,十分安心,那人笑的像是酿醇的蜜糖,温柔的对她说,随便用着他的名号,不用才是不好,温柔的拉着她的手走过宫中那条很长很长的道,然后夸赞她的炖羊骨真好吃。是哪个人啊?不是前世那般阴鸷冷漠的萧君阙,不是那个掩饰自己久了之后连温柔的样子都不会摆出来,一摆出来都别扭的好笑的萧君阙,是太子殿下萧君阙,是丹云隐的萧君阙,是个醋坛子,占有欲极强的醋坛子,稍有不慎整个东宫都是醋味,别人不小心多看了两眼要醋,别人不小心碰了一下,更是醋的要命,像是被抢了东西的小孩子一样,还是个英明神武的萧君阙,没有被陷害的不堪,没有任何污点,是一个为国为民忧心的优秀储君。如果要是在玉京里问问,哪个愿意做妾,怕是世家嫡女都要争破了头,都上赶子的要来吧?
第153章 暗香远(21)
想着萧君阙那不加掩饰的醋坛子样子,不知会怎么样呢?丹云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两行眼泪顺着脸颊划了下来。
锦冬道:“这是怎么了··········”锦冬连忙拿着帕子要替丹云隐擦眼泪。
宁聆鸢也慌了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没事。”丹云隐摇摇头,还是笑着的,只是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不过是发现自己错的太深,悬崖勒马罢了。”
“还是多谢你了。”丹云隐忽然对宁聆鸢道,“遇见你们,是我的幸运。”
遇见你们,遇见谁呢?
是她的幸运,遇见了锦冬,遇见了锦夏,遇见了长公主,遇见了皇后,遇见了顾灼阳,遇见了在繁花锦簇中等着她的萧君阙。
能重来一次,当真感恩于上天,当真,是无比幸运。丹云隐闭了闭眼睛,任凭眼泪滑落下来,滚落进嘴里,原来眼泪,也不一定是咸涩的,也不一定是那般噎人的。前世她曾经好奇的问娘亲,到底是什么人哭着哭着还会笑呢?
宁如意很认真的看着丹云隐,拍了拍丹云隐的头,又揉了揉丹云隐毛茸茸的小脑袋瓜子,脸上的表情温柔到极致:“傻孩子,等一个人哭着哭着笑出来,那就是心都碎了,不会再伤心了,有时候没有心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娘亲倒是情愿你笑着笑着哭出来,最起码,是感悟于心,而不是撕心裂肺到那般。”
“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丹云隐仿佛又回到了小的时候,那时候她和一个好奇宝宝一样,腻着宁如意,听宁如意温温柔柔的讲话,像是浸泡在一团温水里,舒服的让人想打个盹。
宁聆鸢受宠若惊的看着丹云隐,脸上一抹喜色发自内心,连忙道:“能为主子分忧,是我的福分才是。”
锦冬看着丹云隐的样子,叹了口气,放下帕子,转身抓了宁聆鸢的衣服一把,用眼神示意宁聆鸢和自己一起出去,锦冬轻手轻脚的关了门,宁聆鸢疑惑的看着锦冬。
“主子一个人没事吗?”
“无事。让小姐自己休息一下吧。”锦冬惬意的叹了口气,“今日还是要多谢你,我能看出来,小姐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事情。虽然,这件事情我不知道,但是小姐是开心的,笑着的,这就足够啦。”
锦冬笑眯眯的看着宁聆鸢,宁聆鸢竟然也抿唇笑了,那笑意有点僵硬——宁聆鸢已经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笑过了。小时候无忧无虑啊,前主见她们可怜,收养了她们这些孤儿,前主虽然妩媚动人,却是个贪玩性子的,喜欢捉鸟逗蛐的,那时候她真快活啊,整天只知道傻玩,要不是王后起了心思,将她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孤儿送去训练,恐怕她现在还真没有能力站在这里。只是前主还是舍不得的,直说她们受不得那苦·············都是她们自愿的,她们愿意一直守护着笑的那般春光明媚的前主。
只是前主没了,旧主也没了,现在只剩下小主子了。以前不理解旧主,总是心里埋怨旧主,竟然不记得如此血仇,就这般逃避,日日受着心魔煎熬,哪有心思笑呢?而今日,她却是打心眼里的高兴。
只要能一直看见主子笑就好了。
她和锦冬的心愿,倒是如此相似。
丹云隐擦干净眼泪,觉着疲倦的很,身上有些冷,喉咙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些哑了,合着衣竟然就渐渐睡着了,都没叫锦冬熬一碗姜汤来。
直到第二日大清早丹云隐醒过来,看着日上三竿,眉头深深蹙起。
“锦冬。”丹云隐的嗓子哑了。
“小姐洗漱吧,奴婢做了鸡丝粥,正炖的好时候呢。”锦冬应声推门而进,身后锦夏应秀端着盆,拿着布巾。
“太子还没回来吗?”
锦冬和锦夏面面相觑,选择了噤声。
“回太子妃的话,太子还未曾回来过,那边消息也没有传过来一个,只知道今个儿外头驿站外都是一层积水,驿站离着堤坝着实不近···········”应秀忽然开口答道。锦冬面不改色,只是暗里剜了应秀一眼。方才进来之前还说着,不能跟丹云隐说这件事情,锦冬心里明镜一样,丹云隐肚子里揣着孩子,本来就思虑颇重,这会子再来个急火攻心,可不是伤身子吗,锦夏自然是听锦冬的,虽然不知道锦冬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想想总归是为了丹云隐好,让丹云隐不要突然着急,小姐这般性子,怕是会立刻冲出去。
“李福呢?”丹云隐压着声音问道。
应秀诺诺道:“也没个消息呢,也不知道如何了···········”
丹云隐没有说话,起身就要穿衣服,锦冬连忙上前拦着,“小姐这是干什么呀!小姐,您得考虑考虑别的,不能单只想着这一方面呢!看着嗓子都哑了,肚子肯定也饿了,先用些鸡丝粥···········”
丹云隐手上的动作一怔,知道锦冬在说些什么了,锦冬是在提醒她,确实,虽然她没有过经验··············但是怀孕的妇人确实不宜忧思忧虑,思虑过重,更不宜急火攻心,更不宜这般来回折腾。何况她听人说过的,头三个月最重要了,正是最不稳当的时候,前些时候是不在意,如今想开了决定好了,反倒是需要格外小心了,否则再想想前些时候的造作··········
好在这时候,竟然有敲门声。丹云隐道:“快去开门。”丹云隐给自己披好一件披风,系好了带子。不能着凉,应该对腹中的这个小玩意儿不好。
满心以为是萧君阙,结果竟然是何渚来了。也是·········若是萧君阙直接就推门进来了,何必敲门呢?
丹云隐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何渚正色道:“微臣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一大早上马不停蹄的就过来给太子妃看诊了。听闻太子说,昨夜太子妃身子不大爽利。”
第154章 不输人(1)
丹云隐问道:“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何渚道:“就在早上的时候,太子还特意差人传了口信叫微臣别来那么早,否则太子妃应该还没起身,昨夜睡得晚,此刻应该刚用了早膳。微臣来的还是当口时候吧?”
“自然是。”丹云隐勾了勾唇角,“你可知道堤坝那边有何消息?”
“微臣倒是不知现下堤坝修筑到何等程度了,只是太子殿下平安万福,太子妃无须挂心,太子还差人跟微臣说,传回来消息怕扰了太子妃,让微臣来一并带个口信来。太子妃请放心,太子昨个晚上忙了一宿,不过那些难民感恩戴德,见太子竟然亲身涉险,纷纷感念,加入到了队伍当中,一同修筑堤坝,太子忙着,没法抽身回来。”何渚笑眯眯道。
丹云隐松了一口气,道:“那便好。”如此这般倒是不好跟他算账了··········账还是要算的,就这般让人打晕了她带回来了?
丹云隐道:“锦夏留这,锦冬,你带着应秀去小厨房,做些清淡的青菜粥来,倒是没胃口喝鸡丝粥。”
锦冬笑眯眯的带着应秀出去了。
只是出了门在去往小厨房的路上,锦冬的脸却冷了下来,似乎是不经心的随口问应秀道:“不是说了,不要跟太子妃提及这件事情吗?免得太子妃担心。”
应秀尴尬的笑了笑:“我也是想着,锦冬姐姐和锦夏姐姐都不开口,太子妃定然会追问下去的,奴婢想着索性不如就答了,若是迟迟不说等着太子妃追问下去,岂不是更让太子妃忧虑?”
锦冬淡淡的看了一眼应秀,稍稍走的快了两步,和应秀拉开了些距离,应秀看着锦冬的背影,只听见锦冬淡淡的说道:“那你还真是有心了,这份心意,倒是让人感念。”
应秀心下一慌,没想到锦冬竟然这般不好对付···········虽然知道锦冬心思细腻,但是也不至于揣摩太多,她在丹云隐这里一直都是表现的很好,没有任何异常,没有理由,没有道理就这般冷淡下来了········说的话还让她心底有些发毛。
何渚给丹云隐把脉,一开始眉头一挑,整个脸都变了个形状,磕磕巴巴的道:“···········这,是我诊错了········?”
丹云隐看着何渚滑稽的模样,先是没有说话,锦夏倒是绷不住了,指指点点的对着何渚着急道:“什么诊错了?!你把话说清楚明白点,怎么说话说半截让人这般瘆得慌!”
丹云隐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何渚憋的脸通红,又把了一次脉,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话:“什么瘆得慌呀,小丫头不会说话,还不恭喜太子妃,太子妃有喜了!”
因为锦夏的缘故,何渚倒是不那般拘谨,而且这等事情简直就是··········太有福气了吧,这岂是福气运气四个字可以形容的,何渚念念叨叨道:“我的天,这是多大的福气啊,刚停了几天药,就怀上了,这真是··········天赐的缘分谁都挡不住啊!”
