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人的名,树的影!
大日东升,照破夜幕。
天色蒙蒙亮,铁峰已穿衣起身,走出房间,六扇门中已有人烟,草草吃了几个窝头,他就领着一干捕快出了门。
“铁老大。”
一个有些稚嫩的年轻人凑了过来。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铁峰瞥了他一眼。
这小子叫刘三响,是被临时招进六扇门的,待遇只有正常捕快的三分之一,且没有丹药供给。
朝廷缩减开支的刀,终于砍到了他们身上。
“听说,你认得那位杨宗师?”
这小子神秘兮兮的问着。
“怎么?”
铁峰面无表情。。
“能不能帮俺引荐一下,我……”
刘三响搓了搓手。
“怎么,你还想拜师?”
铁峰泼冷水:
“远的不说,青州城里,想拜他为师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比你年轻、有天赋的不知多少,你凭什么?”
携两次大战之威,如今的青州城中,名声最劲的无出杨狱,大街小巷的武人,高谈阔论言必称杨。
不知多少人倾慕崇敬。
这些日子,他下榻的‘悦来楼’比春风楼还要热闹。
送礼的、请客的、拜师的、卖身为奴的、送女儿的……简直数不胜数。
就他听说的,起码十好几个乡绅,直接将女儿包在被子里,夜里往门里一丢……
就是他自己,都因着杨狱的名头,在这几天里被不知多少人寻上门送礼,而且,往日看他不顺眼的同僚们,如今也都多了几分敬畏。
前几日,同僚们的俸银、丹药都缩减了三分之一,但他不但没少,甚至前一年被克扣的,都加倍还了回来。
“呃。”
刘三响讪讪挠头,不敢多说。
未多久,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大战的废墟处,不少人正在搬运木石,修葺房屋。
“宗师啊。”
哪怕不是第一次见,一干人心中还是敬畏不已。
两条长街,数十间房屋,换成他们,想拆成这模样,几十个人怕也得几天几夜,但这却只是人打斗留下的残骸。
“触目惊心啊。”
刘三响咂舌不已。
“不行!就是不行!”
远处传来喧哗声,一个横肉满身的胖子在大呼小叫,死活不让人帮他们修葺房屋。
“赵老二,你干什么?!”
铁峰铁青着脸:
“又不用你出一个大子,大呼小叫的想干什么?!”
“铁捕头!”
瞧见铁峰,刚才还大呼小叫的胖子顿时挤出了笑容来,他搓着手上前:
“你瞧见没有?那大坑,那可是杨宗师拳头砸出来的!咱房子多得是,这坑,可是青州独一份……”
“……”
铁峰差点被噎死,吩咐左右直接将这胖子架了出去,在后者杀猪也似的惨叫声中,第一个将他房子推平、修葺。
“人的名,树的影啊。”
六扇门一众人啼笑皆非,刘三响却是满眼的敬畏与向往。
“大丈夫……”
啪!
铁峰一巴掌拍这小子后脑勺,臭骂道:“还不快点干活!”
“这就来,这就来!”
刘三响龇牙咧嘴,忙抱起大石搬运,余光一撇,顿时又怔住了:
“铁老大,你看?”
“皮痒了?”
铁峰不耐烦的抽了他一巴掌,余光一扫,也是一个激灵。
城门处,来了一队人,吸引他目光的,不是那四匹无杂色的上等龙马,也不是那华贵的车辇。
而是驱车赶马之人。
戴尖帽,着白靴,褐色衣服系小绦,这是……
活了快五十,这是他头一次瞧见这样的服饰,可几乎一瞬间,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东厂的太监?!”
铁峰心中一个激灵,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真,真太监啊?”
刘三响下意识的瞧了眼自己的裤裆,正想说什么,就听见铁峰压低了的声音:
“你不是想见杨宗师?拿着我的牌子,快些去,将这事,告诉他,要快!”
“是!”
……
……
咕咚~
一粒粒金豆子混杂着丹药吞入腹中。
“这丹药,对我没有用了……”
感受着丝丝热流扩散,杨狱心下摇头。
随着熔炉铸就,益气补血丹彻底没了作用,甚至于连果腹的能力,也下降了一大截,这几日里他食量大增,足是之前的数倍。
“难怪准宗师以上的武者,多会寻一方势力加入,单凭自己的话,每日吃喝就要占据小半时间,算上睡觉、其他杂事,几乎没有什么练功的时间了。”
换血大成的武者,体魄比之常人强大何止数十倍?
消耗也要大的多。
内息也好,真气也罢,终归是根植于血液,若是得不到进补,哪可能增长内气?
兼修横练的就更不必说了。
是以,江湖之中鲜少有独行的宗师,非不愿,实是不能。
哪怕是气通百窍,贯穿玄关的大宗师,也没可能餐风饮露,想要完全摒弃人世独居,或许只有传说中的仙神了吧?
将此事压在心中,杨狱开始整理自身的武功。
哪怕不知道‘熔铸百经’,统合自身武功,也是迟早要走到的路。
有着暴食之鼎,他这几年里所学武功太多也太杂乱,不算下乘武功,也多达二三十门之多。
“我以不败天罡为核心,兼容金刚不坏身、不坏金身等顶尖武功,演化出了一门更为完善的真罡,可这并不是真正的创功。”
杨狱心中雪亮。
以他今时今日的武学造诣,创造几门下乘、中乘武功都是信手拈来,一如他交给魏河的斩首刀,哪怕放眼中乘武功中,也属一流。
但想要从无到有的创出一门比肩不败天罡、不坏金身的神功,却没有可能。
他汲取诸门神功之长,也堪堪走出了真罡这一步,无前无后,自然算不得创功。
至少,达不到他的要求。
“我此时所学之武功不少,可不被彼此覆盖的,内炼老母想尔服气录是一个,金刚不坏身是其二,不坏金身与不败天罡,只有修成真罡之法,无有后续。”
“此外,百步飞剑、天意四象箭、青龙九杀、霸拳、周游六虚、玄鲸裂海,对了,还有新学的夜魔刀……”
“隐可归于秘术、异术的,有兵甲灵通术、劈山老母惊诀、佛陀掷象等等……”
……
有着暴食之鼎内的进度条,杨狱对于自身的进度了如指掌,梳理起来极为容易。
但梳理容易,想要统合,难度就很大了,他初成还未命名且仅有真罡的新武功,还未到能统合诸法的地步。
只能逐一融合,由易到难,一步步来,直到‘熔炉’够热后,以诸般功法为薪柴,铸就自身之路。
“如果要融合,第一步,就要是我的这门内炼法,老母想尔服气录……”
望着鼎壁上,进度不快不慢,中规中矩的内炼法,杨狱心底泛起涟漪。
他不是没有想过选择其他内炼法顶替了这门疑似来自怜生教的服气法,但多次思量,还是放弃。
一来,这门服气法的品阶极高,是他此时所能接触到的最上等服气法,其二,则是这门内炼法着实过于神异,五感也罢,心眼也好,都是他不能舍弃的。
只是……
“上次我擒住余灵仙三人,似乎并非从她们身上察觉到这门服气法的气息,这就有些意思了……”
心念一转,杨狱睁开眼。
熔炉铸就后,他的精神又有着长进,五感也越发敏锐,哪怕附近有数百人的气息,也能捕捉到与他有关的。
“又有高手来……”
吱扭~
秦姒推开门,神色稍稍有些凝重:
“东厂的人来青州了。”
“东厂的人。”
杨狱舒展筋骨,起身,看了一眼院子里手足无措的年轻人,心中微动。
作为与六扇门、锦衣卫齐名于世,在朝廷内地位隐隐还有超过的暴力机关,东西两厂的名头可是真个如雷贯耳。
只是,两厂多在皇城,鲜少来地方,此来……
“杨,杨宗师,俺,俺叫刘三响,是铁老大,铁老大让我来……”
年轻人有些紧张。
“有劳了。”
屈指弹过去一枚丹药,杨狱点头示意。
“不用,不用。”
刘三响呼吸急促,接过那丹药,只觉骨头都轻了二两,飘飘忽忽的出了门,才惊觉自己根本没想起来要拜师这回事。
“啊啊啊!”
他心中郁闷,暗恨自己胆子太小,正要离去,余光一扫,差点心脏骤停。
悦来楼的后院所在,是一条不大的巷子,而此刻,巷口处,赫然立着那曾在城门处惊鸿一瞥的小尖帽。
不对,是东厂的太监……
而更远处,他依稀可以瞧见那熟悉的龙马与车辇,这东厂的人,真是奔着杨宗师来的?
呼~
那是个年不过二十许,肤色白皙,略有阴柔的年轻人,他踩着白靴,小步靠近,每走一步,刘三响就忍不住后退一步。
“哎呦!”
没几下,他就跌回了院子里,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杨,杨宗师,来了,他来了……”
“来就来了,有什么大不了?”
杨狱走出屋来,那小太监也正正好好来到他的门前,十分有礼的行了一礼,恭恭敬敬道:
“杨宗师有礼,是这样,我家贾公公差我来问您,什么时候有空,是否能请您赴宴?”
见杨狱不语,他一顿后,又道:
“公公奉旨调查德阳大旱……”
听得此句,杨狱方才挑眉:
“德阳府大旱?”
第400章 冠绝大明的暴力机关!
“东厂的人,不可信。”
合上院门,秦姒稍有些紧张。
东西两厂的权势,还要大过锦衣卫、六扇门的,甚至四百年里,不乏有东厂督主代管锦衣卫的时候。
是以,无论在朝堂还是江湖,东西两厂的名声,都是极为恶劣的。
这太监口中的‘为德阳大旱’而来,她是半个字都不信。
此时已是盛夏将过,又是一年秋日到。
德阳大旱,发生已然四年,可距离杨狱手刃聂文洞,还不到一年时间,以朝廷的繁琐流程,能反应的如此之快?
“无论是德阳府大旱,还是龙渊王府夺嫡,这都是震惊天下的大事,朝廷自然不可能没有反应。”
杨狱很冷静。
东厂的太监前来调查德阳府大旱,这让他稍稍有些诧异,但‘钦差’会来,他却是十分笃定的。
大明诸王与中枢的关系,与他前世所知有着差别,诸王拱卫朝廷,可同样有着莫大的自主权,很有些国中之国的味道。。
徐文纪上书治国十方,第一刀就斩向诸王,不是无因的。
可明眼人都知道,削弱诸王之权,是行不通的。
无他,大明的疆域太大了。
龙渊道地处边疆,可距离中枢所在,还不是诸道中最远的,距离最远的东越道,想要往返一次京都,哪怕有着上等飞禽,可也是要超过三四年。
若是骑乘龙马,来回耗时七八年都不是不可能。
因着疆域过于巨大,大明诸王方才有着节制诸军,插手税收的权利,非如此,不足以驻守边疆。
可也正因如此,朝廷对于诸王的戒备也就越深,若龙渊道夺嫡这样的大事朝廷都没反应,只怕天下人都会以为国之将亡了。
只是……
“多事之秋。”
秦姒心有担忧:“杨大哥,你千万小心些。”
轻拍牵着自己的柔嫩小手,杨狱微笑:
“放心就是。”
朝廷来人,哪怕没有徐文纪的留书,他心中也是有着预期的。
甚至于,他一直含而不发,一来,是要将自身的武功推行到进无可进的程度,二来也有等待朝廷来人的心思。
如今的龙渊道,龙蛇混杂,波云诡谲,若无外力,哪怕有着徐文纪留下的人脉与后手,想要破局也是极难。
东厂名声虽然差,但实力,却冠绝西厂之外的其他大明暴力机关。
去了势的太监,不但高手多,且寿命都要比同阶武者长不少,东西两厂的高手,可着实不少。
两人牵着手,一软语担忧,一微笑宽慰,直听得刘三响浑身不自在,这个当口,他再有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回去告诉你家铁老大,我前几日送他的那几只鸟,可以放出去了。”
听得吩咐,刘三响心中微震,他本有心说什么,此时也只得点点头:
“是!”
……
……
往日里人满为患的悦来楼,今日就变得冷清,时至正午,也无甚人来,反倒是外面大街小巷里,有着不少人驻足观看,议论纷纷。
酒楼中,掌柜并一干伙计都有些战战兢兢,几个满身烟火气的大厨,也都被赶出了厨房。
小尖帽负手训斥:
“本以为你们能在州城开馆,多少有些手艺,谁料就这么点本事?仔细瞧着咱东厂的厨子,看看什么是人间美味。”
“是。是。”
一干人只能点头哈腰,心中发酸,冷汗满身。
若说锦衣卫的名头可止小儿夜哭,东厂的名头,足可将胆大包天的江湖人士都吓的脸色煞白。
此刻听着训斥,几个人差点就跪了。
还是掌柜的机敏,递过去一张金票,下了血本,足有百两,那小尖帽瞧了一眼,不由的嗤笑:
“你当本公公是来敲诈勒索的?”
‘啪’的一下将金票打落,他正想继续训斥,突的察觉到什么,一回头,挺直的脊背顿时塌了一半。
从桀骜到谦卑,眨眼而已,直让悦来楼的一干人没能反应过来。
“杨宗师。”
瞥了一眼前倨后恭的小尖帽,杨狱淡淡道:
“公公好威风。”
唰!
小尖帽的脸色顿时涨红,身子躬的更低了几分,额头渗出汗珠来:
“杨宗师唤我小桂子就成……”
杨狱手掌一动,金票已落入掌中,将其递还给掌柜,方才道:
“带路吧。”
“是。”
小桂子呼吸急促起来,头前带路。
悦来楼七层,仅有一桌,且只有一人凭窗而立,俯瞰古城风貌,听得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方才转身,微笑:
“久闻杨宗师之名,今日能得一见,实是贾某莫大的福气。”
略带阴柔的声音的来处,是一个着白衣,束高冠,像儒家世子多过像太监的中年人,他约莫五十岁上下,肤色白皙晶莹,无有胡须。
“些微薄名,难得贾公公认得。”
杨狱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眼前之人,他认得,其人名为贾虚阳,是如今东厂二档头‘任小枭’手下最为得力的几大太监之一。
看起来年轻,实则也已年过七十,据说也早已熔铸百经了。
不过,大明东西两厂四百年里,绝大多数都只学张元烛传下的‘天怒真罡’‘阴阳磨’这两大顶尖武学。
以至于,哪怕东西两厂的历代督主,也根本不被承认为大宗师,即便武功犹有过之。
当然,这其中有多少是因为对于阉人的蔑视,就不得而知了。
“杨宗师过谦了,您这名头若还薄,天下间,谁人还当的起一声厚?”
