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灯火明(11)
丹云隐应道,然后带着锦冬和应秀走了。
到了严氏现在住的地方,丹云隐看了一眼陈设。其实也不算破旧了,反倒是地方偏僻了些,可这样不也是蛮方便什么在暗处里进行吗?瞧着老夫人刚刚说的话,必然严氏在府中恐怕还是有丹甫阁的照料。其实丹云隐早就想过了丹甫阁不会放下严氏的,定然会想办法接济接济严氏。
丹云隐慢条斯理的走进门,推开门看见严氏正坐在椅子上刺绣,这时正在穿针,桌子上一团团的线,五颜六色的看着很是好看,严氏正认真的找着针孔,绿质的伤好了,此刻正在替严氏筛选线色。
今日外头的天好,阳光虽然稀薄但是却是冬日里难得的足亮,光慢慢的拉长了丹云隐的影子,丹云隐笑道,声音冷酷:“别来无恙啊,严氏。”
严氏手上的动作僵硬掉了,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手疯狂的抖着,针直勾勾的掉在了腿上。绿质赶忙找起了那根针,冬日衣服这么厚,若是找不到一不小心裹进衣服里刺着人了可如何是好。丹云隐慢慢的走进来,命应秀在外面院门口守着,让锦冬跟着进来,锦冬关了门,恭恭敬敬的站在丹云隐身后。
“大胆,见了太子妃还不行礼?!”锦冬忽然发难。
正在忙着捡针的绿质连忙扑通一声跪下,屋里光线采光不大好,所以绿质找了半天没找到,绿质对丹云隐的恐惧几乎刻进了心里,那血肉模糊的记忆永远不曾磨灭半分,本来刚刚就是强撑着想着快替严氏找出来,丹甫阁下了死命令,若是严氏有半分不好的,让她个做奴婢的加倍承受,绿质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克服了对丹云隐声音的恐惧,这会子跪在地上磕头瑟瑟发抖,抖若筛糠。
丹云隐淡淡开口道:“几月不见,想不到你还瘸了?”
严氏连忙跪下,一起身跪下那针却直直的扎了自己的膝盖——哪怕衣服这么厚实,都遮不住那根针。严氏跪不住,身形一栽。丹云隐回头给了锦冬一个眼神,锦冬上前就按住了严氏,让严氏不得不跪的规规矩矩的。绿质硬着头皮开口道:“··········太子妃,刚刚主子身上掉了跟针,想必刚刚是扎到了·······”
丹云隐漫不经心的开口道:“那就扎着吧。见了本宫不行礼磨磨蹭蹭的,是该罚,既然天意已经替本宫罚了,那本宫也就不做什么了,跪着回完本宫的话,也就罢了。”
严氏死死的看着丹云隐,眼里都是压不住的仇恨:“···········你········太子妃已经害死了我的孩儿,难道还要这般磋磨于我吗?我的孩儿已经丧命,我也住在了这破落地方,我都这般了,太子妃还不满意吗?!太子妃就这般容不下我吗?太子妃午夜梦回之时,难道没有看见我的孩儿,难道·········”
“啪——”
丹云隐居高临下,硬生生掐着严氏的下巴逼着严氏抬起头来,一个巴掌就是扇在了严氏的脸上,“这一巴掌是罚你尊卑不分敢跟本宫如此说话。”
丹云隐又反手给了严氏一个巴掌,冷笑道:“这一巴掌是罚你口不择言是非黑白不明。”丹云隐笑的宛如一个恶魔:“是谁告诉你,本宫害了你的孩儿?本宫是除了孽障,除的是祸乱纲纪的孽障,奉的是皇命,你个贱妇也敢颠倒是非,也敢非议于本宫?”
严氏整个人都在发抖,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哪怕是腿上针刺的生痛也顾不上了,也顾不上刚刚还保持的一丝理智了,几乎崩溃的谩骂道:“你个贱人,若不是你成了太子妃,若不是你勾引太子,我的孩儿怎会没?若是我的灵儿成了太子妃,你个贱人早就死了!你和你那个贱命的娘都是一样,破烂极了!一时得势还来这耀武扬威,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扒了你的皮拿你的命给我的孩儿陪葬!!!!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严氏的眸子通红,看起来形似疯癫。
“哟,可惜本宫也没想一见你就这般剑拔弩张的。”丹云隐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既然你这般疯魔,锦冬,掌嘴,掌到她清醒了,知道怎么和本宫说话了再说。”
绿质连忙往前跪爬了两步哭着道:“太子妃饶命啊太子妃,自打主子没了孩子之后,身子就不好,神智也经常不清,您若是这般打她,是要了她的命啊!”
“那就看看能不能要了她的命吧。”丹云隐漫不经心的看了绿质一眼:“听这口气,若是本宫不是这个太子妃,恐怕早就没命了?本宫还留了你和你那女儿一条命,难道还不够仁慈吗?扒了本宫的皮?呵,就这一句话,本宫就能将你先送进地狱里尝尝滋味儿,说不得还能送上你的族人和你那个女儿陪你,你意下如何?”
锦冬的巴掌甩的也是狠,一声声听着极其清脆。
严氏喊的撕心裂肺:“你敢贱人!!!!”
丹云隐撇撇嘴,没有再回话,绿质还在苦苦的哀求,直到严氏说不出话来,直到严氏脸肿的老高再也喊不出来什么狠话来。
丹云隐慢慢蹲下身子,看着严氏,注视着严氏的眼睛,严氏看着浑身如同触电一般,一下子勾起来了那日的回忆,下身流出来的血,剧痛的小腹,失去的孩子,恶魔一般的丹云隐,那毫无感情漆黑如墨泛着点点猩红的眼眸········看着严氏的样子丹云隐慢慢道:“本宫来,其实还是有一事要问你。”
严氏闭上眼睛,死死的摇头,嗓子沁出了血,似乎还想要谩骂些什么,又似乎恐惧极了回想起来了什么恐怖的梦魇,丹云隐却没有想得到严氏允许的意思,只是自顾自的慢慢开口。
“你说,你和你那个好女儿,只能活一个,你选谁呢?”丹云隐声音十分轻,却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如同恶魔的低语。
第122章 灯火明(12)
严氏嘶吼:“贱人!胡说什么,我的灵儿自然会活的长久,我也会活的长久,我们母女要睁大眼睛看着你,看着你是怎么死的!死的只会是你!!就凭你,你也配和本夫人说话,来人,来人啊!把她给我拖出去行家法,哈哈哈哈哈,把她给我拖出去!来人啊!听不见吗!听不懂本夫人说话吗?赶明个儿本夫人回禀了相爷,要你们这些狗奴才一个都不得好死!!!”严氏大睁着眼睛咆哮着,说完又状似疯魔的癫狂的笑了两声,整个人看起来丑极了,哪有半分当年美人的样子,嗓子喊得沙哑了,脸也肿起来了。
“只有你和宁氏那个贱人才会死!没看见老天已经收了宁氏那个贱人吗?!哈哈哈哈哈,春桃宴暴毙啊!多会挑日子啊?!这不是老天有眼是什么?是宁氏活该,是宁氏············”严氏魔怔一样的话是被丹云隐打断的,丹云隐端起来桌子上的茶水,揭开茶壶的盖子直接就是兜头一壶水泼在了严氏脸上。
这水虽说不是刚出了炉子的滚烫的沸水,但也才凉了不一会,严氏这里不好明目张胆的关着冷屋还燃足炭火,所以脸上冰凉,这一壶水下去严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比火烧还要疼痛难忍。严氏哆哆嗦嗦道:“你敢泼我!贱人,我说的哪里不对,宁氏那个贱人不是天收的?·········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严氏尖叫一声冷不丁的就站起来,膝盖上扎的针剧痛,踉跄了两把,扑过去就要拿着丹云隐手上的自己绣的东西。
丹云隐淡淡道:“掌嘴。”
锦冬得令,一把狠狠拽过瘦了不少的严氏,严氏站不稳被掼在地上,锦冬毫不留情的按住严氏,另一只手得空了就开始抽严氏的脸。只不过严氏跟疯了一样,一只手有些按不住,锦冬有些力不从心,也不知道严氏到底是发了什么疯了,好像拼了命一样。
“绣的真仔细。”丹云隐叹了一声,然后拿过桌子上的剪刀,一刀一刀的慢慢将那绣的精致的荷花花瓣戳烂,一点点的在严氏面前将严氏绣了一个月的衣服剪成了碎片。“只是可惜了。”丹云隐似是可怜一般,怜悯的看了一眼严氏,将碎布条子扔下,那些布条子洋洋洒洒的从严氏的眼前落下,落在地上,严氏跟发了疯一样终于挣开了锦冬,锦冬低下头一看自己的手,好家伙,给严氏掐出来了个紫血印子,严氏是真的拼了命的挣扎了,严氏爬过去,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膝盖还在痛,痛哭流涕,呜呜着捧着那些碎布条子开始哭,绿质连忙跪爬过去要安慰严氏什么却被严氏狠狠推开,严氏疯了一样在地上疯狂的划拉起那些碎布条子,似是渴望将它们都聚拢到一起,严氏哀嚎着捧起那些碎布条子,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像捧了个孩子。
“作这般样子,又有什么用呢?”丹云隐轻轻掸了掸手上的线条,那些线条轻飘飘的落下,宛如丹云隐轻飘飘的话,重重的砸在严氏的心上:“你看看你多没用,只是嘴上叫的厉害,别说你的孩子,你连这一块绣布都护不住啊。”
“你瞧瞧你这幅疯妇的模样,说出去你是哪个乡野村里的疯婆子人都得信个十成十的,你也配还在丹府里待着?”
“就和你护不住你的孩子一样,你今日连这块破布都护不住,本宫猜猜,你把这块破布当成你死去的孩子的祭衣了?不过可惜,未见天日的,你绣了也是无用功,徒添伤怀罢了,而若是绣给你那还未出生的外孙,你猜猜,他能不能见到这天日,看看外面天光?”丹云隐的语调很平稳,在严氏听来却恍如炸雷,丹云隐轻轻笑了一声。“去了又如何?留在这人世间受苦吗?娘亲算是解脱,而你们不还是在这挣扎吗?这几个月好过吗?问问你那个女儿,被人当皮球踢去了另一个皇子的府上下贱的勾引得来现在的位置,好过吗?”
严氏渐渐有些喘不过来气来,又能喘过气来,只是一直嘶嘶的呼和着,十分大力的呼气吸气,布条也捧不稳了,捂着自己的心口。
“不过也是好过的吧。毕竟她随了你的老路,你们母女一心一路的,倒是也算是个伴儿。”丹云隐漫不经心的继续道:“想来这个中滋味儿你是最清楚的了,倒是本宫想没到。论起来下贱的勾引,你可不是一把好手,好到本宫佩服,好到本宫不得不高看你一眼啊。”
严氏捧着自己的心口,觉得自己眼前发黑,恨道:“你这个贱人,我真后悔,我真后悔没有杀了你,我真后悔没有早杀了你们母女,贱人··········”
“行了,不必撂这些狠话了。跟本宫装疯呢,本宫也看过了,腻歪了,不想再看了。”丹云隐掸了掸袖子,似乎是十分厌恶的样子,拿出帕子擦了擦手,随即把帕子递给锦冬,示意锦冬过会扔掉,“回答本宫的问题,你和你那个好女儿,活哪个?”