“啊?!”锦夏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错愕的张大了嘴巴,然后忽然反应过来,一拍何渚的背,差点给何渚拍背过气去:“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奴婢恭喜小姐!小姐,小姐·········”锦夏忽然发现自己有点笨嘴拙舌了,只顾着高兴,平时巧舌如簧的此刻竟然有些不会说讨巧的贺喜话了。
丹云隐抿嘴笑了笑,只是忽然开口道:“不知何太医能否替本宫瞒着太子?锦夏,这事你也不准说。谁都不允许说,包括应秀。”丹云隐想着刚刚应秀快嘴的模样,锦冬的意思是来之前已经告诉应秀别说了,看起来是个憋不住事情的。
此刻丹云隐倒是还没有怀疑应秀,毕竟皇后可亲可敬,应秀毕恭毕敬,宁聆鸢也没发现什么应秀吃里扒外的事情,所以丹云隐还是放心的。
锦夏愣愣的点头,然后呆呆的问:“那锦冬姐姐呢?”
丹云隐笑着道:“锦冬嘴严,自是可以的。倒是你小丫头片子,管好咯你的嘴,小心我给你的嘴封上这几天。”
“太子妃,容微臣问一句,这是天大的喜事,太子知道了定然会欢喜的,您为何·············?”何渚疑惑的问道。
丹云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了一声道:“江南水患,想来要太子费心的地方还有太多,左右太子的手段雷厉风行,约莫也不会耽搁个半载的,待到回玉京,一切平定下来再说不迟,诚然太子知道了会欢喜,只是依着他的性子,多半是动都不允许本宫动了,何况还要费心的操劳本宫的身子,本宫实在不忍太子如此费心力,解决了江南水患的事情,回去再给太子个惊喜吧。”
“微臣知道了。”何渚听明白了丹云隐的意思,笑着道:“微臣会先替太子妃保密的。只是这回了玉京,太子殿下要是责怪微臣不说,您可得帮着微臣说话啊!”何渚也是半开玩笑的样子,丹云隐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行了,等着一会锦冬熬好青菜粥来,本宫倒是还没睡好,贪睡的很,再眯一会。”丹云隐摆摆手示意何渚和锦夏出去吧。何渚和锦夏动作迅速的就走了,丹云隐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还是平坦的。
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的呢?古灵精怪的?还是········想着想着,丹云隐就睡着了。
当一个人满心被一件幸福的事情填满的时候,戒备往往就会放低。
皇后拆开了一叠新的信笺,一张脸黑了透底,绯月递过来一盏茶直接被皇后接过来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茶盏摔的粉碎,绯月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惶恐道:“皇后娘娘········!”绯月真是许久没有见过皇后这副模样了。
第155章 不输人(2)
绯月打从潜邸里就跟着皇后,是宫中的老人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事情没做过,跟着皇后这些年来,最是熟稔皇后的脾气性格,自从很久之前,皇后在人前很少喜怒形于色,私下里就算再阴鸷着,表情不好看渗人着,也不曾做过动手摔砸茶盏摔打东西这般市井泼妇或是沉不住气的人做的事情,皇后这些年走来,皇帝没有情分爱意,宫中又没有省心的,小到个常在大到现在的安妃以前的德贵妃,哪个不是巴巴的让皇后难受?好成想自己能有出人头地的那天。皇后这些年来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外面的名头都是贤良淑德,就连皇帝,没有情分爱意,也有几分对正妻的尊重,绯月是真的许久不曾见过这般暴跳如雷的皇后了。绯月知道,因为丹云隐牵扯到一个人,这事提起来就是皇后一生的痛楚,当时的皇后与皇帝还是琴瑟和鸣恩爱有加的·········绯月叹了口气,惶惶的看了一眼皇后。
皇后顺了好一会气儿才缓过来,缓缓的吐出来一口浊气,整个人看起来哪还有人前那温柔贤良淑德的模样,一双眼睛里充斥着阴毒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手里捏着那张信纸,手背上青筋暴起,良久才缓缓对绯月道:“起来吧。”
“应秀是没什么用了,枉费本宫一番功夫。”皇后终于是平静了下来,看着满地的茶盏碎片,淡淡的开口道,“本宫倒是听说过,从本家带来的两个丫头中,那锦冬是一顶一的心思细腻,想来终究是没法把应秀彻底当做心腹,应秀怕是惹了怀疑,丹云隐是个聪明人,以后就算是还留着应秀,恐怕应秀再也接近不了一分一毫了。”这些年,绯月倒是皇后的心腹,且那些难熬的日子都是绯月陪着皇后,皇后对绯月倒是真的有几分真情在,有什么事情也便跟绯月说了,绯月人机敏,倒是能和皇后说说话。
“这位处高位,谁不是都是小心谨慎的呢?就算是表面功夫做的再好又如何,只要疑心一动,”皇后攥着信纸,攥的指尖发白:“恐怕想的就会多。哪怕不想,凭着她的性子,绝不会再用应秀近身伺候。”
绯月劝道:“皇后娘娘,丹云隐的确是心思多些,您既当初还选了她···········”
皇后闭了闭眼睛:“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到底还是差了点火候,不过等到阙儿登基后除掉便罢了。应秀既然没有用·······绯月,那避子汤药,药性当真温和?若是停了有多大几率?”
“那药是药性温和,可是到底是避子药,皇后娘娘········奴婢也不敢打保证,太医也不敢打保证,只是这谁服了避子药停不久就能怀上的?怎的不得调养个一年半载的,这应秀才停着下药了多久?那日日的滋补汤药碗可是应秀亲自看着丹云隐喝下了的。应秀不过是捕风捉影了一点儿,不过娘娘若是还担心,也不必着急这事,左右太子回来还要一段时候·······”绯月回道。
皇后听了这话才慢慢舒了心,笑笑:“也是,也不是没给宫中的人服过,停了也是三年五载才有个消息的,还是精心调养着。也罢,这事不着急,让应秀再看看,若是有一点怀着孕的苗头·········”
“你去办这件事情。”皇后对着绯月吩咐道:“若是不孕,到时候让她来做。不过这事别安排的太早,那是个不成事儿的,空有毒心没什么毒计,要不然也不至于在相府里闹出来那么大的丑事,还把自己搭了进去,到时候扯出来什么别的乱子,牵扯到了本宫便不好看了。若是真的万分之一有孕了········”皇后眯了眯眼睛:“善待应秀的家人,告诉应秀怎么做。”
绯月一字不敢错漏的听完了吩咐,跪下领了命令,记在心中。
应秀是忠心耿耿的,家人更是在皇后手里,皇后自然放心应秀。她想活,可是更想全家都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何况皇后于应秀有恩,应秀自然不敢造次。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之前丹云隐喝避子汤倒是都以着补药的名头喝着,因为之前何渚也开过补身子骨的药,所以也没人怀疑,药都是锦冬煎的,做的倒是隐蔽。只是后来腊月里头昏那次,停了避子汤,何渚明确说过要养几个月,这几个月里不可能有身孕的,只是没想到调养的这般快,这才两个月,丹云隐也是小心着,腊月和年后里萧君阙忙,也没几次,偏偏·········该说萧君阙投标投的准吗?后来端上来的汤药倒真的是补药了,只不过丹云隐没喝,都倒了,只是喝何渚另外开的名义上是养颜实际上是养宫的汤药。
所以倒是真真切切的阻断了两个避子汤的来源——应秀一直下在丹云隐的‘汤药’里,后来这汤药倒是真的成了补药,不是偷天换日的避子汤了,只不过又没被丹云隐喝进肚子里去。说到底,丹云隐之所以那次头痛欲裂,也少不得应秀下药的原因。药效再温和,再不易被察觉,那到底是双倍的避子功效的汤药,可不是没喝多久身子就受不住了。只是给丹云隐配避子汤的大夫再怎么还是惜命的,自然不会配什么烈性。妙手的何太医调养了两个多月,再算丹云隐有福气儿,还真的就好巧不巧怀上了。
只是这当中的曲折弯绕,恐怕没有一个人是真正清楚知道的,无论丹云隐还是应秀,还是何渚。何渚只当那大夫配的药性子烈,应秀只当一直都下着药,才停不久应该不可能有孕,是多心了,丹云隐只当是实在是缘分到了,不过调养两个多月就这么凑巧儿。
这可能就是天命吧。
第156章 不输人(3)
锦冬今天多拿了两个汤婆子塞在了丹云隐的被窝里,丹云隐道:“有些热。”
“奴婢可是刚跟何太医打听的呢!这乍暖还寒时候可不能疏忽了,若是受了凉,日后小姐自己难受不说,这孩子也跟着遭罪,总是这天气捂暖和点是好的。”锦冬活像自己有了身孕一样,一张脸容光焕发,浑身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丹云隐笑锦冬道:“瞧瞧我们锦冬,一个黄花大闺女和何渚打听这些呢!”