贾虚阳微微一笑,实则心中也有些惊异。
他并非客套,杨狱的名头,在神都都曾掀起过不小的波澜,甚至于朝堂上的衮衮诸公,都曾因他而爆发冲突。
其当街凌迟一州之主的事,简直是耸人听闻。
事实上,哪怕有着徐文纪上书、锦衣卫都指挥使黎白虎这样两尊大佬出面维护,都没能压住朝堂上那些位大臣的惊怒。
直至龙渊王一脉抬出了‘太祖大诰’,引得痴迷炼丹修道的陛下的点头,方才告一段落。
结果,未多久,居然又传出此人参悟了‘不败天罡’的流言……
“德阳府大旱的卷宗,都在这了。”
杨狱一抬手,早整理好的卷宗就落在桌上,这其中不少是徐文纪整理,也有许多,是他添加的。
“聂文洞,该杀!!”
贾虚阳随手翻了几页,面色就是一沉,似颇为惊怒:
“身为一州之主,封疆大吏,竟因一枚道果就敢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若事情属实,咱家必上禀陛下,请诛其九族!”
“怎么才算属实?”
杨狱问。
“咱家深信杨宗师为人,只是咱奉陛下命,奉督主命,奉二档头之命前来彻查此事,终归要亲身走访。”
贾虚阳神色一正:
“若此事为真,那凭借着击杀‘魔魅’,拯救万千人于水火之中的大功,杨宗师必简在帝心,扶摇直上。”
“所以呢?”
听得这不温不火的平静声音,贾虚阳的神色终于有着变化,他定睛瞧了一眼不为所动的杨狱,笑了笑:
“实不相瞒,刘督主听闻杨宗师的事迹,心向往之,此来曾交代,无论如何,都要请宗师加入我东厂!”
加入东厂?
杨狱嘴角一抽。
徐文纪为他脱罪之后的数月里,他接到了不知多少类似的邀请,甚至黎白虎、六扇门那位捕神的亲笔书信都收到了。
只是,你东厂来凑什么热闹?
“所以,公公的意思是,杨某不加入东厂,这卷宗上的记录,就全做不得数了?”
杨狱冷笑。
“杨宗师不要误会!”
见杨狱面色不悦,贾虚阳解释了一句,诚恳道:
“督主原话,我东厂,正需要杨宗师这样的大才!”
“说什么混账话!”
楼下传来吵嚷声,急促的脚步声后,张龙福大踏步上了楼,怒气上脸:“我家……”
“咳!”
杨狱轻咳如雷发,震的墙壁、地板都为之嗡鸣,生生将张龙福的话逼了回去。
后者满脸委屈,却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原来是小王爷。”
贾虚阳拱手一礼,笑容收敛:
“你来得正好,二档头去道城之前,指派咱请你回去一遭,关于龙渊府的变故,陛下很不悦,正有旨意要你们两人一起接!”
他的语气恭敬,但却也无甚客套,甚至可以说十分冷淡。
东厂与龙渊王府,可没甚交情。
以他的地位,也全无需在意一个落魄的小世子。
回去?
张龙福心头一颤,求助似的看向杨狱。
“好。”
出乎意料,杨狱竟是答应了下来。
直让张龙福以及被拦在楼下的王老道等人都为之瞠目,旋即惶急不已的阻止。
但楼上几人,却哪里会在乎他们的想法。
倒是张龙福,一惊之后回过神来,虽还有些惊疑,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相信了。
“杨宗师果真豪爽!”
贾虚阳都有些惊异了,他这不过随口一说,吓一吓这态度不好的小王爷而已。
听说过眼前之位不足一年时间连杀三尊宗师的事迹,他全没有将这小王爷抢走的心思,却没想到,居然还有意外之喜?
‘原来也是个口是心非的,嘴上不答应,心里却默许了要加入咱们?’
当即,他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如此,就依着杨宗师吧。”
第401章 何为命图?大道三千!(二合一大章)
青州城外,秦姒依依惜别。
她是个很懂事的姑娘,心中哪怕有担忧与不舍,却也不曾阻拦,只是将一枚玉佩塞进了杨狱的手中。
松开柔嫩的小手,杨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季动,道了一句“等我回来。”,转身走进准备好的车辇中。
“驾!”
车帘外,丽人的身影渐至模湖,偌大的青州城,也变得模湖起来。
“最难消受美人恩……”
车厢里,张龙福有些酸熘熘的,哪怕前几日杨狱就将所有事解释清楚,但他心里还是很有些难受。
相比这位,自家老姐,明显毫无胜算啊……
杨狱把玩着蕴含着秦姒神通的玉佩,瞥了他一眼:
“有话就说,没有就回你马车。”
张龙福心中忐忑,坐立不安,怯懦着开口:“姐,杨大哥,你,你该不会真想加入东厂吧?”
东厂,可不都是太监。
事实上,东厂三位档头,都是成名已久的武林名宿。
当年朝廷肃清江湖之时,不知多少高手投身东西两厂,一举让这二厂的实力超过了锦衣卫。
“再多废话,就滚蛋。”
杨狱瞪眼。
张龙福哆嗦一下,又有些哭腔:“杨大哥,我,我不敢回龙渊城了……”
“任小枭此来,必是带着皇帝的旨意,实为钦差,若你不回去,则龙渊王之位再与你没有什么关系了。
到那时,你又要如何面对执掌了整个龙渊的张灵峰?”
杨狱贴身收好玉佩,开始摆弄身前的两口刀。
两刃刀的材质到底差了些,命数转移还是要慎重些,这些日子,他将夜魔刀法入了门,就是在做准备。
“朝廷,朝廷钦差也不管吗?”
张龙福惊怒。
“朝廷需要的是一个安稳的边境,只要掌权者姓张,且不自立造反,就不会过分插手。你觉得,朝廷倾向于你,还是张灵峰?”
杨狱冷笑。
“那,那,他,他要王位,给他就是了。我,我其实根本不想当什么王爷……”
张龙福心中惊怒发凉,又有些颓然:
“奶奶其实也没有正眼看过我,她老人家属意的王位继承人,是阿姐……”
“你不要王位,那你家姐姐怎么办?你奶奶怎么办?”
杨狱反问。
“我真的不想要了……”
张龙福眼神暗澹:“或许他,他当了王爷,就会放过我们……”
他有些绝望了。
如果连朝廷都倾向于张灵峰,那他还有什么依仗?
“你不想要?”
杨狱的神色一冷,言辞冷了下来:
“龙渊卫上千人为你而死,头颅都被挂在城墙上,你姐姐为救你身陷令圄,重伤垂死,于方舟、南山霸两位只差一步就晋位大宗师的存在为你搏命。
我月余不到,拼杀两尊宗师,受伤几多?这些你全不在乎,说不要,就不要了?!”
杨狱早习惯这小子的软弱。
多年优握生活造就的软弱心性,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却还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相比起龙渊老王、裕凤仙,同是一家人,这差距真就大的厉害,权势斗争,是你想认输就认输的?
“我……”
张龙福咬着牙。
他恨极了自己的软弱,可他就是恐惧,就是害怕……
“不蒸馒头争口气!大不了就是一死,总也好过后半生被人追杀,夜不能寐!”
杨狱一抖袖袍:
“怕就滚吧,你以为谁稀罕理会你家这点破事?”
差点被吹出了车厢,张龙福踉跄着没掉下车,他咬着牙,面色通红:
“我不要这王位,可,可我要救回姐姐,奶奶,二爷爷……”
听得这话,杨狱面色稍好。
哪怕张龙福是一时之气,可若是连这口气都没有,他都要考虑是否要独自行动了。
他欠裕凤仙的,可不欠龙渊张家的。
“杨,杨大哥,我,我还有机会吗……”
小世子满心忐忑的看着杨狱的脸色,好似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只是胆小,不是蠢。
经历了方烈血突袭之事,他才知道,王老道视为依仗的,根本靠不住。
一个落魄的小世子,太监都瞧不上,他此时唯一能相信的,只有这位‘前姐夫’了。
“自然有机会。”
杨狱也不得不安抚下这软弱的小子了。
“我应下任小枭的邀请前去龙渊城,这消息瞒不过有心人,消息一旦传出去,还忠于老王爷的人,都会奔赴龙渊城。”
忠于老王爷的有多少?
杨狱不清楚。
可从张灵峰要趁城内空虚而暴起发难来看,他必然也是心怀忌惮的。
裕凤仙前车之鉴不远,杨狱自然有着警醒,哪怕他铸就熔炉,他也不认为自己有本事独抗龙渊道城。
武道修持,越到最后,差距越大,宗师与大宗师之间,终归有着巨大的鸿沟。
遑论那王牧之疑似也是身怀道果的神通主。
一尊拥有神通的武道大宗师,只怕还要在魏正先之上了……
更不要说,还不止一尊大宗师了。
以张龙福之名汇集忠于老王爷的那些军中宿将,加之徐文纪留下的人脉后手,一同威逼龙渊,终归好过独自一人前去。
“会,会有吗?”
张龙福喃喃着,心中没底。
“如果没有,张灵峰何必追杀你,你又凭什么逃得出来?那方征豪,又怎么会不远万里遣人来接你?”
说罢,杨狱也不多言,抬手间劲气鼓荡,将其赶出了马车。
这小子龙阳之好的名头太响亮,可不好与他独处太久……
张龙福心下宽慰,回去马车。
“难怪都说龙渊张氏一脉气数到头了……这小子,怕是扶不起来。”
车厢里,杨狱心下摇头。
诚然,忠于老王爷的人不少,可张龙福这样软弱的性子,很难说有多少人对他抱有期待。
好在,他只为偿还恩情,并非真个要扶这小子,否则只怕深陷泥潭,别想脱身了。
“呼!”
长出一口浊气,杨狱收起了夜魔刀,没有选择在这个当口提取其上的命数赋予两刃刀。
大战在即,真要毁了兵刃,那才是麻烦事。
“方征豪……”
他心中念头发散,自芥子空间取出金豆子吞服时,突然察觉到一物的颤动,心中一动,将其取出。
那是一面巴掌大小,形似护心镜一般的圆镜,正是得自聂文洞的那口不知名镜子。
那时因不知怎么处置,就收到了芥子空间中。
“杀了聂文洞……”
镜中人咬牙切齿的低吼着,突然察觉到了外面环境的变化,悚然一惊,意识到了什么:
“你居然身怀芥子空间?!”
杨狱澹澹的看着它,通幽催使。
果然,一如之前,这面镜子上只有浓雾一片,看不清其命数。
“谈谈?”
镜中人冷静下来。
杨狱反问:
“你拿什么与我谈?旱魃已死,莫非,你还有其他道果?”
“你身怀道果、似乎还不止一枚?”
镜中人语气幽幽,带着蛊惑:
“告诉我,你的位阶图,本神可以助你完成仪式,可以助你点亮命图,彻底炼化位阶!”
“并且,指点你走向一条最为完美无缺的仙神之路!”
“命图?”
杨狱羊作心动,这镜子来历诡异,尝试套话:
“什么是命图?”
“呵呵,你果然还未完成仪式。”
镜中人诡异一笑:
“看在你帮我杀了聂文洞的份上,本神便让你套话又如何?远古之时,道果又名‘仙基’‘灵根’‘神源’,拥有者,方可洞彻那冥冥之中的大道命图,从而踏足仙神之路。”
“命图之上,记录着大道三千,无穷无尽的道果进阶图,然而路有万千,其中绝路、死路不计其数,选择,远比一切都要重要!”
“在这万类复苏的当口,你能遇到本神,这将是你一生之中最大的造化!”
镜中人语气缥缈,极尽蛊惑之能事。
“道果进阶图。”
杨狱心中微动,想起了在天海界仙魔幻境之中看到了‘吕生’事迹。
“不错,道果进阶图!”
镜中人微笑着:
“你既是神通者,应当感受到了‘万类复苏’的气息吧?只要你与本神合作,未来天海洞开之时,足可走在最前!”
它的语气抑扬顿挫起来,极力的勾画出美好的前景。
杨狱看的好笑,开口打断:
“这话,你也对聂文洞说过吧?”
镜中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声音变得暴怒:
“不要提那个卑贱的孽畜!区区蝼蚁,竟敢算计神明,待得万类复苏,本身必将抽出他的魂灵,于断魂火中炙烤千年,不,万年!”
好似被揭开了最痛的伤疤,镜中人暴怒,跳脚,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下次再聊吧。”
它还想说什么,杨狱却似心有所感,在后者色变的低吼声中,将其收入了芥子空间。
继而,合拢双眸,进入暴食之鼎。
幽暗的鼎中,镇邪印泛起幽幽光芒。
一条唯他可见的虚幻线条轻轻颤动着,正是他铸就熔炉,精神力增长后,炼制的第二头活死人。
……
……
呼呼!
微风吹过乱葬岗外的老树,发出沙沙响声。
“唉,到底年轻,不晓得生命宝贵。”
于道人鬼魅一般来到一座新坟之前,摇头唏嘘。
这几天里,他并未离青州城太远,一直在数百里外的山林里打转,察觉到杨狱的动向后,第一时间就出了山。
“不要怪贫道来得晚,实在是那杨狱太过凶悍……也不要谢贫道,不将你尸身运回白州,行动不利的黑锅,也没法扣在你头上。”
轻轻一拜,于道人正想挖坟,突听得一声‘噗嗤’声。
“谁?!”
他悚然一惊。
念头还未落地,身形已如电般暴退数十丈,双手狂舞之间,数十种暗器、毒液已铺天盖地般打向四面八方。
休休休休~
密密麻麻的毒液与暗器尽是落空。
确定了四下无人的于道人已然退到了数里之外,他惊疑不定的环顾四周,突的,眼神变得悚然。
一只白的吓人的手掌,从那座孤坟中探了出来!
