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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眉上风止     妾凰录txt下载     妾凰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章 暗香远(4)

    “哦?”丹云隐听了这个倒是有兴趣了,把手上的书合起来放在床上,问道:“阿阙是说,那知府姓安,还贪了赈灾款?”

    “倒也不是。”萧君阙摇了摇头,“这安姓是巧合还是人为不得而知,说话时也未曾说过有什么关系,但是这赈灾款孤倒是也说岔了,也不算是贪,倒是故意藏起来了。”

    “阿阙心里不是跟明镜似的吗?这又姓安又是跟藏起来赈灾款一样,真真是天灾人祸拿百姓的苦楚给自己谋利,简直罪该万死株连九族。若是这知府和某些人无关,倒是应该砍下头来挂在城墙上祭天,若是这知府偏偏巧了和谁人有关·········那这人就更其心可诛了,拿生灵百姓作死,岂配为人?这些百姓已然苦失家园痛失家人,如今水患闹了两天了,却说一点救济都拿不到,这不是官逼民反,这不是逼着这群百姓造反吗?”丹云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有些怜悯的说道。

    萧君阙点了点头:“正是这个理儿。”

    丹云隐定定的看着萧君阙:“阿阙觉着是哪种呢?”

    萧君阙抚掌笑道:“隐儿心中不也是有答案的吗?”

    丹云隐点点头,从萧君阙怀里钻出来懒懒的伸了个腰,“想不到阿阙回来的这么早,我让锦夏和应秀去采买些东西了,没想到她们还没回来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话音还没撂下呢就听见锦夏叽叽喳喳的声音,不过这叽叽喳喳的声音却很是愤怒,简直是一边跺脚一边回来的,果然锦夏一撩开帘子就看见锦夏那气鼓鼓的脸,锦夏嘟嘟囔囔的刚要和丹云隐说些什么就看见萧君阙竟然已经回来了,连忙不嘟囔的,行了个礼,只是声音还是忿忿的,听起来余怒未消:“奴婢参加太子殿下。”

    应秀也是前后脚回来的,脸色也是不好看,只是不像锦夏那般活泼,喜怒形于色的太明显,只是请安的声音也是颤抖的,显然也是气着了。

    丹云隐问道:“这是怎么了,吩咐你们去采买点东西,怎么个个是出去吃了两斤炮仗回来的?看看这气的。”

    锦夏:“奴婢是不平!”应秀也跟着道:“奴婢也是见了·········实在是人心不古!”

    萧君阙道:“发生何事了?”萧君阙的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的,只是却转了转自己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快说罢,本宫都怕把你憋炸了。”丹云隐对着锦夏道,瞧着锦夏气的,简直像一只小河豚,气的差点膨胀了起来。

    “奴婢和应秀本来是去外面采买的,奴婢与应秀商量好了,奴婢去采买些太子和太子妃喜欢的菜,应秀则去采买接下来可能要用的日常用品,哪知道奴婢到了菜市场一看,简直就是荒无人烟,仔细一打听才知道这有个富商高价采购了这些菜农手里的菜,那些菜农本来就是江南水患的灾民,本来就苦于田地毁了只有这些个伶仃的菜来养活接下来的日子,有富商这般本来是好事,奴婢还想着还有这般变相接济人的好人呢,结果——我呸!奴婢去那边再一打听,现在江南吃什么菜,吃点什么新鲜的,自己家中若是没有囤着的,那就得花几倍的价格去那富商手里买!这哪是什么救济,分明就是趁火打劫!偏偏那富商本来收购的价钱就高,那些难民红眼疯一样的一窝蜂的卖给富商,日日都卖,这便成了一条死路,再有想买些菜的,反倒是要去那奸商那采买!”

    “奴婢也是,奴婢今个儿看了些米面粮油,哪成想竟然是比玉京贵了几倍不止!这就是赈灾款来了,真的要买米买面救济,这也是救济不起的啊!这在寻常老百姓的眼里,那简直就是天价啊!”

    丹云隐冷笑道:“那本宫便知道了为何那群灾民跟红眼疯一样,这放在谁身上谁不得疯?本来就是遭了天灾,没有救济也就罢了,倾其一生所存蓄的银财买不起一捧米,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天大的作孽?”

    “岂止是买不起,奴婢问的那个人竟然之前家中还是殷实的,因着给父母姊妹孩子买了两日吃食,不过是平常稍稍好点的稻米,再加上些菜,一小点儿肉,家底都快空了!“锦夏激愤道,又补道:”奴婢还问他难不成受了这等灾买这些好食,难不成是糊涂了吗,哪想到那人回道,其他的树皮树根和再便宜点的菜肉边角料和稻米,那可是抢都抢不来的!“

    丹云隐静默了一瞬,两世都活在玉京里,哪怕知道江南水患的确是太多人遭了罪,知道江南此次水患毁了太多家庭,只是不亲耳听见,不亲眼看见那群红眼疯一样的灾民,是无法理解那种绝望,也是无法理解自己的无力的,就算是看见了也未必能感同身受,丹云隐叹了口气:“作孽。”

    萧君阙问道:“那富商是?”

    锦夏道:“奴婢问的明白,那富商是江南本地本身的一个恶霸,仗着家中和知府有关系,强买强卖,本来也不算是什么有能耐的,靠着强买强卖硬生生成了江南最大的富商之一!名头臭的很,本来以为平日里鱼肉乡民惯了今日遭了天大的灾,可算是有点良心了,哪知道竟然是这般,恨不得喝干了百姓的最后一滴血!那富商就在自己的陈府上每天赏赏花逗逗趣儿,反倒是过的滋润,这滔天的水患在他看来倒仿佛是什么潮涨潮落的美景了!”锦夏咬牙切齿,脸上充满了愤恨,那个和她说话的人自己面黄肌瘦的,苦笑着说为了家中,自己甚至都不敢多用一粒米,只是家中个个还是像他这样,几乎是活生生饿了两天了,就进了那一点点儿可怜的米饭菜,聊胜于无吧,锦夏可怜他,还给了他一点银子,那人感恩戴德痛哭流涕的跪着说着锦夏是再生父母的样子,简直就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第137章 暗香远(5)

    “行了,下去吧。应秀,你去拿些金子,置办些粥棚吧。先开着,应着眼前事才是,至于这发国难财的,自然不会轻饶。只是灾民饥肠辘辘,拖不得。”丹云隐道。

    萧君阙对着丹云隐赞许的点了点头:“孤已经吩咐杜青去做了,再开几个也好,如今这般,怕是孤让设的几个粥棚根本填不满这偌大的深渊,一个浪花都砸不起来。”

    锦夏和应秀下去了,锦夏还在嘟嘟囔囔咒骂着那陈姓富商。丹云隐懒懒的趴在萧君阙的肩头,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懒洋洋的问道:“阿阙准备什么时候去找那个陈姓富商好好谈谈?”丹云隐的谈谈两字极重,听起来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自然是用完午膳,下午便去。一会儿先去看看粥棚设的如何,下午闲下来了,可是得好好谈谈。”萧君阙抚了抚丹云隐的鬓角,小心的替丹云隐理了理头发。

    “那可是得好好谈谈,若是谈的好,说不得其他效仿的人就吓得再也不敢了。”丹云隐笑道。

    等锦夏快要开灶的时候却皱了皱眉头,去请示了丹云隐和萧君阙按着什么份例做菜,丹云隐略一思索道:“且去把所有好菜好肉都拿出来做了,拿大桶大锅盛着,以量多为重,也不必研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过得去的味道就可以,中午去难民收容处吧。”

    萧君阙淡淡道:“按着隐儿的话办吧。”锦夏领命去了。

    萧君阙嗅了嗅丹云隐的头发:“怎么还是有股香味?”

    丹云隐瞟了萧君阙一眼,咬牙启齿道:“若是不香,太子殿下还这般嗅,这两天折腾的,简直是丢死个人了罢?”

    萧君阙朗声笑了两下然后慢慢道:“午间隐儿留在驿站里吃,让锦夏锦冬给你弄些好吃的,孤自己去。”

    丹云隐抓住了萧君阙开始不安分的手道:“不行。”

    “不听话?”萧君阙声音有点淡下来了,不容置喙道。

    丹云隐一看这个变态的控制欲上来的样子,放软了声音道:“阿阙既然是带着我来了,怎么舍得怎么好意思把我自己丢在驿站的?阿阙,你我夫妻一体,既然是一起来了,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丹云隐看着萧君阙仍是不赞同的样子但是微微软化的眼神,又道:“你不必担心我身子不舒服,左右也不过是舟车劳顿一直颠着,走走路反倒是更舒服一些,何况阿阙总是夸我聪明,难不成我还不能替夫君分分忧吗?到底是两张嘴,可不是比一张嘴能说会道多了。”丹云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萧君阙闻言静默了一会,终是忍不住低低的笑出了声,声线沙哑而低沉诱人:“好。”萧君阙握住丹云隐的手,落在丹云隐额头上一吻,丹云隐依偎在萧君阙的肩头,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等到中午的时候,萧君阙和丹云隐到了临时的难民收容所,这些难民各个都面黄肌瘦的,仓皇逃命出来,却又饥肠辘辘的等了两天,本来还算温饱的日子瞬间变得凄惨不已。丹云隐示意抬着饭桶的十数个官兵往前几步。

    那些难民看着突然来的人有些骚动,有人不断的抽动着鼻子,贪婪道:“好香啊!是什么味道?”

    “是饭菜的香味吧?”

    那些难民眼睛发绿的盯着萧君阙和丹云隐,仿佛下一刻就要饿狼扑食一样的扑过来。丹云隐看着这些难民,叹了口气,也是可怜人罢了,若是能吃饱饭,哪个人愿意这么丑陋呢?

    那边回来了一个人,骚动渐渐的平复了下去,没想到回来的竟然是个熟人——正是那带头的要暴动的小伙子,丹云隐眯了眯眼睛,别人管他叫陈兄,是吧?

    陈姓兄弟一看见萧君阙和丹云隐,虽然不知道丹云隐是谁,只是听说当今太子已然娶妻,又看着萧君阙这护着丹云隐的样子,再看看这位贵人身上的清贵的气质就知道说不得是太子妃,连忙先行了个礼:“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此话一出刚刚平静下来的难民们又开始骚动起来了。

    “这是太子殿下?!”

    “就是说啊,你不知道吗,今个早上陈生带着一群人去讨说法了,没想到竟然见到了太子就回来了!”

    “什么啊,不是说朝廷派来的钦差是个狗官,也是和那王八蛋一气串通的吗?”

    “嘘,那可是太子殿下!”

    “太子怎么了,能让老子吃上一口饭吗?我儿子都饿了两天了,他才几岁,眼见着要撑不住了!”果然,这个黑脸汉子一句话出口,很多人也纷纷忍不住了挽着袖子要讨个说法,显然是对早上陈玄和带着一群人讨来的说法不太满意。

    陈玄和听见这骚动连忙大声道:“乡亲们,大家冷静一下,这可是太子殿下啊!太子殿下一定会有办法救我们的!”