锦冬笑道:“小姐就会揶揄奴婢。”
丹云隐惬意的发现,过了一会还真就不觉着热了,反而被窝里暖洋洋的舒服。
丹云隐近来嗜睡的很,是不睡觉就会觉着头昏脑涨提不起精神的那种,这是从白日睡到了晚间,知道萧君阙那边忙着,丹云隐差人递了个口信问问,知道萧君阙现在忙着,也就没有去,身子疲惫懒散的很,这竟然从白天睡到晚上,此刻瞌睡又来了。
锦冬吹了烛火,笑着退出去了。
丹云隐是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的,说来她倒是不浅眠,只是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还有一声刻意压低的嘶嘶声。
丹云隐警觉的睁开眼,发现萧君阙此刻就像是一条毛茸茸的巨型动物,正在试图往被窝里钻,身上的皂角香味倒是好闻。
在江南驿站,不在东宫,也没有萧君阙用惯的沐浴香,倒是清爽的皂角味。
“什么时候回来的?”丹云隐睡了一天,声音懒懒的,此刻像是一只贪暖的小猫咪,声音软软的。“身上冰凉的,怪冻人的。”
“你睡下那会儿吧,孤正回来,听锦冬说你睡了便去沐浴了,这不刚洗漱好。”萧君阙看着丹云隐舒服闲适的样子,自己也打了个哈欠,“倒是真的累,有些困了。”萧君阙怕自己身上凉真的惊着丹云隐,往旁边退了退。
“刚刚怎么了?”丹云隐问道,刚刚分明听见萧君阙嘶嘶了两声。萧君阙摸索了一阵,终于找出了罪魁祸首——说来丹云隐睡相不太老实,将包的严实的汤婆子踹到了床边,萧君阙一回来一手压在上面,蹭开了包在外面的布,就有些烫着了。想来汤婆子是锦冬刚刚灌得,定然是滚烫的沸水,萧君阙还说自己在她睡觉的前后脚回来的,汤婆子还被裹在被窝里,踩在脚底下,此刻定然还没褪去什么热度。
“这么烫,可别烫出水泡来。”丹云隐道,捞起了萧君阙的手。
“倒不至于。不过隐儿今日看着怎么这么开心?”萧君阙借着月光仔细的看着丹云隐的脸,手摩挲了两下丹云隐的脸,看着丹云隐嘴边的小梨涡,像是盛了蜜一样甜。
“有吗?”丹云隐自己倒是没觉得。
“自然有。”萧君阙低沉的笑了一声,“好了,早些睡吧,明日孤还要出去,事情倒是繁杂。”
丹云隐道:“什么时候能回玉京呢?”
萧君阙又笑了一声:“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不过一天时间这些难民就已经安置好了,被孤送进了陈府里安置,这陈松的家底是厚实,吃食也能跟的上,现在只是修筑堤坝的事情了,约莫等着堤坝重新牢固修好了,就可以返程玉京了。”
丹云隐狡黠的笑了笑,像是偷了腥的小猫,倒是让萧君阙有些莫名其妙,实在是不明白丹云隐今日为何这么开心——平日里丹云隐自然也是笑着的,只是没有今日这般明媚,没有今日这么开怀,丹云隐整个人身上现在散发的都是开心的气息,带着萧君阙都止不住勾起嘴角,一直笑着。
“等到回玉京,我告诉你个小秘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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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君阙说很快的事情果真就不会慢,这些难民感恩戴德,几乎是将萧君阙神化了,堤坝修了一个月,也差不多修好了,萧君阙今日也要返程玉京了,这当间丹云隐可是勤力,江南人都说总能看见太子和太子妃一起,太子妃看着瘦削,只是每每都和萧君阙在一起,也没有说格外的特例,有时候午间没有回驿站,还和劳工,还有主动来修筑堤坝的难民们同食。
犹记得第一次,期中有个义民下巴差点没掉在地上,看看丹云隐优雅的吃着两和面做的饽饽,再看看自己手里两和面做的饽饽,看来看去,觉着丹云隐吃的好像是什么珍馐美味,自己吃的是剌嗓子的干粮,然后心中后知后觉的觉着——这身份高贵的人,此刻竟然和他们一同吃东西,除了人家固有的气质优雅,似乎与他们这些平民的关系很近啊···········
更是有感念萧君阙的百姓,更有妇人在给自己家汉子送从粥棚带来的粥和咸菜的时候,颤颤的胆大的靠近太子妃问道:“太子妃娘娘,我··········草民给您带点粥吧?您·········这两和面的饽饽剌嗓子着呢,怪难下咽的,您能吃得··········”
想不到看起来十分清冷的太子妃闻言竟然笑了,声音是那般轻柔好听:“甚么娘娘不娘娘,既是在这里,就是玉朝的子民,百姓罹难,王侯将相又有什么特殊的?百姓吃得,本宫如何吃不得?”丹云隐仍旧笑着,“倒也不是难下咽。”
那妇人听了都呆了,这些人都是可怜的务农人,面朝黄土背朝天,别说什么两和面的饽饽了,收成不好的时候糠咽菜都是奢侈呢,遑论能看见什么贵气的人呢?看见的人都是风霜沧桑的脸,哪有这般好看的人?那妇人就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恩赏,仿佛和丹云隐说几句话自己也沾了几分面前人的温润气儿,讷讷的小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锦冬,你去盛些菜给这位嫂子,想来风尘仆仆还未吃吧?”丹云隐笑着道。
那妇人简直受宠若惊。
从这日开始,那妇人简直成了个衷心的小喇叭,逮谁跟谁说,自己跟太子妃说过话,太子妃人好,太子人好,是他们的福气。
第157章 不输人(4)
而在江南难民的眼里,太子和太子妃想民所想,和难民同食,是顶好的人,是救星,等萧君阙和丹云隐要离开江南的时候,那群难民眼泪汪汪,磕了一个又一个头。萧君阙怎么说都没用,这帮难民将萧君阙奉为了再生父母,个个感激涕零。这些人感念的样子,丹云隐只觉得眼眶有些酸涩,他们本不必遭这罪的。
这些都是老老实实的人,平白的遭了这些难。他们不过是来治理水患,换句话说也就是朝廷的钦差了,救济百姓是应做的,可这些人却感激的跟他们如再生父母一样。他们本不必遭罪的啊。
罪魁祸首,应该受到该有的惩罚。
在回玉京之前,萧君阙给皇后递了个消息,这些日子皇后和长公主倒是经常修书过来,皇后主要说的是朝堂之事,还有萧君阙的幕僚,说的也都是朝堂上的事情——无非就是安妃的母家文远侯府又欢实起来了,皇帝看似不轻不重的发落了几个萧君阙的人,虽然都是不怎么重要的人,但是是站在萧君阙这边的。长公主则是问萧君阙和丹云隐可适应江南的日子,事情进展如何了,字字句句倒是关切的很,还时不时提起顾灼阳天天闹着无趣,想和萧君阙去武场比划比划,全然不记得自己三脚猫的功夫被萧君阙单方面暴打的事情了。
皇后知道朝堂上的事情,但是到底还是深宫妇人,手也没能伸的那么长,自然萧君林和安妃在秘密安排什么,不漏出马脚也是难以察觉,更何况这次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竟然帮着萧君林——户部尚书,此人在朝堂中倒是爱惜羽毛,从来不表达自己支持哪个站哪个,是个中立的人,也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偏偏滑的跟条泥鳅一样,让人抓不住,也无可奈何,且户部尚书也没有漏什么马脚——一切都等着萧君阙回玉京,瞬间发作,来不及让人反应。户部尚书在户部自然是一手遮天,什么账目自然户部尚书留着,没有旁的能看见。
偏偏户部里面没有萧君阙的人。但是好巧不巧,此次回玉京萧君阙准备带上陈玄和,萧君阙觉着此人心思细腻,无论是去吏部还是户部,都是一个好的选择。但是吏部有萧君阙的人,所以萧君阙倒是打算让陈玄和去户部当差,等着陈玄和过了春闺殿试,去户部安排个户部侍郎的官职倒是不错。户部尚书人滑的跟条泥鳅一样,抓不住错处,也不好直接动这个中立不表明态度的人,所以只能让陈玄和先进去,明白明白职务了。户部侍郎,倒是也不是小官了,于人来说,是平步青云。
等下了马车,丹云隐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差点吐个七荤八素,丹云隐头痛的捏了捏眉心,对着锦夏道:“从没想过怀孩子竟然是这般难受,本以为前几日那难受已经是极点了,没想到浑身酸软无力不说,没有晕车的毛病也出来了。”
锦夏这几日和何渚学着不少呢,正色道:“小姐要忍得可还多着呢,等到日后啊,要是这吐着还不好,就要找何渚开些药喝了,要不然只会越来越难受,可有的熬呢。”
“你这丫头,少吓唬我。”丹云隐面如菜色。还好萧君阙不在她的马车上——倒是需要打马回玉京,因着城墙城门定然有人迎接,阵仗应该还不小,所以自然不能在马车里窝着。
眼见着到了玉京的地界,到了城门,丹云隐一撩开帘子一看——嚯,好大的阵势。
皇帝和皇后站在最前面,身后都是一群朝臣,齐齐的站着,一见马车来了,朝臣们跪下齐呼恭迎太子太子妃回玉京。