“我告非……”
诈尸?!
于道人眼皮一跳,旋即发现了不对,察觉到了孱弱的气血波动。
“没死?!”
看着脸色煞白如死人,连胸膛都好似不会起伏的的‘方烈血’,于道人眼神都直了。
那一夜,他距离虽然远,可也看到了两人的厮杀场面。
方烈血崩断了大筋,燃尽了气血,又被霸拳重击,当场气绝,这可是他亲眼见到的。
怎么能不死?!
假死?!
什么假死之法,能瞒过刽子手出身的杨狱?!
于道人心中惊疑不定,犹豫一下没有远遁,而是远远传音:
“方兄?!”
“是我。”
沙哑而虚弱的声音传来,让于道人越发瞠目结舌:
“你,你居然没死?!
卡卡卡~
杨狱艰难的移动筋骨。
他下手太重了,那一式霸拳毫无保留,几乎将方烈血的骨骼内脏都打成肉泥,哪怕之后的几日做过补救,伤势还是太重。
筋骨断裂多处,内脏全部受损,熔炉破碎,几乎成了筛子,血气都存不下来。
这样的伤势,什么武者都没可能活得下来,即便以镇邪印将之炼成活死人,也不容乐观。
因为他全身的大筋都断了,若非活死人无知无觉,根本动也别想动。
“想不到,方兄身怀如此绝技?”
于道人走近,看着奄奄一息的‘方烈血’,啧啧称奇:
“听说啊杨狱刽子手出身,但凡出手没有活口,方兄真真了不起。不知,你用的什么法子?”
他的眼神诡异。
方烈血没死,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侥幸而已,道兄可有什么伤药,借用一二,来日必十倍偿还……”
沙哑着声音,杨狱心中暗叫不好。
他哪里瞧不出这道人已动了杀心?
“伤药,自然是有的,可惜,方兄是用不着了……”
于道人神情幽冷。
方烈血活着,这对他来说,可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方征豪为人霸道而凶狠,若知道此事因他而败,还连累方烈血重伤垂死,他可就没法子在白州混了。
“此话怎么说?”
杨狱心中叫糟。
以这具身体此时的状态,勉强能动已属不容易,绝无可能抗衡眼前这位老道士。
于道人眼底闪过杀意:
“方兄伤势太重,只怕难以痊愈,不如让贫道送你一程,结束你的痛苦吧!”
呼!
话音未落,他掌落如奔雷,真罡萦绕,就要将‘方烈血’击杀于此。
砰!
泥沙飞扬。
“噗!”
避开这一掌,却已引发了伤势,粘稠的血液从各处伤口挤压了出来,跌在地上,似已无还手之力。
“如此伤势,还能支撑?”
于道人面露诧异,旋即狞笑踏步,长剑不出,仍是掌印拍击,重锤击打。
方烈血的武功原本不差于他,可他此时伤重如此,却又哪里会被他放在眼中。
轰!
罡风震爆,辣手拍击,于道人眼底闪过狰狞,就要将满身是血,已无挣扎之力的‘方烈血’震杀当场!
突然,他心头一震,看到了方烈血幽沉冷冽的目光,耳畔响起的,却是另一个熟陌生而熟悉的声音:
“你敢?!”
“这声音……”
于道人童孔一缩,触电也似收回了手掌:
“杨狱?!”
看着‘方烈血’,于道人的眼神震惊到了极点,他的记忆极好,却哪里听不出这声音是谁?!
可是……
“你叫做于道人?”
杨狱的眼神很冷:
“我放了你一马,你却敢坏我的事?!”
他面色冷厉,心中却着实松了口气,知道吓住了此人。
眼前之人若不是于道人这个龙渊知名的‘苟道人’,他这第二具活死人,只怕就要栽了。
但是这‘苟道人’,那就好说了。
击杀方烈血后的几日,他就通过锦衣卫的情报渠道知晓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于道人在龙渊道也是知名的人物,可惜,并不是什么好的名头,这老道士为人鬼祟而阴险。
最重要的是,此人谨慎胆小的令人发指。
二十多年前,朝廷肃清江湖之事还只是传言,尚未落实,这老道士就抛下了宗门弟子,一个人逃到了深山之中。
成为龙渊道寥寥几个躲过清洗的宗师。
“放我一马,你,你真是杨狱?!”
于道人有些麻爪,突然想起了传说中杨狱从未外露过的道果神通:
“这,这是你的神通?!”
“伤药拿来!”
杨狱声音很冷。
于道人眼皮一跳,微微犹豫后,还是远远的抛过去几瓶伤药。
心中连叫晦气。
这个变故,他是怎么都没想到,但亲眼目睹了杨狱杀人的凶残,他心中着实有些发虚。
此行之前,他对杨狱的忌惮就很深,这个刽子手出身的高手,太凶残了。
细数他出道以来,为敌者连全尸都没有几个,惨如聂文洞,可是被砍了三千六百刀才死。
更重要的是,他几拳就打死了方烈血,武功之高,只怕比之龙渊卫的四大统领,也差不了太多了。
这人,他怕是惹不起……
“不够!”
看也不看将伤药全部吞下去,杨狱又开口,直将于道人身上的伤药全部要来,吞服,才闭目调息。
这于道人深谙保命之道,身上的伤药不乏上品,未多久,丝丝缕缕的腥臭烟气就在他身上升腾而起。
肉眼可见,那狰狞的伤势,就有着好转。
“特么的!”
于道人脸色青黑,握剑的手掌松了紧,紧了送,却始终下不定决心。
他虽然自问保命手段了得,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只是……
“呼!”
许久之后,天色都暗澹下来,杨狱方才睁眼,吐出一口腥臭的污血,面色稍好一些:
“背我去白州。”
“???”
于道人几乎被气笑了:“你说什么?”
“我此刻离青州不足千里,以云鹰之速,不足一时辰可以杀来……”
杨狱面无表情。
“你以为你真能杀我?!”
于道人面色一沉。
“试一试?”
杨狱自然知道与谨慎之人打交道用什么法子,那就是恐吓:
“一天杀不了你,就来一年,一年不行,十年如何?杨某初次换血到如今,五年不到,十年后,或许就可成就武圣!”
“十年成就武圣?!”
于道人嗤之以鼻。
熔炉初成,相距武圣何其之遥远?
十年可成,这话简直是笑话,你以为你是张玄霸?!
只是,此人的武道天赋堪称绝顶,怕不是比那楚天衣更高。
武圣缥缈不好说,但大宗师,只怕有极大可能。
而且,这人明显身怀道果……
心念至此,他有些犹豫了:
“你去白州做什么?”
杨狱不答再问:
“背是不背?”
“真当你吃定我了?!”
于道人有些动怒了。
但思虑之后,还是决定不吃眼前亏,捏着鼻子蹲下,将这半废之人背起,跨步狂奔,高起,重落。
以发泄心中怒气。
“颠不死你!”
……
……
拦山关内,某处临街的小院。
唰!
余灵仙睁开眼,激荡的血气也自平复下来。
“熔炉终于,成了!”
她轻轻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有着一抹笑容。
她的天赋,是母庸置疑的,否则也无法成为怜生教当代二十七圣女之一,但真罡一关,也足足卡了她四年还多。
为的,就是以‘噼山老母诀’成就熔炉。
这一步,在上任圣女之中,也只有那么一两个人办到而已。
“裕凤仙,下次见面,必还追杀之仇!”
余灵仙平复心情。
这时,耳边传来阎惜略有些变化的声音:
“方烈血死了!夜魔刀袁飞,方烈血,两尊宗师,魂断青州城!多事之秋啊,上次有宗师接连陨落,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方烈血也死了?!”
余灵仙有些惊愕:“谁敢杀他?!”
“斩首刀,杨狱。”
阎惜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余灵仙:
“听说此人追杀过你?”
余灵仙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被裕凤仙、杨狱接连追杀,以至于整个青州的分舵都被拔除,这简直成了她的笑柄。
“如此人物,本代圣女中,怕不是只有‘凤无双’可比了,你不是对手,也是正常。”
阎惜宽慰了一句,起身:
“走吧,一起去瞧瞧咱们这位方大将军的脸色,那想必是极有趣的事情……”
“有趣吗?!”
低沉而霸道的声音自远处响起,方征豪的气息,犹如寒流般席卷大街小巷,刺骨的冷意几乎浇灭了附近的烟火。
“妾身说错话了,大将军勿怪。”
阎惜羊作惊呼,捂嘴,却又笑笑,显然是故意为之。
砰!
院门洞开,方征豪跨步而来,雄浑的气势如山般横压,余灵仙呼吸一滞,几乎忍不住要催发真罡抵挡。
“阎长老,方某的人死了,你很高兴?”
方征豪神情漠然。
“不敢,不敢。”
阎惜神色微紧,不敢再调笑,正色道:
“我教中传来密讯,说是那杨狱应东厂二档头任小枭之邀,带了那小世子回龙渊城,观其路线,似乎会经过白州……”
话至此处,她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他不会有机会死在张灵峰手中了。”
方征豪阖眸吐息:
“老夫需要你们在其必经之路上,发动一次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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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那一杆凤翅镏金镋……(第三更)
唳~
巨大的白鹤舒展两翼,腾空而起。
鹤背之上,余灵仙俯瞰着拦山关,自高空下望,拦山关内军势强盛,旌旗猎猎如火。
城头处,密密麻麻的神臂弩散发着冰冷的色泽,若非两方关系尚可,白鹤飞腾的瞬间就会被射杀。
“如此军势,还称不上天下强兵吗?”
余灵仙略有动容。
熔炉铸就,她也隐隐触及到精神层面的修持,此时感受着那暴烈如火的军势,不由的有些敬畏。
单打独斗,江湖武人比之同阶的军中武者强上一筹,可一旦结成军阵,形势就会逆转。
她尚且记得,二十多年前,东越王手下那一支堪称可怖的军队。
其伐山破庙之时,曾有着百位换血层级更高的武者被三十军士列阵全歼的战绩。
而且,并非平原,而是山林战!
“张明盛极而衰了,如今的白州兵,只怕已强过天下九成州兵了,数年前,我曾去青州一行,青州兵,已不如如今的白州兵了。”
阎惜说着,脸上浮现冷笑:
“如方征豪这样的巨富将军到底没有几个,可怜那魏正先何其之威猛,如今也是个为五斗米折腰的软蛋了!”
“张明的气数已尽了,克扣军饷都克扣到了边军头上……”
余灵仙心下微叹。。
大明财政早出了问题,这于有心人眼中不是秘密,可连边军都被克扣,就着实令人不得不浮想联翩了。
魏正先大宗师级强者,何以先是被萧战掌了军中大权,后又被权斗逼的闭关不出?
不过是要养着那十几万青州骑兵罢了。
阎惜却是摇头:“克扣是真克扣,可张明的气数,还未绝,除非,那老家伙死掉……”
那老家伙……
余灵仙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只是:
“历代武圣,哪怕活不到两百,多也可活过一百七八,以那位的年纪,少说也有八九十年好活吧?”
“至多二十年,足矣!”
阎惜淡笑。
“二十年?”
余灵仙悚然一惊:“黑山老妖?”
望向西北,阎惜的语气有着波动:
“与那老妖无关,我说的,是玄甲精骑。”
“玄甲精骑?”
余灵仙一怔,旋即反应过来。
是了,流积山之战,已经是近六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一批曾随张玄霸纵横天下的老兵,多已年近九十了。
而人尽皆知,那位疑似将霸尊传承兵形势推演到超迈古人的西府赵王,唯有玄甲军、凤翅镏金镋皆在之时,才是天下无双。
“流积山一战,大明动用了超过一百三十万的精锐大军,随行的民夫还要多过十倍。
张玄霸麾下的八千人,就是从这千万人中挑选出来的,是精锐中的精锐……”
阎惜说着,也不免有些敬畏:
“你们不会明白那一群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由张玄霸亲自传授功诀、霸拳,又被麟龙道供养了小一甲子的老怪物列阵冲锋,是个怎么样的光景……”
“这……”
余灵仙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脑海中只有四个字闪过。
“无敌之师!”
“是啊,无敌之师。”
阎惜喟叹一声,忍不住想起了二十多年前。
那一日,玄甲列队,山呼海啸而至,八千人的气血汇聚的凤翅镏金镋,锋芒之盛犹如烈日绽放……
那是她毕生都不能忘却的梦魇。
“好在,他们终于要老死了……”
良久之后,拦山关已近不可见,阎惜方才收敛心神,望向远处,眼底闪过憎恨与厌恶:
“情报中提及,杨狱击杀方烈血,所用的是霸拳……”
……
……
砰!
“唏律律!”
伴随着一声闷响,拉车的四匹龙马受惊大叫,驱车的马夫顿时被甩落泥泞,灰头土脸,惊骇不已。
前后的几辆马车也都从高速奔行之中停下,在官道上留下七八丈长的车辙印记。
“这气息?!”
贾虚阳掀起车帘,望向塌了的马车残骸,眉心不由的一凉,好似被一柄神锋点指,没来由的升起莫大的危机。
有那么一个刹那,他几乎以为自己置身战场。
“又失败了。”
塌了一般的车厢里,杨狱面色有着刹那的苍白,那是剧烈疼痛之后所产生的后遗症。
就在刚才,他又一次殒身于流积山战场中。
那一口凤翅镏金镋,简直是不可承受之重,好似无论他有着怎样的提升突破,都无法抵御。
“天生的战神,无双技艺与盖世勇力的结合……”
长出一口气,杨狱才平复了精神上的颤栗。
诚如某位武圣的评价一般,张玄霸力量冠绝天下,可他的技巧更是返璞归真,一招一式,力量近乎完全把控。
同样的一杆凤翅镏金镋,砸死蚂蚁,与劈杀大宗师,都只会是刚刚好……
“可笑我当年以为拉近了与这位爷之间的差距,不过,我似乎嗅到了神通突破的契机……”
瞥了一眼鼎中又黯淡下来的九牛二虎食谱,杨狱掀开马车残骸,示意众人无事,继续赶路。
自己,则提起双刀,翻身跃上一匹龙马,继续赶路。
高空之上,苍鹰盘旋而动,一头毛发油亮的大黑狗趾高气昂,环顾山林,不时嗅着什么。
某一刻,似乎发现了什么,苍鹰发出一声高亢入云的鸣叫。
“嗯?!”