    这话一出去,那骚动才稍稍减少了一点,只是人们还是死死盯着为首的萧君阙和丹云隐,蠢蠢欲动。

    “这位陈兄弟说的不错——你叫什么名字?太子殿下的确是奉了皇命,来治此次江南水患的。本宫猜各位乡亲们一定听说过萧君阙三个字,这一名讳在你们眼中为何?在西域蛮夷眼中为何?既是佑玉朝的战神,就不是什么浑浑泥塘水的贪官的庇佑,本宫知道,贪官作梗,富人不仁,只是太子殿下初来,如何不要时间来平复这些事?若是连太子殿下都信不得,难不成还指望着谁来救你们于水火之中吗?”丹云隐开口道,丹云隐声音清冷,此刻却带了几分柔和,安抚着灾民们此刻暴动的,蠢蠢欲动的心。

    陈生回道:“草民陈玄和,大家都唤我陈生,这位定是太子妃吧,乡亲们也是一时激动,这几日受足了天灾人祸的苦啊!”

    萧君阙点点头沉声道:“孤知道。如若诸位不信,今日下午便来陈府一观,大发国难之财毫无底线的污秽之人,孤定然会给江南讨个说法。不过眼下要紧的是——”

第138章 暗香远(6)

    萧君阙雷厉风行开口道:“诸位排好,人人有份,虽说不多,只是孤刚来江南,待孤整顿好,再行布施,没有携碗的可至前面来领一个,永安巷,乌衣巷,昌平街,清平巷四区皆设有几个粥棚,如若实在不够,可去那边领粥用。”

    灾民们面面相觑,等那十数个官兵一揭开大饭桶的盖子,才看见里面满满登登的装着都是菜饭,虽然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菜,也就是什么炒青菜,或是西红柿炒蛋,或是掺了点小米的米饭,只是这些饭菜的香味简直让那群灾民趋之若鹜,萧君阙眯了眯眼睛看了看陈玄和,在姓后面加上一个生字来称呼人,多半是此人乃是个读书人,且名誉颇高,应是十里八香有名的才子,之前这人脑子反应倒是快,冷静下来略一思索就知道何对何错,而现在眼见着这人竟然将这些饿绿了眼的灾民安顿的井井有条排着队伍来领吃的,倒是个能办事能成事的,倒是个可用之才。

    这些灾民吃上了时隔两日却仿佛久违多年的热乎饭菜,眼泪都掉进了饭碗里面,直说太子殿下是活菩萨,觉着总算是有救了。

    待到下午的时候,萧君阙和丹云隐慢慢悠悠到陈府跟前的时候,倒是看见了乌央乌央的人——这些都是难民,显然是想看看萧君阙会如何,或许也是想看看这为富不仁的陈姓商人到底会被怎样,又会怎样。

    陈玄和跟在萧君阙身后,午间陈玄和被萧君阙叫来盘问了一番,果然是个读书人,是要参加今年的春闱的,且谈吐几句中大有抱负,才思敏捷,再观其组织能力,萧君阙觉着这人倒是值得收入麾下,陈玄和一听萧君阙的意思,简直激动的眼泪纵横,连说愿为萧君阙效死,谢萧君阙的赏识,而在和萧君阙的谈话中,甚至提起了自己的身世——

    那陈姓的商人,竟然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他是个私生子,可怜见儿的,当初嫡母心狠手辣的很,那个继承家业的嫡子也是随了母亲的心狠手辣,那些个弟兄死的死被赶出去的赶出去,也就是陈玄和从一开始就不愿见陈家那股为富不仁的样子,不愿意掺和进去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只是为表生在世上对的起父亲生身之恩没有改姓,这才活下来,只是活的也是清苦,好不容易待弄了一点田地,养活自己都来不及呢,哪成想水患直接冲毁了那田地——其实这是真的,陈玄和之所以之前冲动了,也是因为没有那一亩三分田,他就要饿死了,所有仕途的希望都没了——饿死在春闱之前。他经常帮着乡中的孩子识字读书,所以口碑很好,乡亲们也愿意接济他一点,毕竟一捧米一家还是拿的出来的,哪知道这水患·······他感恩于乡亲们的救济,看不得乡亲们流离失所,而自己的抱负又遥遥无期,恐怕这些年来的努力都要付诸一炬·········

    萧君阙沉默的看着陈玄和的模样,只是淡淡的抛下了一句:“此间事了,你可和孤一起回玉京,至于春闱,你可以去看看能拿个什么名次。若是能登上殿试成了状元郎,孤在御宴上等你。”

    看着陈玄和一脸憨厚受宠若惊的模样,丹云隐捂嘴轻轻笑道:“太子殿下惜才,你出身淤泥却不染,人也正直,可不是得了太子的青眼?还楞模楞眼的做什么,还不谢恩。”

    陈玄和一脸激动的跪下道:“草民定为太子殿下效死。”

    丹云隐懒懒的对萧君阙道:“想不到此次还有这等收获,天下英才,伯牙子期,倒是美事。”

    萧君阙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牛乳蜜,心疼的替丹云隐揩了揩嘴角,“吃些牛乳蜜吧,瞧着你午间没吃些什么,嘴边都涩的起皮了。杜青,去拿点水来。”

    --

    丹云隐倒是乐得自在的看着萧君阙冷着脸的样子,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萧君阙这样一直绷着脸了,倒不是阴沉如水的阴厉,反而是透着一股子冷气,也没有阴鸷的样子那般可怖。

    萧君阙看了一眼,上面的匾额写的正是陈府二字,看得出来人是细心的了,财大气粗要透在每一个小小的细节上,那字都是金子雕的,看起来熠熠生辉,在今日还算有点阳光明媚的天气下,泛着与这江南水患中哀嚎遍野格格不入的富贵。

    萧君阙示意杜青敲门,自己好整以暇的抱着手看着。丹云隐看着杜青面无表情的开始·······砸门。砸的不但凶,还很快,一连着好几下,就算是里面装死,也不得不知道这动静了。果不其然不一会就有一个家仆满脸不耐烦的打开了门,一张脸皱皱巴巴的几乎快要拧在一起,眼睛更是快鄙夷的眯成了一条缝,说的话更是令人咋舌:“哪来的刁民,还敢敲陈府的门?乡野村夫真是蛮力,这门敲坏了拿你一家子的命赔都赔不起··········”

    那家仆根本就没有要睁眼睛仔细看看的意思,杜青一拳就闷在了那家仆肚子上,冷声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杜青可是暗卫,那家仆只是个普通人,这一拳下去恐怕那家仆没有吐血都是杜青努力收着力了,那家仆哎呦哎呦两声吧唧一声坐在了地上,捂着肚子道:“杀人了!杀人了!来人啊!有人在陈府闹事!”

    不一会就出来了一群护院,三三两两摩拳擦掌,其中一个问:“陈掌事,是谁在闹事?”

    那群护院一看聚集了这么多人,虽说也看见了萧君阙和丹云隐,但是毕竟不知道二人是做什么的,又没有穿什么钦差的衣服,自然也是没有放在眼里,这天高皇帝远的,发了这么大的水患,人心惶惶,能来什么人物不成?多半是陈家的事做的太绝,这些刁民过来聚众闹事罢了,再不济就是有眼红的商人撺掇着来的。

第139章 暗香远(7)

    “就是他们!还不给我打!狠狠的打!叫这帮刁民知道厉害,竟然还敢来陈府闹事,平时无病无灾的时候不敢,现在倒是吊着命眼子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了,就过来闹事?!也不怕吃不了兜着走,哎呦···········”陈掌事揉着自己的腹部,恨恨的看着杜青。

    只是这不叫一场打斗,这只是杜青单方面的屠杀罢了,萧君阙慢慢道:“不要伤人性命,点到即可。”

    杜青不为人察觉的眼底一亮,随即按着萧君阙说的点到即可来单方面殴打了冲的最前的几个人,下手之狠动作之快简直让人瞠目结舌,陈掌事惊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惊得合不拢嘴的,连腹部也顾不上揉了,连身上的灰都没敢掸,也没有刚刚被杜青闷了一拳的娇气劲儿了,一骨碌就要爬起来往陈府里面走。

    杜青心中暗爽。其实伟岸的暗卫长和萧君阙的一众暗卫中心中都有一个小小的触点,那就是萧君阙的一句点到即可。想当初他们不过是暗卫厂里面最容易捱欺负的——你狠别人更狠,你想出风头我就打到你起不来,主子来挑人那你更别想露脸,想要活下去几乎都是刀刀见血拳拳奔着要害去的,这种生活极其容易摧垮人的三观和意志,渐渐觉得这个世界也就是这般扭曲,是萧君阙当时挑中了他们这些争强好狠却相对于有原则的暗卫,并且重新板正了他们的三观,仍记得那个小小的一身贵气十分干净的小孩子,稚嫩的小脸,稚嫩的声音,奶里奶气的抬着头告诉那时一脸血也是小小的他们,世界并非只有这些,再后来,这些人都长大了,萧君阙淡淡的告诉他们,点到即可,如非必要,不要给自己添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人非死不可那绝对没有留到五更的必要,可若是不确定的价值下,活活折磨着人,才是最好的惩罚。所以对于点到即可这群暗卫很有素养,尤其是身为暗卫长的杜青,那可真是打不死人又能活活让人受尽折磨,比如悄悄把骨头打折,比如悄悄把手筋脚筋活动一下·········

    丹云隐看着叫的惨不忍睹的护院,啧啧了两声,忍不住碰了碰萧君阙:“这就是点到即可?你瞧瞧这都快死了。”

    萧君阙神秘的笑了笑,“不会的。”

    就在杜青准备换几个人继续殴打的时候,那颤颤巍巍的陈掌事终于带着大头来了,只见一个还算年轻却满脸奸猾算计的人走了出来,被人簇拥着显然就是陈府的主人。

    “哎呦好汉别打了别打了··········”一个护院眼看着主子出来杜青还没有停手的意思,连忙求饶道。

    “住手!在陈府面前闹事,你是哪里来的?”陈富商开口了,带着怒气,怒气腾腾的冲着杜青吼道。

    然而萧君阙没有说话,杜青自然是不会停手,而且动作更快了,杜青幽幽的看了一眼陈富商,放过了几个人,带着威胁意味的打了几个站在陈富商面前的几个护院。

    “···········”陈富商看了一眼,知道这位下手的狠劲是不会停手的了,听着那骨头嘎巴嘎巴碎裂的声音,简直自己的牙齿都跟着打颤。陈富商定下神来仔细的看了一圈,发现除了一群刁民,竟然还有两个贵气非常的人站在那里,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也不俗的人。

    陈富商眼尖,一眼就认出来了其中那女子手中拿的手炉外皮包的是织锦落霞绢是江南的贡品,一匹难得,拿来做手炉的人定然是非富即贵,且定然是京中有权利的。陈富商虽然为人不仁,但是眼睛还不瞎,昧着良心挣钱发国难财百姓财,但是又不是满脑子只有女人的草包,这般一想就知道是皇帝恐怕派了钦差来了,这钦差来头应该还不小,陈富商心里打鼓,上午知府给他递了个口信,玉京派了人来,说是下午要来府中一叙,叫他收敛一下,别再有什么动作了现在,说的匆忙,陈富商心中虽然嗤笑,但是还是信了几分的,毕竟是朝廷的人,陈富商再富裕不过是平头百姓,自然是不能明着对着干的。

    陈富商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小声道:“去把知府请来。”这知府说话含混不清的,也不知道来的到底是什么大人物,他这边也是没个信儿。

    其实萧君阙搞出的动静不小,只是有意让暗卫敛着消息,而且这半天才过去,才到了驿站半天的功夫,这到的时候其实已然是上午都过去一大半了,马上就要午间了,下午就立刻来了,这任谁也有些措手不及。

    陈富商腆着脸笑道:“草民陈松,不知阁下是哪位?”陈松看着杜青还是没有停手就快要到自己跟前的时候,脸色剧变,忽然瞄到了萧君阙身边居然还站着——陈玄和!