“你个贱人,不得好死!!!!!!你才会死,你才会遭天谴,你才会遭雷劈!!!老天爷迟早也收了你去,迟早!!”
“行了,本宫知道了。活你是吧?”丹云隐轻轻的笑着,转身就要走。
“贱人!!你想做什么冲着我来,你少对着灵儿下手!!我的灵儿还那么年轻,你就算是要弄死我,我的灵儿有朝一日也会弄死你的贱人!!!你这个毒妇,贱人!!!!”严氏说完最后一句话一口气上不来哽在喉头里,竟然脸色刷白的活生生栽歪到了地上,不省人事。
“啧。”丹云隐漫不经心的道:“还不去请个大夫,可别被本宫气死,给本宫添脏。”本宫还等着看呢,等着看到时候到底母女两个谁能舍下谁,究竟是丹云灵会自私到什么地步呢?
第123章 灯火明(13)
丹云隐唇边绽开了一个小小的梨涡,推门走了。
严氏将丹云灵视作眼珠子,只是丹云灵又是怎么想严氏的呢?丹云隐心中冷笑,那就不知道了,且看着吧。
丹云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可是真的要开春了吧,虽说还有些春寒料峭,但是总觉着天空上晴朗的好看,丹云隐笑着带着应秀和锦冬去前院了。
丹云隐看着经过的洒扫奴婢,扫了一眼,“沦落到这了?”
绿浓看见了丹云隐,连忙下跪道:“奴婢参见太子妃。”
“起来吧。”丹云隐淡声道。
丹云隐没有刻意安排绿浓的下场去处,只是给老夫人托了个口信留绿浓一命在丹府里,还没到绿浓彻底该死的时候。今日回了丹府,想必绿浓的旧伤也都养好了,丹云隐淡淡道:“想来这几个月你身子养的也好了,难得本宫回丹府一趟,怎的还不得带点什么回去。三皇子侧妃有孕在身,想来也是一直贴身伺候的奴婢才是最合心意最贴心的,想她那个奴婢竟然推她入了冬日的湖里,也是可怜。赶明个儿,本宫会差人送你去三皇子侧妃那的,今个把东西收拾好了吧。”
丹云隐说这些话行云流水没有给绿浓留半分回应的时间,就转身走了。绿浓错愕的站在原地,然后浑身开始颤抖,连忙就要扑到丹云隐脚边:“太子妃,您不能这样啊!奴婢·······”绿浓替您办事四个字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丹云隐回头冷冷的看了一眼绿浓,那眼神如同淬了毒一般:“功过相抵也要看什么功什么过,什么时候抵消了,本宫什么时候给你个恩让你回家伺候你娘,看顾你弟弟。”
丹云隐最后说的极具威胁性,绿浓傻傻的站在原地,虽然做个洒扫婢女,最低等也最累,可是到底还是在丹府里,那日的事禁止在丹府里再传,所以绿浓过的倒也不是凄惨,只是个正常奴才的日子罢了。可是丹云隐,现在是要把她往火盆里推啊!绿浓简直牙齿打颤,本来这几个月丹云隐没有发作,便以为她替丹云隐办这一件事丹云隐已经放过她了,只是怎么想到竟然还在这里等着,还拿她的家人威胁她!丹云隐就不怕···········是了,丹云隐怕什么,怕她跟丹云灵说真相,怕她告发丹云隐?!她怎么告发如何告发,自己说话颠三倒四不说去哪里寻证据?!绿浓只觉得前路一片迷茫,又想起了那段动辄挨毒打的日子,丹云隐已经走远了。
一晃眼就到了午膳的时间,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的给丹云隐夹菜,一会是一筷子糖醋里脊,一会又是一筷子灯影牛肉,一会又是一筷子炸的金黄酥脆的‘金玉良缘’,眼见着丹云隐的盘里都快要隆起个小山了。
丹云隐连忙道:“祖母快用罢,孙儿自己夹,可是够多了。”
老夫人笑道:“那你自己夹吧,祖母原还怕你进宫之后吃东西刁,没想倒反倒是养的面色粉白。”
“老夫人此言可差矣,那皇宫是什么地方呀?那可是全天下之养的地方,那好东西一箩筐一箩筐的,你瞧咱们隐丫头这不过是回一趟家,那带的东西可都是一品名品!那随便三两件拿出去都是不可多得的,那皇宫什么好东西没有啊,那补品都得是一流上好的,食材也得是最好的,可不养的我们隐丫头更面色粉白更好看了,那御厨一流的手艺,可不是让人香的能多用几碗饭,就是我们隐丫头瞧着还是身量纤纤,我这倒是有个厨子,要不隐丫头拿回去,”二房夫人掩着嘴,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一下,笑道:“再者我们隐丫头这般和太子殿下恩爱,那将来以后可就是全天下最········”
老夫人有些生气:“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丹云隐看了一眼二房夫人,淡淡道:“祸从口出,慎言。”
二房夫人的面色有些僵硬,三房夫人窃笑了一下,嘲讽的看了一眼二房夫人,二房夫人讪讪的不敢再说话,三房夫人一看这架势这就是无论老夫人还是丹云隐都不想听她们都叭叭叨叨一句话一个字,只想安静的用膳享受天伦之乐,三房夫人心里千回百转,最终决定还是不讨这个嫌不开口了,日后来日方长,何苦像二房夫人这样肚子里揣不住话又猴急的,拍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惹得人家不痛快,一看老夫人的眼光里都快有寒刀子了,不住的刮二房夫人,瞧着二房夫人那面红耳赤的样子吧,真是丢人。三房夫人撇撇嘴,决定不开口,只是闷头吃饭。
丹云隐又夹了一口金玉良缘,这菜名字听着喜庆,是炸的金黄酥脆的玉米浆裹的苹果烙,丹云隐很是喜欢,三房夫人见状眼疾手快的夹了一筷子金玉良缘给丹云隐,笑着道:“隐丫头喜欢吃这个呢!这个兆头好,三婶婶也沾沾你的福气。”丹云隐看了一眼三房夫人没有开口,但是也没有拒绝三房夫人夹过来的金玉良缘,任凭三房夫人放在了盘子里,只是丹云隐却没有动筷子要夹的意思,只是吃了自己夹的一口菜。
二房夫人声音有些尖锐的嘲弄道:“你也不看看,这可是太子妃,不用公筷,教太子妃吃你的口水吗?真是········”
老夫人又狠狠瞪了一眼二房夫人,二房夫人讪讪的闭了嘴。
丹云隐开口问三房夫人道:“本宫听说,玉隽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丹玉隽本来正在吃饭,闻言面上一羞。
三房夫人喜上眉梢:“可不是,难为太子妃还记得。”二房夫人一见这架势心中就啐了一口,呸,她的女儿也该到了出嫁的年纪了,又被抢先了,二房夫人又想开口,只是老夫人寒气森森的看着她,二房夫人实在不敢说话。
丹云隐笑道:“本宫倒是记得玉隽机灵懂事,本宫会帮衬帮衬看看的。”
第124章 灯火明(14)
三房夫人喜不自胜,连忙想行个礼谢谢丹云隐,却被丹云隐摆手拒绝了,只道:“用膳吧。”
这一顿饭就这么结束了,丹云隐和老夫人又絮絮叨叨聊了一个下午,等到晚间萧君阙下朝了亲自来接了丹云隐。二房三房和老夫人都在门口送着,二房夫人身后冒出来了个女孩,那女孩看着和二房夫人长了一张算计精明的脸,不过也算是个小美人胚子,丹玉姮痴痴的看着萧君阙,一时有些失了仪态。萧君阙感受到有人在直勾勾的看着,冷冷的扫视了一下,丹玉姮吓的一个哆嗦,躲回了二房夫人身后。
萧君阙将手炉放在了丹云隐的手上,揽过丹云隐替丹云隐掀开马车的帘子,一同回去了。等今个散了,都回房了之后,二房夫人还是在房中气的不轻。
丹玉姮痴痴的捧着下巴,问二房夫人道:“娘,你说太子殿下为何这般俊美无铸?他真是我看过最俊朗的男子了。”
二房夫人瞪了一眼丹玉姮:“想都别想,你看见你嫡姐那个样了吗?娘别的分不清,但是分的清她是个什么狠角色!以前真是小看她了,看着浑浑度日没什么本事的,哪想竟然是这般毒辣心肠?我可告诉你,小丫头少想不该想的,你看看严氏那个样子,曾经多风光,你看现在怎么着了!被关在冷屋里,今天还听奴婢说丹云隐去教训了她一顿呢!这么个狠角色,你个小丫头片子不得被吃的渣滓都不剩!天底下好男儿多了·········哼,你看今日三房李氏那个贱妇,娘偏要替你争个比丹玉隽的郎君好的!”
丹玉姮道:“席间丹云隐不是说了要替丹玉隽物色吗?”丹玉姮一脸不高兴,但也知道二房夫人说的是对的,那一眼冰冷的样子,看到她也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冰冷,虽然俊美虽然吸引她,只是她却怕直接被冰锥子两下戳穿喉咙了。
“那有什么,物色了还不一定能成呢,看看那丹玉隽哪有我儿好看·······”
母女两人说着体己话,说了一会便要歇下了,丹玉姮也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头。只是丹玉姮小女儿心思一角还是在翻腾,那般丰神俊朗长身玉立的太子殿下,若是护着的是她不是丹云隐·····丹玉姮狠狠甩了甩头,不能再想了,丹玉姮想想严氏的那个样子,还有那日老夫人执行家法时的丹云灵,再想想妄图勾引萧君阙结果········的丹云灵,丹玉姮噤若寒蝉,决定将这份心思封存起来,再也不想。
--
知婉宫。
安妃面色难看的坐在贵妃榻上,简直就是坐立难安,然后问莹儿道:“你确定林儿真的说今个有要事要找本宫?”
莹儿道:“是的········娘娘,要不要········奴婢去告诉三皇子,您病了?”
安妃闻言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就听见脚步声走近,萧君林进来走到了安妃面前,看了一眼莹儿,眼里满是警告:“怎么,母妃什么时候病了,儿臣怎么不知道?”
安妃一听萧君林说了儿臣二字就心下一凉,多半是萧君林知道了什么,平日里二人母子之间都直接称儿子的,今日这点疏离,安妃不敢再多想,勉强镇定笑道:“不过是突然咳了两下罢了,莹儿这丫头心细,以为本宫身子不舒服,这春要到了,春寒料峭的,林儿也得多穿些,若是着凉就不好了。本宫还差莹儿给灵丫头多裁了几件衣裳,她肚子大的快,换衣裳也得换的快了。”
萧君林冷笑一声:“母妃还知道灵丫头,还知道灵儿肚子里怀着儿臣的孩子呢?”