杨狱瞬间警觉,他极目望去,只见极远处的天空中,似有灰与烟飘起。
“那是,烽火?!”
……
……
马巷镇。
时至黄昏,镇中行人渐少,摆摊的商贩也都开始收摊。
“这镇子虽然偏了些,但胜在有矿,下次商行可以顺路来一遭。”
仅有三层的酒楼上,大老板靠窗而坐,手里转悠着铜板,点评着这小镇。
“嗯……”
谢七抱剑立于窗前,心不在焉,神情有些萧索。
月余前,他用这些年攒下来的银钱自大老板处买了一枚‘换血大丹’,本想配合着突破,谁想到,最后功败垂成。
不但没能点燃熔炉,还差点气血逆流而死。
“不过一次突破不成,这幅嘴脸给谁看?”
大老板瞥了一眼谢七:
“你家老板我,吃的丹药是你十倍也多,武功还不如你呢!”
“您是老板,我是护卫,和您比武功,我……”
谢七心情极差。
他已年过四十了,气血鼎盛期也没几年了,若是十五年内无法凝成熔炉,他这辈子也就到此为止了。
“武道天赋差,这是好事啊,说明你有认主道果的潜力!”
大老板不以为意。
“道果……”
谢七苦笑,转移话题:“您之前还说龙渊已成是非之地,要暂离,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没法子,欠人人情,得还啊。”
大老板笑呵呵:
“况且,咱等那小子主动开口等了这好几年了,怎么能错过机会?我有预感,如果错过这次,这辈子也没机会施恩于那小子了。”
那小子是谁,谢七当然知道,这些天,也是如雷贯耳。
“天下之大,您何必非往他身上凑?听说他麻烦缠身,惹了怜生教、龙渊道不说,还恶了方征豪……”
“非如此,咱们怎么有机会?”
大老板微笑:
“你不懂什么叫奇货可居,那小子气运鼎盛,一人胜过万人,我有预感,咱这最后一哆嗦,就得靠他了!”
施恩图报,也是有讲究的,施恩是其一,图抱是其二。
以他今时今日的家财势力,等闲人根本没有报答的可能,故而,想要完成仪式,他只能行险。
若不然,施舍馒头给乞丐能成的话,早三十年,他就已点明命图了。
“您怕是已经投入了太多银钱,只能硬着头皮走吧?”
谢七看穿了他。
“闭嘴!”
大老板脸色顿时有些不好,这是他做的最差的买卖、
德阳府大旱,他耗费了三百万两白银以杨狱的名头赈灾,为其扬名。
这本是阳谋,只等旱灾结束,朝廷论功行赏,杨狱想必受人情都不成。
可谁料到他当街凌迟了聂文洞……
“这次不一样,他是主动邀请我见面,必是有所求。”
大老板安慰着自己,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心头就是‘咯噔’一声:
“老七,你瞧瞧那人,是不是……”
“啊?”
谢七一激灵,望向窗外,长街之上,一条昂藏大汉也正自抬头,虎目含光,瞧见两人,也似有些错愕。
这大汉藏形匿迹,气息含而不露,可其人不怒而威,任谁去看,都不会将他当做普通人。
“南山霸?!”
谢七心头狂跳。
大老板也是站起身来,龙渊卫四大统领之一,他哪里会认不出?
只是,这为爷怎么……
“于、于……”
谢七差点噎住。
长街那头,赫然也有一位,其着黑色武袍,佩黑刀一柄,气息内敛,可却目如神锋,却正是于方舟!
龙渊卫两大统领,两尊距离大宗师都只差一线的大高手,居然全都来到这么一个偏僻小城?!
“妈的,出门之前,我卜的那一卦,虽然不是上上签,可也不是好卦象啊,怎么瘟神都扎堆来了。”
大老板暗叫不妙。
身为一个纯粹的商人,他撒钱都是雨露均沾,是不能,也不愿意掺和进老张家的破事里面去的。
“啧,看来南山兄也收到了邀请?”
见得南山霸,于方舟有些惊诧,也有些笑意。
两人多日不见,且都藏形匿迹并无商议,能来此处碰面,自然不全是‘巧合’。
“彼此,彼此。”
南山霸回以一笑,自然是知道彼此来此的目的。
“索性坐下喝杯酒?”
于方舟提出邀请。
“也好,或许还有人来呢?”
南山霸欣然同意。
“只怕没什么人会来了。”
于方舟却是摇了摇头。
“咱们两个来了,也就足够了。”
南山霸淡淡一笑,不甚在意。
“也是。”
于方舟想了想,笑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酒楼,大老板却是进退维谷,只得起身相迎。
“两位……”
他的话为说完,就见得眼前这两位眉头全挑了起来,回首望去,就见得一群白衣人窜上城头。
重锤击鼓,点燃了烽火台!
“怜生教的人?”
谢七与大老板面面相觑:
“这是来找死的?!”
第403章 谁人创世七日间?
呼呼!
白鹤翱翔于低空之中,余灵仙撑起真罡,由此望去,隐可见点点烽烟扬起。
“阎长老,你真调动了分舵的人,为他起事?”
龙渊道地处边疆,烽火台遍布各处,一地烽火起,处处烽烟扬,很快就会传到府、州一级。
烽火一起,白州都要惊动,这一分舵的教徒,怕不是都要葬送掉。
“不然呢?”
阎惜反问:
“教中大事,非集众不可为,方征豪执掌三十万白州兵,实乃龙渊道第一边将,要拉拢他,些微代价,在所难免。”
“些微代价……”
余灵仙沉默了。
她自幼加入怜生教,通读教中经义,立志为老母传道,拯救众生,可出得总舵的这些年,她心中有些动摇了。
与她曾经想象中的圣教不同,在世人眼中,她们都是邪教徒,被人人喊打,只能愚弄乡野村夫。
曾几何时,她还只以为是教中龙蛇混杂,有着害群之马,如齐龙生这样的半路加入的外人胡作非为。
可如今……
“张明无道,奴役万民,教中力有不足,非常时,也只能行非常事。”
阎惜淡淡的瞧了她一眼:
“欲得万世之太平,就得忍下一时之阵痛。。本长老相信,无论是教徒们,还是信众们,都会理解。”
“或许吧。”
余灵仙喟叹。
不由得,想起了当日拉拢杨狱之时被其毫不留情的贬斥,当时她心中震怒,可这些日子跟随阎惜走过各处,她心中就越发觉得不是滋味。
“你且寻处所在熟悉熔炉,此间事,你不需要理会了。”
阎惜瞧出她的心思,心下摇头。
曾几何时,她似也如她一般对教义深信不疑,可惜……
言罢,白鹤俯冲而下,余灵仙被气流一吹,落向荒山,而阎惜则乘白鹤而去,飞往烽火起处。
余灵仙怔立山丘,片刻后,轻功施展,也向着烽火起处而去。
她当了二十多年的圣女,却还未亲眼见过教中起事,曾经她不甚在意,此时就想着去看看。
呼呼!
白鹤振翅而飞,其速极快。
赤眸白鹤乃是怜生教以秘术培育出来的灵禽,但她这一只,自然比之余灵仙的要强许多。
“欲以我教中起事为引,率兵抢夺张龙福,方征豪你未免想的太好了……”
剧烈摩擦的风中,阎惜的脸上泛起一抹冷笑:
“方大将军,妾身定会给你一个惊喜!”
哗!
她袖袍展动,一只翎鹰飞腾而起,随其长鸣一声,隐匿于山林之中的一个个怜生教高手皆放出翎鹰,飞向四面八方。
你不是要我起事?
那我就引动整个白州的教徒,助你‘起事’!
她微笑着,驱白鹤远去。
未多时,马巷镇已清晰可见。
笔直冲天数十丈的烽火、城中的惊呼吵闹、城门楼上的讲经道人皆可看到,听到。
同时,那好似千百人齐齐唱喏的经文之声,也在她的耳畔浮现。
“老母法身降大千,普渡天地万法传!
一日生盘古,天地自此清浊辨。
二日生女娲,灵慧降临到世间。
三日生元始,万类方才有宗源。
四日生道德……”
咚咚咚~
低沉的鼓声在整座小城传荡着。
伴随着声声诵经唱喏之声,一个个白衣教徒从大街小巷中走出,他们鼓荡着内息,摇动着铃铛。
所过之处,就有密密麻麻的百姓走出家门,加入他们,高声齐呼老母七日创世经。
声势之浩大,几乎瞬间笼罩了整座马巷镇。
一通鼓未落,整座马巷镇城已无了任何杂音,除却怜生教徒、信众之外,所有的百姓全都缩在家中瑟瑟发抖。
长街上本就不多的行人,惊呼颤栗着四向奔逃,然而所有门户全都关闭,再如何敲打也没人开门。
“愚昧的人……”
一个个身着白衣、腰挂铃铛的怜生教讲经道人冷笑着看着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的百姓、行人。
“直娘贼!”
某一刻,巷道中传来一声暴喝,一低矮汉子率领捕快、衙役杀将出来,其刀势凌厉,话音未落,就砍死了数个白衣教徒。
“大胆!”
一众讲经道人勃然大怒,发出厉喝,彼此传递消息:
“所有教徒听着,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死来!”
一个怜生教高手自人潮中窜出,一声低喝,重手拍空,就要将那低矮捕头立毙当场。
“杀!”
那低矮汉子怒啸一声,就要搏命,突听得一声闷雷炸响于身前,大片的血花旋即绽放。
那怕不是换血五次的高手,竟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整个爆了开来。
“这些臭虫,怎么就哪哪都是?”
于方舟捏着酒杯,面有不悦:
“老母创世?呵呵,真真是好大的口气……”
龙渊王府家事已让他有些焦头烂额,好不容易脱身出来,还未清闲片刻,就遇到这种事,他心中自然不喜。
“该杀!”
南山霸神色冷漠。
谢七与大老板对视一眼,皆是摇头,敢在龙渊府夺嫡的当口出来跳的,也就只有怜生教了。
只是怜生教的那些位大宗师,可都被严密监视着,锦衣卫的六大锐士、西厂三位档头,据说和他们纠缠了好些年了。
会是哪个来闹事?
呼!
长街内外登时一静,所有人都没想到由此一招,呆呆的看着那血雾散开。
直至一声‘当啷’响起,才有人如梦方醒。
“一枚酒杯,就打死了逼近气血如虎的高手?!”
那低矮汉子悚然一惊。
那头,怜生教的一众高手却是出奇的暴怒,刀剑出鞘,咆哮着就要杀向酒楼。
“杀!”
一声低吼,谢七仗剑杀出,如虎入羊群,顷刻之间,骤起的狂风已吹起了漫天血雨。
凌厉的剑光如镰刀割草,瞬杀十数人,真罡一吐,就又是十数人惨叫着气绝。
在场四人,以他的地位最低,可他到底是仅差一线就可凝成熔炉的大高手,此时含怒出手,声势堪称浩大。
前后不过几个刹那,扑杀而来的数十个怜生教教徒,就被他杀了个一干二净。
直将长街内外所有人全都镇住。
“真罡高手?!”
城头上,几个讲经道人勃然色变,更有些难以置信。
真罡级数的高手,哪怕在白州这样的武风极盛之地,也是常人等闲无法见到的大高手了。
这样一个小小的县城,居然会有如此高手?!
“杀!”
谢七长剑弹抖,瞬杀十数人,然而,这些怜生教徒无比之凶残,眼见不敌竟也不退。
凶悍无比,且裹挟着大量的信众、百姓,如潮水一般前赴后继。
“找死!”
谢七面色一沉,真罡催吐,就无人可近身,剑芒纵横,于人潮之中无比精准的将一干白衣教徒尽数点杀。
突然,空中传来一声冷笑:
“弹丸之地,竟也有如此高手?!”
“嗯?!”
谢七悚然一惊,震剑回护自身,望向高空,却见得一只展翅足有三丈的大白鹤从天而降。
一道人影立于其上,神色冷漠,气息强绝。
又又叒一个宗师?!
谢七呼吸一滞,心中吐血大骂着自家老板:
“……什么狗屁上签……”
唳!
白鹤长鸣,音动全城。
阎惜踏风而下,落于城中地势最高的楼顶,檐角飞鸟之上。
瞧着神色难看却并无畏惧的谢七,她心中隐有不安,不由的看向了酒楼之中,正见得两双似如火炬般有神的眸子。
嗯?!
阎惜神色大变,却哪里认不出这两个人?
“于方舟、南山霸?!”
哗啦啦!
气血与真罡瞬间鼓荡充盈,裙袍飞扬,长街内外的怜生教徒高呼‘长老’,呼啦啦跪了一地。
阎惜却恍若未觉,望着那两道身影,心神绷紧,如临大敌。
百经熔铸可为宗师,但宗师与大宗师之间,仍有巨大差距,那就是百窍。
换血大成,武者的体魄将会真正超凡脱俗,熔炉成就,气血交汇化生真气,但直至此时,真气也无法达到生生不息。
人之经络窍穴本就贯通,这个贯通,是真气的贯通,以气血熔炉为核心,以百窍为支点,于体内构架出一张循环不息的真气网!
到得此步,曾经作为杀手锏不可轻动的上乘武学,将可信手拈来,一招一式,都可爆发最强手段。
眼前这两位,就是贯通了百窍,就只差玄关一窍,精气神三合,就可晋位大宗师的强人!
如此人物,若是一人,她自忖还可应付,但两人……
“呼!”
见得来人,大老板却是微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卦象确实没错。
假如今日没碰到这两位,自己还真要有些麻烦,这婆娘气势凌厉,绝非好惹的主。
不过现在……
“怜生教长老?”