    “好你个陈竹,你还不救救你哥哥?还是说就是你带人过来的,好哇········”

    “停手吧。”萧君阙淡淡道。

    杜青停下了手,站着道:“见了太子和太子妃还不行礼,该当何罪?”

    陈松脸色剧变,忽的一扑通就跪了下来,脑门瞬间渗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这可是萧君阙,是战神萧君阙,玉朝的太子殿下。陈松脑子快速的运转着,很快就想到了,安林南倒是狡猾,要说的估计就是这件事,那为什么不直接传了个口信告诉他?就连他光明正大的发国难财都是安林南提点他并且给了极大支持鼓励的,陈松咬牙切齿,现在这可好,今个才知道钦差来,这还没几个时辰屁股没坐热乎呢,这新鲜的钦差就来了,还是太子。

    就这架势,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是什么?陈松心中不住的打鼓,只希望那递消息的奴仆能快点,而安林南最好是来,如果不来,大家要死一起死,一个都别想好过。

第140章 暗香远(8)

    “草民参见太子太子妃。”浩浩荡荡的跪了一圈,就连那外边看着的难民也不自觉的跪下行了个礼,萧君阙环顾了一圈,笑道:“起来吧。”这声音如沐春风,淡淡的听不出来什么情绪,只能听出来格外柔和的语调。

    这声音听在百姓心中是如沐春风,听在陈松耳朵里那是抖三抖,陈松都不敢抬头看萧君阙,只觉得心中颤栗,这哪里是什么如沐春风,分明就是阴恻恻的,不怀好意。

    “陈竹?这是你的名字?”萧君阙淡淡的问了陈玄和一句,陈玄和见状连忙挠了挠头答道:“太子殿下莫怪,草民以前叫陈竹,只是自从脱离了陈府之后,就给自己改了名字,叫陈玄和了。”

    丹云隐道:“你自己改的倒是个好名字。”

    陈玄和害羞的笑了笑,脸上有些红红的,萧君阙见状却有些不乐意了,啧了一声瞪了陈玄和一眼,然后又攥住了丹云隐的手,颇为使坏的故意捏了两下,萧君阙这幅醋坛子的样子倒是让丹云隐觉着好笑,忍不住抿了抿嘴唇,好容易忍住了笑。

    萧君阙不着边际的问了陈玄和一句话后,又慢慢对陈松道:“孤倒是知道你颇多。这且先不提家中如何对待兄弟,这如何对待百姓的孤可是真真儿的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了,身为兄长,你驱逐手足,身为商人,你喝乡民的血吃乡民的肉发国难财,身为臣民,你对朝廷不忠,如此家国大难,百姓罹难,还能端坐家中,尽享富贵之乐?”

    萧君阙问的倒是字字珠玑,陈松张了张嘴巴没说出话,嘴唇上下碰着看起来哆哆嗦嗦的。

    陈松似乎是终于想到如何辩白了:“太子殿下初来江南不知江南境况,何况太子殿下来了江南后又岂会感同身受。到底水患一事要徐徐图之,草民也是打算日后开··········”

    “你且问问,本宫与太子吃的是什么,喝的是什么?”丹云隐打断了陈松的话,声音清冷。

    陈松看了一眼丹云隐,似乎不太在意这一个女人说的话。只是周围的难民却有回答的,那难民激动的大喊:“你个奸商在这里信口雌黄什么!你怎么知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没有感同身受!”

    “就是!你知道什么?!就只有你在饮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就是你,我们今天是来看你的报应的,老天不给报应,到太子殿下替天行道的时候了!”

    “你还在这里胡说八道来冤枉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给我们带了第一顿饱饭,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和我们同食的,你个狗屁王八蛋,还敢说什么劳什子话?!”

    丹云隐给了陈玄和一个眼色,陈玄和安抚着激动的乡亲们闭嘴,然后丹云隐挣扎了一下从萧君阙的手心中抽出了自己的手,丹云隐接过锦冬递过来刚刚给锦冬的手炉,揣好自己的手,慢慢朝着陈松走过去,锦冬见状连忙和锦夏一起护着丹云隐,杜青也站在了丹云隐身旁,萧君阙眯了眯眼睛并没有阻止丹云隐。只见丹云隐在陈松一圈人转了一圈然后走回了萧君阙身边,丹云隐淡淡开口道:“熏的是沉水南柯香,你这泼天的富贵,倒是来的容易。”

    丹云隐伸出一只手在自己的鼻子前扇了扇:“就连奴婢身上都浸染上了这股味道,可见素日里应当是常燃着的。陈松,你家底倒是当真殷实,拿着这金贵的沉水南柯香,当着艾草熏呢?”

    “本宫和太子却是不能感同身受——毕竟这鱼肉乡民的事情,本宫和太子可是从未干过也没什么经验,也不知你这发的国难财,够不够你添置一年的沉水南柯香,也不知你还有没有命熏的完。”说到最后,丹云隐眼神冷了下来,声音也沉了下来。

    陈松身形一晃,心中更慌了,平日里为非作歹,横行霸道惯了,多久没有这般受到上位者的压迫了,就连安林南都是和他一个战线上的,两个人私下底相处跟朋友一样,哪有这些个压迫感和这仿佛下一秒就要了他命一般的窒息感。杜青看着陈松铁青着脸的模样,贴心的到了陈松后面,旁边的奴仆一脸惊悚的就要跑,哪知道杜青只是十分贴心的给了陈松后膝盖一脚。

    看着站着说话倒是挺累的,摇摇晃晃要倒下一般,还是跪着说话顺眼一些。

    陈松被一踹直接就跪趴在了地上,也不敢起来,痛哭流涕道:“草民家中的沉水南柯香都是积年的财富,也不是什么国难财买来的,请太子太子妃明鉴啊!”

    丹云隐对着萧君阙道:“嘴巴不老实,还是打打吧,也算是替这些百姓出口恶气。杜青。”

    杜青收到丹云隐的话,收到了萧君阙眼中同意的意味,二话不说绕到陈松面前就要开始打。

    陈松一见这架势连忙慌张道:“我说!我说!我记得有混,我记忆中有些偏差,还有一些沉水南柯香是安知府给的!太子太子妃明鉴啊!!”

    眼见着杜青下一秒就要提起自己脖领子的手,陈松吓的手脚并用道:“太子太子妃明鉴啊!!草民真的,真的只有一点沉水南柯香,剩下都是安知府给的啊!连着草民放这些价格出来发国难财的主意都是安知府授意的!草民只是个做生意的!!草民什么都不知道啊!!草民明日就去,不,草民今天就开粮仓,就救济百姓,太子殿下饶了我吧!!”

    “也不知你熏的是沉水南柯香的香意,还是熏的人血,也不觉着腻的慌?”丹云隐冷声对着陈松道。

    萧君阙慢条斯理道:“什么救济?这是你欠百姓的,自然是还回去,也好意思提救济二字?难不成还想着自己在行善积德?”

    “草民不是此意,草民马上就去开粮仓将欠百姓的还给他们,太子饶了我吧!!!”陈松尖叫着,还是被杜青提起了脖领子,被杜青轻而易举的举了起来,脚离地的恐惧让陈松吓得险些失了禁。

第141章 暗香远(9)

    萧君阙看了一眼陈玄和,发现此人眼中倒是不是什么痛快,反而是一种无可奈何和怜悯自作孽的神情,此子倒是可用之才,竟然看见陈松这般惨状,也没有什么幸灾乐祸或者仇恨得报的痛快劲。

    “杜青。”萧君阙淡淡开口,杜青一把松开了陈松的脖领子,表情仍是一成不变的肃穆冷厉,看的陈松浑身发毛,就这样被对方轻而易举提起来的恐惧到现在都挥之不去。

    “孤先留你一命,等着安林南过来,和你对簿公堂吧。”萧君阙淡淡道。

    而安林南刚刚赶过来,听见的就是萧君阙不带任何感情却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句话。

    本来之前安林南还是很安闲自在的,陈松的消息刚刚递到安林南的手上的时候,安林南正在优哉游哉的品茶,手里拿着一副古画看的认真,旁边的奴婢笑着道:“这幅画一看就是名家真迹,奴婢长这么大都没看见过这么行云流水的画呢!”

    安林南十分赞同点了点头,得意洋洋道:“这可是宫中的那位给本官的,本官这些年来这般尽心尽力为本家办事,也是应得的,日后的富贵更少不了。”

    安府的官家匆匆走进来,安林南看了一眼神色匆匆的官家问道:“怎么了?慌什么?又发水患了?”

    那官家语速极快道:“老爷快去陈府看看吧,出事了。太子竟然去陈府了!”

    安林南只觉得眼前一黑,稳了好半天才镇定下来,嘴上念念叨叨着:“没事,没事·········不慌,来人啊。”安林南匆匆坐下,道:“拿纸笔来。”安林南匆匆的写了一封信,字迹潦草不已,吩咐人寄出去,又仔细问了一遍官家:“你确定今天的消息递的准吧?关于是哪位来了的消息一个字都没跟陈松说吧?”