丹云隐从马车上下来,萧君阙从马上下来,扶着丹云隐下了马车,皇帝面上笑着,只是丹云隐怎么看都觉着这皇帝的面色有些发苦,那笑也不是太真切,皇后倒是也笑着的,笑的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皇后心疼的看着萧君阙和丹云隐道:“好孩子,这一行可是累着了,快快去歇着吧。”
皇帝也道:“想不到你们回来的倒是快,这一路车马劳顿,本以为是明个儿早上回来的。”
“承蒙父皇关怀,母后关怀,儿臣甫一解决江南的事便回来了,急着回来也是此次有所要事。”萧君阙慢慢道,看着皇帝的脸色不变,但是父子这些年了,萧君阙还看不出来皇帝心中打的是什么算盘,是不是真的笑,是个什么心思?藏倒是也得藏好了,这般也是太过容易看出来了吧。萧君阙心中冷笑,再慢慢的,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萧君林。萧君林此刻正对着萧君阙笑。
萧君林在对着萧君阙笑。
笑的简直让人心里发毛,毛骨悚然——萧君林竟然对萧君阙笑,还是笑的这般温和,要么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要么是萧君林脑子坏了,要么就是没安设么好心,指不定心里怎么翻腾个个儿呢。萧君林巴不得萧君阙晚点回来,晚点回来就能多剪除一点萧君阙的羽翼,萧君阙不好糊弄,手底下的人除了一些细枝末节的朝廷官员比较好发落,剩下的要么就是中立的晦暗不明的不知到底是个什么心思的,要不就是藏的极好的老狐狸,要不就是一时之间动也动不得,找什么罪名也不好找,安排诬陷栽赃也不好栽赃的。萧君阙此次速战速决回来,萧君林想必心里不好受,面上要比皇帝还要难看一些,说是苦笑都不为过,可偏偏笑的倒是真诚,笑的真诚的仿佛是一个憨厚老实的人,兄友弟恭的等着萧君阙回来呢,就差肉麻的补上一句,皇兄你可算回来了,臣弟可是想死你了。
“哦?”皇帝装作饶有兴趣的样子问道,然后示意萧君阙上前来,和皇帝皇后站在一起,皇后笑着看着萧君阙,眼中满是赞许之情,点了点头,丹云隐给萧君阙使了个眼色,锦冬上前站在了丹云隐身边,皇帝皇后显然是要带着这一群文武大臣回宫门内的,只是皇后忽然小声开口打断了皇帝的话。
第158章 不输人(5)
皇后对着皇帝悄悄道:“皇上,这些大臣也是匆忙出来的,想必设庆宴在后日,今日就不必劳烦这些大臣来了。总是仓促准备的,臣妾也怕脸面过不去,此次江南水患是皇上登基以来比较严重的灾患了,阙儿如此神速平稳了民心,安顿了这一事,自然庆功宴不能含糊了,阙儿脚程快先回来了,本来预计的是后日晚间设庆功宴,明个白天他们回来让他们歇着的,臣妾也是这般预备的,若是此刻要庆宴··········”
皇帝听了,略一思索觉着有道理,但是回头看了看这群大臣,也确实是这个样子,萧君阙本来传了书信约莫是明天白日到的,只是没想到脚程这般快,萧君阙的折子也是堪堪送到,这群大臣本来就做好了迎接的准备,虽说突然提前了一天出来的匆忙,但是到底还是没丢了体面。这可是风光的回玉京,自然是不同凡响。
萧君阙看着皇帝,知道此刻应该在想着怎么遣散大臣了——不过也是,他的确是故意脚程快了些,为的就是杀萧君林个措手不及,若是在白天的时候,这些大臣就不会这般匆忙出来了,到时候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他倒是不怕,只是觉着费嘴皮子的很。
皇帝脚步一顿,对着朝臣们道:“今日天色不早,待明日上朝的时候再论功行赏吧。”
那帮朝臣巴不得的,尤其是萧君林的一党——这萧君阙回来的这么早,到底是怎么个说法今个晚上本来还是要再好好细对的,结果这般让人措手不及,还好皇帝让他们回去。
朝臣们又行了大礼,便各回各家了。
一众后妃倒是没来,来的只有位分最高的两个贵妃,其中一个就是林贵妃,林贵妃安分,不去往皇帝皇后萧君阙身边凑热闹,就慢慢的和另外一个朱贵妃说着闲话,两个人倒是被这些年安妃磨的无所谓了,都不是什么争着抢着争强斗狠的角色,关系倒是还算好,悠闲的走在最后面,说说笑笑,倒是不讨人嫌,不去打扰皇帝皇后和萧君阙的‘天伦之乐。’
眼见着皇帝在跟萧君阙说些什么,丹云隐眯了眯眼睛。刚刚朝臣走了,后妃里竟然没有安妃,只有两个地位最高的贵妃来了,看来皇帝这回脑子倒是没糊涂,总得安妃不再是德贵妃了,如此重大的事情她倒是没有资格来了,皇帝就算是想破例,此次萧君阙办的事情办的漂亮,难道还能一意孤行带着安妃吗?所以纵使安妃可怜巴巴的跟皇帝诉着委屈,皇帝也无法——总不能直接复了安妃的位吧?当时安妃是因为什么,皇帝心中也是如鲠在喉,但是素日不会轻易想起来的,且安妃的身段和一张脸···············不可说。
人现在少了,稀疏了,丹云隐慢慢踱步到皇子公主的那一边,巧妙的横在了萧君林和皇后前后之间,走的越发慢,丹云灵看着就心中不爽,渐渐的皇后和皇帝,萧君阙走在了前头,而丹云隐则仿佛成了这些皇子公主的领头人,
萧君林倒是想听听皇帝和萧君阙说些什么,只是不能越过丹云隐去,所以只得跟在丹云隐的后面,丹云隐现在可是太子妃,他到底一个庶子,没有规矩也没有资格走到人家前面去的,更何况今日安妃都不在。
丹云隐勾勾唇,走的越来越慢,几乎是慢慢的迈着小碎步,偏偏走的还优雅,让人挑不出错处来,萧君林就是想说也没法说,给旁边的丹云灵使了个眼色,丹云灵就等着萧君林呢,丹云灵可不会忘记当时萧君林在她身上喊出的是什么名字,虽然丹云灵知道多半也是萧君林这人的性格求之不得,所以心中既是执念也是一种恨吧,可是丹云灵才不会自触霉头呢,现在怀着孩子,已然显怀,小腹隆起,她离东山再起只差那么一点点了,更是要处处顺着萧君林,有一点可能惹到萧君林的地方都不去触碰。
丹云灵这一个月过的可是舒坦不已,文远侯家底丰厚,安妃更是受皇帝宠爱赏赐,她以前是丹甫阁最疼爱的女儿,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了,只是她这一个月过的生活说来还是惭愧的让人瞠目结舌,只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收回之前那句话,她就是在相府是丹甫阁最疼爱的女儿,好的紧着她用,她也没见过这种泼天的荣华富贵,哪怕是一碗燕窝,那都是上好的血燕,给着丹云灵如同甜汤或是水一样的喝了,这日子可比在相府里强了不是一点半点,丹云灵心中憋着一口气,就等着东山再起那天扬眉吐气——萧君阙看不上她如何,丹甫阁改变心意又如何,不过都是为了什么权势地位荣华富贵罢了,呵,看她不照样是风光!等着萧君林登基,那她就是皇后,她才会是最后的赢家!
萧君林对她好些,有什么事情倒是丹云灵也能知道,丹云灵听后只觉得兴奋不已············这般看来,有安妃在,有萧君林如此心机在,她才会笑到最后,何况落水了之后安妃对自己就更好了眼见着就是默认给她封正妃铺垫好了路················不过,当时落水的事情············丹云灵就是再蠢都知道这事不简单,当时安妃送来的奴婢,多半也不是什么真心的,安妃也是安插了个眼线,只是丹云灵知道那些巧合,到底还是没有萧君林了解自己的亲娘,没有硬着头皮想到安妃竟然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害,丹云灵恨丹云隐恨的入骨,做梦都恨不得将丹云隐生吞活剥,自然认为一切都是丹云隐安排的,当时安妃给她的近身奴婢,谁知道是不是还被丹云隐收买了当着两面呢?毕竟丹云隐这个人实在是心肠黑,心机深沉,手段毒辣。
第159章 不输人(6)
思及此,丹云灵开口,语气颇有些嘲讽:“姐姐去了江南,倒是身子消瘦了不少,看着这人弱不禁风的,可是回来得好好补补,也是劳心费神了,妹妹那里有一盏燕窝,回去就端了给姐姐,滋味儿可好呢——瞧着姐姐这般让人心疼,可是累坏了吧?舟车劳顿的,恐怕是这腿脚也酸软了。”丹云灵语气有些嘲讽的阴阳怪气,这脸上可是一脸心疼的样子。
丹云隐走在她前面,此刻听了倒是慢慢转过头来,不咸不淡的看了一眼丹云灵,“到底是有着身子的人,说话也任性起来了。”
“不过也无妨,规矩等着三皇弟自然是会好好教你,这些年来没大没小的本宫倒是也听得习惯了,”丹云隐淡淡道:“可是得好好养胎,好在不必让侧妃劳心费力。只是没想到本宫还是让侧妃劳心了,难为侧妃还惦念本宫身子,倒是无妨,难得侧妃怀着,燕窝可不是侧妃能日日消受的了的,还赶着给本宫,本宫当真感动。”丹云隐说完便转回去了,丹云灵怔在原地。
丹云灵脸色不太好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不死心的继续开口道:“太子妃说笑了,妾身打小用燕窝喂着,倒不是什么稀罕的——只是母妃前些日子新赏了妾身血燕窝,可是上上之品,血燕难得,也是妾身想着孝敬太子妃,太子妃一路奔波,可不是又瘦了些?”