于方舟哂笑一声:
“南山兄,我龙渊道真是被人看扁了,其余几道动乱的主事者,好歹也是大宗师级数的高手……”
“或许,她并非主事者?”
南山霸饮尽杯中酒,重重落杯:
“是或不是,打死无错。”
“不错!”
于方舟赞同的点点头:
“你来,还是我来?”
两人一唱一和,全未将此女放在眼中,阎惜神色难看,还未说话,第三人的声音,已然随风而来:
“不若,让我来。”
第404章 存神入心,我即神佛!
“谁?!”
不高不低的声音,却在瞬间吸引了满城人的注意力。
一道道或凝重、或惊疑、或诧异的目光落在城门之外,却正见一身着武袍的青年牵马而来。
其驻足城门之前,身佩双刀,背负大弓,语气平淡,气势却如剧烈燃烧的火炉,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光与热。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其人分明如此的扎眼,可在他没有出声之前,城中竟无人发现他的存在。
包括了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的三位宗师级强人。
“这气息?!”
阎惜的眼皮止不住一跳。
来人的气息却不似于方舟、南山霸两人的内敛了,随着那声音的回荡,她只觉似有一口神锋出鞘,遥隔数里,点指在她的眉心之前。
霸道且凶戾。
熔炉之境的准宗师,却有不逊于宗师的凶戾气势,整个龙渊道,怕也无有第二人了。
“杨狱!”
吐出这个名字,阎惜的心中就是一沉。。
哪怕并未见过其人,可以怜生教的情报详尽程度,她哪里会不知道眼前之人是谁?
在其一年之间,手刃三尊宗师的赫赫凶名之下,哪怕其看似只有熔炉之境,尚未气血交融衍生真气,也实是劲敌。
若是寻常之时,她也不惧,可此时有着于方舟、南山霸两尊强敌在侧的情况下,他那据说已是第七品的天意四象箭,几乎能要了她的命!
“杨狱!”
酒楼之中,三人的神色各异。
于方舟微微挑眉,带着审视与惊讶,南山霸啧啧称奇,似有惊诧。
此来之前,他们或多或少都对这位‘郡马爷’有着几分怀疑,毕竟无论是以未至熔炉之身击杀沧海、袁飞。
还是铸就熔炉之后镇杀方烈血,都绝非寻常意义上的越阶而战。
他们更倾向于其身怀大杀伤神通,但此时感知到那纯粹且惊人的气血,以及那隐隐可觉的武道意志,心中不由的收起了几分怀疑。
其人或有神通傍身,但其武功,也毫无疑问达到了宗师层级,哪怕他境界还在熔炉截断。
“这小子……”
大老板惊讶之余,越发笃定选择正确,上次一别这才多久,其武道的进展简直是突飞猛进。
不要说青、白二州,放眼天下,能有如此恐怖进境的,只怕都没有几个吧?
唯有长街之上的谢七不喜反忧。
“不对啊……”
他喃喃自语。
有着于方舟与南山霸在,这怜生教的宗师根本在劫难逃了,怎么杨狱这凶人这时候也凑了上来?
依着他几十年里对大老板卦象的了解,他的中签几乎没有灵验过,可但凡是上签,几乎都伴随着极大的凶险。
难道说,这次会是例外?
他心中犯着嘀咕。
城中诸多高手心思各异,神色不一,而满城怜生教徒,与藏形匿迹的江湖武人,却是一致的惊骇。
宗师是何等存在?
绝大多数武者终其一生都未必能见到一位这样的存在,而此时,在这小小的马巷镇中,却接连出现。
这如何能不让他们心中惊骇。
这一瞬间,嗅到了浓烈的硝烟气,哪怕是一众怜生教的教众,也止不住的后退,不敢靠近。
一干被蛊惑的信众,更是惊慌失措,狼狈逃窜。
顷刻间,长街内外就为之一空,仅剩了谢七一人,以及满地未凉的尸体。
“于方舟、南山霸……”
杨狱驻足城门前,也在审视着城中的三尊宗师级强人。
这三人的气息各异,或阴柔、或暴烈、或沉重,却无一不是强者,在他的感应之中,皆还要强过夜魔袁飞。
尤其是酒楼中的两人,哪怕收敛着锋芒,也给予着他不小的压力。
气通百窍吗?
他心中翻过思量,目光扫过满城的怜生教徒,眼底就有着厌憎。
同样的小城,同样的怜生教徒,同样的裹挟百姓,让他不由的想起了数年前黑山城中的那一夜。
“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我还道流言有所夸大,今日一见,只怕还是有些保守了。”
于方舟长身而起,隔长街拱手,道:
“龙渊卫,于方舟,见过郡马爷。”
“南山霸。”
粗犷汉子也自抬手,言简意赅的介绍自己。
大老板本也想起,但想了想,还是坐下来了。
“两位统领的名头,杨狱也是如雷贯耳。只是,郡马爷这称呼,还是换了吧。”
杨狱拱手与两人见礼。
“哦?”
于方舟诧异,南山霸眉头拧起。
老夫人招婿之说,虽然流传不广,但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却哪里会不知道?
更知道老夫人为此,还很是得罪了朝中的一些大臣,此时见得杨狱推脱,观感自然就有所下降。
“以老夫所知,这位杨大侠并非贪生怕死,见利忘义之辈。断不会因为此时情况有变,就急切与王府划清界限。”
大老板察觉到异样,轻咳一声道:
“否则,他大可远走高飞,又何必回来趟这趟浑水?”
听得此言,两人的神色稍缓,但比之之前,却还是冷淡了不少。
两人的反应不出预料,但杨狱神色如常,他既不会做那王府女婿,就不会含糊其辞:
“此事说来话长,不如打发了这些猪狗,再详谈?”
“如此,于某为杨少侠温酒一壶。”
南山霸落座不语,于方舟却还是笑了笑,他取了一壶酒,血气微吐,炙热的气浪就如火焰般将酒壶笼罩:
“杨少侠大可快着些,否则,酒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足够了。”
杨狱不以为意。
郡马爷的名头远比他想象的更好用,尤其是对于这些龙渊老王的旧部来说。
没有了这个名头,两尊只差一线就可晋位大宗师的军中宿将,自然毫无理由对他有什么好感。
试探,也是应有之意。
立于屋檐之上的阎惜脸色难看至极。
三人交谈之时,她没有任何动作,因为从始至终,三人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在她身上。
只要她一动,就会面对三人的雷霆合击。
只是……
感受着杨狱三人的目光再度落到她的身上,阎惜神色犹如寒冰般冷酷,真气澎湃,于周身炸开一团又一团的气浪:
“你们胆敢如此轻视于我?!”
以她的身份地位,何曾受过如此轻视?
饶是深陷险境,她心中仍是止不住涌起怒火来。
砰!
回应她的,是一声低沉如滚雷般的炸响,那是气流被蛮横破开的气爆之音。
面对这怜生教的妖人,杨狱没有任何客套,更不曾有任何迟疑与顾虑,足下轻点,瞬间暴起!
轰!
地动山摇!
仅仅是一个踏步,巨大的震荡就似将整条长街的灰尘都震上了高天,巨音轰鸣之间,杨狱身形如电,横掠,爆杀!
这一刹那,骇人级的血气就自爆发出来,好似一口吞吐岩浆的火山口,惊人的热浪甚至传出了数十丈之远!
小城的傍晚,好似变得燥热起来。
“真当老娘好欺负?!”
阎惜怒斥一声,也自有了动作。
她知道,如于方舟、南山霸这样只差一线就可晋位大宗师的强人,既然没有说要出手,那至少在她杀死此人前,不会出手。
无了顾忌,她也彻底爆发了。
一声轻斥还未落地,已然修持到了第七品境地的流光身法已施展到了极限。
呼啦啦!
长空如水,其人如鱼!
在长街内外所有人的眼中,好似瞬间出现了数十个残影,阎惜一经爆发,就展现出了惊人的轻功!
如鸟行于空,鱼归大海。
同时,一口青碧色的软剑自她的袖口奔出。
铮~
这一剑奔出,本已有些黯淡的天幕瞬间为之一亮,好似有一条青龙腾渊、雷龙滚走,割裂夜幕!
先有纵横交错的剑影遮天蔽日,方才有千百声龙吟也似的剑鸣之声响起。
“劈山老母精诀!”
狂飙的气流罡风之中,杨狱眸光一凝。
同样的劈山老母精诀,在眼前之人手中施展,比之余灵仙却有云泥之别!
眼前这怜生教的宗师,赫然已将怜生教九大神母之一的‘劈山老母相’‘请’入了心灵!
以神统心,心意合一,其蕴含的意志之纯粹强大,哪怕是此时的杨狱,都不由的有着刹那的恍惚。
他好似看到一尊大如山岳,人首蛇身的老妪高举神斧,要劈开那矗地通天,犹如天地脊梁的巨岳!
他嗅到了一股极端浓烈的意志。
“神要你死,不得不死!”
“我心存神,顺逆一念间!”
阎惜心神空荡荡,心合神意,浑然忘我。
真气与血气催发到了极点,她很清楚,若不能速杀了眼前之人,她就没有任何可能逃过此劫!
因为,她深知宗师级神箭手的可怖,更明白一旁窥伺的那两人的武功有多高。
是以,她根本没有半分留力,出手即是绝杀!
轰!
渐黑的夜幕中有滚雷炸响,更好似有电龙于眼前划过。
电龙?!
心与神交,似全然忘我的阎惜悚然一惊,眼前那哪里是什么电龙,分明是一双炙烈到极点的目光!
以及,那赤金交织,犹如远古神山拔地而起般撞向自己的拳头。
‘他怎么也会老母劈山精诀?!’
感受到那拳印上无比熟悉的气息,阎惜的眼底闪过惊惧、震怖。
而心中,却同样嗅到一股浓烈到极处的意志。
“你的神呢?!”
第405章 天下第一奇诡之术!
赤色与金芒交织。
飓风之中,杨狱擎臂而前,炙烈的光辉在其五指间剧烈燃烧,直好似已然落山的残阳被其攥在了掌中!
刹那间迸发出的光芒,照亮了将黑未黑的夜幕。
那煌煌霸道的拳意,更是犹如狂风,掀起一场席卷所有旁观者心灵的,杀伐战场。
“霸拳。”
酒楼之中,南山霸的手腕微紧,心中亦是泛起涟漪。
一踏步,一出拳。
一经出手,就毫无保留的杨狱,展现出来的武道造诣、拳法境界,让他都不由的升起了交手的心思。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以弱胜强。
看似弱的,未必真弱。
一如此时的杨狱,其境界还仅是熔炉层级,可其武功造诣、拳法境界要超过寻常宗师一筹了。。
那一身横练、巨力,更补足了他与宗师之间的短板。
“了不起啊。”
于方舟微微颔首。
这一拳的角度、威力、变化、意志,毫无疑问已是宗师上乘,第七品级的霸拳,其威力还要胜过上乘武功的第八品。
一个似初铸熔炉的后起之秀,能够打出这样的拳来,哪怕亲眼所见,他都不由的有些动容。
他这一壶酒,大抵是要倒给他喝了。
“霸拳啊!”
城门之外,姗姗来迟一步的车辇上,贾虚阳也不由的站起身来,心中不由的将这位与曾经见过的‘小霸尊’相比。
那位据说秉承了西府赵王传承,堪称惊才绝艳的年轻人,只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熔炉之身,就可镇杀宗师。
轰!
直来直去,毫无变化的一拳砸落,虚空好似化作湖面,气流如水,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怎么可能?!”
阎惜心中悚然。
这一式霸拳之中,她至少看到了数门武功、异术的影子,甚至于有着她所精擅的劈山老母精诀!
劈山精诀,为怜生教九大秘传异术,其脱胎于武功,却又迥异于武功。
不同于武道重于势,异术重于神,这门劈山老母精诀,讲究存神入心,顺逆一念,人神合一。
催发之时,心与神合,可震慑敌人心灵意志,有着极为鲜明的特征。
而此时此刻,她心神为之夺。
哪怕外有霸拳遮掩,内中似还蕴含佛陀掷象的发力方式,可她仍是看出了这门自己看家的手段。
‘他怎么会?!’
惊悚的念头闪过,阎惜双眸大张,眼角崩裂流血,以绝强的意志力从短暂的失神种脱身而出。
可哪怕她反应再快,失了先手,斩出的一剑却也再无回还的余地,只得轻斥一声,点震熔炉,真气伴随着真罡汹涌而出。
于其单臂横拦于身前。
咚!
拳落!
霎时间,阎惜只觉天昏地暗,巨力加身间,她嗅到了极端可怖的危机。
眼前之人相比自己可算孱弱的血气、真罡,其质量高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犹如钢针般洞穿了她的真罡。
拳与臂交汇。
咔擦!
十分之一刹那都不到的微小时间刻度中,阎惜如遭雷殛,左臂连同胸骨一并塌陷了下去。
轰!
说是迟,那时快。
两人交锋之快,实则不是寻常人可以看到,在绝大多数旁观者的眼中,甚至只听到一声巨大的轰鸣。
下一瞬,一道人影已似炮弹般砸落街面,翻涌的泥沙与碎石激荡而起,又被狂暴的气浪吹卷向四方!
“啊!”
灰尘笼罩的废墟之中,阎惜惊怒长啸,气与血交织化作燃烧的火浪,托举心中之神。
“老母劈山,普渡人间!”
轰!
狂暴的气血沸腾了。
阎惜彻底爆发,发丝狂乱如厉鬼咆哮,实质的雾气在她身后化生出一头模糊的阴影。
极尽燃烧之下,她的精神无限逼近大宗师拳意实质化,好似要将存入心海中的‘老母’,请回人间!
“这是……”
酒楼三层之中,于方舟、南山霸神色皆是一动,嗅到了一股足可威胁他们的气息。
“神打?!”
大老板猛然起身,神色动容,厉声提示:
“不要让那鬼影与其合一,先毁她肉身!”
怜生九术,为秘传之法,可在九术之外,还有一门怜生教上下皆可学的奇诡异术。
这门奇诡异术的名头,甚至还要超过秘传九异术。
这,就是神打!