    “一个字儿都没提,陈松现在应该也是一脸懵。”官家肯定道,点了点头。

    安林南松了口气,之所以没告诉陈松是太子来了,就是希望这陈松替他担点怒气,虽说他是玉京文远侯一族的分支,可是现在这是在江南,当真是一句天高皇帝远,现在发着水患兵荒马乱的,虽说文远侯已经事先安排打点好了如何栽赃萧君阙············可他文远侯只知道事情成功与否,可不记得他会有几分危险。这成事了自然是荣华富贵,只是也有一定可能说不得暴怒的太子就直接一刀了结了他。虽说这样不合规矩,可是这乱糟糟的江南,太子又和文远侯不和,谁知道究竟会怎么样呢?他可不敢拿自己的生命作担保,心中也是在止不住的打鼓。

    其实这安林南也算是有几分小聪明了,也难怪能坐在知府的位置上这么些年,也不止是文远侯一族的提点。只是这安知府十分有自知之明,也看的有些通透,倒是的确如此的,前世安知府在萧君林的安排下,也是藏匿了江南银库的赈灾银财,偷偷写了一封血书用来栽赃陷害萧君阙贪财,这些和户部的账本一对,再加上江南难民的泣血之声,是坐牢了萧君阙的罪名,这安林南却也没有得到善终——在萧君林的计划里,这本来就只能是个死人。倒是没死在萧君阙手里,没等萧君阙斩了他,他办好了事情就被萧君林的人给灭口了,还是在萧君阙没有开始治理水患的时候,也就是萧君阙来江南的几天之内吧。所以这以死证实,可是塑造了一个铁骨铮铮不愿同流合污的好官形象,这些难民只知道自己没有赈灾款粮,又听闻知府虽然素日那般,却因不愿贪赈灾款被怒不可遏的太子灭口,自然是心怀怨憎,恰这陈松感怀于水患百姓疾苦,竟然放了自己家的粮仓,一改之前鱼肉乡民发国难财的行径,这一般下来,萧君阙的名头就臭了。所以哪怕萧君阙治好了水患,派全了粮款,萧君林偷偷搜罗来的几个不知事理的一些仍旧一贫如洗的一些江南难民一路‘流浪’到玉京,更是坐实了萧君阙的罪名,皇帝震怒,责问一个知府既然是以死明志,至于以死污蔑萧君阙吗?什么狠心人见了这流离失所都知道感怀于疾苦,身为一国太子却冷心冷肺,表面做着好功夫治理的条条得当,实则最是腌臜污秽。

    安林南风尘仆仆的赶到了,脸上的表情很是生硬。

    萧君阙挑挑眉毛,倒是来的快,想来是陈松递了消息出去,再就是这么大的阵仗,恐怕是有家丁在附近也是在看着他的动静,所以这就一溜烟来了,丹云隐看着安林南的样子,清冷的开口道:“这不是正说着安知府呢,这就来了,也好,来好好问问看看,你的沉水南柯香,是哪里来的。”

    安林南来的路上可是绞尽了脑汁如何将一切事情都甩到陈松的头上,只是还没等想明白个万全的说法,直接过来听到的就是这么劈头盖脸的一句话,不关乎今天应该发生的事情,也关乎今天应该发生的事情——那沉水南柯香是极品的上好香料,一小块就价值千金,也倒是被称作沽名钓誉的香,因着贵出名,实际上安神效果也不比那相对便宜很多的安息香强上多少,也就是香味微微好闻了那么一些,别致雅致,这也正是那些君子所好,可价格在那里摆着,自然是一群土豪才能追逐的起的,也是因为这般,沉水南柯香被人戏谑的称作‘沽名钓誉’香,既是想追求几分君子典雅,可掏出的钱可是实实在在的,实在是看不出半分君子的清雅。

    “据本宫所知,沉水南柯香一两的价格高至百两黄金,这陈府的下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子沉水南柯香的味儿,可见平日里可是没少用着。”丹云隐慢条斯理道:“倒是告诉本宫,陈松如何说,你给过他沉水南柯香?难不成江南如此富庶,一个知府都出手阔绰到拿沉水南柯香作人情?”

第142章 暗香远(10)

    “究竟是知府如此阔绰家中家底殷实,还是有人给你的?”

    丹云隐说最后一句话时,收起了前面玩笑话的语气,冷冷的看着安林南。安林南额上冒了一层冷汗,还是镇定道:“微臣参见太子,太子妃,这事还得慢慢道来,许是误会,微臣一介知府,又怎么会如此富裕,只微臣偶遇一友,其家中深有沉水南柯香,微臣以为此香香味卓绝,所以用来赠与友人。”安林南不住的看了几眼陈松,陈松反应过来连忙点头道:“是,是,正是这般的,刚刚草民也是脑子懵了,一时没想起来。”陈松应和着,看了几眼安林南,意思很明显,怎么办啊?

    安林南着急的看了一眼陈松,心中暗骂了几句蠢蛋,干什么要多说几句话,越说越错不知道吗?

    果然,萧君阙细细的咀嚼着这句话:“这般?看样子这人神通不小,带来给孤瞧瞧,也好让孤开开眼,什么样的人家中能富裕沉水南柯香当安息香用,除了皇宫,还有二处?”

    萧君阙冷冷的看着安林南。

    安林南额上的冷汗更多了,心中打了个突突,本来这一朋友也是个托词,实则说的是萧君林罢了。

    “回太子殿下话,微臣的友人已经去云游四海了,此时应是不在江南的···········”

    “啰里啰嗦的借口托词倒是不少。”丹云隐慢慢道,冷淡的看了一眼安林南,显然萧君阙和丹云隐的样子是一个字儿都没信,“本宫再问一句,江南水患如此天灾,你一个本地的父母官儿,竟然这两天半分作为都没有,擎等着朝廷派着钦差过来?”

    “倒是好本事,倒是好心思,若是今个儿来的不是太子殿下,流离失所的罹难百姓怕是早就红了眼一股脑的杀了这同仇敌忾的朝廷钦差吧?毕竟这流言蜚语,你一个父母官管不得,毕竟这大发国难财的不仁不义之举,你一个父母官纵容着,可是如此?”

    丹云隐看着越来越哆嗦的安林南,轻轻的扔下一句话,给了安林南最后一个重击:“太子,妾身认为,此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于朝廷,不仁不义于百姓,愧对天家恩泽,愧对皇家信任,实在是罪该万死,有几个脑袋够着砍的?妾身认为,当立斩以平民愤,当立斩以报朝廷。”

    安林南看出来了萧君阙似乎对这个太子妃很是爱重的样子,再想起来那传信中说太子妃也来了,不要认为太子妃是一个女流之辈小瞧了,也是个聪明胚子细心胚子,安林南却没想到没等他防范一点呢,人家都快把他戳成筛子马蜂窝了,这安的罪名是一个比一个重,戴的帽子是一个比一个大,再看看萧君阙颇为赞同赞许的眼神,安林南双膝更软了几乎跪不稳了,身形开始剧烈的打晃,哪有半分刚刚在安府里的闲适自在,安林南砰砰磕了几个头:“太子,太子妃明鉴,微臣绝无此意啊!是微臣办事不利,但是罪不至死,还请太子太子妃宽恕啊!”

    安林南知道,如果萧君阙一个‘斩’或者一个‘好’字出口,恐怕那萧君阙旁边站着的跟煞神一样戴着黑色面具遮住嘴巴的侍卫就会冲上来拧断他的脖子,或者换个不太体面的死法,让他血溅三尺。陈松见了安林南砰砰磕头的求饶样子,眼前一黑,知道今日自己定然是逃不过了,安林南的这些罪名,他何尝没有?虽然他只是个平头百姓,可这些年来为非作歹,发不义之财如流水,其实也没什么的,顶多是萧君阙会惩罚一些,只是到底不会有多重的惩罚,怪就怪在他信了安林南的鬼话,发什么国难财,这两日却是让他的财富达到了膨胀到极致的地步,可是如今看起来这是命都要没了。如果来的是别的钦差官员,软磨硬泡威逼利诱,或是安林南背后的主子都会安排好,谁成想太子来了却是半分情面都讲不了的,看着安林南这个样子,也就是知道恐怕他背后的主子也没法跟着太子明面上撕开了对着干,陈松脚一软,竟然裆间一热,一股腥臊的味道传出来,旁边的奴婢看着自己家主都这个样子了,更是作鸟兽状恨不能马上纷纷抱头逃远了去。

    丹云隐的鼻子还算是灵敏,怪异的看了陈松一眼,别过头去,拿着帕子掩住了鼻子。

    萧君阙发现丹云隐的异状,也看了陈松一眼,不着痕迹的带着丹云隐走远了两步,离着陈松远一点。陈玄和看着自己哥哥的模样,叹了一口气。这是个嫡亲的兄弟,早知道做人留一线,又何必现在这么丢人,又何必现在这么担心自己下一秒就要没命,又何必被这些平日里被他欺负到不行的百姓活生生的看笑话呢?这般无度不仁,却是自己害了自己。陈玄和内心感慨,却没有可怜陈松的意思,到底还是自己作的死,他不怨吗?说到底,他也是怨的,他那个可怜的娘被陈松的娘活活差点逼疯,后来陈松继承陈家他们母子被赶出来之后,他娘才避免了被逼疯的结局。虽然日子清苦,但是好歹母子二人还是能活着,反观陈松现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总以为和地头蛇勾搭到一起为非作歹,熟知天网恢恢,从来是疏而不漏。以为手眼通天,如今来了个太子殿下萧君阙,可不是无处遁逃了?做人还是要从良善之心出发,人不害我我不害人罢了,何苦这般苦苦挣扎,反而害惨了自己呢?惶惶的担心自己的命,难不成那几个不仁义的臭钱就这般让人趋之若鹜,不顾任何结果吗?

    说到底,若是做了亏心事,就要知道自己终究有一日是要受到惩罚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有自己应该承担的底线,若是这份底线都丢了,事发又有什么可辩白的,不过都是报应不爽。

第143章 暗香远(11)

    陈玄和的心里感慨万千,安林南的心中何尝不是,安林南不断的咒骂自己,明知道当时就是在涉险,可是那萧君林许的泼天的富贵到底还是劝的动了他,再加之萧君林还威胁,这些年来安林南一直都是替安家办事,连这次早早发现水坝不稳固春季暴雨可能会决堤,都是萧君林让他压着不禀装作无事的,他也没少发不义之财,贪赃枉法,靠着文远侯安氏的庇佑福泽,难道真以为萧君阙会饶了他吗?更何况萧君阙去之前就算不查,去之后总得知道他姓安吧,仔细一查就能知道他是文远侯一族的分支家,难不成还能给他好果子吃?就这贪赃枉法,加之水坝不牢固导致今日水患,这些都足够萧君阙撸了他的乌纱帽,足够萧君阙给他定个罪送他去牢里吃饭了。文远侯也派了人来劝,更是直言身为安家的人,难不成这些觉悟还没有,难不成这些年给他的恩泽还不够吗?替安家办事有富贵可言有官可提点,若是不替安家办这关键之事,别怪翻脸无情伤了情分,到时候别说富贵享不到,成了阶下囚也没人可怜他捞他一把,害了家人,害了这一分支。安林南哪能不答应?连忙装作没看见文远侯的信,连忙一改之前犹豫的样子贴了上去,直到今日。

    直到今日真是骑虎难下,悔青了肠子。自己杀身之祸也就罢了,还要连累到家人,可怜他什么都不能说,若是不说说不得萧君林或是萧君林大发慈悲还能看顾一下他的家人,若是说了,家里孤儿寡母,如何生存下去?在族群里没了脸面,老爷还是个罪臣,简直无路可走,是活活的逼上了绝路啊。

    安林南脑子里飞快的转着萧君林说的话,想着萧君林是如何描述这是一个万全之策。安林南忽然心头一亮,对了,对了,一切都按着萧君林的说。

    “太子殿下明鉴啊!臣属实也是无奈,赈灾的银子盘盘层层的减少,到了臣的手上已然没有多少,去岁江南遭了蝗灾收成不好,虽说百姓还能填饱肚子,但是税银臣却是禀了皇上,皇上宽仁体恤百姓减免了的,除了送至朝廷的大部分岁银,江南银库实在是没放进多少银子进去啊!何况天家恩泽,可怜百姓,发了救济所以江南银库里也没有多少存银啊!何况臣直言,这物价米价,微臣实在是没有办法,害怕僧多粥少反倒引得本来就流离失所心绪杂乱的百姓暴动,反而添了乱,所以才一路等着赈灾的银子啊!太子殿下明鉴啊!臣之衷心对百姓之苦心,日月可鉴啊!太子殿下断断不能误会了微臣,白白的让微臣送了命啊!微臣死了不要紧,要紧的是这江南百姓,江南事物繁杂,臣还算明悉,若是耽误了救济,臣就算是于九泉之下,也难以合眼啊!”