安妃头皮发麻,咬了咬牙,忽然抬头道:“你何时这般和本宫说过话?就因为一个丹云灵,竟然要你我母子疏离?前些日子丹云灵给你吹一些枕头风本宫睁只眼闭只眼就当不知道了,你跟本宫说本宫睁只眼闭只眼当自己瞎了聋了也就算了,本宫就睁只眼闭只眼当自己傻了不知道看不明白了,如今你竟然还要摆在明面上说,来责问你的母妃吗?!咳咳········”安妃越说越气,越觉着自己委屈,说急了竟然还呛到了,忍不住咳了几声,咳得肺腑疼。
萧君林定定的看着安妃:“儿臣从未想过和母妃疏离!只是儿臣也不知道母妃什么时候这般心狠手辣,儿臣素知母妃心性果决,可儿臣没想到母妃就连自己的外孙都能下得去手!那冬日里掉进湖里,那是什么样的磋磨!莫说怀着孩子,就是没有孩子下去走一遭,回来都不一定会如何!若不是儿臣想到香菱,若不是儿臣看见这结果,儿臣真的是不愿意相信母妃竟然就是幕后之人!”萧君林顿了顿,继续道:“母妃刚刚是说清楚了吗,就因为灵儿吹了两句枕头风?灵儿妇人怀孕心性难免焦虑,和儿臣说了一些不过也是希望儿臣和母妃说上一两句,她能过的轻快一点,怎的到母妃眼里就是她给儿臣吹枕头风,要离间生疏你我母子?”
萧君林也是越说越气。
安妃咳得更加厉害了,哆哆嗦嗦的指着萧君林,半晌说不出来话。莹儿扑通一声跪下来哭道:“三皇子莫怪,是奴婢挑唆,是奴婢的错,若不是奴婢提及给侧妃一个教训让她知道何为尊卑娘娘也不会这般,都是奴婢的错,若不是奴婢········三皇子要罚就罚奴婢,千万莫怪娘娘,千万莫要生分了母子之情啊!”
“你有几个脑袋够本皇子砍?!”萧君林怒道。
看着忠心耿耿的莹儿,安妃更是气的脸色青白,指着萧君林道:“一个婢女都尚且比你一个儿子衷心,本宫就是让你来气本宫的吗?”
看着安妃的面色,萧君林终是还是崩不住气了,连忙拍了拍安妃的背,安妃一把掼开了萧君林的手,转过头不愿看萧君林。
第125章 灯火明(15)
莹儿跪爬过来心疼的道:“娘娘莫气坏了身子,娘娘要保重身子啊。”莹儿哭着道:“三皇子可知道,娘娘最是要强,怎能忍受一个侧妃对您说了两句话您就过来提点上娘娘了呢?娘娘怎么能容忍一个侧妃爬到了头上,怎么能容忍您一个劲的冲着侧妃说话呀!娘娘爱子心切也是情有可原,再者娘娘也是觉着这丹氏云灵本来就被说是不详之女,不想让您沾了晦气啊!”
萧君林听了慢慢哑了火,替安妃拍着背,安妃眼泪掉了下来,抽抽鼻子道:“本宫真是没想到,这个儿子养的,倒是给丹云灵养的了不成,呵,真是。”安妃倔强的别过头去,不看不理萧君林一眼。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灵儿现在也没事,儿子知道母妃也是担心儿子,只是儿子难免心焦,母妃在儿臣身边安插了香菱,儿子绝无二话的,只是母妃也要理解儿子,儿子也是宝贝这个孩子,儿子说话失了分寸,请母妃宽宥。”萧君林语气软了下来,跪下请着安妃的原谅。
安妃心中心念电转,伤心是真的,只是不好再继续说下去了,她有的是机会收拾丹云灵,本来她也是心疼丹云灵肚子里的孩子,对丹云灵这个人实在是前段时间的那个举动就不能容忍,等丹云灵孩子呱呱坠地,她就直接弄死丹云灵,眼不见为净,眼下要紧的事是抓紧将这件事情糊弄过去,莫让这件事伤了母子的情分,安妃也是顺着台阶就下。
“本宫又岂是怪你。只是恰逢那时丹云隐在旁边,香菱约莫也是昏了头,本宫只想着灵丫头跌一下应当不要紧,哪想香菱那个没轻重的定是慌了,用力狠了,也没想到那地上都是热汤,如此巧合,灵丫头才摔了下去。本宫何尝不心疼孩子呢?本宫如何不明白那寒水里走一遭是如何可怕········”安妃又掉了两滴眼泪,萧君林沉默着。
母子二人都十分识趣的没有提鞋子花纹的事情,这种小细节,不过是巧合罢了,就让这个小细节随着风去罢,若是再追究下去,伤人伤己,还毫无意义。萧君林妥协了,低眉顺眼道:“儿子知错,日后定然不会让丹云灵再越矩,也绝不会再伤母妃的心。”
安妃抽抽搭搭道:“好儿子,母妃以后也决计不会这样了,母妃做错了,母妃日后会更关切灵丫头的,好孩子,快起来。”安妃又道:“只有你我母子一心是真的,你是母妃最宝贝的人,你我母子荣辱一体,母妃怎么会害自己的孩子呢?”
萧君林点头,示意莹儿替安妃擦擦眼泪,母子二人跳过这个话题说了会体己话,萧君林也就回孤去了。
安妃抽了抽鼻子,看着送萧君林走的莹儿回来了,缓缓阴沉道:“这个丹云灵,真是个祸害。现在还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这萧君渝忒不是个东西,竟然把这么个祸害给林儿送来了。”
第126章 灯火明(16)
莹儿劝道:“那萧君渝也是讨好的心思,知道三皇子殿下曾经夸赞过丹云灵的美貌,娘娘大可宽心,收拾丹云灵太容易了,娘娘若看她不顺眼,等孩子一落地就········”
安妃沉沉的点了点头,今日的事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一晃眼又过一个月,江南的水患,还是来了。来势汹汹,也并未迟到,也并未早来,就是记忆里那个节点,丹云隐勾了勾唇。果不其然,朝野四惊,萧君阙一下朝回来就对丹云隐道:“孤约莫是得去一趟江南了。”眼底难掩忧心忡忡。
丹云隐似是眷恋般的回道:“不带妾身吗?”
萧君阙看着丹云隐的模样,把丹云隐按在怀里亲了一口,“若是真的要去江南,孤去跟父皇说,带你去。孤怎么舍得将你一个人扔在东宫里。”
丹云灵的肚子已经六个半月了,若是等着回来,倒是说不准还能赶上最好的时候,丹云隐心中阴恻恻的想到,只不过也不知道萧君林今世会怎么安排,若是不是前世那般倒是难做了,应该想个什么办法要丹云灵也和严氏一般尝尝月份大了却痛失孩儿的绝望呢?
次日,丹云隐叫来宁聆鸢道:“你去派几个人,暗地里盯紧丹云灵了,本宫应该马上会和阿·····会和太子殿下匆忙行往江南,索性快马加鞭不过两三天的行程,有什么事即刻禀报了本宫。对了,下的药下的如何了?”
宁聆鸢恭敬道:“属下已经按照吩咐让人去做了,就算是等不到主子回来丹云灵就发动,生下来的也别想是个好模好样好胳膊好腿的孩子。”
若是丹云灵生个怪物出来怕是即刻会遭了厌弃,之前被说不详,现在翻了身怀了第一个皇孙,结果竟然是个怪物,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等丹云灵再回来,那可就是待宰的羔羊了。只不过最好还是平平安安的,想必这次江南水患,按照前世萧君阙的速度,也就一个月就回来了,丹云灵倒是不至于七个半月多就发作吧?前世萧君阙治理的倒是快,雷厉风行,只是没想到因为银两被贪被诬陷,下面人做的表面功夫好看,其实修的简直不堪一击,结果水再卷来直接又一次决堤,水患更加严重,这还是萧君阙要行到玉京才知道的事,已经递了折子回京,前世也是老天爷眷恋萧君林,竟然偏偏就在萧君阙已经到了玉京那边又传来消息决堤了,想来就是前脚走后脚又决堤了,却没人告诉萧君阙,这当中定然还有人作梗,应该还是跟着萧君阙去的身边的人做的,结果可想而知,萧君阙自然是被难民骂了个底朝天,自然是骂名震天响,传的天下皆是,朝野皆是,也由此皇帝震怒,本来就没有由头发作萧君阙,可不更是变本加厉的发作。
丹云隐眯眯眼睛,今世走着瞧吧,看看到底谁会赢呢?