相传,这门神打异术,甚至能够请来真正的神灵与自身合一!
四百年前,怜生教的一位强人,就以此门秘术请下了一尊神灵与自身合一,生生打死了前朝大元的镇国武圣!
只是,这门奇诡异术不是要起法坛吗?
怎么会……
“神打?!”
一拳捶下,杨狱心中同样嗅到了一股奇诡的气息,不是异术、更像是道术、神通之流?
这老太婆还有这种手段?!
呼!
他的反应何其之快,几乎听到大老板警觉的瞬间,将将要打落的霸拳瞬间为之一手,身形暴退,踏风腾空。
一手持弓,一手搭箭。
轰!
气鸣炸裂,于方舟、南山霸两人撞破酒楼,正要发雷霆一击,却哪里快的过四象箭?
只听得龙吟虎啸凤长鸣,大若房屋的四象之影纵横交织,化作一道赤金色交织的长虹,爆击而去。
“杨狱!”
阎惜心中惊怒已极。
神打之术,哪怕在教中也算奇诡第一,经由复杂的仪式,甚至能真个请来神灵降世。
然而,她哪里有条件布仪式、起法坛?
这一次催发的神打,乃是硬请存入心中的‘劈山老母相’,这是她的武道根基,劈山老母精诀的根本!
神打一起,无论眼前之人死或不死,可她已经是半死全废之人了!
“你该死!”
咆哮声未及出口,就被滚滚奔雷打断,猛然抬头,就见得四箭破空,带着炙烈的真罡与内息。
化作实质的四灵之影,怒吼着冲杀而来。
而这四箭之后,飓风之中,那杨狱衣衫猎猎,好似风中之神,于风中长立而不落,箭出连环。
一人一弓,竟射出战场上万箭齐射都无法比拟的可怖箭势!
眼前,箭影交织,心中,危机如海潮翻涌。
心知今日无法幸免,阎惜心中一横,发出尖锐刺耳的嘶鸣:
“鱼死网破吧!”
……
……
呼呼~
微凉的晚风吹过山丘。
山林之前,一队骑士按兵不动,他们清一色的银甲长枪龙马,于风中犹如铁石般巍峨不动。
百人百马,却比一人还要安静。
“好一手天意四象箭,第七品,似乎还不止……”
带头的高大将领抚掌而叹:
“上一次见到如此箭术,似乎还是五十七年前的流积山了!林启天当年那一手陨星箭,也不过如此了吧?”
此人,正是方征豪。
他跨龙马,提长枪,身重如山,眸若烈阳,遥隔十数里,竟似看得清城中发生的事情。
呼!
某一刻,急促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一银甲小将催马而至,遥隔数丈翻身罗马,恭声道:
“回将军!有探子传信,于道长背着方统领回转拦山关去了!”
“烈血未死吗?”
方征豪面色微缓。
“方统领受了重伤……”
那小将言简意赅的汇报,话锋一转,道:
“一如您所料,白州九府境内,足有四十三处城镇有怜生教起事的痕迹。七位统领按计划行事,已控制了局势。”
“怜生教,不可信。”
方征豪冷笑一声:
“一群阴沟里的老鼠,也敢来本将军眼皮底下卖弄阴谋?”
他是什么人?
流积山那修罗场中爬出来的宿将,数十年镇守边关,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
那阎惜自以为心思深沉,在他眼中,又算得什么?
烽火燃起初,他早已派遣了七千骑兵出去,怜生教再多教徒造反,也尽可一一剿灭了。
“传我军令,着方由七人剿灭一半,抓一半!”
方征豪眸光幽冷,淡淡发令。
阎惜以为他是想与怜生教合作图谋白州,展望龙渊道,却不知,白州在他的经营下,早已是铜墙铁壁。
他要的,可不是和这么一区区长老的合作,而是要引来怜生教真正的大人物的注意力。
“是!”
那小将肃声应下,翻身上马,不多时已消失在山林那头。
方征豪催马前行几步,远眺马巷城,估摸着时机差之不多了,方才一抬手:
“诸位且随本将军,剿灭这伙乱党!”
哗!
数百骑兵齐举刀兵,沉默前行。
……
……
轰隆!
漫天箭影归于一处而落,荡起了滚滚烟尘,巨大的抖动以这一条长街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呼!
被箭光罡风迫出去的气浪回流,吹散了烟尘,也吹动了杨狱的武袍。
长街塌陷,处处龟裂。
废墟之中,阎惜双臂断折,血流如柱,整个人瘫在了血污之中,剧烈摩擦之后的硝烟充斥着她的口鼻。
天意四象箭的合击,本不可能击溃她,可那箭上蕴含的真罡凌厉到了极点,也纯粹到了极点。
还要超过了自己的顶尖真罡……
眼前之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怖,这真罡,这真罡……
“杨狱!”
她咳血狞笑,不知察觉到了什么,她惨然的脸上闪过快意:
“我死了,你也活……”
咔擦!
抬脚,落脚,踩灭了其最后一缕气息,杨狱收起弓箭,微微摇头:
“好歹也是怜生教的长老,连舍身印也不会?”
第406章 直面大宗师!
呼呼~
微风吹卷灰尘。
杨狱驻足片刻,直至紫金葫芦吞下将要散逸的命数,方才长出一口浊气。
封闭的毛孔舒张开来,巨大的热量扩散,炙烤的被风吹来的树叶都枯黄。
任何一位宗师都非同小可,哪怕今时今日的杨狱,心中也不会有丝毫的怠慢,短暂的战斗,实则也是全力施为。
“接近第八品的天意四象箭……”
随手接过一缕飘散的铁屑,于方舟也不由的有些慎重。
天下武学中,箭术都属于最难精的一种,逼近第八品的神箭手,整个龙渊道,似乎也就那么一两人。
而这,还包括了那位镇守云州的大将军林启天。
这样的箭术,若有心算无心选好了战场,哪怕是他,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只是接近而已。”
几个呼吸后,杨狱调匀了气血,沸腾的血液也平静下来。。
上乘武功的精华,在于六品以上,七品的天意四象箭,只需要将其中一式箭法练至大成即可。
可第八品的天意四象箭,却需要将‘风’、‘雨’、‘雷’、‘电’统统练至大成,并四式合一‘小万象’。
他此时差了不少。
“霸拳第七品、天意四象箭逼近八品,还有刀法、内炼、横练、异术……”
南山霸的神情微妙。
将‘滚龙拳’练至大成的他,当然知道上乘武功的修持不易。
他的天赋放眼龙渊可算一流,可也是年过花甲,才堪堪将一门上乘武功练至八品的。
这小子年岁不及自己三分之一,即便是娘胎里练功,也没道理将这般多的武功练至如此境界吧?
杨狱自然听出两人语气中的惊诧与试探,却也不在意,眸光偏转,望向城内四散的怜生教徒:
“有话,稍后再说吧。总归要将这城中的杂碎清理掉……”
“我等人马就在不远处,稍后就到,这些叛逆,自然一个都逃不掉。”
于方舟话未落地,杨狱已然一步窜出。
崩崩崩~
弓如霹雳,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这……”
于方舟顿时皱眉。
以他们的身份地位,这些换血都没多少的小喽啰,哪里值得他们出手?
“好大的杀性。”
南山霸的神色也有些古怪,但想了想,身子一动,也自杀向城中。
刚看完一场宗师之战,他也有些手痒。
两人先后出手,于方舟也只能无奈摇头,配合出手。
“啧啧。”
已进了城的贾虚阳瞧的有趣,但他自然不会出手,却也将随身的几个太监派了出去伺候。
这世上,很少有某一个群体是全部精擅武功的。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于寻常人而言,习武的花销承担不起,也没有那样多的时间,哪怕是军中,也没有这个条件。
唯一的例外,是东厂的太监。
东厂的太监,几乎全员习武。
“啊!”
“不要杀我!”
“拼了!”
惨叫声此起彼伏。
马巷镇中的怜生教徒经历了终其一生都不曾遇到过的大恐怖,以最高不过换血四五次的身手,迎上了三尊宗师中都算顶尖高手的追杀。
直让谢七、下了车的张龙福、王老道等人看的眼皮狂跳。
熔炉铸就、真气加身,宗师级强者一人可比千军,这个千军,指的可不是守城的兵卒,而是各国的百战精锐!
这一番出手,盏茶时间都不到,满城的怜生教徒、讲经道人,甚至于趁火打劫的泼皮,就被杀了个干净。
浓烈的血腥味,风都吹不散。
“这位,是真没半点宗师风度……”
谢七喃喃自语,有些牙酸。
“什么叫宗师风度?莫说宗师,大宗师又如何?难道不要吃喝拉撒睡?”
大老板端着酒壶、酒杯下楼,听得这句话,不由的嗤笑:
“拉屎莫非不蹲着?”
“你这……”
谢七整个无语到了,但偏生又反驳不得。
不远处的王老道面皮也是一抽,拂袖不悦:
“粗鄙!”
大老板笑笑不说话,吃喝拉撒睡若是粗鄙,什么又算得高雅?
却不想,居然有声音飘来,认认真真的回答了他的提问:
“确实也蹲着。”
“谁?!”
听得身后传来的声音,谢七悚然一惊,面对他的大老板,眼皮都不由狂跳起来。
谢七猛然回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无声无息间,一队数百人的银甲骑兵就来到了城门外,回大老板话的,是一个身高八尺还多的大将。
其骑一匹烈焰龙马,掌中一杆血色长枪,缓步而前,在他的感应中,就好似天都向着自己塌了过来。
巨大的恐惧犹如实质的手掌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果然是‘上签’!’
谢七有些头晕目眩,赤血龙驹、燎天枪,哪怕再如何孤陋寡闻的白州武林中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拦山关主将,白州大将军,方征豪!
区区一个小县城的叛乱,怎么可能引来这样的大人物?!
“方征豪!”
瞧见来人,大老板心中也是‘咯噔’一声。
谢七想得到的东西,他怎么可能想不到?
只是……
‘难道老夫出门卜的可是下签?’
他心中泛起嘀咕。
不远处的张龙福、王老道等人却是脸色煞白一片,尤其是前者,被追杀了好几个月,简直有些风声鹤唳。
“不止大宗师,武圣也得蹲着。”
方征豪翻身下马,扫过狼藉的地面,目光落在了贾虚阳的身上:
“这位公公,怎么称呼?”
“咱家姓贾。”
贾虚阳抬手,语气阴柔:
“都说青州兵冠绝龙渊,如今来看,方大将军更胜一筹啊!这烽火燃起拢共也没几个时辰吧,可真是难为大将军了。”
他语气中带着嘲讽。
边关养寇自重并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尤其是这些年,很多所谓的造反,都是这些边将刻意为之的。
一来,是避免被撤离驻地。
二来,平叛就是功绩。
只是,敢如此堂而皇之勾结怜生教的,天下只怕都没几个。
不由得,他心中就提起小心。
“方某得知消息,星夜而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方征豪微微一笑,不再理会这老太监,眸光一转,落在了兀自有些颤栗的张龙福身上:
“世子,咱们回吧?”
他的眸光似有千钧重量,不要说张龙福,便是王老道都抵挡不住,便有千万句话,竟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直至城中传来声音,方才松了口气。
“回哪去?”
不高不低的声音未落,似被血腥气沾染,面色多了几分冷酷的杨狱缓步而来。
他的身侧,是神色凝重起来的于方舟、南山霸。
“方征豪!”
于方舟面色一沉,余光却扫了一眼杨狱。
这时候,他才知道这位为何要执意先料理了那些怜生教徒了,错过之前,再想出手,只怕都没有时间。
“方大将军,久违了。”
南山霸语气低沉。
“于兄、方兄,一别二十年,两位似乎没什么长进。看来,是道城太过舒坦了些。”
随意将长枪插在地上,方征豪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三人。
“玄关之难,你作为亲历者,难道不知?”
于方舟漠然不语,南山霸却不由的冷哼。
“这么说,也不错。只是,两位百窍贯通二十年有多,却还是不得突破,想来,机会也不大了。”
似是因为见得故人,亦或者另有深意,方征豪的话少见的多了起来。
闻听此言,于方舟两人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无法洞彻玄关一窍,是他们毕生之痛。
“呵~”
方征豪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杨狱身上:
“如此年纪就有此等武功,难怪魏正先都不忍杀你,放了你一马。也难怪,你能将烈血打成重伤。”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但落在众人耳中,却犹如金铁摩擦,刺耳而尖锐。
无论是谁,但凡与他目光接触,皆是身躯一颤,如遭雷殛,平静的扫视,却比起武林中秘传的目击功夫还要可怖的多。
唯有杨狱恍若未觉。
玄关洞彻,精气神合一交融,大宗师武者,已掌握了‘势’,行走坐卧之间,似与周身的虚空连成一片。
寻常武者不要说交手,只需气势一压,就足可不战而屈人之兵,好似传说中才有的‘龙威’。
可比之在流积山幻境中击杀了他数十上百次的西府赵王张玄霸,却又如清风拂面一般了。
这让方征豪都稍稍有些讶异,不由升起爱才之心。
如此人物,若是臣服于他,未来必是他的左膀右臂……
“姐,杨大哥。”
见得杨狱等人,张龙福心中稍松。
“勾结怜生教,是国之大忌。方大将军连这都不在乎,看来是打定主意造反了。”
扫了一眼还未凉透的阎惜,杨狱心中雪亮。
途经之地,偏巧就碰上了怜生教起事,这未免太巧。
是以,他心中一直留着心眼,苍鹰与黑犬早就发现了白州兵的踪迹。
“到底是出身锦衣卫,牙尖嘴毒,头次见面,就意图栽赃嫁祸,这是想杀方某九族啊……”
方征豪微微笑着,眼中,却只有冷意:
“老王爷昏迷多年,世子羸弱被人篡权,方某之心,日月可鉴,岂容你在此污蔑?”
“伪君子不若真小人!一州大将军,却如此做派。魏正先强你十倍,却与你齐名,真真可笑。”
如此大的胆子?!