    安林南磕头磕的砰砰作响,陈松听了气的直哆嗦,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着安林南,气的胡须发抖:“你········你少胡说八道了,什么物价米价,分明是你引诱我做下的,还说大家有红一起分,你现在还这样将所有错都推给我?!安林南,我跟你拼了············”陈松大腹便便的想要往前跑几步,却直接瘫软了,一个字都再也讲不出来了,整个人怕的要死。陈松往前了几步,丹云隐皱了皱眉头,这沉水南柯香和尿骚味混合起来的味道,着实是·········一言难尽。

    萧君阙给杜青使了个眼色,杜青面无表情的将陈松踹了回去。

    安林南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太子殿下切莫听他胡说八道,这奸商的心都是黑的,只是在江南此地为富一方,许多东西都不得不倚仗其的捐款,臣也是属实无奈才与其交好,只是现如今臣自己的命都顾不上了,还能顾得上什么这些不好说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

    “太子殿下,臣实在也是无奈之举,若因此臣愿担此罪,只是臣也与这陈松协商了两天,无奈此人实在是油盐不进,心都黑到底了,就是不肯放价,哪怕臣说赠与他几件好东西看在情分上,他也是不肯松口啊!臣的心里也是苦啊,太子殿下········”安林南鼻涕一把泪一把,看起来倒真的像是个好官,平时里忍气吞声的,想不到到了紧要关头才终于出卖了‘朋友’,倒也是个好人了。

    安林南这般说辞,就算是再怎么样都不好立斩了他,否则实在传出去难听,被有心人利用直接说萧君阙在知府府上不由分说直接斩了江南的父母官,着实是令人胆寒,也会想着这人若是当真上位日后是不是做官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但凡有点天灾那难不成还都得是用自己的命去填?萧君林这点掐的非常到位,只是没想到这么个情况在这众目癸癸之下,百姓,显然是一点都不买账的。

    先是陈玄和冷笑了一声道:“怎么,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知府大人,如今看起来却是个为国忧心为民出力的大好官了?”

    后面有百姓三三两两的摇头小声道:“平日里也没少见知府和陈松勾结,倒是压迫起我们毫不手软,你说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难不成这中间真的有什么隐晦的条条道道不便说明,他还真就是一心为民?”

    “去岁的蝗灾可是真的呢···········这地连着遭难,究竟是给不给我们活路了···········”

    “你少被他几句话就忽悠了,你连点脑子都不带吗?就是没有脑子用你的心用你的眼睛看看,这些年来他是怎么对咱们的?说一下子就改了我才不信呢,呸呸,狗官!”

    有群情激奋的直接吼道:“你少装模作样了!狗改不了吃屎,你还以为说几句话自己就能是个洗干净的香饽饽呢?!谁稀罕!”

第144章 暗香远(12)

    安林南的脸色青青白白,一下子也想起来这可是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说胡话说瞎话呢,这群百姓能买账吗?那平时如何对待乡民如何鱼肉乡民的,这群人可是只知道他是如何如何,就算是萧君阙是上位者心中有这些个权衡的观念,只是这些百姓可是不管的,你怎么对我的都是记在心上,说几句好听的场面话这事就能翻篇过去,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如果全凭着一张花言巧语巧舌如簧的嘴,那玉朝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多半都是些草包的空壳子了。

    丹云隐慢条斯理的道:“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只是你看看,你辖着的百姓都不信你半个字儿,恐怕这平时也是三分真七分假的,谁又知道呢?”

    “一个小小知府有这般心性抱负,就活在江南倒也是朝廷之损失,不若跟孤回了玉京,孤在皇上面前好好陈词你的丰功伟绩,这些年受过的冷眼委屈,意下如何?”萧君阙接过了丹云隐的话,饶有兴趣的看着安林南:“到时候是与非还是交由皇帝评判好了,孤身处江南,受人言影响,倒是会失了公允,反倒是冤枉了这般勤勤恳恳为国奉献的安大人。”

    “这自然是极好的,不过也倒是希望安大人到时候在天家威严下能站直了说话,能再好好陈陈自己的委屈和憋屈,若是受人教唆说的这些什么劳什子话最后自己都记不清,失了分寸,到时候恐怕不是能善了的。”丹云隐又结果萧君阙的话茬,慢慢的对着安林南捅刀子,“那些个细枝末节,证据账目,还是得请安大人好好想想,若是有什么对不上的,若是有什么陈松不甘心不甘愿的地方,若是反扑安大人一口可是不好,最好是拿出铁证,也省的陈松聒噪,也省的到时候扰了皇上圣听,听些无凭无据空口白舌的鬼话。”

    安林南满脸惶恐,心中更是翻腾的不得了,这太子和太子妃简直和无缝对接一样,两人仿佛同心一体,说的话都是接着的,直压得他喘不过来气来,一点都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安林南心下惊恐,更怕的还是丹云隐那一句若是说了什么都记不清,恐怕到时候皇帝更会震怒。去岁蝗灾皇帝已然很重视,今岁竟然水坝崩了,他这个地方父母官多少都是担着责任的,只是有文远侯一族,有萧君林,倒是不一定会出什么事情,甚至于他的乌纱帽都不会丢,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只是现在显然萧君阙的意思是这责任在他这个当地父母官和陈松身上,他还偏听了萧君林的话,如今看来倒是插翅难飞,在劫难逃了。安林南心中一片悲凉,只是还是不能放弃挣扎——放弃了挣扎,那不就是把脖子洗干净了递到了萧君阙跟前,求着萧君阙砍了他的脑袋吗?看着萧君阙和丹云隐这样淡然的仿佛古井无波只是在看着什么挣扎的猎物的一样的眼神,安林南只觉得这两人面容可怖,看似无悲无喜的脸上却是心中在霍霍的磨刀,将砍刀磨得锃亮,就等着将他毙命呢。

    “臣实在是惶恐,这事缘起皆是因为陈松,臣可以回去找找账目明细,每一次臣都有详细记录,只是天长久远,一些证据怕是已然遗失,再说陈松此人脚滑,臣实在拿不出太多·········”

    “你闭嘴!!!!!!!!你这个狗官,主意都是你出的!!!!!!!”陈松突然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嚎叫,跳起来指着安林南,目眦欲裂,眼睛里面都是红彤彤的怒火,“好哇,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事情都是你撺掇着做,都是你背后的主子撺掇着做,到最后你们如此心狠手辣竟然想将一切都推诿于我?!太子殿下,太子妃明鉴,我一介草民,一介平头百姓,有什么滔天的能耐能在知府手底下做出这般事情?这些年来凭什么滔天的能耐能发些不义之财?草民纵是有天大的错误,可罪不至死,断不是知府说的那般是草民胁迫他,我有什么能耐?安林南,老子要是有那滔天的能耐,难不成还会是个商人,老子不早是个官儿了?还要仰仗你的鼻息?你我本来就是官商勾结,到头来你还想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老子是你爹还是是你娘,要给你这天杀的背这些黑锅?!!老子不说话你就当老子哑巴了?!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个天杀的狗.娘养的,现在出了事就撂挑子把老子推出去,那你跟太子说啊,你跟太子和太子妃说说,你一个知府哪里来的什么富贵,你那安府里藏了多少名家古玩真迹?!!你就说你这些年来贪了多少,老子呸你娘的,你还在这里装什么清高?!还被迫无奈,你无奈你娘个··········”陈松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整个人恨不得一跳三尺高。这陈松其实本来也算是个纨绔吧,嘴巴没个把门的,说话倒是端的难听,如今这是大难临头了,自然更是什么话都出来了,反而是到了这种生死关头,思路倒是清晰多了,平日里只算计着怎么发财怎么欺凌别人的脑子也转过弯来了,字字清晰的骂着安林南,一次性吐了个痛快。

    只是陈松的话是被杜青打断的,杜青面无表情的径直的绕过陈松就打算要教训陈松一下——萧君阙给了杜青一个眼神,看着丹云隐不着痕迹又退了几步去躲避那唾沫星子横飞的惨状,丹云隐咳咳了两声,皱着眉头的样子,让萧君阙觉得陈松的‘慷慨陈情,肺腑之言’已经可以停下了。

    杜青只是捏了捏手指骨,陈松就讪讪的闭嘴了,也知道自己说话难听,这可是当着太子的面,再怎么着还有个太子妃在这呢,说这些粗鄙之言自然人家是不愿意听的··········

第145章 暗香远(13)

    只不过看着杜青也只是作作样子,陈松忽然心头明亮了些许,也想开了——不就是损失点钱财,大不了只是掏一大半家底进去,总好过这可是铁面无情就要要了他的命的局势,等日后歇息几年他还不是江南最大的富商之一,做什么现在得不偿失命都要混没了呢?陈松肯定太子这个模样定然是相信他更多几分的,瞧着太子和太子妃刚刚说安林南那话·········陈松眼珠子一转,咳咳了两声清了一下嗓子,看着安林南要说话的样子怒道:“你闭嘴,有什么话等我禀了太子殿下你再应也不迟。”

    “启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明鉴,”陈松动作利索的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若是裤裆不是湿的,恐怕还真让人忘记了他刚刚那副凄惨窝囊的模样,陈松继续道:“草民做下的事情草民认了,草民这些年来来尽发不义之财,对百姓不仁义,此次更是被小人所蒙蔽,草民感愧于这些可怜的百姓,不忍再自己独享富贵,草民会将这两日收上来的东西全都免费发放下去,并且愿意倾尽家底来开设粥棚,买菜烹饭来还给百姓,来赎草民这些年犯下的罪错。”

    萧君阙静静的看着陈松,不置可否。

    陈松心里发虚,但是还是继续说道。

    “只是有一黑锅,草民绝对不背。草民做过的草民认下,知罪,甘愿听从太子殿下发落,只是这胁迫地方父母官做下违背朝廷心意贪污赈灾款延误救济的事情,草民是断断不敢认下这顶大帽子的。”陈松深吸了一口气道:“草民与安林南相识数年,自安林南五年前上任江南,草民就与他结实,此也是因为商人为商和地方官总是要搞好关系的,这也是人之常情,安林南其人贪得很,草民送的什么东西都悉数照收。后来逐渐成了你来我往,草民确实一时糊涂在安林南的庇佑下,两人一起为害百姓鱼肉了不少··············只是草民知罪了!只是自从两年前,安林南变得出手极其阔绰,草民曾经去过安府,里面的古玩真迹价值连城,断不是这些年来贪的银子能购置的起的,且这沉水南柯香的确是安林南赠与草民的,草民也是当做宝贝东西也知道这个东西贵,还一度怀疑安林南是哪里来的。”

    陈松又深吸了一口气,怨憎的看了一眼安林南:“若是此人不把草民推出来想让草民一个人背黑锅,草民断断不会说出这件事情!”