“侧妃眼力倒是好。”丹云隐不咸不淡的开口,然后继续道:“只是眼见百姓罹难,若是见了还能吃下去,也倒是心肠冷硬了。到底侧妃还是好好享着福,不必惦念着本宫,一切以腹中孩子为重。”
丹云灵看着丹云隐就是这幅不咸不淡的样子就来气,转念一想,酸酸的开口道:“倒也是,东宫里甚么没有?此次太子做事妥当,雷厉风行,可是要受不少赏儿呢,到时候什么没有呢。”
丹云隐目光掠过了丹云灵,然后转过头去,意味深长的笑了,只是萧君林和丹云灵却看不见,丹云隐轻飘飘的道:“侧妃,慎言。”
丹云灵愣了一下。平日里没大没小没规矩和丹云隐杠着惯了,丹云隐这一说她才想起来——她刚刚是在说太子,可是在说皇帝的心思,她到底只是个侧妃,这些都是皇子公主在旁边的,哪里轮得到说话。丹云灵面色不悦,却不愿意失了此刻的面子。毕竟谁都知道现在她肚子里面揣着个孩子,虽然萧君阙的地位看似稳固,可是安妃才是皇帝最疼爱的妃子,皇后这些年来也不过就是恪守规矩罢了,不过是还有个母家没倒罢了,可是萧君林也是有一争之力的,她现在还怀着第一个皇孙··············丹云隐却还是这个样子。丹云灵紧紧的攥着手,然后松开,终究还是要小心翼翼的,不敢惹了不快,她还等着封正妃东山再起呢。
“是,妾身知错了,是妾身失言了。”丹云灵请了个罪,福了个身,只是丹云隐都没有停下脚步,虽然只是慢慢的走,可到底丹云灵就这样傻站在原地,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萧君林尴尬的拉着丹云灵走,这瞬息的功夫萧明思就窜到前面去了。
萧明思倒是没有跟着林贵妃走,反而是跟在这一群皇子公主里,按理来说萧明思年纪小,林贵妃又在,理应是跟着林贵妃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儿,不过丹云隐马上就明白了——
“皇嫂!!”萧明思人小鬼大,看着丹云灵自己惹了一身不痛快,大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一股脑的冲到了丹云隐身边,甜甜软软的对着丹云隐道:“皇嫂,思儿听说江南美景如画,更是十里烟波,可是如此?”
丹云隐看着萧明思这幅软糯的样子,怎么会不搭理,温和的笑道:“江南的确风景如画,只是洪水凶悍,好在后来堤坝修好了,倒是好好欣赏了几天江南的美景。眼见着日子好过些,那些卖小物什的也出来了,尤其是豆馅米团,可是好吃——”丹云隐拖长了音调,看着萧明思眨巴眨巴眼睛期待的样子。
“可惜思儿吃不到。”萧明思做出一种垂头丧气的感觉,毛茸茸的小脑袋低了下去,撅了撅嘴巴。
“倒也不至于,等回去就让锦夏给你包些,送去兰苑宫里,尝个新鲜。”丹云隐笑眯眯道。也许也是因为肚子里有个孩子,现在倒是也忍不住开始想入非非,林贵妃生的标志,虽然没有安妃那般倾国倾城,但到底也是当年闻名玉京的美人儿,而皇帝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俊美了,哪怕是中年之后得了萧明思,萧明思也是随了皇帝和林贵妃的优点,大眼睛圆滚滚的,里面像是盛着一滩水,有着小孩子独有的不招人厌恶的狡黠,生的白白嫩嫩,脸上还有些软软的小肥肉,看起来像是个刚出炉的小馒头,圆圆的甚是可爱。若是日后她的孩子也这般可爱就好了。那样真是招人喜欢。会用这种软软的音调说话,真实恨不能让人把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捧过来给她。
丹云隐思及此笑的越发温柔,哪想到萧明思小机灵鬼哇了一声,然后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丹云隐,萧明思人小,此刻努力的抬起脸,努力的想要踮起脚尖走路,看着丹云隐。
“皇嫂最好了!思儿就知道皇嫂最懂思儿的心了,哼哼,思儿还是最喜欢皇嫂做的东西啦,上次蹭了皇兄一顿饭可是让思儿这一个月想的憋屈呀!”萧明思对着丹云隐撒娇道:“皇嫂,江南的风水是不是养人呀?皇嫂笑的更温柔啦!虽然皇嫂以前也很温柔·············”萧明思收起了自己抬的有些累的小脑袋瓜子,认真的掰了掰手指,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皇嫂就是比以前更好看啦。母妃总说思儿整天不学着琴棋书画,就喜欢那些没志趣的,要不就是去御花园糟蹋花房新送来的花············“
第160章 不输人(7)
“··············到时候可是怕没人要哎!思儿到时候也要去江南,她们都说江南养美人。”萧明思的眼睛闪亮亮,跟着丹云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萧明思总是这般的天真,想到什么便说些什么,这般样子简直让萧君林有些当场黑脸,好在萧君林不断的吸气,没关系,萧明思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虽说林贵妃的母家也算是不错,可是到底是有就如虎添翼,没有··············他就不信明个儿的事一出,这风向还不变。
丹云隐摸了摸萧明思的头:“好,江南美味多,甜食更多,思儿一定喜欢。”
萧明思赞叹的哇了一声,然后迈着小短腿跟着丹云隐,费力的抬起自己小小短短的胖胳膊想去抓丹云隐的袖子,结果丹云隐看了却忍不住笑了,温柔的牵着萧明思的小胖手——这小小软软的手,传递着温暖的温度。
萧明思说这些话,若是换个别人,恐怕觉着这人实在是口无遮拦,可偏偏萧明思可爱年纪又小,人家只会说这个孩子天真烂漫,想到什么说什么,是真心的喜欢着丹云隐的,才不是皇家中那种的虚与委蛇。只是人会这般想,可是刀子也是真的捅。
刀刀扎在丹云灵的心口上,扎的丹云灵甚至想冲上前去掐住萧明思的脖子让她闭嘴。实在是太招人厌恶了——丹云灵甚至有种错觉,好像那些皇子公主都在有意无意的扫过她,仿佛是刀子一样,丹云灵手指尖都在微微颤抖,但是摸着自己的肚子,努力的让自己定神。
刚刚在丹云隐面前好一顿显,被人家三言两语打发了,不咸不淡的跟藐视一样的没放在眼里一样的语气,就仿佛丹云灵多没见过世面一样,丹云灵已经很是不爽了,只是没想到这萧明思才是真正让人不爽的那个。想不到萧明思竟然还在丹云隐那里吃过饭,这丹云隐到底是有多招人眼红············无非不就是太子妃,看着萧君阙地位稳固一直都是太子吗?就这般瞧不上她丹云灵?
是的,丹云灵这一个月,因为压在萧君林头上的萧君阙没了,连带着太子妃丹云隐也去了江南。虽然丹云灵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不得不说,她一个侧妃,还是丹府的庶女,嫡姐是太子妃,到底是死死压在她的头上的,所以丹云灵这一个月里简直就是殷勤的很——为了给自己多捞点好颜色,为了给自己日后多铺些路。当丹云灵是不知事的?眼见着年宴的时候萧明思就莫名其妙的对着丹云隐有好感,倒向了丹云隐那边,倒向了萧君阙那边,丹云隐会这般拉拢人心,她不会吗?丹云灵这一个月里可谓是风光啊,虽然也是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在萧君林的默许下,在安妃没有任何异议也算是默许的样子下,丹云灵对这些皇子公主可是上心。
美其名曰太子不在玉京之中不在宫中,大皇子更是抱病,早不在玉京里,萧君林就是最大的皇子,而萧君林偏偏叫得上号的只有她这一个侧妃,丹云灵也算是能有几分脸面了,期间还借着萧君林的名义,召着皇子公主们在知婉宫一聚,那一餐饭可是打着丹云灵的旗号,是丹云灵亲手做的,哪想到最不给面子的就是萧明思,萧明思只是吃了几口就推脱说自己来之前贪嘴多用了点心,吃不下了,过了一会林贵妃就让人接走了萧明思,感情这是在这里等着她呢?其他的皇子公主要么是年纪小不懂事,他们的母妃也不敢公然直接跟林贵妃一样把人接回来,只能宽慰着都在宫中,萧君林和安妃召着皇子公主们只是用一顿饭也无妨的,又不是什么站队的商量,要么就是年纪稍长,自己要么心里有点算盘有自己的小心眼,再不然也是两边圆滑,和萧君林‘一条心’的萧君渝自然还是被禁足无令不得出的,自然不会来,而还有几个和萧君林一条心的只有七皇子八皇子稍年长一些,剩下几个母家跟着萧君林的,年纪还是稚嫩。
当时萧君林倒是没有太在意这件事情,林贵妃和林府自己眼神不好使,看走了眼,到时候自然也别怪他不客气,只要萧君阙回来,那就是萧君阙太子位分的断头期到了。萧明思今个儿还跟丹云隐絮絮叨叨的,可偏偏年纪又小,小小的女孩子能让人觉着怎么样?而后丹云灵倒是还送了不少东西给皇子和公主们,这一个月里赏赐的,给的东西也是淋淋漓漓的,小到萧君林的小厨房新做的点心,大到什么羊脂玉白菜,都是按着和萧君林的交情好坏和皇子公主背后母家的能耐给的。虽说林贵妃做成这样,但是萧君林还是指点丹云灵不要落下了给萧明思的,萧明思得太后喜欢,可别小觑了太后,虽然平日里甚么后宫烟云甚么前朝政事摊手不管,安心颐养天年,实际上可是从先帝后宫里笑着走到最后的人。
其实说句难听的话,皇帝的资质虽说是不差,只是到底性格上··············这些年来也就知道了,可见太后也是有手腕,能教出来皇帝的人,当初可是太后的母家出力了推着皇帝上位的,皇帝自己也有点本事,能拿得出手,起码能让先帝看重,也培养了自己的羽翼,上位后这些年来渐渐的太后母家也不再是什么举足轻重——谁说不是皇帝动的手呢?
只是太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是从来没跟皇帝红过脸,起码明面上是这个样子的,从来未传出来母子不和的话。萧君林知道太后她老人家虽然看着是在假寐,实际上可是一直醒着呢,在皇家出生的,在宫里生活久了的,还是从先帝那血腥争斗的后宫里笑傲出来的,能是什么省油的灯?
第161章 不输人(8)
先帝的后宫可不是像皇帝的后宫这个样子,皇帝虽然宠着安妃,安妃也是骄横跋扈,但是到底人人知道轻重,也不敢做什么蚍蜉撼树的事,只是伺机而动,哪有先帝宫中那平分春色斗的一塌糊涂?