“父皇当真是这般说的?”丹云隐一愣。
萧君阙点点头,“自然是这般说的,孤也没想着父皇竟然这般痛快。”
丹云隐心念电转,想明白了,皇帝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丹云隐去不去于皇帝来说无差,但是萧君阙若是带个妇人去江南水患那里,指不定要多添多少平白无故的麻烦,也可以拖拖时间,萧君阙一日不在朝野,皇帝就多一份心思能安排,多安插一份人手,多试图裁剪一下萧君阙的羽翼。只是可惜,皇帝前世刚收到萧君阙递回来回玉京的折子是不是眼睛都绿了?一个月就回来了,还当真是神速,若不是出了萧君林搞的一档子事,皇帝怕不是真的要气的眼珠子发绿,萧君阙速去速回解决的若是极好,简直就是储君不二人选,没谁再能撼动地位,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白白给萧君阙稳定地位的机会。所以想来皇帝对萧君林也是十分满意的吧——想父皇之所想,做父皇之想。
丹云隐掩嘴一笑:“那我可就给阿阙添麻烦了,只希望到时候阿阙莫嫌弃我才是。”
“嫌弃什么?若是你不跟着孤去,这一去不知多久,孤也放心不下你。”萧君阙正色道,一边上下其手,“不过既然是预备要给孤添麻烦,孤不得先讨点好处,不然孤可不是太亏了。”
丹云隐咬牙切齿的看着萧君阙,这人是怎么做到一边毛手毛脚一边偏偏和个正人君子一样的?丹云隐幽怨的看着那张脸,约莫就是那张脸和低沉的嗓音吸引人了吧,毕竟若是长得差强人意一些,没准儿说是地痞流氓也是有人信的,只是这一副翩翩贵公子天潢贵胄的样子风度和一张俊美棱角分明的脸,真是让人联想不到·······
丹云隐越想越偏,自己都未曾发觉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在萧君阙面前如此放松,仿佛和萧君阙插科打诨一会自己都觉着痛快舒服了许多,许多心事也便不想了。丹云隐瞧着萧君阙还没有停下的手道:“白日宣淫,太子殿下可得注意点。”
“·······”萧君阙拍了拍丹云隐的小脸蛋,“那也是对孤的太子妃,有什么关系,再说这里只有你我二人,难不成太子妃要衣衫不整的跑出去跟父皇母后告状?”萧君阙想了想那个画面,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手上动作越发过分,“倒是有意思。”
丹云隐恨恨的打掉了萧君阙的手:“阿阙也忒能欺负人,贫嘴。”
萧君阙听罢沉沉一笑,脸上的笑醇厚如蜂蜜,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都有些柔和了。这样就好,地老天荒就好。萧君阙想着,心仿佛是泡进了蜜罐子里,这些日子来,他能感受到丹云隐对他越来越信任,丹云隐极少在他面前仍是那副空洞无灵魂的样子,极少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能看见那双眸子里渐渐泛起的笑着的星点,这样就好。
第127章 灯火明(17)
前往江南的车马要出发了,丹云隐昏昏欲睡的倚在马车上,感觉自己胃里空空的难受,问锦冬道:“锦冬,你说我是不是突然得了晕车的症状?怎的这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的很。”
锦冬连忙倒了一杯热乎乎的牛乳给丹云隐:“小姐先喝点热牛乳垫垫肚子,奴婢这就给您去后面盛着吃的的马车上拿些好吃的过来,小姐暂且忍忍。”
丹云隐恹恹的点点头,捧过热牛乳喝了一口,哪想这一喝,差点没呸呸两口吐出来,表情极其难受好不容易才压了下去,硬生生咽下了一口,面如菜色,难看的发绿。
“这是牛乳?”丹云隐似是不可置信的轻轻问了一句。
锦冬一愣,自己也迷惑了,这应该是热牛乳啊?怎么看丹云隐这反应不是喝了热牛乳,反倒是喝了黄连苦药一般。锦冬连忙揭开盖子,一看白玉壶里面端端正正盛的端是牛乳,且这牛乳色泽极好,白生生的上面甚至还结了一层薄薄的奶皮子,看起来十分诱人。
“这却是牛乳,且品质极好啊,莫不是喝起来味道怪了些?只是这牛乳应该是应秀亲自准备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啊。”锦冬疑惑道。
丹云隐刚刚本来也是小声喃喃了一句,这会子连忙摆摆手道:“里面放了糖。”
锦冬还是很疑惑,刚要开口,就觉着马车一停,应秀就上来了,应秀撩开帘子,手上捧着一盆精致的小点,笑意盈盈道:“奴婢参见太子妃。太子殿下说太子妃今个儿早膳没怎么用,特意吩咐奴婢今早上挑些精致可口的点心给太子妃送来垫垫肚子,可有的熬呢。”
看见丹云隐面如菜色的样子,应秀连忙放下盘子道:“太子妃这是怎么了,面色这般难看?”
锦冬道:“应秀,今个早上的牛乳你是不是放了糖?”锦冬并没有要责怪应秀的意思,只是一问并提点道:“是我糊涂了,不曾告诉过你,太子妃不喜欢太········”锦冬太甜两字未说完,就被丹云隐打断了。
“本宫是不喜欢牛乳里面放些糖了,今个儿早上一喝猛地喝了加了糖的,反倒是觉得有些甜腻了。应秀,你先去和锦夏打点一下另外车马里的行礼,待打理完再回来吧,这有锦冬伺候着够了。”丹云隐道。
应秀点了点头,行了个礼退出了马车退下了。
锦冬疑惑道:“小姐并不是不喝甜牛乳,怎的··········”
丹云隐闭了闭眼睛,良久才慢慢睁开眼睛,吐出了一句话:“········那牛乳不是太甜,应秀心思细,看你盛牛乳只是向来不放东西进去,今日也是看我没怎么用早膳所以才将牛乳放了些糖方便用些,只是些许甜味儿,能喝出放了糖罢了。”
锦冬仍是有些一头雾水:“·······那小姐为何·········?”锦冬一脸迷惑。
“·········岂止是牛乳,最近口味变得厉害,就连以前觉着这个季节酸涩的很的贡李,都觉着好吃的很。”
丹云隐静静的吐出这一句话,手情不禁自的摸上了自己的小腹。锦冬愕然:“·······怎么会?”
一主一仆在马车里面面相对,仿佛陷入了死寂,马车内的气氛一时之间凝固了,安静的落针可闻。
前些日子萧君阙被皇帝赏了贡李,李子本不是这个季节的东西,虽然有些酸,但是丹云隐不喜欢那股涩味,虽然好吃,但向来不怎么喜欢。哪知道恹恹的胃口咬了一口贡李之后就食欲大开,丹云隐本还以为酸溜溜的东西本就开胃,且面对油荤的时候丹云隐也没什么反应,所以直到今个早上喝了牛乳却觉着胃里翻腾的难受,只觉得这一口牛乳下去仿佛是喝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嘴巴里都是泛着一股子说不清楚的味道,只觉着难喝极了,恨不能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
丹云隐倒是也没那么自作多情,只是但凡有一分的可能,那都是必须隐瞒起来的秘密。
锦冬看着丹云隐的样子,想了想道:“等到了江南,去找个赤脚大夫来把把脉看看吧,若是小姐·······奴婢自然会帮小姐熬········只是小姐,如果是真的,这毕竟是您的血肉,是长在您肚子里的一块肉,奴婢想不明白,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对您又是真心实意,为何·········”
丹云隐咀嚼着这一句话,有些辛酸的笑着:“真心实意?”丹云隐垂眸又道:“人生在世,都有不得已的事情,若是这份真心实意到最后变成了心如死灰变成了愤恨,我又该如何自处?这世上没有纸包不住火的事情,更何况瞒的了人,瞒不了自己的心······若是可以,若是可以······”若是可以的话,我情愿从一开始就自己服下毒药,等到真相查清了,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大可不必像现在这般,想起来就觉着心焦,觉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着来日,怕那眉头蹙起,怕那双星眸里都是厌恶和嫌恶。她是知道的,萧君阙最讨厌别人糊弄他,那样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怎么甘心被人这般作弄呢?
丹云隐的后半段话有些喃喃自语,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似乎是去努力感受有没有什么东西在跳动,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有些冰冷,锦冬见着丹云隐这个神情麻木的样子,心疼极了,连忙道:“嗐,说这些事情,小姐之前用了那么久······何太医说于您子息有损,得好生调养着一段时间,这才多久,就算是何太医再厉害医术再高明,这也得有个调养的时间不是?约莫只是到了换季的时候,小姐胃不舒服不大好,所以才会口味突变的,这倒是没什么,小姐且宽心,奴婢不知道小姐心里还藏着掖着什么事情,奴婢只愿小姐好,只愿小姐平平安安的。”
第128章 灯火明(18)
“小姐想做的事情,奴婢就会拼尽全力帮小姐做,小姐放宽心吧,就算是真的,此次恰逢去江南,小姐若实在不愿意·········”锦冬声音压的更低了,“寻一碗药来,谁也不知道的。”
丹云隐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道:“还是你贴心些。我有些困了,约莫是春困,睡一会儿,待我起来再用些吃的。”丹云隐双手呈现防护保卫的姿态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躺着睡着了,锦冬见状连忙给丹云隐盖上了白狐狸毛做成的被子,这外面春寒料峭的可不得了。
丹云隐再醒来的时候睁眼看到的竟然是萧君阙,自己竟然枕在萧君阙的腿上,丹云隐下意识的将手从肚子上拿开,慢慢坐起身,有些尴尬的笑着:“太子殿下何时来的?”
“安顿好了就来了,看你睡得香,没叫你。”萧君阙拍了拍丹云隐的头:“再睡一会吧,可是有的熬的,江南水患灾害规模可不小,这事急,马车也是快马加鞭,就算是再小心,也是颠簸的很,且睡着吧,一会晃的头痛。”萧君阙看着丹云隐下意识的动作,却没意识到什么,只当丹云隐是怕肚子受凉,外头春寒料峭,才护着点小肚子。
丹云隐刚要说些什么,整个人身子一歪差点没踉跄栽到地上,丹云隐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肚子,萧君阙连忙一把捞过丹云隐,这样丹云隐才没滚到地上去,只听见外面锦夏的声音急急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没事吧?路上有些碎石子,刚刚那一块怪模怪样的倒是颠的狠了一下,太子妃,您没事吧?”显然锦夏更是关心丹云隐有没有事,锦夏可怕身娇肉贵的小姐颠一下摔出个好歹。
锦冬本来在装鹌鹑,本来萧君阙一来锦冬就要走的,只是被萧君阙留下来说要等丹云隐醒了伺候,这才还在马车上,锦冬缩在一角,刚刚也是颠了一下,碰了头,连忙回应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没事,且让马车能尽量稳些就尽量稳些吧,太子妃险些摔了。”
锦夏在外面连连应声。
丹云隐呼了一口气,本来刚刚在想萧君阙有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这才想起来实在是自己想多了,之前皇后也有贴心的叫太医来看看丹云隐,开几副坐胎药,好让皇后早些抱上孙子,只是回了东宫,都被丹云隐巧言换成何渚了,萧君阙倒是放心何渚,这成婚快半年了,丹云隐前些日子被何渚发现后,又劝服了何渚,何渚给的说辞都是需要再好生调养,身子还是不适合也难有孕,得好好调理着,所以萧君阙自然不会想到这个方面去,哪想到突然马车一颠整个人直接往前飞扑出去,这样冷不丁突然的一颠吓得丹云隐一身冷汗,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肚子,丹云隐倒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肚子,明明·······还不知道有没有,就算是有了,也是要抛弃他。
萧君阙看着丹云隐的动作:“隐儿可是腹中不舒服?”