莫说张龙福,便是大老板,于方舟等人,脸色都不由得一变,似没想到杨狱竟有如此胆量。
谢七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头皮都有些发麻。
贾虚阳眼中闪过异彩,心中啧啧称奇。
“难怪敢以下克上,当街凌迟聂文洞,真真是好大的胆子!”
方征豪脸上也无了笑意,他一手轻抬,那赤红如血的长枪已如活物一般拔地而出,落于其掌中:
“方某这一杆枪,乃凤血石混杂千锻玄铁而成,破罡破气皆可,最是锋利不过……”
呼!
呼!
似四时斗转,初秋化作隆冬。
酷烈的寒流漫卷,长街内外未落尽的灰尘又一次飞扬而起。
于方舟、南山霸的神色皆变,还未开口,就听得一声清越的刀鸣之声,转眸望去。
却见杨狱五指按刀,寒光流溢:
“我刀,未尝不利!”
人生就是个轮回
前两天熬太狠,昨天睡得迟,今天起得早,回老家过十五,精神状态极差,写的东西也不够有意思。
容狗子缓一天吧。
欠更记下,后还,前面欠的,狗子都记得,不会赖账的。
第407章 从未有过的战斗!
静!
死寂!
望着轻按刀柄,昂首而立的青年,这一瞬间,满城皆寂。
不要说是王老道、张龙福,即便是距离大宗师之境仅差一线的于方舟、南山霸两人都不由的失声。
没有人能够形容他们心中所想,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武道一途,以换血为根基,经由一十三次换血,以极度浓烈的血气配合真罡成就熔炉,方才是准宗师而已。
以此再上一层楼,熔铸百经开辟一道,这才是宗师。
大宗师者,气通百窍,洞彻玄关,其本身武功必推动到大成圆满,武道甚至可为后世传承!
这样的存在,足可名录史书!
直至邋遢道人梳理前人遗留,道出武圣二字之前,大宗师之名,就是天下武者至高称谓!
他们两人自负天赋一流,也不乏悟性、资源,可却仍被困在门前二十多年,可以预见的,再有二十年也没有可能跨过这道门槛。
“胆子太大了……”
感受着似乎陡然变得森冷的气流,谢七头皮都在发麻。
终其一生,他都没有见过如此大胆的人。
这可是大宗师啊……
“这小子疯了吗?”
大老板神色紧张,指尖不断的拨弄着铜板,心中泛起嘀咕。
以熔炉之身,邀战大宗师?!
古今三千年都未曾有过记录!
他是真不怕死?
还是说,别有依仗?
呼呼~
晚风似化作了寒流,冰冷彻骨。。
“呵呵,哈哈哈。”
众人预想之中的暴怒并未出现,方征豪先是轻笑,旋即化作大笑,声音雄浑,回荡在城池之中。
他的声音之中不含任何的真气催发,却如奔雷一般响彻长街内外,压下了气流呼啸,也压下了满城杂音。
“如此心性,气魄,龙渊道千万武者,你当属前列。宗师之下,可数个第一了。”
方征豪持枪而立,幽沉的眸光映彻着面前少年的身影。
他心中有着丝丝涟漪。
身为武道大家,边关大将,多年来他开书院、收贤良、严治军,见过的天才武者如过江之鲫,可如眼前人一般让他心有触动的却是不多。
如此天赋、心性、气魄皆属上流的后起之秀,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心中也不由的有着赞赏。
而随之而起的,就是不加掩饰的杀意。
“以你的天赋与气魄,假以时日未尝没有可能成为本将军的劲敌,可惜,可惜,可惜……”
连道‘三个’可惜,方征豪的所有情绪全部消失了,整个人好似一杆冰冷的神枪矗立,含而不发,却有绝世锋芒:
“出手吧。”
平平淡淡的三个字,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强烈意志。
这一刹那,但凡听到其音的所有人,无论武功高低,眼前皆是有些失色,口鼻之间,似嗅到了尸山血海的气息。
“杨大哥!”
感受着那可怖至极的杀意,张龙福身躯一颤,忍不住哭出了声:
“我跟你走,跟你走就是……”
“杨狱……”
于方舟深深吐纳,与南山霸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五指根根攥紧。
两人的气息皆自升腾。
唯有长门前后的一众白州精锐如谯石般不动,等待着发号施令,等待着冲锋。
“这样的力量……”
长街内外,诸多人神色各异,却皆望向立于废墟之中,武袍猎猎的少年人。
呼呼~
杨狱立于风中,感受着身前扑面而至的枭烈意志,心中沉寂如海,心静无波。
早在入城之前,苍鹰与黑犬就已向他示警,那时他虽不知是方征豪亲至,可也早已有着准备。
有着流积山中数十次死战,他仍无任何把握对抗大宗师,可却也不会被其意志撼动心灵。
甚至于,催发了通幽,看到了无有异宝加身的方征豪的命数。
【方征豪】
【命格:鹰视狼顾(命格已开)】
【命数:一紫、二金、二红、二青、一绿,一白】
【鹰视狼顾(淡紫)、武道大宗师(淡金)、割据一方(淡金)、时运加身(淡红)、百战宿将(淡红)、勇冠三军(深青)、杀伐果断(淡青)、行伍之家(淡绿)、人丁兴旺(白)】
九条命数,鹰视狼顾!
‘又是一条老猪狗……’
方征豪话音未落,杨狱已然开口了:
“好!”
轰!
话音出口的那一刹那,杨狱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亮到吓人的刀光。
刀承两刃,似如破晓之初光,游走雷雨夜中的雷龙电蛇,一瞬都不到,长街内外乃至于更远处,都已被龙吟也似的刀鸣之声笼罩。
这一瞬间,杨狱的精神攀升到了目前的极限,眉心炙热,心眼也大张。
以其为中心,方圆数十丈之内的所有景象,无论多么细微,都被他的心神所捕捉。
直面大宗师,哪怕是杨狱也根本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踏步拔刀的同时,周身尽是赤金之色,那是血气与真罡的狂暴滚动,更是九牛二虎之力的剧烈爆发。
流积山中的数十上百次死战,他仍无法窥到神通二重的景象,可这门神通也有着巨大的增幅!
体力、真罡、内息、血气……
一刀斩落,杨狱无有任何畏惧,却也没有任何保留,剧烈震荡的刀光如瀑如潮般席卷而去。
一条实质的,色呈赤金的刀龙怒吟着冲出刀光之海!
“似极了不败天罡的真罡、超乎常人的体魄、血气、青龙九杀、佛陀掷象的劲力催发、似乎,还有一门类似劈山老母惊诀的异术……
似乎,还修持着一门类似金刚不坏身的横练之法?而且,好似还有玉龙观余孽的气息……”
望着怒吟长啸的刀龙,方征豪的眼底泛起一抹涟漪,赞赏一闪而逝,就自化作漠然:
“可惜,毫无意义。”
轻轻的喟叹之声,却好似压过了长街内外的刺耳刀鸣,似直接传音入密般,在观战众人的耳畔心头响起。
他的声音,蕴含着意志,仅仅听到声音,就似能感受到他的思想、意志!
继而,他缓动长枪!
轰隆!
长枪一动,包括杨狱在内,长街内外,乃至于更远处旁观的所有人,都只觉眼前一白,脑海轰鸣。
这一霎间,好似人世间的一切颜色,光线,气味,声音等等全部消失不见了。
一切的视线、一切的感知,尽被那一口长枪蛮横无比的霸占了!
唯有那炙烈霸道如实质的意志贯穿所有。
那是,
任你千般手段,我自一枪洞穿的霸道凶戾!
轰隆!
犹如天幕被洞开,传说中的天河滚滚而落,雄浑骇人至极的真气澎湃而出,掀起可怖至极的巨浪狂潮。
长枪破浪而动,似有虎啸龙吟之声响彻。
近乎实质的武道意志弥天般扩散,于观战所有人的眼中,勾勒出一方金戈铁马,尸山血海之象!
似有一神将跨龙而动,掌中长枪如天柱神峰倾下,带着极致的冷酷与杀伐之气。
足可洞彻,碾压一切。
“方征豪……”
南山霸的拳印骤然捏紧,真罡气血勃发,哪怕不是直面,都被这一枪深深的刺激到了。
断无任何变化,任何习武之人都可刺出的中平刺,在方征豪的手中,却比任何神功都还要来的可怖可畏。
他想动,却被于方舟按住了手臂,后者气息也自沸腾,却自强自按下:
“还不是时候。”
轰!
两人的传音发生在一刹那,旁观众人甚至还未从震惊、骇然中回过神,就似有闷雷炸响于耳畔。
“霸王枪?!”
杨狱的瞳孔一缩。
以他今时今日的感知,居然都险些失去了对这口长枪的感知,只觉方征豪一抬手,长枪就似瞬移一般出现在了刀龙之前。
好似刺穿了虚空,无视了时空。
砰!
没有任何例外,刀龙被一枪贯穿,滚滚激荡的刀芒、刀影也被统统撞碎了!
“花里胡哨,毫无意义。”
方征豪的声音随那一记洞穿了刀龙却仅仅一颤的长枪同时而至。
他的神色冷漠,眸光无情。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他不知这小子哪里来的勇气敢于自己抗衡,可无论他有什么依仗。
死了,就都毫无用处了。
轰!
遥隔十数丈,一股浓烈到无法化开的死气就如夜幕般降临了!
这不是夜魔刀。
可五感消失的却比夜魔刀都还要彻底的多!
就好似,真正的死亡降临!
“霸王枪?!”
察觉到那实质般的意志降临,南山霸悚然一惊。
方征豪这一枪,不是随手一枪。
面临一个不过熔炉的后辈,他不但真气勃发,更悍然动用了霸尊传下,又经由张玄霸整合,其自身修至大成的。
霸王枪!
一出手,就是绝杀!
这一枪,不要说杨狱、或者他们,哪怕是同阶的大宗师,都要避其锋芒。
“出手!”
没有任何商量,心有灵犀一般,于方舟与南山霸齐齐出手。
裹挟着巨量的真气罡风,由侧面杀向了催使霸王枪,欲要一击必杀的方征豪!
没有任何人想得到,面对一个不过熔炉之境的后起之秀,方征豪一出手,就是自己赖以成名数十年的霸王枪!
霸王神枪中平刺!
第408章 不破,不败!(感谢盟主淡然若水Andy)
“阎长老……”
望着那时而有着血光闪过照亮夜幕的小城,余灵仙陷入沉默。
怜生九大异术,彼此有着感应。
她与阎惜皆是劈山老母一脉,彼此之间更有着深深的感应,而此时,相距不过数里而已,她却感知不到后者的气息了。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又是他吗?”
余灵仙心中复杂。
她仍记得,那人的名字头一次出现在自己耳中,还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衙役。
这才几年……
“他是谁?”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余灵仙悚然一惊,这才惊觉,身侧的树干上,不知何时,居然多了一个人!
月光下,她看到,这是个其貌不扬的老头,五尺高低的个子,却背了一张比他人还高的多的大弓。
“你?!”
余灵仙有些惊惧错愕,那老头却自顾自的回答了:
“你说的,是那叫杨狱的小子?”
“您怎么会来此?”
短暂的惊愕之后,余灵仙认出了来人是谁,语气中有着敬畏。
“你说呢?”
背弓老者似笑非笑。
“为了我们……”
余灵仙语气苦涩,一颗心沉入谷底。。
“哈哈哈!”
不料老者摇头失笑:“就凭你们,哪里值得老夫出面?”
余灵仙苦笑。
“老夫闭关多年,大离、天狼的狼崽子都不曾来打扰,偏生你们这些混账喜欢搅风搅雨……”
背弓老者自树梢远眺前方小城:
“偏生这位老伙计,也玩以大欺小的勾当,唉……”
“您是为了杨狱而来?!”
余灵仙心中一颤,猛然想起了什么。
眼前这位老者,出身云州,与那位极为青睐杨狱的徐老大人,乃至数十年的同僚,相交莫逆……
“是,也不是。”
背弓老者眸光幽幽:
“也可能是老夫静极思动了吧……”
“原来,他还有如此依仗,难怪……”
余灵仙心中复杂。
这才想明白,阎惜长老只怕早已落入这两位的算计之中,此番起事,成或不成,怕都难免一死。
“又说错了。老夫,可不是他的依仗。”
看着城池之中升腾而起,铁血霸道之气,背弓老者目光变的凌厉起来:
“要想指派老夫,那也得看他的分量如何!”
……
……
轰!
声声气爆如连绵不绝的闷雷。
一式霸王枪洞穿虚空,引得于方舟、南山霸暴起而杀,两人皆是大宗师之下的顶尖高手。
这一含怒出手,彼此配合之下,声势之大,似不逊于霸王枪。
一左一右,合击方征豪,围魏救赵。
然而,两人的出手,方征豪早有所料,真罡激荡间,无有丝毫撤手的打算。
“原来是你……”
望着破灭刀光之海中,暴退的杨狱,方征豪神色漠然中带着一抹笑意。
他自始至终,都带着很深的戒备,那是流积山一战时,对于那位老大人的忌惮,而直至此时,他终于察觉到了其人的依仗。
唳!
如鹰啼长空,音波回荡。
一道长虹洞穿虚空,比音爆更快,比陨星更重,遥隔不知几十几百丈高空,锁定了霸王枪落的方征豪。
箭如流星陨!
轰!
难以形容的光有热绽放,顷刻间夜幕为之一亮,满城皆可见得这一道纵来的神光,皆是惊骇动容。
“陨星箭?!”
大老板怪叫一声,拉着还未回过神来的谢七暴退。
更远处,拉着张龙福后退的王老道也吓了一跳。
“林启天的流星陨灭箭?!”
长虹贯日而至,凛然若神,虽是突如其来,却没有丝毫暗中放箭的阴狠,而是堂皇正大,如星坠落。
龙渊边关三大将,皆是闻名天下之辈,三人年岁相仿,最初扬名都是在流积山一战。
来人正是与魏正先、方征豪起名的云州军大将军,林启天。
以霸绝真罡修流星陨灭箭,乃是天下最为知名的神箭手之一。
大宗师级神箭手!
“乱了,乱了……”
贾虚阳心下摇头,身形如风般后退。
“原来,这就是你的依仗!”