抱着这样的心思,萧君林不是很看重林贵妃,但是对萧明思可是事事样样都哄着惯着,更是吩咐了丹云灵挑些萧明思喜欢的过去,丹云灵哪知道,就送去了烟罗织的裙子,可是好看,只是没想到萧明思现在跟丹云隐说,倒是知喜欢丹云隐送的东西。这样,也不知道是丹云灵不了解萧明思不够仔细送的东西萧明思不喜欢,还是萧明思压根就看不上丹云灵这个人了。丹云灵想笑,但是扯出来的笑容十分牵强,看着萧君林的面色,果然萧君林察觉到丹云灵的视线,冷冷的瞥了一眼丹云灵,丹云灵抿紧嘴唇,讨好的笑了笑。眼见着萧君林这一眼丹云灵还不知道吗,这位主子比她心里想的还多,心里固然是怪萧明思的,只是更多还是会冲她撒火,说她不仔细,备的不称心。
萧明思一路叽叽喳喳的,倒是不讨人厌,絮絮叨叨的和丹云隐说了不少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比如御花园又栽培了什么新的花,比如说萧明思又胖了多少,比如说萧凌云今个没有来,听说是着了凉身子虚,躺在床上病歪歪的,本来是要来的,结果被皇帝和皇后下了令不准来,傍晚的时候风有些大,怕萧凌云越发严重。
丹云隐没看见萧凌云,却不知道萧凌云竟然是病了。丹云隐叹了口气,身子骨难受是最烦人磨人的,可得希望着萧凌云快点好起来,若是着了凉,那便更难受了,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是舒服爽利的。萧凌云是那般爱热闹的性子,估摸现在在床上躺着怕是要难受死了,还要有太医天天都要盯着萧凌云喝药,萧凌云是最不喜欢这种天天叨叨的,或是那黑漆漆苦苦的汤药了。看样子,是该给萧凌云送点牛乳蜜去了——萧凌云倒是喜欢东宫的牛乳蜜,还有几次都想讨了东宫做牛乳蜜的婢女去。
萧明思又叹了口气,小小的样子看着倒是人小鬼大:“可怜大皇姐近来也不能出门,明着看着春天到了御花园里好看的紧,也不能出去采风,这病来的突然,脸色都苍白着,眼见就瘦了几圈。思儿看着心疼,只是大皇姐就是不见好转的样子,这都断断续续快半个多月了。”
一边往宫里走,皇帝一边问道:“阙儿已经多久不说什么要事了,朕倒是好奇了。”
萧君阙微微一笑:“此事事关重大,只是儿臣和太子妃的车马脚程快一些,余下的还没有回来。”
皇帝看着萧君阙,慢慢道:“可是什么要紧事?”
萧君阙脸色渐渐凝重下来:“此事背后牵连甚广,还是得一切等明日上朝再论,儿臣再细细道来,事情已经解决了,倒是没有大碍,父皇不必忧心。”
皇帝听后脸色也渐渐的沉了下来,萧君阙打了个圆场:“父皇英明神武,一切自会有决断。”
皇帝勉强笑了两下道:“既然已经是解决了的,阙儿此次真是劳苦功高。”
皇后闻言,软语道:“阙儿若是有皇上半分的本事,那臣妾就心满意足了,多年来,皇上对阙儿的悉心教诲,如今臣妾看见阙儿能为皇上分忧,简直···················”皇后说着,眼眶就红了,看起来是十分关切的样子,又泪眼婆娑的看了一眼阙儿,拍了拍萧君阙的背:“阙儿长大了,知道替你父皇分忧了。瞧着也瘦了,想必江南那边不合口味吧?”
皇帝听皇后这么一说,心里稍稍痛快了点,只是江南那边萧君阙一走才撤了封锁消息的人手,还没传到玉京,等传到玉京之后,恐怕皇帝就是想装都装不出来了——几年前萧君阙只是个战神的名头,都让皇帝开心不起来,一开始是为儿子骄傲的,只是渐渐的就不那么骄傲了,岁数渐渐大了,看着儿子一个个长成,还不如萧君林。起码萧君林看起来比萧君阙好操控一些,且也没有征战西域那种战神的名号,何况这些年安妃的枕头风可是没少吹,他对皇后有敬重,却绝对没有爱意感情,所以皇帝心中的算盘也是噼里啪啦的响,而今日萧君阙就回来了,处理这水患只用了一个月——才一个月啊。就是皇帝自己过去,他心中都要盘算盘算,恐怕是不能的。这次水患事大,民心不稳,江南去岁就受了天灾,今年好不容易盼来了新的一年的希望,结果又被毁了播种的希望,现在可是早春啊,正是要开始忙活播种的时候。那江南的百姓都是什么个心思啊,去岁是江南罢了,今年还是?这是天要亡了他们?再者,皇家祭祀,却没什么用,连着发了这种事情,那岂不是乱了心——皇家怕是做错了什么遭了天谴,老天才不肯庇佑玉朝吧。也幸好萧君阙足够了解皇帝,一防萧君林的人递出消息害了萧君林的苦心,二防皇帝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直接天平一歪,要快点除掉他了。儿子比老子还能耐,说到底,这是每个皇帝心中的一根刺,不可拔出的一根刺,一旦种下,根深蒂固,只会越来越痛。
皇后看着萧君阙的样子,心下很是满意,不管如何,现在看来,此次萧君阙可是出尽了风,皇后心中怎么能不喜呢?这一个月里安妃和萧君林,丹云灵没少扑腾,但是皇后却按兵不动,甚至都懒得告诉萧君阙这些琐碎的小事。此次萧君阙提前回来,皇后心中想着应秀之前又传来的信笺,嘴角勾起了一个更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样子,今天晚上倒是时候让应秀给丹云灵一个惊喜了,希望丹云灵能好好利用了,能快点扑腾起来。
第162章 不输人(9)
萧君阙道:“哪有什么瘦了,父皇多日未见儿臣,怕是记错了。”
皇后叹口气温柔道:“你这孩子,难不成还是你父皇记错了不成,你去江南,那里东西不合口味,又眼见百姓罹难,母后见你和隐儿看着都瘦了一点,可不是累着了?”皇后说这话虽说是有些戳皇帝现在的心窝子,可也是实实在在说的事实,正就是萧君阙的功劳,没有必要什么遮遮掩掩,哪怕知道皇帝心里不是个滋味,看着萧君阙这般迅速的解决好了事情,恐怕是要赢得民心,皇帝也不得不大加赞赏,好好奖赏这个好儿子。
“眼看着你传回来的信都说自己舒服,可是怎么舒服了?瞧着可不是瘦了些,此次阙儿有大功·····························”
萧君阙和皇帝皇后说说笑笑的,倒是看起来表面一派融洽。
夜半,皇帝传讯,明日破例,虽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也不是特定的休沐日子,但是体恤太子舟车劳顿,休沐一日。
丹云隐早上懒洋洋的睁开眼睛,囫囵的挡了一下萧君阙的手:“现在都何时了?总的还是床上睡着舒服,驿站里的床也是比不上宫中的,还坐着车,更是腰肢酸软,只觉得现在醒了还是累呢。”
“倒是如此,只是隐儿以前从来不说这些,怎的什么时候竟然开始这般娇贵了?”萧君阙故意加重了娇贵二字,看着丹云隐懒洋洋的样子,忍不住开口笑道:“隐儿可是被孤养的跟个圆滚滚懒洋洋的猫儿一样。”
“那不是更好。”丹云隐还是懒洋洋的声音继续道:“猫儿多好,吃了睡,睡了吃,再不济,这宫中的猫儿可不是都比那外头的寻常老百姓吃的好?如此享福倒是也好,不过总觉着说起来丢人。”
“呵,自然是如此的。”萧君阙低沉的笑着,他能感觉到丹云隐自从江南一行,似乎缓缓迟迟的摘下了自己的面具,这是个有喜有悲的人,有些懒洋洋的,不太喜欢动,格外喜欢吃好吃的,调皮,嘴也是不饶人,要么是黑,要么是毒。
倒真是像极了他小时候曾经养过的一只小猫崽儿,那小猫崽儿也是十分可爱,招人喜欢,一双眼睛滴流滴流的圆,一饿了便要冲着他喵喵叫,好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一冷着了就想试图去钻进他的杏黄太子袍子下面···················
只是堂堂一国太子,怎么可能养一只猫儿呢?那被视作不干净,到处乱滚乱爬的小东西,就是再可爱,也怕着那没什么分寸的小爪子伤了人,更怕有什么不干净的,所以说到底他不过就是养了三天,然后就被送走了。——想到这里倒是忽的不知为何,想起了皇后。为什么当时萧君阙会去长乐宫问皇后当时身边伺候丹云隐的奴婢是皇后的人呢?萧君阙其实也是不愿意怀疑皇后的,也愿意相信皇后。只是到底还是要说,春猎之事,丹云隐那个似乎要离去了的样子,他现在回想起来都会心悸,甚至有时梦里会梦到然后猛地惊醒,然后再小心翼翼的叹了口气擦了擦冷汗,看看旁边睡得酣然的丹云隐,才会心安一些,只不过他的心痛和那一瞬间觉着要留不住怀中仿佛一个血人儿的无力绞痛,就像当时留不住那只可爱的圆头圆脑的小猫崽儿一样,那只小猫崽儿也只是觉着可爱,知道不能再养着了也只是心中不高兴,觉着无奈极了,竟然留不住一只小小的猫崽,看着那只小猫崽儿被扔给了那群粗使太监宫女养着,送到他见不到的地方,知道那个小猫崽儿还小,可能那些粗使太监宫女也养不活它··············萧君阙平生第一次觉着到了无力。
那时候小小的萧君阙第一次出现了人生的困惑——他顺风顺水的人生中,母后和父皇一直都是对他宠爱有加,尤其是母后,萧君阙知道皇后在后宫沉浮许久,是父皇的嫡妻,可是他却是二皇子,还有个几乎月份相差不大的三皇子萧君林,是安妃所出,萧君阙虽然从小就懂事一些,可那时候毕竟还是太小,还是个奶里奶气的娃娃,也曾经好奇的直接莽然问出口,皇后当时有些变了脸色,似是凄怆又似是什么他现在已经记不清当时看不懂的神色,皇后没有说话,只是勉强的笑了笑,便让他去自己玩一会儿了。所以萧君阙一直觉着,自己的母后是世界上最好的皇后,她无微不至,病了是皇后照料,冷了是皇后添衣,她从来没有对后宫那些嫔妃冷眼看待,哪怕是生下了皇帝庶长子的婉娴皇贵妃都没有受到母后一丝一毫的嫉恨或是打压,相反在婉娴皇贵妃去了之后,年仅十岁的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弱的大皇子在宫中到底无依无靠,虽说婉娴皇贵妃的母家也还算是不错,但是到底家中也没有什么适龄的女儿,而大皇子又是长子又是皇帝登基之前生下的,自然是打眼儿,还是母后安置的妥当,让大皇子去了闲适自在依山傍水的抚城得以安心养病。而更别提皇后那些度量了——当年据说皇上登基后,眼见着皇后抓不住皇帝的心,顾家还送了一个女儿进来,只不过是个分支,还是个庶女,不打眼儿的,但是长得是肤如凝脂面如芙蓉,惹眼的很,这放在谁的身上可都是不大痛快,尤其是一个是世家大族的嫡女,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一个是同一家族但是一个分支里的庶女,孰轻孰重?偏偏这个还是个好命的,竟然怀了孩子,第一个孩子是萧凌云,不过是个宫女生的,还是个公主,当时皇后也有孕,前后脚不过差了一个月,可皇后仍然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这个小顾妃,哪怕自己也怀着身孕,照顾一应俱全。