    “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背后有些什么腌臜,我都不知道吗?!”陈松冷笑着看着安林南,安林南心头一跳,眼皮子也跳了起来,心如擂鼓,喉咙干涩,预感到陈松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是在江南这谭浑水里扔下最大的一块石头,激起千层浪·········

    安林南蠕动了两下嘴皮子,却开不了口,发现自己的喉头如同堵住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发抖,不止是自己的手,自己的身子都在无意识的发抖。

    “草民有幸见过安林南和一个神秘的人来往,那时候安林南和一个什么人来往,上面竟然写了草民的名字,草民一时好奇,那时安林南不在,草民在其书房里看见的,一时好奇就揣了起来,后来回来发现,原是只是说与我一同倒是关系融洽,在江南办事顺畅许多··········草民见了之后觉得无异,还觉着安林南倒是心思细腻,只是不知道与谁说的,草民忘性大,觉着这事不是什么坏事,又深深觉着一时好奇揣了别人书信回来属实不好,也不大好意思说,结果这事就从来没有提起来过,太子殿下,这封信草民因为心虚还留着藏着好好的,您若是想要草民即刻给您拿来!愿此能将功折罪,太子殿下请宽宥草民啊!”

    丹云隐和萧君阙对视了一眼,显然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一档子显而易见的致命性的证据事儿,陈松竟然有安林南的书信············萧君阙此刻应当已经完整的猜出这件事了,藏匿赈灾银两,这些朝廷不仁的流言蜚语,银子都被贪污掉了······富商提高了所有价格都给他的治理造成了莫大的困扰,且这事若是往大了安排还可以责问这江南的赈灾银两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萧君阙贪下了?到时候他办事不利,就算雷厉风行解决了整件事情,回了朝廷按着这个架势,恐怕还是有妖魔鬼怪在等着呢。萧君阙心下明了,眯了眯眼睛看着安林南。知道此人姓安,倒是留了心眼,此刻是谁狼子野心倒是昭然若揭了。丹云隐更是早早的知道这回事,包括刚刚说的听了谁的话都是在引导着萧君阙认定这件事情,都是在给安林南已经有些崩了心态上再捅一刀。

    怪就只怪天意吧。

    丹云隐啧了一声,倒是希望萧君林脑子机灵一点,别再提···········不再提吗?丹云隐也眯了眯眼睛,给萧君阙使了个眼色。萧君阙显然和丹云隐想到一块去了,萧君阙淡淡道:“把书信呈上来,安林南带回自己的府上幽禁起来,待治理好水患,孤自是要带你去皇上跟前说一说,剥了他的乌纱帽,杜青。”

    杜青领命,安林南觉得头上一凉,心中更是坠到了冰窟底儿了。

    “至于陈松·········”萧君阙弹弹袖子道:“家底充公吧,这些年来鱼肉乡民也是亏欠了太多。来人,封府。”

    显然这封的是陈府。

    陈松惊骇的瞪大了眼睛:“太子············”

    纵使知道最坏的打算就是全部的家底都没了,真的听见这一句话的时候,还是头晕目眩几欲昏死过去。

    “在布施期间,你去负责伺候百姓吃食,亲自办。”萧君阙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字一个字宛如雷霆的砸在陈松心上。

第146章 暗香远(14)

    “孤本来还觉着,非将你血溅三尺头颅悬挂城墙不能解民愤,如今看来你倒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罚你去伺候这些平日愧对的百姓,倒是可以饶你一命。”萧君阙咬重了血溅三尺,头颅悬挂城墙几个字,听的陈松是颤颤巍巍,颤颤巍巍的回了一句:“··········草民听从太子发落。”

    “陈府的奴婢,也跟着一并去照顾百姓,伤了不少。”萧君阙有条不紊的安排着。陈玄和见着还有骚动的百姓,转过头去振臂一呼:“平日里对我们怎么样,我们就怎么样对他,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太子殿下这般做,可是让咱们解气的,不比直接看那些个血腥的强多了!”

    果然听了这话,百姓的脑子转过弯了,纷纷眼前一亮,又想到陈府被查抄,这就是破落了,那日后岂不是··········!这些百姓瞬间平静下来了,个个用如狼似虎的眼神看着陈松,而且家底全部充公,那可是陈府啊,那他们岂不是有救了!岂止是有救,加上雷厉风行的太子殿下,加上赈灾的银子,他们家园重建也只是个把月的时候等了,指日可待啊!有些百姓想到这些泪眼婆娑,仿佛看见了希望,将萧君阙简直奉为了救天下的上神。一个跪下的百姓,两个跪下的百姓···········渐渐带动了一片百姓竟然齐刷刷的跪下,泪眼婆娑感恩戴德的口中山呼万岁。

    萧君阙摆摆手:“都起来吧。”

    这些百姓喜笑颜开,这熬了两日,饥肠辘辘,几乎崩溃过去,眼见着一切都是灰暗的,朝廷不仁陈松不仁安林南不仁,是萧君阙让他们吃了第一顿饱饭,又看见这多年的毒瘤祸害终于被拔下去了,这怎么不是天大的喜事?虽然眼下痛失家园,但是他们终于又有了希冀的未来。

    安林南已经瘫软在原地说不出来话了,萧君阙让官兵架起来安林南送回了安府。

    萧君阙压低了声音对杜青耳语了几句,杜青明白:“属下这让人就去办。”

    萧君阙眯了眯眼睛,倒是不能让这事让萧君林知道,这要是萧君林知道了,那可不是白费了心思,倒是不能这般对待萧君林,既然煞费心思的想安排这些,那就回朝且看看,到底要说些什么。萧君阙让杜青将消息封锁起来,动作迅速的去查查萧君林的眼线,但凡鬼鬼祟祟的一律关起来不准半分消息传出去,但凡坐实了是萧君林的眼下爪牙的直接就地正法了。

    百姓渐渐三三两两的散了,欢天喜地的回去了——还能去粥棚那边领些粥用。丹云隐接过一个小丫鬟递过来的信纸,仔仔细细收好了要放在荷包里。

    “·········?”丹云隐看着萧君阙一把抢过信纸扔给杜青的动作,嘴角抽了抽。“这信纸不一定是哪里来的怎么存的,还要收在你的荷包里?真是不爱干净。”萧君阙一本正经的如是道。

    丹云隐无奈的叹了口气:“是是是,太子,可是该回去了。这一天劳顿的,还没有歇息过,回去再弄些吃的吧,瞧着你中午也没怎么吃。”

    萧君阙点点头:“是该弄些好吃的,瞧你嘴皮子都起皮了,就是没吃好,可不行。”

    丹云隐:“·········妾身不是这个意思·········”真不是肚子饿了。

    萧君阙点点头:“孤知道。”

    丹云隐:“···········”你知道个鬼,我真是信了你的邪,你那就是觉着我饿了的表情,还觉得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等到丹云隐和萧君阙用完了一个中不中晚不晚的晚膳,已然到了下午最是热乎的时候了,这天气外面刮着的风还是春风有些寒意,但是暖融融的太阳晒着倒是舒服。丹云隐眯着眼睛躺在贵妃椅上,甚是惬意。萧君阙无奈的看了一眼道:“你倒是会忙里偷闲。”

    丹云隐的声音也被太阳晒的懒洋洋的一般:“可不比太子,一切事务杂物繁多复杂的很,这些东西账目啊一上来,简直看着就是让人头昏眼花,比之当日我查那东宫的账目都累人的紧啊。”

    萧君阙批注的笔一顿问道:“什么时候还有闲心查了东宫的账目?”

    “前些日子无趣,想着怎么着不得好好打点一下东宫,毕竟身份尊贵,眼红的人多,这里里外外的事情着实是不少,若是不细细的看着,平日里那些奴才但凡有一个不上心的,也倒是疏漏不少,若是被人拿到了什么话柄,白白的落个口舌过去,倒是懒得废些嘴皮子计较。且不说别的,这不查东宫的账册不知道,一翻才发现,这管账务的奴才也是忒不细心了,被我随便一翻就翻出来了些什么。”丹云隐慢慢的摩挲了两下自己手上一直戴着的手珠,触手寒凉,丹云隐眼神暗了暗:“铺张浪费,简直令人发指,若是东宫真的有这些华贵的开支,倒是显得东宫主子奢靡,倒是显得跟什么一样,如今江南突然遭了难,若不是早先我就惩罚了那个奴才,早早的把账目改换好,恐怕这还有有心人要说些什么。纵使这天灾不是人意,只是终归说起来平日里东宫铺张,属实是难听。这再一传十十传百,口口相传的,难免变了味,百姓罹难,太子却极尽奢靡,哪有这般的道理?”

    萧君阙的眼神也暗了暗:“孤竟不知还有此事。”二人静默了一会,萧君阙静静的开口又补道:“只是觉着这日子份例也没什么变化,反而没听起你这事,只知道你小惩大诫了一个奴才,孤原是没当回事的。”这件事萧君阙的确是知道,且也知道这账目可能是奴才不仔细,虽然萧君阙了解了,但是他十分信任丹云隐,况且那会子正是年下,忙的很,皇帝又酷爱拖着朝堂不放,所以萧君阙也就将这等细枝末节的小事抛在了脑后。

第147章 暗香远(15)

    毕竟萧君阙信任丹云隐,丹云隐本就是太子妃,是东宫的女主人,自然有资格做这些事情。

    只是今日这么一提,又恰逢江南水患,才方觉这事恐怕还不是这么简单。萧君阙皱皱眉头道:“杜青。”

    杜青从暗处走出来行了个礼,静默的站在原地等着萧君阙的吩咐。刚刚萧君阙又提起这件事情,他倒是有些印象,当时倒是还觉着丹云隐办事果断,且治理严明,账目那么繁多,倒是挨个看的仔细。

    “你说说那掌账目的,是个什么来头。”萧君阙复又执笔,继续揉着额角看起来这快要堆成山的事务,开始批策。

    杜青细细回想着,然后略微思索开口道:“回主子的话,当时是暗七来禀,也查了此人底细,底细倒是干净········也并无往来。”

    “本宫只是小惩大诫了一番,他现在人可还在东宫,宫中,抑或玉京?”丹云隐问道。

    “属下记得当时是被发落出东宫了,应当是去宫里的苦地方服役了,所以当是在宫中的。待回玉京之后,如若主子想见此人,即刻便可见。”杜青回道。

    丹云隐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开口道:“先下去吧。”

    “锦冬,备些茶水来。”丹云隐又开口道,瞧着萧君阙认真处理事务的样子,竟是这么久了用完饭都没有喝一口水。“备些山楂茶吧。”

    外面有个也戴着黑面罩的人跟门口的守卫说了两句就进来了,后面还有两个戴着黑面罩的人,同样的和杜青如出一辙般的冷厉,面无表情的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回主子,这些人都是萧君林的眼目,属下等人动作还算迅速,这些人还未得到信就被抓了起来。”

    萧君阙让人将消息封锁了起来,萧君阙的暗卫行动迅速,事情刚一出就出逮人了萧君林的人不出一个吃饭的功夫,也被抓了个七七八八的,此刻排排被压着跪在萧君阙的面前,萧君阙看了一眼,问道:“就这些了?没有漏网之鱼了?”