“倒是没有,只是早上没用膳,饿的肚子难受的紧。只是饿的罢了。”丹云隐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然后默默的盯向了之前的那盘点心。锦冬会意连忙给丹云隐端来点心,丹云隐拿了一块芸豆糕,咬了一口脸色未变,似乎还很享受的样子,只是锦冬自小跟着丹云隐如何看不出来丹云隐这是就差吐出来了在努力忍耐的样子,看着丹云隐在嘴里翻来覆去的嚼了好一会才慢吞吞的咽下去,锦冬连忙放下盘子拿起茶壶,倒出了刚刚丹云隐睡着的时候新沏的茶,递给丹云隐道:“奴婢疏忽了,太子妃才醒来,想必嘴里涩的慌,直接吃恐怕会噎到,快用些茶。”
萧君阙如何看不出来丹云隐这一副被噎到的样子,也道:“可是这芸豆糕不好吃?那便不吃了,仔细噎着。”
丹云隐摇摇头道:“怎么是芸豆糕不好吃,妾身最近很喜欢小厨房做的芸豆糕,里面还要夹上些花馅,就不是太甜的腻人了,十分好吃,只是着实是噎着了,嘴里涩的很。”
“哦?”萧君阙看着丹云隐手上的那块芸豆糕,萧君阙一只手拿起丹云隐拿着芸豆糕的手,送到自己嘴边咬了一口尝尝:“倒是不甜腻,应该是你喜欢的口味,以后喜欢,等回东宫了,孤叫小厨房天天给你做。”
丹云隐眯着眼睛笑道,“想来阿阙也不会厌恶这个味道。”于是这块被丹云隐咬了一口的芸豆糕就进了萧君阙的肚子里。
锦冬眼疾手快的拿起一块杏饼给丹云隐,那杏饼色泽金黄,上面还点缀着梅子干碎,看起来倒是十分诱人,锦冬笑着道:“小姐用些这酸杏饼吧,也是小厨房新研究的糕点菜色呢,上面还缀着点梅子干碎,早上开开胃,再用些别的吧。”
丹云隐点头道:“好。”丹云隐咬了一口之后眼前一亮,又将剩下的塞进了萧君阙口中:“阿阙尝尝,小厨房最近的厨子是谁?回去可要好好赏赏,这酸杏饼虽说是酸杏,只是吃着可不涩口,还有糕饼的香味,梅子干也是酸甜开胃。”
萧君阙顺势咬了一口,点点头:“虽说酸了点,但是味道不错,如此酸酸甜甜的风味也倒是别具一格。像你。”萧君阙看着丹云隐僵硬的脸道:“怎么?不是你了?一会阴一会晴的,这会子可是睡醒了,笑的这个开心。”
丹云隐轻轻的哼了一声,不理萧君阙。萧君阙看着丹云隐这个样子就好笑,捏了捏丹云隐的脸:“行了,好吃就多吃几块,不吃饭可不成,本来何渚就说你不爱用早膳这个毛病,往日都是喝几口粥就匆匆了事。”
丹云隐乖巧的点点头,拿起一块蝴蝶酥咬了一口,还是嚼的慢慢的,锦冬看着丹云隐的样子,差点着急的跳起脚来。
第129章 灯火明(19)
锦冬满心都是——我的小姐啊,您胃里不舒服,就想吃那些个开胃的酸酸的,怎么还这般折磨自己呢?蝴蝶酥甜腻,想来丹云隐吃的定是十分难受,果然丹云隐嚼的慢慢的,然后动作自然娴熟的塞给萧君阙剩下的,然后不着痕迹的十分自然的喝了一口水。丹云隐伸手又拿起一块酸杏饼自己吃完了,然后又拿起一块芸豆糕,自己难受的咬了一口努力的嚼嚼,然后把剩下的给了萧君阙。萧君阙耐心的捡着丹云隐的剩吃,倒是丹云隐亲手喂过来的,萧君阙倒是觉着味道不错。
丹云隐笑着道:“也是吃饱了,阿阙还要吃吗?”
“你又是吃这么点儿。”萧君阙摇摇头:“你这吃的可是猫食?猫吃的都比你多。”萧君阙还要说些什么,只听丹云隐委屈巴巴的嚷嚷:“我胃小,早上又睡了会,吃不下是自然的,等中午再多用些了。”
萧君阙无奈的点了点头,宠溺的捏了捏丹云隐的脸道:“拿下去吧。她若是吃饱了东西,再看东西都是腻的慌饱的慌,别等中午饿了又吃这些点心吃的不想用午膳了。”
在锦冬捧着盘子要离开马车将这些吃剩的点心送出去的时候,丹云隐慢慢道:“锦冬,你也快尝尝,小厨房的芸豆糕做的真是不错。”
锦冬一愣,仔细琢磨着丹云隐的意思,忽然明白了什么,应了一声,“多谢太子妃。”锦冬端着盘子离开了马车,马车上又是只有丹云隐和萧君阙了,丹云隐懒懒的伸了个腰:“吃饱了倒是犯食困,还想再睡一会。”
萧君阙:“··········”你是猪吗?
萧君阙叹了一口气:“倚着孤的腿睡吧。”丹云隐笑着道:“那阿阙可别嫌我头重。”丹云隐似乎是窃喜一般的小小的欢快的哼了一声,然后倚在萧君阙的腿上要睡。萧君阙宠溺的看着丹云隐,这个人实在是撩拨他心弦撩拨的心动不已,可是撩拨他心弦的一把好手,自打初见看见那般绝美却又凄惨的女子,又见着了那时时刻刻的冰雪聪明,又再看见这一副小女儿活生生慵懒的不成样子却可爱的模样,萧君阙想,约莫是丹云隐所有的模样都在他眼前了,都是这般让他心动,这般可爱的模样,都是他的。萧君阙满足的打了个哈欠,看着那恬静的睡颜,还带着三分偷偷摸摸的窃喜,萧君阙也有些困了,倚着也要睡一会。忙里偷闲,偷得浮生半日闲,约莫就是这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吧。
锦冬下了马车没见到锦夏和应秀,想必这个时候锦夏和应秀应该要着手准备午膳了,锦冬思索着刚刚丹云隐的话,心中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拿出两块芸豆糕,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丢了出去,那两块好好的芸豆糕就这样被无情的甩的看不见了影子,锦冬去了备着膳食的马车上。一撩开帘子上来就看见应秀和锦夏在叽叽咕咕什么,锦夏脸羞红,一看锦冬来了连忙救命一般的道:“锦冬姐姐,你可得替我教训教训这个小妮子,她又开我和何渚的玩笑!真是羞死人了!”
锦冬放下盘子对应秀道:“你可得小心点,这小丫头心眼子才小,等你日后有了心仪的人,你看小丫头不得变着法加着倍的揶揄你。”
应秀吐了吐舌头:“我才不怕,现在好歹是我能揶揄锦夏。”应秀飞快的吐了吐舌头,看的锦夏脸更羞红了:“我告诉你,那个香囊我真的没有认真绣的,谁说我点灯熬有的还因着光不好扎破了手········”
应秀听着,道:“好好好,是是是。”可是语气里还是笑,锦夏脸红的彻底,应秀起身要收了盘子,扫了一眼盘子上剩下的糕点,动作极快,表情仍是笑嘻嘻的。锦冬看到了应秀的动作,并没有说什么,却听应秀道:“太子妃是真喜欢小厨房新做的芸豆糕和酸杏饼呀!可是没少用,也不枉小厨房废了许多心思呢。”
锦冬淡淡笑道:“可不是,太子妃夸着这些好吃的,尤其是芸豆糕,太子妃可用了三四块,酸杏饼倒是差强人意一些,不过也是芸豆糕珠玉在前,小姐还说这酸杏饼等到了杏子下来的季节用甜杏做才好吃些,以后还是多做些芸豆糕吧。”
应秀道:“可不是,回去吩咐他们多做芸豆糕。”
三人说说笑笑了一会,才开始着手准备午膳。
“这道参汤炖鸡可是要给太子妃多用些,这参可是从东宫宝库里挑出来的,可是大补的。”应秀笑着道,锦夏看了看那鸡汤的成色不经意问道:“这鸡汤看着倒是不怎么厚重,想来小姐应该会喜欢。”
锦冬闻言看了一眼那参汤炖鸡,的确是按照丹云隐的口味做的,也不是厚重的都是油星,只是·········“应秀,太子殿下也在小姐的马车上,这鸡汤里加些葱姜丝吧,要不然太子殿下不会太喜欢。”
应秀一愣,连忙点头应了。锦冬抿了抿唇,这在马车上熬鸡汤,虽说是为了丹云隐好,但是·······总归觉着有哪里怪怪的,锦冬尽力的打消自己的疑惑,这很正常啊。锦冬又看了应秀准备的另外一道菜,竟然是清蒸鲈鱼,锦冬抿抿唇没说什么。这都很正常了,只是锦冬的第六感总觉着哪里不大对,又找不到理由和依据,锦冬深深的看了一眼应秀,之前小姐手下的宁聆鸢说了应秀没有问题,也没有见偷偷摸摸跟谁联络,应当个底子干净的丫头,且心细极会来事,本事也强,做事利索,锦冬也便全心的信任着这个丫头。锦冬摇了摇头,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以后她多看着就是了,她不信应秀有什么问题的,小姐唯一喜欢吃的鱼就是鲈鱼,所以应秀做的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刚刚看那盘糕点约莫也是想看看小姐喜欢吃哪种,下次多备着吧。
第130章 灯火明(20)
锦冬为自己想多了有些羞愧,看着应秀一脸不知事认真的准备饭食的样子,只觉得羞愧,是了,应秀知道什么,一切都是她和小姐暗地里进行的,连锦夏都没告诉,藏的极好极深,应秀又是怎么能知道半分的呢?如此就更肯定没有他心了。
到了用午膳的时间,没想到一撩开帘子,丹云隐竟然正在和萧君阙下棋,丹云隐落下一子,萧君阙玩味道:“隐儿倒是真聪明。”只不过萧君阙又落下一子,结果丹云隐忽然发现自己被困在里面了,仔细的想了许久落下一子,锦冬锦夏应秀大气不敢出,生怕叨扰了主子们,端着菜恭恭敬敬的站着。
“········”萧君阙惊讶的挑了挑眉,萧君阙执黑子,丹云隐执白子,本来方才黑子已经呈包围之势将白子包围了起来,眼见白子就要被围剿溃不成军,哪想到白子却绝地逢生突出重围,舍下大半但到底保留了生命力。“隐儿当真果断,这棋倒是无解了。”
丹云隐扔下白子回棋篓里,“不下了不下了,下的脑壳疼。还是赶紧吃饭吧,闻着都香的很。”残局就这样被丹云隐打散了,萧君阙认真的看了一下棋局,当真是胶着住了,这种损敌八千自损一万但保存了一点的人还真是少见,出自一个男子之手懂得舍得倒是还可以,出自丹云隐之手,可见身为一个女子却有着果断的聪明。
萧君阙也把棋子扔进棋篓里,就听丹云隐叨叨咕咕道:“怎么下都是个输,这刚都输了一盘了,还不知道给我放些水········不下了不下了,吃饭饿了,脑壳疼,哎呦。”
萧君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如此看来,隐儿是故意逃棋?该罚,罚你今个多吃半碗饭。”
丹云隐死命摇头,做出了求饶的手势。“怎的,罚你多吃半碗饭跟要了你的命似的。”
丹云隐道:“保持身材,从小事做起。”
萧君阙:“········”
“孤看你这身子就是你这想法造成的,看你这般纤细羸弱。”萧君阙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拿了个小饭桌上来,锦冬和锦夏应秀上来伺候着,揭开了盖子,丹云隐胃里一阵风起云涌,好悬没把早上吃的酸杏饼和一杯茶完完全全吐出来,但是面色却是不变,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想。丹云隐看了一眼,里面原是有道清蒸鲈鱼。丹云隐随意的问道:“这鲈鱼蒸的闻起来鲜美,手真巧。”
锦冬道:“可不是呢,应秀做的最好吃了,里面加了些姜丝和葱丝来提味呢。”锦冬忽然恍然,拍了下脑门,不再说话,嘴唇蠕动了两下:“奴婢忘了······还是奴婢告诉应秀放些姜丝提味合太子的口味,倒是忘记了这清蒸的菜色姜味融进去,小姐不喜食姜·······”
丹云隐摆了摆手:“本宫不吃就是了,不过这样太子殿下倒是喜欢,左右还有这么些菜。”丹云隐看着锦冬揭开了盖子露出了里面的辣炒三丁,连忙喜笑颜开的夹了一口。
鸡肉嫩滑,胡萝卜爽口,细心的锦冬还烹了醋来提味,丹云隐吃的倒是开心。吃别的荤腥的难受,只是这辣味的吃着倒也是好吃。
应秀低着头伺候着,不一会就听萧君阙道:“你们下去吧,人多倒是闷得慌,留锦冬一个人在这里伺候吧。”锦夏和应秀应声下了,锦夏走之前偷偷跟锦冬小声道:“锦冬姐姐,等我一会用完饭了过来换你。”锦冬道:“好了,快去吧。这儿有我呢。”
丹云隐夹了口米饭,锦冬做的菜色都是些清爽的,还有一道小菜是老醋海带拌花生,丹云隐极其喜欢吃,觉着味道好极了,忍不住多用了几筷子,萧君阙笑道:“瞧着那鲈鱼和鸡汤你都不怎么动,还好有锦冬和锦夏做的饭合你的胃口,这出门在外不能带着小厨房,倒是亏得锦冬和锦夏手艺好,要不然隐儿这般挑嘴的,出来简直是来受罪呢。”
丹云隐道:“只是这颠的我吃不下这些油星的,应秀的厨艺也是好的。”丹云隐勾唇笑笑。
应秀一切都很好,一把好手,厨艺也好,心细,今日做些补的也是营养足的,生怕丹云隐去江南路上条件不如小厨房好,营养跟不上,毫无毛病。丹云隐和萧君阙用完了饭,锦夏和应秀已经来替了锦冬了,撤下了吃的。
应秀瞧着鸡汤和鲈鱼都没怎么动,鲈鱼也约莫只有太子动了两筷子,回到那准备膳食的马车上叹了一口气,颇为忧愁道:“这去江南的路上条件简朴,江南水患,约莫到了那里也是没什么好东西吃的,且去了那边估计更是要吃的不好,又不能明面上端上好东西,太子妃若是身子营养跟不上怎么办。”
锦冬宽慰道:“等私下里给太子妃开个小灶倒是可以的,这两日马车颠,先别急着给太子妃和太子准备些营养足的了,还是弄些开胃的,若不然这般颠簸吃些补的,一打嗝可是会难受呢。”
应秀点点头:“是我思虑不周了。”
锦冬道:“也是为了太子妃着想,哎,这般一说,到了江南,恐怕吃不好都是次要的,怕的是睡也睡不香吃也吃不好,两个结合在了一起那才叫让人忧心。太子和太子妃到了江南忧心民情,定然又是一番操劳,得多给太子妃备着点补精神的,前些日子太子妃头痛,何太医还给开了些药膳呢。”
应秀点点头,锦冬也道:“药膳就交给我吧!我做药膳最拿手了!”