第163章 不输人(10)
包括后来的盛宠德贵妃有孕,皇后也没有什么阴暗面,还是一如既往的贤良淑德的照顾着。
在安妃还是德贵妃的时候,作威作福,无视中宫的事情做的可是不少,越矩的事情更是家常便饭,可是皇后从来没下过什么毒手,也没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是不轻不重的敲打两下德贵妃维持后宫。这般一个皇后,若是放到哪个朝代里去,史册上记载的都怕是贤良淑德千古贤后,只是萧君阙是什么时候知道母后不是自己想的那般一直都是温柔善良的呢?约莫就是从那只被强行送走的小猫吧,皇后的眼神里面尽是冰冷和嫌恶,和毫不掩饰的阴鸷。虽然一闪而过,母后一直是那样温柔如水,仿佛是从来没有过阴暗的样子,皇后能娴熟的维系后宫,但是那也是需要足够的聪明和手腕的··············
皇后只是温和的对萧君阙说,小猫崽儿很脏,若是身上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让阙儿生病了,父皇母后会担心,皇姐也会担心,阙儿是太子,不能有这些甚么幼稚的爱好,尤其是这脆弱的生物,细心养着都是这样弱弱小小的,莫被看着可爱糊弄了,到最后什么时候给你一爪子都不知道呢?
萧君阙那时候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只是打心底里突然有点迷茫,还是忘不了皇后那时候一刹那变过的脸色,自从那只软乎乎很可爱的小猫崽儿被送走了之后,萧君阙曾经也看到过它,不过也不确定是不是它,毕竟野猫那么多,萧君阙曾经看见沿着宫墙沿儿一点点儿竭力挪动的瘸了一只后腿的猫,看起来不大,可是那毛色花纹都像极了当时那个软乎乎的小可爱。那时候萧君阙眼见着一群太监暴躁的踹了这个小生命一脚,嚷嚷着还不滚远点,还回来,天天沿着宫墙根走,找什么呢?那时候萧君阙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心脏在慢慢结冰,后来呢,后来萧君阙也不记得了,只是那个奶里奶气的小娃娃淡然的对着太监说,养着它别怠慢了,那个太监诚惶诚恐的样子。
后来萧君阙再也没见过那只小猫。他也没敢去找那只小猫甚至没有敢去看看那只小猫。约莫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还是个奶娃娃的萧君阙,还应该只是调皮捣蛋四五岁年纪的萧君阙,忽然觉着自己肩膀上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扛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压制着他不能有柔软的情绪,压制着他让他一直强大而孤高下去。萧君阙那之后唯一见了打心眼里觉着泛起波澜的,是一个瓷娃娃一样的小女孩。那个小女孩似乎是迷路了,但是穿的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家的孩子,只不过一张小脸上都是懵的,咬着自己的小嘴巴,嘟着腮帮子,似乎是在和不认路的自己置气一样。
萧君阙看着可爱,只觉得那小肥脸似乎很好摸,和他那日宴上见到的同样大的女孩子不一样,那些女孩子呀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自己的自愿,那么小的孩子也会喜欢美吗?总之额头上都细细点了朱砂红,看起来一个比一个可爱,眉眼都是没长开的精致,也有似眼前这个瓷娃娃一样的肥嘟嘟小脸看着可爱极了的小女孩,只是在宴上,她们都无一例外的,都是那副恭恭敬敬的样子,似乎被家里训导的很好,不敢越矩,也有那些个看起来有灵气儿的,只是偏偏就是不如眼前的瓷娃娃讨喜——古灵精怪的,看起来灵气十足,一张小脸的表情十分丰富。鬼使神差的萧君阙递了一块牛乳蜜给瓷娃娃,而那个小瓷娃娃似乎是吓了一跳,随即小小的萧君阙发现小瓷娃娃脸上的表情没那么丰富了,看得出来有些尴尬,似乎是被人看破了自己竟然做出了什么私底下才会做出来的古灵精怪的表情,萧君阙看着小瓷娃娃鼓着腮帮子夸牛乳蜜好吃的样子,活像一只肥嫩的小仓鼠,然后小瓷娃娃甜甜的笑了,眼睛里面装满了像那只小猫崽儿一样的惬意,还给了他一块糖。
萧君阙早就记不清当年说了什么了,只记得那个女孩子声音软软的,甜甜的笑比牛乳蜜还甜。也早就忘记了那块糖·············是什么味道?
那块糖,是什么味道·················?
丹云隐看着萧君阙忽然愣神似乎是在想些什么的样子,把手放在萧君阙的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萧君阙失声,又定定的愣了一会,直到丹云隐戳了戳萧君阙的脸。
“孤想到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刚刚眼见着隐儿实在是可爱,如孤小时候曾经养过的一只小猫崽儿一样,都有一双盛满星子的眼睛。”萧君阙继续缓缓道,盯着丹云隐的眼睛,丹云隐看着萧君阙这个样子还以为是怎么了,萧君阙的目光灼灼:“还由此想起来了,孤小时候曾经遇见过一个瓷娃娃一样的女孩子,孤给了她一块糖,年岁久远,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孤竟然早就想不起来那个女孩子给孤的糖是什么味道了,而孤隐约总觉着隐儿的桃花糖似曾相识,可是却从来都想不起来,只是觉着,糖到底都是同一些料子做的················”萧君阙仍旧盯着丹云隐的眼睛,看着丹云隐慢慢,慢慢的变了的脸色。
丹云隐抿唇道:“···············阿阙要是告诉我,当时给了我一块牛乳蜜,就哄的我高兴,就地痞流氓一样的不由分说捏了我的脸的,就是堂堂太子殿下您·············当时我还想哪里来的小王八蛋,呸,实在下流,和偷买的话本一样的,我又不是没回了一块糖,怎么总想着怎么亏本呢?当时还想,定要给这登徒子一个教训。”
第164章 不输人(11)
“············这就是你直接扭头跑了的原因吗?”萧君阙看着丹云隐。
丹云隐也不甘示弱的看着萧君阙:“什么?我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可不是去找我娘亲说有个地痞流氓,只是可惜,我又迷路了,还转了好久,最后娘亲找到我的时候我都肚子饿的忘记了·················”
“后来就更不记得了,回去娘亲给我熬了桃羹,我吃饱了也逛累了就睡下了。至于这等让我不高兴的事情,自然是睡梦里忘记了。”丹云隐咬牙切齿道,对着萧君阙指指点点,不过与其说是指指点点,不如说更像是埋怨的娇嗔:“你说你,从小便是这般,想来我知道了这个事,你以后要在我面前势必矮一截·············”
絮絮叨叨的丹云隐和有些兴奋的萧君阙开始了一场究竟那时候奶里奶气的奶娃娃萧君阙是不是流氓展开了一场辩论。
最终以萧君阙更流氓的方式结束了这场辩论,丹云隐脸红红的摸着自己的嘴,“你过分。”
“啧,都多久了,隐儿还是这般害羞。”萧君阙笑道。回了玉京放松一下,可是昨晚无论萧君阙怎么说,丹云隐就是说身子不舒服疲惫的很,推脱了萧君阙。萧君阙倒是把这一直认为是丹云隐的脸皮子薄,二人的床笫之间倒是的确次数不是太多,大多数时候丹云隐都是能顶着锅盖跑就顶着锅盖跑了。
萧君阙也只能悠悠的叹了口气——等着他的小隐儿不再这般害羞吧。熟悉丹云隐的性格,知道丹云隐到底是有多傲骨的一个人,虽然私底下这般相处久了只觉得这是个小女儿,还是十分任性的小女儿,可是丹云隐在对外的时候却傲骨强硬又聪明的很。
二人磨磨蹭蹭的起身,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醒的早,倒是没有太晚,丹云隐伸了伸懒腰,洗漱后,和萧君阙一起用了早膳,然后萧君阙要出门去处理一下那些被运回来的人了。这些人势必不能带进宫来,萧君阙自然是要出宫一趟的,丹云隐跟萧君阙道了别,听着萧君阙说是去了城郊的偏庄。明个儿上朝指不定有什么好事呢,也不知道萧君林会选择在什么时候开始发难。前世是在朝堂上,想来今世也是如此的,毕竟在朝堂上,虽然萧君阙羽翼丰厚,可是到底架不住‘真凭实据‘和字字锥心的不为天下百姓的不仁之名,皇帝到时候自然是顺水推舟。
其实萧君林也知道这样会多废些功夫,还不如即刻让皇帝处理了这件事,左右萧君林知道的,皇帝忌惮萧君阙这个儿子,可是萧君林昨日晚间回去,想着这件事竟然无意间和丹云灵透了两嘴。
丹云灵当即道,若是在朝堂之上,那可比直接传出来萧君阙不仁不义皇帝震怒强太多了,毕竟朝堂上众臣都在,这可是当着面儿的事,到时候想转圜,众目癸癸之下就算是皇后和萧君阙想要自救,也就来不及了——毕竟萧君林不是一切都准备好了吗?谁知道户部尚书这个向来不站队的竟然帮了萧君林这种株连九族的事情呢?