    那戴着黑面罩的人迟疑了一下,“属下们能查到的,都在这了。”

    萧君阙眯了眯眼睛,丹云隐先开了口:“既然是没有漏网之鱼自然是好的,不过也是,这么短的时间也倒是不一定能排查的干净。总归是一些藏的浅的,一些藏的深的倒是不知道能不能抓着。”

    丹云隐轻轻的吹了一下指尖刚刚落下的灰,淡淡的瞥了一眼这些跪着的人:“想来藏的浅的抓着了,藏的深的抓不着也是没什么用,不过无妨,想来你们之中肯定是有人知道些什么的。深的抓不着,你们的家人总归是查的着的。不过也是个耗时间的事,不过倒是简单的很,本宫给你们半柱香的功夫,你们自己吐个干净,也就不难为你们的家人。本宫和太子总归是不信,你们这些人能都是从玉京来的,怎么着不得要熟悉江南的人?能与陈松,安林南斡旋这么些年,递着消息忙里忙外忙进忙出的也不容易,想来看你们的年纪,看你们的样子,什么样儿的都有,想必安身立命已久,家中老小,可还值得,可还经得起折腾?”

    萧君阙点了点头表示可行,然后几个暗卫作势就要走的样子,还是没有人要说什么的样子,一个个跟鹌鹑一样老老实实的伏着,而就当暗卫要踏出院门的时候,忽然就有人绷不住了,一抬起头来满脸惊恐惶恐,眼泪都在眼眶里含着,抖若筛糠:“我说,我说,我上有老下有小,但求太子太子妃饶命啊!我死不足惜,可我的家人属实无辜,也不知道这些事情,我所做这些也无非是为了让自己的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罢了,若是真的是这般,我真是悔不当初,做什么要掺和到这些事情里来呀,这是要把自己害了不算,还要连累上家人呀········”那人满脸都是眼泪,鼻涕一把泪一把,说起话来反复无常,车轱辘话说来说去的。

    丹云隐皱着眉头:“捡着重点的说。”

    “还有一人,那个人是那位背后的主儿的得力好助手呢,身份也别样的尊贵,都是指使着咱们这些,只有我曾经无意间见过他本人,原是乌衣巷里卖桂花糕的小贩,依着这个身份掩人耳目·········”

    萧君阙使了个眼色,丹云隐瞧见了忽然开口打断道:“之前陈玄和身边的那个人呢,一并抓过来。”

    之前倒是就吩咐过去抓那个人了,只是这人一下子混入到了难民堆里,方才要安抚这些难民也不好大张旗鼓的搜寻,不过萧君阙带来的人已经掌控了江南的城楼,一个可能带着信走的飞的禽鸟都不会放过,城门也把守的严实,都是有着暗卫看着的,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倒是可以好好搜一搜当时那个一脸算计的矮小的人了。

    几个暗卫动作迅速的就去了。

    旁的几个人瑟瑟作鹌鹑状,唯有一个忽然跳起来又被留下来的一个暗卫按着跪了下去,那个人怒瞪着那个心性毫不坚定的人道:“你说的这是些什么屁话!当时是主子的人救了我,要不然我早就没命了,哪里有今日的日子?你自己个儿想想,你是不是也是这般?若不是主子的恩泽,若不是替主子办事,你一家老小早就饿死了!这些日子分明都是你从主子手底下偷来的,如今你不但不感念主子的恩德,还这般轻易的就卖了主子!你到底知不知道有没有心,你一家老小都是靠着什么活下来的?!!如今你说卖就··········”萧君阙给了暗卫一个眼神,暗卫直接点了那个人的哑穴,那人有话说不出来,憋在心中口里,生生的将眼睛憋的通红,最后气性实在是太大,没想到竟然呕的就吐了一口血出来。萧君阙皱了皱眉头,揽着丹云隐往后退了两步。

第148章 暗香远(16)

    “你说这些深明大义的话谁不知道?我要是有那个选择我也不会卖了主子的,只是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妻儿之前病痨死了,就你自己一个孤家寡人的,他们死的时候你多难受你不知道?如今我可不想体会!”那人言辞也很激动了起来,为自己辩护着。

    那个怒瞪着的人似乎更气了,手指尖都在气的发颤。似乎听了这个人的一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八个字,这些人好像纷纷明白了什么,连忙激动的跳出来说着自己知道的事情,背后的主子都吩咐过什么事情。

    丹云隐无心再想听这些人啰嗦,这些人的确只有一个是玉京来的,萧君林总共放了两个亲信过来,这个亲信因为当时正好在安府上本来也知道今日安林南匆匆的出去了,只是却还没等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就被抓起来了,倒是也没泄露消息给萧君林去。只有这个亲信默不作声的待在原地,眼珠子飞快的转着,绞尽脑汁的想着该如何是好,而剩下的则是挑选的要熟知江南本地,这些人做事可就没有那两个亲信那般小心谨慎了,所以很容易就被抓过来,因为都是市井人,身份不打眼,自然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自然也是说话没个条理的,听他们说话着实是累,除了说些要紧的事情,还一定要罗里吧嗦一大堆有的没的。丹云隐只觉得听的头都大了,好不容易才拼凑出了一个相对完整的消息。

    这些人一早就被背后的主子也就是萧君林收买了,就在安林南禀了今年水坝不稳固,怕是春季一涝就要水患了的时候,萧君林就暗地里收买了这些平头老百姓,倒是也没让他们做些什么别的,只是银子好生生的给着,出手阔绰的这些平民百姓怎么见过,可不是跟乌眼青一样,满心的答应,萧君林好好的养了他们很久,直到这水患事发,才刚刚递来了第一件事情,那就是要带着这群难民闹,说这太子不好,说这江南银库的银子迟迟不见踪影,之前拨过的一批赈灾银子也不见了踪影,又仔仔细细的跟他们说了,要当做家常话一般,万万不可将自己放到前面去,要把自己摘得干净,绝对不能让人说出来这源头是来自于他们,这萧君林也是花了好大的心思,找的这些人也都是家中困苦,且平日里又不是老赖,说话倒是有几分可信的,如此这般,就算是这些灾民闹出来点什么,萧君阙疑心抓了其中几个带头叫着欢实的,那也不过就是人云亦云,听来的罢了,也扯不到萧君林安排到的这些人身上,这几个人听了那这事自然是办的,又挣钱又不费什么事儿,再说说的更是事实,有什么可怕的呢?

    然而萧君林算得到事情可能会如何发展,可终究人不在,这变数实在是太多,更巧合的是这带头的意外是陈玄和这种人,而不是什么酸气书生,更不是什么不明事理只知道听信别人话的百姓,万万没想到这些已经几乎疯了的难民这般容易就被安抚了下来,反而还动作迅速的将消息锁起来,一切都扑灭的迅猛及时,到底还是算不到事情会变成了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萧君林终究是太高估了自己,还是太低估了萧君阙的办事能力速度,只以为江南的百姓被这样逼了两天早就大规模暴动了,早就听不进去话了,没想到这安抚人心的能耐,他是想不到的也做不到的,终究还是远见眼界差了些。其实这若是换了皇帝来,不顶着一个战神的名号,不做事雷霆果断,恐怕也是压不住的。既定的事实已经在那里摆着了,百姓可不知道什么弯弯绕绕你来我往,只知道确实是没有救济的,赈灾的银子就真的不知道哪里去了,百姓脑子里能想到的,自然只有朝廷钦差还有层层盘剥了。

    萧君阙让暗卫压着这些人先下去关着了,那最开始开口的人哭丧着脸小心翼翼的希冀的问道:“·········那这事,应该不关我家人的事了吧?”

    丹云隐懒懒一笑:“自然是不关的。”

    萧君阙和丹云隐相视一眼,都知道了对方的意思了。

    不大一会这人就被抓上来了,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那带头扇风之一的,而不是陈玄和。那人面色发白,唇色也发白,好容易慢慢抬头开口说话,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得罪了二位主子,要是因为上午的事,两位主子未免太小气了吧,这要是传出去还有什么仁德的名声?再说陈生也是其中之一,未免失了公平吧?就这般压着草民来,跟对待囚犯一样,实在是让人心寒·········”

    “你这话说的倒是诛心,事情倒是没少明里暗里的办。”杜青冷冷的开口,看着那贼眉鼠眼的人。

    那贼眉鼠眼的人一说话却又开始大声喊冤,“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一个卖桂花糕的小老百姓我知道什么?我就知道我没的吃,水患一发一家老小快饿死了!你这么说话也实在太冤枉人了吧?你这样我告诉你,你就算是有什么天大的能耐,我告诉你我不吃这一套!我呸!你少在这里狗仗人势,怎么了,到了这里你主子是天王老子了,就能这样随便打杀冤枉·········”

    “行了,瞧你这一张嘴能说会道,倒是机灵。也难为你还这般装疯卖傻,属实是难为你了。以前曾经也不是江南的人吧?难为这千里迢迢,却沦落成了个儿卖桂花糕的小贩,这黑话成白话的本事,这一口一个平头老百姓的本事,可是屈才了啊。”丹云隐慢慢悠悠的给萧君阙倒了一杯茶,倒茶的时候指尖轻轻叩了两下甜白瓷的茶壶的茶盖,听着清脆,却声声凿在了那个人的心上。

第149章 暗香远(17)

    丹云隐仔细的看着那茶杯被填满,脸色越来越冷,这驿站倒是真的会做事,这一个小小的茶壶都是甜白瓷的,倒是不愧了太子的身份。

    那人还待狡辩,萧君阙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了,萧君阙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想来为你主子做事不容易,你主子费尽心机安排这么些也不容易。只是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得没得到消息,到底是不是如何急的团团转,会不会踏破了知婉宫的门,也不知道,这事能不能成呢。”

    一个暗卫进来,指尖还捏着一个信卷,道:“截下来了,主子。”

    丹云隐轻轻的笑了一声:“看来是不会知道了。”

    那人的脸色瞬间灰白,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怎么可能,我早就传了信出去········”

    “要不怎么说难呢?说你真是屈才了呢?这拦下你新送出去的容易,追回来之前的可难,可到底还不是老天爷不眷顾你们,这做亏心事的到底还是做亏心事,不会得到什么照拂,可怜那鸽子不过遇了逆着的劲风好不容易飞了一里地出去,就被活生生的射下来了,连着你的信笺也就传不出去了。要不要认认,也好好看看是不是说不准,是冤枉了你?这可不是你的,是别人的信鸽别人的信?”丹云隐声音懒懒的,自己也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啧,这茶叶倒是也是极好的,喝起来比那上好的雨前龙井还好些,这些人办事倒是真的极尽风范,不没了颜面,又置这江南水患流离失所的百姓于何处何地呢?