应秀嬉皮笑脸道:“可不是,锦夏姐姐可是和何太医学了一把好手呢!”
锦夏脸又红了,三人嘻嘻哈哈的倒是快乐。
--
皇后揭开茶盖撇了撇茶沫子,慢条斯理的品了一口君山银杏,然后优雅的拿帕子点了点嘴唇,绯月行色匆匆的行了个礼,从袖中拿出个不起眼的卷成一个小卷的信条,递给皇后。
第131章 灯火明(21)
“皇后娘娘,那边来信了。”
皇后淡淡问道:“怎么说的?”
绯月抿了抿唇,一脸为难的样子,还是请道:“娘娘,您自己看吧。奴婢·······不好说。”
皇后接过信管,打开信逐字逐字认真的看了,然后嗤笑一声,眸光阴沉,一字一句道:“揣测?都是揣测?应秀这事办的也未免忒不认真了,你回头去提点提点她,动作快点,在江南水患之事回来之前,本宫要个确定的结果,若是不能查清楚,仔细着点自己的脑袋。”
绯月应道:“是,娘娘,奴婢会催促着应秀快点的。”绯月犹豫了两下还是开口道:“娘娘,应秀毕竟还小,就是心思再灵通,瞧着那个丹云隐也不是省油的灯,更何况太子聪敏,若是被太子察觉您竟是安插了应秀过去,恐怕··········”
皇后淡淡道:“恐怕什么?本宫还是明目张胆众目癸癸将应秀送过去的,该起的疑他都起过了,没起的疑约莫也就不会起,只要应秀手脚利索够心细,有什么可怕的。本宫是他的母后,难不成他还能怀疑本宫不成?应秀向来无错处,伺候着太子妃,知道太子妃身体状况有何不妥?”
绯月诺诺应声,不再提了。应秀是她的表妹,从小人就机灵,因着她在皇后跟前当差得脸,提了自己有个表妹也在宫里做差事,皇后便起了心思,应秀早就很得皇后的心,办事妥帖心细,调教好了就差过去伺候丹云隐了,实际上是皇后的眼线。皇后揉了揉额角,颇为头痛的样子。
“绯月啊,你说,本宫这记性倒是好,总是能想来,那日阙儿是来质问本宫了,是怀疑本宫派人在春猎上给丹云隐的伺候丫头了。终究是只有死人能保守秘密的,你得空去料理了她吧,留着终究是个祸患。如今本宫也没想到,就算这是个揣测,”皇后本来是闭目养神揉着额角,忽的一睁眼睛,眼底尽是阴鸷阴狠,攥紧了那封信,将那封信攥的皱皱巴巴的:“若是真的,本宫也不得不将一切后患都除掉,但凡留下一点,瞧着那个聪明劲,本宫实在不想多费心思,横生枝节。”
绯月心下一惊,面上却是不显露,诺诺应声下去了。只是绯月心中千回百转,咬了咬牙,那个小丫头素日里懂事,对她极为孝敬,这些年来绯月跟着皇后十几年了,是皇后的陪嫁丫头,眼睁睁看着皇后都做了什么,变成了什么样子,绯月是忠心耿耿无疑的,皇后对绯月好也是无疑的,只是那个小丫头到底也在长乐宫里待了几年了,绯月难免心中有股兔死狐悲的悲伤,攥了攥手心,倒是可以饶了那丫头一命,让她隐姓埋名在宫中吧。
这是绯月第一次的仁慈,皇后吩咐什么绯月向来是领命就雷厉风行,只是这次,饶了那个可怜的小奴婢吧,也是可怜人,那般笑着叫她绯月姐姐,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孝敬她·······绯月叹了口气。
皇后坐在椅子上,慢慢的将信纸烧掉,火焰吞没了上面的字,依稀还能看见娟秀的字迹写了有孕,写了试探。
皇后眸光阴鸷。丹云隐,宁氏的女儿········当初的满意都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罢了,对萧君阙上位有用,皇后也就勉强忍了,只是绝对不能让丹云隐诞下孩子,日后等萧君阙登基,她第一个要秘密弄死的就是丹云隐。应秀潜伏了这么久,来信说已经得心应手,信任的很,虽然有些要事她总会被‘无意的’派遣做什么事情,但应秀基本可以摸清楚了。只是最近应秀连着来了两封信,封封都让皇后心惊。应秀按照皇后的吩咐暗地里给丹云隐的吃食里都放了避子的药,只是药性还算是温和,且也诊脉诊不出什么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应秀竟然今个来了这般荒唐的一封信——丹云隐可能怀孕了。
皇后捏着自己的手指,神情十分阴鸷。怎么可能的?只是应秀推测的却有理有据。应秀前几日偶然看见丹云隐在吃贡李,十分好奇,锦冬和锦夏都拿着苦哈哈的笑,直说不喜欢这种李子,谁知丹云隐赏了她一个,她才知道为什么,那贡李委实有些酸涩,但是还算好吃,很有味道,应秀当时就奇怪了,从未见丹云隐喜欢吃这些东西,锦冬和锦夏都苦哈哈的样子,一看也不是以前丹云隐经常吃的样子——那两个奴婢和丹云隐情同手足姐妹,从小一起长大,估计有什么好吃的丹云隐的性子不会吝啬的,所以锦冬和锦夏明显不喜欢,那就是以前丹云隐也未必经常吃。应秀一直受皇后调教,看过的场面也算是大,也是疑惑,怎么这么喜欢吃贡李?一连吃了三两个,还是锦冬说了伤胃丹云隐才罢休。应秀自此留了个心眼,时时刻刻都关注着丹云隐的吃食。
哪想到丹云隐最近却也没什么特殊的,仿佛那贡李只是个巧合罢了。去江南的第一天马车上,应秀特意在牛乳里放了些糖,这牛乳极好,看着白生生的,上面还有奶皮子,一看就是口感厚重,只是放了糖之后有些甜,对于怀孕的妇人来说,可能会有些腻的慌噎的慌,应秀去送点心听见锦冬和丹云隐的说辞倒是也没毛病,主子不回你的只是不喜欢喝都是无理由的,所以这一点倒是看不出来什么,重头戏可是那一盘子点心。应秀特意挑了不同的点心,有新研制的芸豆糕和酸杏饼,还有蝴蝶酥蛋黄酥一些普通的日常的点心,没想到最后端回盘子来竟然看见芸豆糕吃的最多。
这一点让应秀十分疑惑,按理来说皇后在丹云隐面前表现的可谓极尽贤良,应秀也是贴心,绝不会让人怀疑这是个眼线有异心,皇后贤良自然不会干这种事情,那丹云隐怀孕可是大喜事啊。
第132章 灯火明(22)
太子疼爱丹云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就更不会有什么故意挑着吃做给别人看的理由了,怀孕了早上胃里不舒服,自然是喜欢开胃的酸酸的酸杏饼,哪成想竟然是甜甜的芸豆糕用的最多,为的这个应秀可是研究了好久才做出了这两样新点心。
待到午膳时候应秀特意熬了鸡汤和鲈鱼,丹云隐倒是不厌恶喝鸡汤,哪想今日倒是一口都没动,说是马车颠簸,不喜油星,那鲈鱼也被锦冬一说放了姜丝,应秀当时心里就在想锦冬莫不是忘了丹云隐不食姜?只是锦冬说着太子也在,应秀不敢说什么,自然是放了姜丝,也不敢回锦冬什么,乖乖听话了。只不过应秀心中还是疑惑的,毕竟一个人的口味不可能突然变了,还是贡李那种东西——简直就是酸的倒牙,吃的这般津津有味,应秀只会在怀孕妇人里见过。再联想到前些日子丹云隐头痛何渚来把脉,应秀越发心惊,怀疑是不是何渚诊出来了什么,只是又苦无依据,太子没有任何表示,丹云隐也没有任何表示,想来那下的避子药极其温和无声无息,皇后说了诊不出来的,不过丹云隐最近在吃锦夏亲自做的药膳,她也不好继续下药,应秀如是才怀疑可能丹云隐这段时间就有了身孕。虽然应秀下了避子药,长久会损伤母体,只是应秀是真的不得不怕这是个有福的,一停就有喜了,所以应秀还是在信中说,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为皇后的心思,还是尽早请皇后指示早做打算。
皇后又抿了口茶,心思电转,重重的撂下茶盏,叹了口气,眼底越来越阴鸷。
--
一下马车,丹云隐只觉得浑身都快要散架子了,这几天萧君阙几乎没事就到她的马车里来,可是苦了丹云隐了,尤其是要吃饭的时候,一张脸上差点写着强颜欢笑不想吃,只是还得硬生生的憋着,还得忍着胃中翻腾的恶心劲。丹云隐叹了口气,何渚虽然也是随行太医,只是不能让何渚来把脉,何渚知道点什么,这可就不好糊弄过去了,何渚就是再傻都不会信她的什么托词了。丹云隐咬咬嘴唇,她当真不想伤害·······若是没有是最好,单元都是一切按着最坏的想,实在是想多了。
萧君阙扶着丹云隐道:“瞧瞧,还雄心壮志的说些什么呢,这整个人都快要累趴下了不是,孤猜猜,是不是腰肢酸软浑身无力,只觉得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
“太子殿下说的这般粗鄙。”丹云隐撇了撇嘴,不愿回萧君阙的话。
萧君阙笑道:“还逞强。”
丹云隐摇了摇头,一句话都不说,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
“太子殿下·········那边········那边,好多流民乌央乌央的过来了,要不然您先带着太子妃躲········躲一下?”前面探着路的于宝公公一路小跑着回来,脸色有些不好看,说话也是吞吞吐吐的。
“这般说话做什么?磕磕巴巴的。”丹云隐蹙了蹙眉头道,在外面这就是萧君阙的脸面,可不能这样。没想到于宝还是哑了哑嗓子道:“太子殿下快和太子妃上马车吧,过了这段路到了歇脚的驿站再·······”
萧君阙打断了于宝的话,声音有些冷:“你向来知道分寸,什么时候轮到你置喙主子的行迹心意了。再者是流民,那岂是流民?不是因受天灾而凄惨的玉朝百姓,说的倒是像什么洪水猛兽。”
于宝心中叫苦连天,只想真的来一句,那真的是一群洪水猛兽啊!那眼珠子看着都是红的,看起来好不吓人,个个手上拿着点儿什么东西,那活脱脱的像是要砸死了过来钦差的。
丹云隐看出了于宝似乎在犹豫什么:“有话直说。”
“哎呦··········”于宝坑坑巴巴的说不出来,没想到这杀气腾腾的脚步声先来了,于宝连忙着急道“太子殿下···········您快带着太子妃上马车吧!”