萧君林思索有理,晚上又匆匆忙忙赶去知婉宫和安妃商量,安知霜倒是狐疑的看了萧君林一眼,再三追问是否一切妥当,这要是不妥当,那可是最后他们自己死的惨,到时候可真是皇帝想保都保不住了。萧君林言道江南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传过来,他安排的那些‘江南难民’也已经好了。
安知霜看着萧君林一脸自信满满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开口再次道:“真的不需要再细细安排考量一下?到底还是安林南是安家的旁支,萧君阙去了总的还是要想的多些的············”
“这又有什么?偏偏就是安林南就太好了,也算是大有用处,母妃放心,儿臣差人仔细布了防守在安林南的府周围等着呢,若是萧君阙有什么风吹草动,定然早就传信过来了,如此一个月来只有平安二字,想来萧君阙还是没发现的。”萧君林满不在乎的继续道:“任他萧君阙再厉害,谁能想的到素来中立的户部尚书居然肯站队了?哪怕是他站队了,杜克勤竟然还做了这种事情,就是其他人有察觉的风向苗头都没有——母妃,不是早早就知道了户部没有萧君阙能安插进去的人吗?父皇知道杜克勤此人向来不是墙头草,只是效忠父皇,不效忠任何皇子,户部父皇那里卡着不让塞人,就算是塞进去了,杜克勤此人心思缜密,这么久了儿臣与祖父也不是没三番四次在户部里塞人,哪个能有丁点出息了?相反那些殿试上来的,没什么背景的,倒是都被拨到了户部去,此举难道还不清楚吗?恐怕连父皇都想不到杜克勤衷心了这么多年,竟然下手谋害太子。”萧君林说到这里脸上有些畅快的笑,安妃还是觉着心里不太舒服,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母妃别担心,萧君阙此次必败无疑,户部是父皇心腹,父皇早就不满萧君阙这几年长成了之后,更何况他这次回来的越早,想着是显摆,熟知父皇心中是不是最厌恶忌讳这一点?灵儿跟儿臣说,早些在相府的时候,丞相就说过,杜克勤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这都快比丞相高上一截了。”萧君林又给安妃打了一针强心剂。
安妃堪堪点头,面色稍霁。
“先不说这个了,儿臣心中自有考量,母妃就擎等着看着皇后和萧君阙出糗吧。”萧君林话锋一转,笑着对安妃道:“灵儿已然怀了六月了,太医看着说是胎象极好,而且十有八九是个皇孙,且得母妃照拂,灵儿前儿身子的虚亏全都补回来了。不过灵儿最近听着玉京中的贵妇们说,用灵芝小火慢煨出来的阿胶蜜是最补身子的,且可保孕中妇人肤如凝脂,不会因着怀胎而气色变差或是伤了颜色。”
第165章 不输人(12)
“而且灵儿还说,母妃对她极好,只是孕中不宜走动,不能日日来和母妃请安。母妃倒是闲来无事可以去看看灵儿,左右也不远,她现在可憋闷着,东宫现在人回来了,更不敢乱走。”
安妃刚刚稍霁的脸色差点没又阴下去。只是安妃堪堪控制住了,早知道也早见过相府的夫人,那宁如意虽然淡如清水,也不怎么刻意打扮,可是容色却是绝等,女人之间自然是要细细打量的,尤其是皇帝看重丹甫阁,安妃自然也是要好好与相府夫人热络热络。只是宁如意的容色却被那温柔如水却活活隔起一层屏障的疏离的淡然掩盖了。
安妃也曾经搭过话,虽然是个温声细气的,可是话可都是不卑不亢,向来是安妃说什么都回的漂亮,只是但凡涉及到一点利益或者是话题深些,又总是被巧妙的避开或是引开话题。安妃那时候就知道,这宁如意不是什么愚笨,只是不想争抢罢了,安妃试了两次就放弃了,转而不再看宁如意,又不得丹甫阁的宠爱,还不如一个小妾,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又这般不识抬举,实在不值得安妃浪费时间。在世家大族里,什么故作清高什么出淤泥而不染什么不争不抢,最后得到的不都是一个凄惨的结局吗?总会有人想着法子让你别占着位置的。而那相府中的妾严氏,牢牢的抓着丹甫阁的心,可见一斑。只是男人,安妃哪怕心中再是不屑于宁如意不识抬举又故作清高,也不得不承认,宁如意生的极好,不打扮坐在那,都和现在的丹云隐一模一样——那股清冷的吸引人的劲儿,如同画中人。所以安妃知道,严氏勾引男人的手段,还真是一等一的,能让这样一个冰肌玉骨玉芙蓉香消玉殒,蹉跎于无尽的冷待之中。
只是没想到她当时还觉着严氏好有手段,今日没想到就到自己身上了——这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安妃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长大,欣慰,宽慰,而此刻正在一本正经十分认真的跟安妃说让她折腾折腾去看一个侧妃的也是她的儿子,来讨要灵芝和阿胶的也是她的儿子。
皇帝年初大手一挥刚赏了她进贡的阿胶和雪灵芝,这灵芝煨出来的阿胶蜜养颜,因着阿胶和灵芝都是珍贵物什,有人吹得几乎神乎其神,每日用些,可以永葆青春不老。尤其是雪灵芝,这可是其他国家进贡的,本就数量稀少,不易成活,这送来了一盒,说是天价也不为过。皇帝说安妃容颜娇嫩,保养的极好,多用些,倒是真的要永葆青春了。这可是宫中独一份的,这阿胶都是宫中各位有地位的主子的日常补品,多少人眼馋着呢,都要叹一句皇帝还是疼爱安妃。那时丹云灵也夸了几句,安妃受用的很,只是没有给丹云灵,数量稀少着的,安妃对着丹云灵,着实不是她心中认为的最好的萧君林的正妻人选,可是看着丹云灵这个样子,肚子里揣了一个,萧君林竟然还改了几分对她的态度,安妃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只是今日·············
安妃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语气开的口:“林儿长大了,知道疼自己的小妾了。也罢,阿胶和灵芝库房里存了不少,让莹儿去给你拿吧。”
萧君林看着安妃,没有要走的样子,而是开口道:“儿臣听闻父皇年前赏了母妃一盒雪灵芝,想来灵儿有孕,前段时间又是亏虚的厉害,虽然现在调养得当了,可是到底孩子还是依赖着母体的精血成长,灵儿现在对着镜子时不时都摸摸自己的脸流泪,儿臣怎忍心············”
“孕中妇人,脸上浮肿或是失了点颜色,不是常事。雪灵芝大补,都说灵丫头身子刚调养好,不亏虚了,可别补过头了,母妃也是关心皇孙,若是补的太甚,像朱贵妃当年生孩子一样胎儿过大,可是不好。”安妃开口道。
“儿臣问过太医,阿胶和雪灵芝无妨,反倒是极其有益的,能保孕中妇人养颜存精血。”萧君林还是没有松口。
安妃勉强笑笑:“既然如此,莹儿,去取雪灵芝来,还有皇上赏的那盒上好的阿胶,给林儿带回去吧。”
萧君林谢过安妃,母子两人又说了会话,待莹儿取了东西回来,萧君林便说天色晚了回去照看丹云灵了。
萧君林一走,莹儿马上就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看安妃一眼。
“好儿子,真是本宫的好儿子。”安妃冷笑道:“丹云灵这个狐媚东西,也配正妃之位?”安妃森森然的说完这句话,莹儿就看见了一串珍珠项链粉身碎骨,珍珠崩滚了一地,溅起来老高。
莹儿连忙跪爬到安妃跟前道:“娘娘,娘娘别气坏了自己身子,那狐媚得意,等着生下孩子,娘娘您尽可去挑选三皇子的正妃啊!就借着喜气的名头,求着皇上给三皇子一个嫡妻,到底那狐媚是庶出,且娘娘您忘记了当初钦天监一事了吗·············”
安妃咬牙切齿道:“真是想不到,搬起来石头砸自己的脚,到最后反倒是还得靠着这块石头留下来的印子说话,真是············本宫真恨当时为什么不直接将丹云灵扔出去!后来知道她一个被皇子转出来的庶女,一个犯了那等不要脸事的贱人,竟然还,还············甚么东西!本宫刚要动手就怀了身孕,本宫···········咳咳。”安妃气到极致,怒道:“张口一个丹云灵闭口一个丹云灵,别的本宫倒是不说了,到底还是儿大不由娘了,从前好歹林儿还是敬重我这个母亲,可是你听听今日这事!不是丹云灵那个一身贱骨头的在背后吹了什么枕头风本宫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