    “怕是不会说些什么了。”萧君阙似是在和丹云隐说话一般,又抿了口茶:“去把准备这些东西的人给孤找出来,和这人一并关着,关好了,看住了,不准自尽。”

    暗卫把这贼眉鼠眼的人拉了下去,那人眼神怨毒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只是被暗卫直接点了哑穴,直接拖了下去省的有碍观瞻。

    丹云隐叹了一口气道:“恐怕这回回了玉京后,不会安生。说不准朝廷的风云也就要变了。”

    “变?变倒是不会变,只不过孤这些时间都不在朝廷之中,恐怕有心人···········”萧君阙眼神暗了暗,熟知这有心人指的是谁?说不准是皇上,说不准是萧君林,说不准或是其他的人,“此事还是得速战速决,早些回去总是好的。不过不会安生倒是真,恐怕回去,事情还多着呢。”萧君阙意味深长的弹了两下甜白瓷的茶壶,茶壶在午间的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一闪一闪的倒是亮眼。

    --

    这日半夜,丹云隐睡得不大安稳,总觉着心中隐隐约约的有种不详的预感,丹云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萧君阙自然也是不能睡得不动如山,果然不一会萧君阙就睁开了眼睛一把搂过丹云隐,道:“这是做什么呢?翻来覆去的,可是烙馅饼呢?”

    “可不敢。那可不是热油锅了。”丹云隐睁着一双晶晶亮如同星子的眼睛看着萧君阙,哪怕是熄了烛火光线暗淡,借着些微月光反倒是相得益彰的好看,“只是总觉得心中堵得慌,也闷得慌,总是睡不着,这才翻来覆去的,倒是扰着阿阙了。”

    萧君阙勾了勾嘴唇,笑的十分好看,一时间竟然让丹云隐都看恍了神——萧君阙生的好看,说是举世无双也不为过,身上的气质偏偏还不是那些什么君子典雅,而近来成婚之后倒是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成熟,也越来越像前世的萧君阙那般,只是没有眼底的阴鸷和嗜血,倒是看着温和了不少,只是仍旧难掩桀骜和俊美妖娆之气。

    “有什么翻来覆去的,且安心睡着,若是精神不济,明日怕就是只能留着驿站里面了,到时候闷的慌,可别怪孤不带你出去。”萧君阙一本正经道。

    丹云隐撇了撇嘴,作势就要转身过去,被萧君阙牢牢揽住,“怎么,这是不高兴了,耍小性子了?”

    丹云隐道:“都说了不敢。”丹云隐深吸了一口气,复而颇重的叹了一口气:“只是真的心下焦躁难安,心烧得慌。”

    “明日叫何渚来给你看看。”萧君阙揽着丹云隐,用下巴摩挲了两下丹云隐的脸,“乖些,现在先休息着,这么大晚折腾来何渚倒是不怕别的,你自己个儿这一个下半宿就别想睡着了,到底晚间还是睡觉的时候,就算是明个儿白天补足了,不伤身子,也觉得哪里不舒服的不是。”

    丹云隐沉默的点了点头,半晌道:“不必让何太医来了,倒是可能今天晚上用膳用闷着了,江南多甜味的菜,实在不太合我的口味,只是饿的慌,唯一多用了几口那红焖猪蹄,反倒是可能吃着闷着了。”丹云隐叹了口气:“这江南水患如此,百姓罹难,反倒是我们吃的东西竟然这般丰盛,委实心中难安·········”

    “多用了几口?可别以为孤不知道,你午间加的那顿饭不过是多用了几口锦冬做的冬笋鲜菇干贝汤,多夹的还是那些个清淡的清炖金针,你晚间又用了些什么?不过是多用了两勺那猪蹄里炖的豆子,也叫多用了些实打实抗饿的?你今日胃口可不算好,若是口味不合的话,自然是让锦冬给你准备好一切,省的你自己这般难受。”

    萧君阙还待说明日还是请何渚来看看,哪想着急忙慌的敲门声倒是打断了二人的对话。这敲门声极其急促而鲁莽,萧君阙皱着眉头道:“没有规矩,太子妃尚在,作何这般着急?”

    外头竟然是萧君阙的另外一个身边伺候的太监李公公,于宝留在了宫里料理,李福倒也是发福的身材,此刻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又·············又又又决堤了!”李福这一句是磕磕巴巴的总算是说完了,揩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萧君阙和丹云隐一股脑的坐起来,丹云隐皱着眉头道:“怎会如此?”

第150章 暗香远(18)

    “难怪心慌·············”丹云隐喃喃道,也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幸,此刻的话题被打断了。她倒是真的不能让何渚来看,她肚子里揣着个孩子,要是被发现了还得了?这事还是之前那般,无论怎样都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要何渚知道了,无论是她再怎么巧舌如簧都没有理由瞒得住萧君阙,也没有理由无缘无故丢了这个孩子。今日午间和下午倒是事情颇多,反倒是让她忙的忘记了这件事情。

    丹云隐不察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抿了抿唇,起身下床准备拿着衣物穿着,萧君阙也动作迅速的穿了衣服,看着丹云隐的样子道:“你别去了,既是胸闷不舒服,留在这里还是休息一下。”

    “如此大的事情我怎能不陪着你去呢?”丹云隐匆匆忙忙穿好衣服,拿过披风披好,神色凝重道:“分明没有下什么雨,怎么好端端的这河坝却又决堤了?难不成这河坝是豆腐做的,又是怎么决堤的?”

    萧君阙神色凛冽:“怕就是豆腐渣滓做的,这些年来,安林南没少贪着,这河坝估计也是动都没有动过。”

    “还是快走吧。”丹云隐穿好了鞋子,皱了皱眉头唤道:“锦冬,去给太子多添个鞋垫来。”

    丹云隐抬头对萧君阙道:“莫着了凉,你若是着了凉,才要耽误大事。”

    萧君阙道:“还是给你添个,你凉着才是不好,才是最让孤担心。”

    ------

    待到了河坝上,这触目惊心的景象,让人不得不为之动容。何况萧君阙和丹云隐都不是铁石心肠之辈,萧君阙慢慢攥紧了拳头,神情越来越冷,眼神凛冽的像三九寒冬,隐约泛着猩红:“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只是此人非圣非贤,却将百姓置于何地?如此触目惊心,真该让他亲眼看看,将他的头悬挂于城墙之上祭天,都怕脏了天眼。”此人意指何人,自然是安林南背后的人。安林南敢贪赃枉法,可是江南历朝历代都有水患之忧虑焦灼,他不敢不修筑堤坝,前朝决堤后也不是没有查出来贪官污吏,那下场如何历历在目,前车之鉴简直鲜血淋漓,看着这水坝的样子,岂不是从来没有加固过?起码从安林南上任的这近几年,是决计没有加固的,若是加固了,断断不会这样好端端就又决堤一次,如此脆弱不堪,究其背后原因,安林南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不要命,那就只能是背后之人的支持鼓舞了。那这把百姓置于何地,将人命罔顾,这万里哀嚎,这残局悲鸣,哪一个不是泣血之鸣,哪一个不是触目惊心?而所求为何?细想想真是可怕极了。

    丹云隐安抚的拍了拍萧君阙的手道:“回玉京之后此事必定是要追究到底的,参与了的一个都逃不掉,别想要抵赖掉这么多人命这么多鲜血,他们不仁,就算是老天不惩戒了他们,回去之后自然有阿阙替天行道,将他们绳之以法,如此罔顾人命,实在是罪该万死,享尽天下之所养,却如此昏聩的回天下之百姓,殊不知朝堂庙堂之事,于无辜百姓何干?还是处理好眼下事,救救这些无辜之人罢。”

    丹云隐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这满目荒凉,这没脚跟的水,透着春意的寒凉,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锦冬也是跟着来的,心中早就急的不行,又不能明说——就算是丹云隐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是显足这般无疑是伤着自己的身子,日后若是想好可是太难了,锦冬连忙道:“奴婢带了高木屐过来,太子妃换个高木屐吧,若是着了凉可该如何是好?太子妃本来就不能受了寒意,等真要是发作了上吐下泻,反倒是添了麻烦了。”

    无疑后面这一句话是对着萧君阙说的,虽然知道萧君阙并不在意这种事情,可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总不能显得丹云隐过于娇贵不同寻常不是?故而锦冬甚至都没有提让萧君阙换上高木屐。

    果然萧君阙点头道:“还不快给太子妃换上,太子妃万万不能受凉。孤便不用了。”

    丹云隐环视了一圈,忍不住道:“眼下要紧的是解决这仍在决堤的水,若是再不控制住,恐怕又要重复前几日的境况了。”

    只是这该如何做呢?实在是太难了,那汹涌的水从源头源源不断的流出来,没有人敢靠近最接近河岸的地方。

    萧君阙略一沉思,镇定道:“孤去。”

    “不行!”

    丹云隐和陈玄和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的。丹云隐意外的看了一眼陈玄和,只见陈玄和也是刚刚来,神色匆匆,气喘吁吁,言辞恳切道:“太子殿下,为民长远的想,您决不能去,若是您有半分意外·············这水来的凶险,就算您··········也决不能冒险。”

    丹云隐也点头道:“若是不去那最里面还好,你若是想去最里面的话,我跟你一起去。”

    萧君阙看着丹云隐认真的神情,沉声道:“你听话些。”萧君阙又转向陈玄和:“孤此来就是为治理水患,为还百姓一个家园,眼下这般若是孤自己都不肯去都不能了解里面的情况形势,岂不是没有出路了?”

    陈玄和咬牙道:“草民和您一起去。太子殿下为民无私之心,草民感愧,为刚刚的说法惭愧。”

    “萧君阙!”这是丹云隐这一世认识萧君阙来,第一次这么大声的认真的称呼萧君阙的全名,萧君阙诧异的回头,看着丹云隐眼里的怒火和坚定,丹云隐执着道:“你要是去我便去,哪有你自己去的道理?此次前来我既然是跟着来了,你还想甩掉我不成?”

    萧君阙的眼神很温柔,声音像是让人沉溺的蜜糖一样:“好,隐儿一起去,隐儿乖··············”

    只是丹云隐没有看见萧君阙那一闪而过的手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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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凰录介绍:
玉京人都知道,丹府的嫡女最不受待见。
前世所托非人,害至亲,作嫁衣;最后换的是城楼十里战火绵延,饮恨长逝。
等丹云隐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
“???”
这个太子殿下好像看我非常顺眼。
七窍玲珑,堪折风骨,步步为营,请君入瓮。
只是,你看那天上的星火,哪有一颗,愿与逆旅者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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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差萌太子殿下x重生黑心包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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