“孤倒是想看看,难不成方到江南,就能遇见什么流寇山匪还是何方神圣,值得孤避讳?”萧君阙的声音有些冷,重重的看了于宝一眼。于宝叫苦不迭,等人来了您就知道为什么了!只是奴才怎么说的出口,那群难民跟疯了一样啊!
“看,那就是过来钦差的!就是这群狗官,一层一层的吞掉了银两,就是这帮狗官,官官相护,害的我们今日流离失所!”
“就是!就是这帮狗官!我妻儿都被洪水冲走了!今天我就要让他们偿命!!!”
“我看这天灾人祸就是因为这群狗官,就是因为这群人触怒了老天!就是他们那见不得人的污秽才让老天动了怒啊!!”
“大家都听我说,一会大家一起上,那帮惜命的狗官肯定带了一群官兵来,到时候大家不要害怕,我们已经一无所有了!我们的财产,我们的妻儿,我们的田地,我们所有的希望都毁了!这天大的暴雨,就是天大的惩戒!要是我们不替自己讨个说法,谁为我们讨个说法?皇帝不仁,狗官不仁,什么狗屁父母官都是吃着我们肉喝着我们血如今还要将我们赶的流离失所!!大家都不要害怕,我们弄死一个就是赚一个不赔本,弄死两个就是报仇雪恨了!大家快看啊,那群人的车马多好,那都是我们的血我们的肉!!我们一起砸死他们,一起闹到玉京去,一起去惩罚这天地不仁,我们讨生活不容易,凭什么那群狗官就比我们尊贵,凭什么那些王侯将相就比我们享受的更多,凭什么我们要担着这后果,凭什么那姓安的狗官作威作福今日却跑的比谁都快!!这都两天了,没有一点救济,没看见一点朝廷的救济!大家都不要怕,我们跟他们拼了!!老天有眼,死了之后到了地底下,不会亏待我们!!!!”
第133章 暗香远(1)
领头的竟然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的脸上充满了愤怒,整张脸都燃着愤怒的怒火,说话也是铿锵有力,字字句句都透着对朝廷的失望,字字句句的都鼓舞着这群已经一无所有还流离失所的难民们。
果然,那小伙子铿锵有力的说完这一大段之后,那些难民像是团结起来了一般群情激昂的抱作一团,只看见浩浩汤汤的队伍凝聚在一起就要朝着萧君阙这般冲过来。
萧君阙眯了眯眼睛,看了看为首的小伙子,小伙子旁边还有一个略显猥琐身材矮小的人,只是那个人只是附和道:“陈兄说的对!我们已经一无所有了,这一切都是朝廷的错,是朝廷不仁,对我们不仁!!我们今天失去家园失去亲人都是朝廷的错!!大家别怕,听陈兄的,我们人多,这群狗官就算是有滔天的本领也不能全把我们打死!我们拉上一个不亏,打死两个是赚了!”
这冲的速度倒是很快,丹云隐打量了一下为首的那个小伙子,眼神澄明,充满了愤怒,倒是不像是故意挑事之人,反倒是像一个带领难民讨个说法的领袖。反观那旁边附和的人,看着目露算计,丹云隐眯了眯眼睛,连自己胃里的翻腾都忘记了,造这么大的声势,才刚下马车,若是说没人透露行踪是不可能的,这群难民赶到的速度是又及时又好像积怨已久,若说这中间没有人挑拨是非,是不可能的。再听听这群人口中所言,看看这群难民的模样,面黄肌瘦,眼圈红肿,个个都透着愤恨,想必也是有人说了什么,尤其是说朝廷没有拨给银子,官官相护,没有任何救济········朝廷自然会先开江南银库,怎么可能一点救济也无呢?姓安的狗官?也不知道和萧君林和安妃有多少关系,想来虽然时移世易,但是这件事萧君林还是在安排的啊。丹云隐挑挑眉头,那便走着瞧吧。
“于宝,带着几个人拦下他们。”萧君阙淡淡开口道。
于宝颤颤巍巍的道:“殿下,这可怎么拦·······啊?这么多人,若是不见兵戈,恐怕不会停下的,且看看这帮人这痴狂的模样,见了兵戈恐怕还会疯的更彻底些········”
萧君阙踹了于宝屁股一脚:“孤叫你去你就去。”
于宝诺诺的带着几个官兵去拦在前面,为首的小伙子在奔到于宝面前的时候停了下来,怒道:“让开!你们这群走狗······看看我身后人的模样,你难道还能忍心拦着我们吗?你看看我们,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谁不是曾经守着自己家的日子过安分的很,谁不是曾经按时按点的给朝堂缴纳银税,如今是怎么对我们的?!这是要活生生断了我们的生路,那我们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于宝道:“哎呦,你可别说了,说话得有分寸,什么时候朝廷就不管你们了········这不是亲自派了太······”
只听见那猥琐矮小的人忽然开口暴喝道:“陈兄跟他讲什么道理!这些都是玉京来的,难不成还能指望他们与我们感同身受吗?!无论是走狗还是狗官,都是朝廷的走狗!我们一起上!!!”果然这个人一开口这般激励人心,这般拉着仇恨,后面的人跟疯了一般挤上来,怒吼:“跟他们拼了——!!”
看着要冲上来的人,于宝自然是拦不住的,那群官兵也被搡着推倒在地,还被几个红了眼的难民一锄头要凿下去,那几个官兵屁滚尿流的就爬起来要跑,被几个难民追着打。
杜青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萧君阙旁边萧君阙弹弹袖子,揉了揉眉心,似乎是不愿意看见这么乱遭的情景,像是什么东西污秽了眼睛一般,萧君阙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丹云隐心下一惊,这眼神不正是前世的废太子吗?眼底泛着嗜血猩红的光,冷若寒潭,幽若深渊,这神态也是这般阴鸷的如同九天杀神,萧君阙唰拉一声顺手直接抽出了杜青腰间的剑,行云流水一般的挽了个剑花抵在了那身材矮小的人脖子前边,这人若是再有一点点前进没有刹住脚步,丹云隐肯定,杜青拿着的削铁如泥的宝剑,绝对会把这个人的脖子割断。
萧君阙是往前走了几步,很是自然的将丹云隐护在了身后,萧君阙淡淡道:“你再往前一步,孤就要了你的命。”
“妖言惑众,蛊惑人心的本事倒是厉害的很,孤倒是想看看,割了你的舌头,这舌头,会不会自己跳个舞?嗯?”萧君阙似乎是漫不经心的态度,只是眼底嗜血的光乍现吓得那矮小的人后退了两步直接瘫坐在了地上,那群咋咋呼呼的难民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愣愣的看着萧君阙,有几个暴戾的想跳起来,被无声无息形如鬼魅出现的暗卫按住了,刀就抵在脖子上,想说话也得好好考虑考虑到底是刀快还是语速快。不过这些其实都是些务农的老实人,都是些平头老百姓罢了,见萧君阙这个样子虽说有几个热血沸腾的想跳出来,只是被按住了,也诺诺的红了眼不敢说话,而之前那些蹦跶的欢实高昂激励人心的几个人,则是被重点的按了下来,而这个最能妖言惑众的,就被萧君阙用剑抵着脖子,脖子上已经渗出了丝丝血丝。
空气都安静下来了。
萧君阙满足的喟叹了一声,“还是这样安静些讲话,孤才喜欢。”
那被称作陈兄的人红着眼浑身颤抖着道:“自称孤············你是太子?连太子都是这般,我们这群百姓能如何?!哈,看看这玉朝,还有几分活头!”
丹云隐慢条斯理的道:“这位兄弟,你先别激动。先冷静一下,若不是太子殿下迅速的平息了你们,你们直接冲上来能解决什么问题?”
第134章 暗香远(2)
“是粥棚能开了还是赈灾的银子能发了,还是你们的家园又重新恢复原样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朝廷心痛,太子殿下心痛,只是甫一到江南青红皂白不分就说是钦差的狗官来了,是没给你们带一分赈灾的银子,那你们瞧瞧这些马车,难不成是给你们送几个仆人,伺候你们的?”
“这话是糙了点,只是话糙理却不糙。”萧君阙看了一眼丹云隐,当真是冰雪聪明,在宫中滴水不漏的说话,而在这些激动的灾民面前,反倒说的直白,而又贴近世俗的话,好理解,好明白,让这些灾民面面相觑,心中打起了鼓——难不成是真的误会了?可是为首的那个贼眉鼠眼的人曾经说家中与朝廷有关系,恐怕这次来的赈灾银都是被层层剥削什么都没有了,朝廷不管他们的,这两天也着实是一分赈灾的银子都没看见,那安姓的地方父母官更是漠不关心灾民,设了个收容所就无所作为了。
那陈姓兄弟闻言稍稍冷静了点,可却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道:“你说这些不过也是在混淆视听罢了!你看看,当朝太子········当朝太子架着剑在········在········”那陈姓兄弟反而越说越说不下去了,最后诺诺的闭了嘴。的确是这人和他一起叫嚣的,太子却并没有把剑架在他脖子上,也没有让人把剑架在他脖子上的意思,如今冷静了下来,充血的脑子冷静下来了,忽然发现自己说的的确是分分实话为自己和灾民鸣不平,而这个贼眉鼠眼的人是宣城朝廷不管他们的,也是这个让他们最气愤,而这个人又疯狂的撺掇着想让他们冲上去·········
萧君阙淡淡道:“孤是太子,只是孤也不是什么只会苍白说理的老好人。”
“孤自十五岁征战西域,见的多的这种动荡。而孤的行事就是要雷厉风行的先让妖言惑众的逆贼闭嘴,再慢慢洽谈。”
萧君阙这三个字,是玉朝人的骄傲。前些年西域频繁骚扰边疆,生灵涂炭民生不安,甚至有些生活在中原里的西域人无恶不作,当地的官又不能管摄,而萧君阙征战西域,将西域打服了,以前太祖没有约束的那些也逼着西域签署约束了,从此西域人再也不敢肆意妄为,萧君阙用兵如神,锋芒毕露,更何况还是少年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这是所有读书人和习武人和有抱负的人希望遇见希望哪怕见上一面此生无憾也好的神砥。陈姓兄弟自然也不例外,他也只是个可怜的灾民,也只是个饱读诗书本该今年春闱的读书人,本来以为能登得上殿堂,见见玉朝的神砥,没想到在这就看见了。这些百姓再也不敢说什么了,心中那点刚刚还剩下的愤恨也不见了,只是看着萧君阙,眼神中充满了希冀——这玉朝的神砥,不会说谎的,定是中间有什么误会吧?而他们冷静下来细细一想,却是如同受人蛊惑,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已经遭了劫难,却反倒被人吃尽了最后一口人血馒头,差点伤了他们的神砥。
丹云隐看着灾民的样子,忽然想起了些什么。是了,前世丹云隐开始筹谋之后,萧君阙早就敛了锋芒后成了废太子,这江南水患一次就臭了名声,哪再是玉朝的神砥,那是神砥崩塌后比瘟神还可怕的失望之情,今世也倒是没想起来,萧君阙这三个字,是征战西域的战神,是百姓心中顶礼膜拜的储君,如今萧君阙这一提,看看难民的样子,显然是已经不再激动也没有再暴动的心思了。丹云隐瞄了瞄萧君阙现在的样子,别说,前世看废太子只觉着这人谋划心思深沉狠厉,如今这般一看,现在和前世废太子神情一模一样的萧君阙倒是有几分别样的滋味,倒是俊美无铸长身玉立的杀神了。丹云隐想着差点没噗嗤一声笑出来,连忙敛了心思,可是要紧关头呢,倒是想入非非了。
“孤欲至驿站安顿,再去看看安知府是个什么妖魔鬼怪竟敢克扣赈灾之银,如此治对江南水患,如若属实,孤当即斩了他的头,挂在城墙上以慰民心。”萧君阙淡淡说道,然后抽开了剑,那贼眉鼠眼的人一愣,往前扑腾了两下,显然是吓傻了。
“草民······恭送太子殿下。”陈姓兄弟倒是第一个跪下行了个大礼,跪送了萧君阙。这一句惊起千堆浪,后面的灾民也是熙熙攘攘的道恭送太子殿下。说来倒也真是,方才还咋咋呼呼恨不得生吃了钦差的肉喝了钦差的血,顷刻之间就变了风向,反而恭送了太子殿下,灾民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光里看到了希望——那都是人哄骗他们的,朝廷没有抛弃他们。看,不是还派了太子殿下来吗?那可是征战西域打服了西域的萧君阙啊,那可是玉朝的神砥,朝廷从来没有抛弃过他们,他们反倒是脑子一热差点受了人的哄骗。
果不其然,那几个叫嚣的最欢的,反倒是渐渐被自发的灾民围了起来,只有陈姓兄弟没有被刁难,陈姓兄弟脸色难看道:“是我对不住大家·········是我也听信了别人的话,这般草莽,还是太子殿下仁慈,若是太子殿下要治我们的罪,我们现在早就身首异处了·······”
那些难民激动道:“陈生,你有什么错的!你有大本事,是我们乡间最有出息的人!太子殿下仁慈,你有本事留着今年春闱去,到时候替我们好好跟太子殿下道歉,太子殿下就是要治我们的罪,我们都认得!”
陈玄和感动极了,眼眶红红道:“多谢乡亲们,乡亲们放心,那可是太子殿下,若是太子殿下与我们存心计较,肯定不会这般就走了的!太子殿下万安!是我玉朝的希望啊!”
第135章 暗香远(3)
一到歇脚的驿站,萧君阙皱了皱眉头,对丹云隐道:“莫过来。”萧君阙叹了口气,看着这地上的积水,方才不觉得,在马车上不觉得,这驿站已经是江南繁华地段的了,地上却一层积水,可见此次水患到底有多来势汹汹,萧君阙忽的一把捞起了丹云隐,抱着丹云隐走了进去。
丹云隐道:“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萧君阙摇摇头:“这都是些积水的,你鞋子湿了到时候又要闹不舒服,这春寒料峭的水还冷着呢。”
丹云隐没有再说话了,只觉着也没什么春寒料峭的,萧君阙身上倒是热乎的很。
待安顿好之后萧君阙道:“你先在这歇着吧,孤去知府那看看。”丹云隐皱皱眉头就要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萧君阙强硬的把丹云隐按在床上道:“莫去,外面冷,都是一层层的水,待过几天好些了再说。”
丹云隐垂了垂眸,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沉默了半晌道:“好。”
待萧君阙带着人走了之后,丹云隐沉重的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表情有些疲惫,丹云隐对锦冬道:“你去悄悄请个大夫来。”
锦冬的动作快,先打发应秀和锦夏去采买点东西顺便看看民情,然后自己找了个郎中过来,那个郎中看着胡须一把,倒是可靠的样子。
“我家小姐身子不舒服,烦请郎中看看。”
那郎中抚着胡须,隔着一层丝帕把上了丹云隐的手腕,眉头一挑道:“你家小姐哪是身子不舒服,这是身子重了,不是一个人了。”
丹云隐道:“不是一个人?”
那郎中似乎是不解丹云隐为什么这般迟钝道:“自然,你这是喜脉啊夫人。”
说罢那郎中忽然意识到什么,怪异的看了丹云隐一眼,这丫鬟请的说的是小姐,难不成这还是个黄花闺女········那郎中捏了把汗,世风日下,想来水患冲的人心浮动,这未出阁的闺女也敢光明正大的请个大夫来看看喜脉了··········
丹云隐抿唇,脸色有些不好看的问道:“几月了?你可确定?”
那郎中道:“自然是肯定的,老夫可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妇科圣手,您难不成还怀疑这个?自然是不会把错的,也才月余,你换个人还不一定能把的出来呢。”
那郎中一副不满的口气,锦冬瞪了那郎中一眼,掏出一锭金子就要打发了那郎中:“你可看着了,出去之后就当没来过,不准乱说,若是被发现了,马上割了你的舌头。”
那郎中瞠目结舌,看着非富即贵的,没想到倒是真的出手阔绰,那郎中接了金子道:“自然,自然。”
送走了郎中,锦冬回来的时候看见丹云隐一脸平静的坐在床上,也不似之前那般头痛的样子,也不像是还在担心的样子。锦冬看着有些骇人,小声问道:“小姐·········您········这是这般模样作什么呢?”
丹云隐淡淡道:“之前倒是还存着几分希望,若是不是便好了,只是现在突然知道了板上钉钉的事情,反倒是也没什么可担心可愁的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是真的有了,除掉便好了,无声无息的便好。”
锦冬看着丹云隐这个模样,终是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蓄满了眼眶:“小姐,您别这样,奴婢看了心疼,您是天之骄女,您是当今玉朝的太子妃,您的夫君是天底下尊贵的天潢贵胄,您的夫君更是未来天底下的至尊,您何苦这么折磨自己呢!奴婢从前不问,只觉着一切听小姐的便可,只是小姐若一直坚定着奴婢也绝不敢有这番二话说出来惹得小姐不快,可小姐,要不要奴婢拿个铜镜照照您现在的模样,您看看您自己现在的模样,分明是忍着万分心痛故作牵强啊!小姐!您何苦呢·········您拥有别人一辈子都争不到的东西,何苦这般·······奴婢不明白··········”
丹云隐的手有些发颤,还是强作镇定的稳住自己的手,只是还是忍不住,慢慢摸上了自己的脸,道:“你说我很牵强的样子?”
锦冬道:“小姐难道以为自己是浑不在意的模样吗?小姐,您何苦欺骗自己·········”
何苦欺骗自己?丹云隐怔怔的摸着自己的脸,在想着自己牵强不舍的模样到底是什么模样的,会不会很丑,会不会让人觉着实在是太矫情了,到底是她不配,满心的话憋在口里,却根本没有人能知道。丹云隐慢慢闭上了眼睛,放下了手,带着微微颤抖的声音淡淡道:“欺骗?我从未欺骗过自己。等这江南水患事毕,回了玉京,再暗中找个大夫开一副堕胎药吧,如今这个时候这里兵荒马乱的,要是用了反倒是惹人眼。”
锦冬看着丹云隐,知道说什么也是无用的,颤颤巍巍的磕了个头:“小姐·········奴婢,知道了。”
--
萧君阙回来的倒是早,萧君阙回来的时候锦夏和应秀都还没回来,萧君阙一进门就看见丹云隐坐在床上捧着一本书看,萧君阙坐在了丹云隐身旁,搂过丹云隐问道:“看什么呢?”
丹云隐笑着回道:“看些书,长长见识,也好快些了了这件事,离着京中越久,越是心中发慌。”
萧君阙眼神暗了暗:“隐儿倒是敏锐,能察觉到这些朝堂上的东西。不过也无妨,孤刚刚去了知府的府上,呵,好大排场,还是个安姓的知府。”
丹云隐看着萧君阙这表情就知道萧君阙肯定还做了些别的什么,问道:“就看了一眼就没了?”
“自然不是。”萧君阙忽然狡黠一笑,“孤不过就是让杜青带着人探了一番,这赈灾的银子都存放在秘密库房里,倒是也难为他了,贪的一箩筐一箩筐的,孤倒是好奇他怎么存放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