心中的波澜一闪而逝,方征豪纵声长啸:
“可惜,林启天,你来得太晚了!”
轰!
对于于方舟、南山霸的暴起,方征豪视而不见,自问可先斩杨狱,再战二人,可林启天不加掩饰的一记流星陨灭箭,他却无法视而不见。
砰!
凶戾的刀光之潮再度被其崩灭,长虹爆射而来的瞬间,方征豪的身形自极动转为极静。
那平平点指而出的长枪骤然扬起,带着声声气爆后扬,势同回马,点向了那堂皇却可怖的箭芒!
同时,垂落身侧的左臂骤然扬起,大修漫卷罡风,抖直如枪,携真罡、催真气、血气的三重巨浪,
以臂使枪,继续点杀!
轰!
音波与意志交织,血气与真罡交融。
方征豪的速度快到了极点,大枪后扬回马一刺,以臂化枪扎下,几乎都在箭矢破空之前就已然完成。
以至于,自刀龙破灭就自后退的杨狱,竟也没有丝毫的喘息之机,就要被这一臂枪洞穿真罡胸膛!
而这,也根本不出方征豪的意外。
他百战之身,经历过太多的杀伐与死战,对于时机的把控早已到了一个精细入微的地步。
哪怕林启天突如其来,也根本不要想从他的手下救人!
“我要你死,谁能救你?!”
漠然的意志垂落而落,方征豪本分心于后,突然察觉到异样,却见得那于风中暴退的杨狱,突然间止住了脚步。
“原来,这就是精气神合一……”
狂舞的乱发之下,杨狱眸光如炬,在暗夜之中绽放光亮。
不!
不止是其双眼。
方征豪的瞳孔骤然一缩,看到了极为不可思议的一幕。
眼前之人,在发光!
他的双眼、七窍、胸腔、脊背、乃至于四肢躯干,都在发光。
就好似,数十上百口火炉同时燃烧起来,并且,好似洪流一般奔流。
在杨狱的身后,凝成了一口赤金夹杂而成,宛如实质的熔炉之影!
“命数,燃烧!”
暴食之鼎中,紫金吞煞宝葫芦疯狂的震颤,吐出一道道色泽不一的命数。
魁星吞鬼,亦可驱鬼!
通幽可改易命数,也可燃烧明水!
呼!
可怖级数的火焰在体内燃起,杨狱浑身发烫,只觉血液好似岩浆一般涌动着。
仪式完成之后,紫金吞煞宝葫芦拥有了燃烧命数之能!
然而,他只在击杀圆觉之时用过一次,后来,就束之高阁,实在是命数燃烧对于他自身的损伤极大。
若稍稍燃烧一些,他尚可抑制,但那却怎么可能匹敌大宗师?
若要匹敌大宗师,他至少要尽燃数十乃至数百乃至于更多命数于一瞬,那种可怖的反噬,金刚之身也不可能承受。
直至熔炉铸就!
他以‘不败’‘金刚’‘不坏’三门顶尖神功为根基锤炼出的真罡熔炉,能够极大程度上的承受命数的燃烧!
哪怕仍是不可承受,但加上秦姒所赠之玉佩,却让他敢于尝试。
而这,才是他敢于直面方征豪的真正底气之所在!
命数尽燃,可敌宗师否?!
嗡!
虚空氤氲,一股让方征豪都为之动容的骇人血气,在眼前升腾而起。
如果说,寻常武者的熔炉血气为一,宗师为十,那么眼前陡然爆发而出的血气,已然逼向一百!
人的气血有穷尽,哪怕大宗师,其气血也绝无可能到达此等地步!
这不是人能够拥有的血气!
这是,
“神通!”
方征豪眸光一凝,想起了眼前之人,好似有着一颗从未现身于人前的道果?
他有神通?
念动的同时,他的身后,神箭与长枪已然交汇,爆发出了惊天碰撞。
轰隆!
可怖的涟漪在半空中纵横激荡,所过之处,气流、房屋、沙石、乃至于细小的灰尘都被蛮横的碾压破碎。
顷刻之间,以两人碰撞为中心,近百丈之内的大地都被倾泻而下的劲力轰的倒转、破碎。
“不好!”
于方舟、南山霸的眼皮皆是一跳。
方征豪这一枪震碎了来袭的神箭,并已绝强大力,将近乎八成的碰撞之力甩向了他们两人。
轰!
两人不得以回身防御,继而,如炮弹一般被狠狠的掀飞了数十丈,撞碎了一座座的房屋、酒楼。
但两人到底不是等闲之辈,退而不倒,卸力之后,又要暴起,却又是一怔。
眼前,赤金色光芒弥天也似,甚至于压过了两尊大宗师碰撞的光芒。
那是一口实质的熔炉,三足两耳、九窍八孔,金、赤夹杂,圆融且强大。
“如此强大的血气?!”
长街内外,温度骤升,翻滚的气流吹动炙热的气浪,几乎可燃草木,焚土石。
所有看到这口熔炉之人,无不骇然失色。
“呼!”
说时慢,实则快绝。
神通根植于魂灵之中,一念之间,即可发动。
方征豪刚自挑动长枪震碎身后的箭矢,杨狱已舒展猿臂,五指屈伸,以真罡为引,攥住了身后那极度炙烈的熔炉!
如攥烈日。
继而,以佛陀掷象之运劲法门、加之劈山精诀为根基,发出蕴含了此时所有力量的霸拳,
重重的砸向方征豪!
“想杀我?”
“你还不配!”
第409章 终将成为传说!(第一更)
轰!
犹如烈日坠落,似有千顷烟尘排空,灼热的气浪逆冲四方。
夜幕于这一霎支离破碎,狂风漫卷之下,百丈之外都被灰尘笼罩,一众人被逼的连连后退,脸色骇然。
杨狱这一刹那展现出来的声势,着实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哪怕是于方舟与南山霸,都悚然一惊。
这一拳之威,已超过他们能够应付的极限了,甚至还要超过之前方征豪那一式霸王神枪中平刺!
‘难道,他能赢?!’
这么一个念头,在所有人旁观者的心中不约而同的升起。
“神通!”
遥遥旁观尚且如此,首当其冲的方征豪更是神色动容。
这绝非一个熔炉境的准宗师能够拥有的气血与手段!
肆虐的劲风之中,他乱发狂舞,甲胄乱响,眼前之人,时机把握的太好了。
他固然以一式霸王回马枪刺破了林启天的陨星箭,可自身也受到了巨大的震荡,无法抽枪回护。
一时之间,竟嗅到了久违的危险气息。
但他到底是武道大宗师,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军中宿将,眼见血气如潮、拳锋如岳而下,竟也没有丝毫的退却。
相反,他不退不挡,在霸拳轰下的瞬间,左臂偏移,避开了拳锋之所在,悍然绝然的打向了杨狱的胸腔!
你打我伤,我打你死!
你退不退!
无需任何言语,包括杨狱在内,所有观战之人的心头尽数感知到了其人凶悍绝伦的意志。。
霸道不减、凶戾依旧!
退?
犹如天公怒喝一般的浓烈意志之下,杨狱只觉心如浮萍,似随时都可能被淹没。
要我退?!
这一瞬间,杨狱似乎又看到了那位胯下赤云,掌中凤翅镏金镋的霸道武圣,在此触及到了霸拳的真谛。
他本就紧攥的五指更是发力,几乎将熔炉捏碎,澎湃的拳力轰然垂落。
以强碰强,以凶打凶!
砰!
方征豪拳印落下,后发而先至,拳落,则真罡破碎。
“死!”
他的眼底泛起狰狞,但不及一瞬,他的神色就变了。
以臂使枪,这一拳自然比不上他霸王枪一刺,然而,他自问可击穿任何宗师的护身真罡。
而也正如他所料,眼前之人的真罡,被他一拳击溃。
然而,又是然而!
这一重真罡之后,他的拳锋竟是一滞,那破碎的真罡犹如活物一般,碎而不散,竟将他的拳锋死死的束缚住!
虽仅是一刹,他已将那真罡洞穿,可就是这一瞬间的凝滞,杨狱那犹如擎日而击的霸拳,也击穿了他的真罡!
轰!
两声炸响不分先后,叠成一声惊雷响彻。
呼!
可怖的真罡与血气纵横四散,一道身影倒飞而出,其势之猛烈,比之炸响更快,将无形的气流都撞的爆开!
“噗!”
逆血狂涌,杨狱如炮弹般坠地,可怖的劲力一个卸下,竟将整条长街都压的一个下陷,大片的碎石都被震成齑粉。
“终究还是不敌?!”
眼见这一幕,有人的眼底闪过失望,更多的人心中则是释然。
熔炉之身,逆战大宗师,这放眼古今三千年里,也堪称传说、神话了。
不敌,才是正常。
“大宗师之威……”
谢七的心中颤栗,想起了大老板的卦象。
这是要应验了?
“不对……”
一众人神色骇然,唯有南山霸、于方舟瞧出了不对来。
玄关洞彻,精气神合一,大宗师对于劲力的掌控几乎入微,这一拳,将杨狱打成肉泥,若是洞穿才是正理。
然而,杨狱却是倒飞出来,坠地之时,劲力扩散蔓延至整条长街,这意味着,他居然卸掉了大宗师的劲力!
相反,停留在原地的方征豪……
“噗!”
一口粘稠的黑血吐出,废墟中,杨狱按胸而起,他的衣衫尽碎,面色煞白如死人。
一个可怖的拳印,自他前心直到后背,看上去触目惊心。
“不愧是大宗师……”
杨狱一张口,七窍流出黑血,周身毛孔也在向外流血,看上去极为瘆人。
呼~
气流吹过,灰尘落地。
狼藉的地面,方征豪拄枪而立,冷硬如钢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正常的黑红,终于,还是咳出血来。
“好霸拳,好真罡!”
一句话出口,他的气息就自一跌。
就见他满身银甲尽碎,周身赤红如煮熟的大虾,可怖的拳印落处,竟如蛛网一般龟裂扩散到他全身上下!
乍一看,直好似一尊碎裂后被强行黏合拼凑起来的瓷器!
“大将军!”
眼见得这一幕,城门洞后,犹如铁石般始终不曾有过动静的白州兵精锐尽皆失色。
其中几人更是惊呼着翻身下马。
“他,他……”
直至此时,观战的众人方才如梦方醒,两两对视,皆看出彼此的惊骇与震怖。
两败俱伤?!
以熔炉之境,与成名多年的大宗师,两败俱伤!
“不得了,不得了!”
于方舟、南山霸快步上前,将杨狱护在身后,远远旁观的贾虚阳却是惊叹连连。
他出身东厂,见过的少年天才何其之多?
可仍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少年,已有武圣之资了,这一份心性、气魄,已非同辈可比了。
不,即便是老一辈,甚至于那几位年轻之时,也不曾有过如此惊世骇俗的战绩吧?
‘听说钦天监欲联合悬空山要为天下武人开榜,重开锦绣山河榜,眼前这位,能名列几何?’
贾虚阳目光炙烈起来。
如此大才,除我东厂,还有何处留得?!
“噗!”
杨狱再度咳血,剧烈的痛楚如烈火焚身,让他身形有些踉跄。
他的伤势之重,甚至超过了当年旱魃之战,但这其中,只有小半来自方征豪的拳锋。
大半却是他燃烧命数的后遗症,是剧烈奔涌的血液冲破了血管而造成的伤害,自内脏到筋膜。
不破、不败、金刚!
集三门顶尖神功为一体,杨狱并非仅有一重真罡护体,而是将至柔和在横练之中,形成了三重护体真罡。
一重外放,一重内敛,还有一重,被他编制成罗网,贴合金刚不坏身,穿插在他的筋膜之外。
方征豪这一拳,打穿了他的三重护体真罡,甚至震伤了他的脏腑、筋骨。
但却也被他借助后退、落地而卸去了劲力。
相反,方征豪不退不避不闪,却反而吃下了他尽起全身力道,且燃尽了多日搜集的命数的全力一拳。
“杨狱,你很好,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还要好!”
飞舞的灰尘之中,方征豪摆手推开一众白州兵的搀扶,深深吸气,长长吐出,眼中再也没有了半分轻视:
“再有十年,老夫就非你对手了!”
忌惮!
在他的声音中,所有人都听出了浓烈的忌惮。
事实上,方征豪心中的杀意炙烈到远超之前,他很明白,一尊悟性、天赋绝佳的武者,还身负道果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眼前这少年,如王牧之、马龙图、柯思之等寥寥几人一般,有着极大晋位武圣的可能!
身怀道果,与神通主,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尤其是,此人的武道天赋,远超寻常的神通主。
呼!
他的呼吸悠长,吹落了漫天灰尘。
让所有人吃惊的是,仅仅一次呼吸,他露在外的上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势就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起来。
但作为代价,他的气息又是一跌,比起全盛之时,跌了四成都不止!
“或许,要不了十年。”
苍老的声音随风而至,夜色之中,一身背大弓,五短身材,其貌不扬的老者就突兀的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他立于两方之间,隔断了那剑拔弩张的气息。
“又一位大宗师……”
谢七表示有点麻木了,他看了眼啧啧称奇的大老板,心中盘算着,怎么才能将他不离手的铜钱拿到手丢掉。
这卜卦卜的未免太吓人了……
“呼!”
见得来人,杨狱稍松一口气,本已捏在手中的玉佩,就自收了起来。
林启天,就是徐文纪留下的后手。
这位修持这‘霸绝真罡’的大宗师级神箭手,在龙渊三杰中武功未见得最高,可威慑力,却定然是最高的。
只是其人性格古怪,徐文纪都未见得使唤的动,他虽然发了书信,却此人会不会来,他也着实没有把握。
“林启天!”
方征豪面色一沉:
“你敢擅离驻地?!”
若非林启天那一箭突兀而至,哪怕杨狱这一拳再强三分,也休想与他以伤换伤。
“你都敢勾结怜生教的邪人,老夫怎么就离不得驻地了?”
林启天笑了。
“边关大将,擅离驻地如同谋反,这罪,可不比你强加给我的轻到哪里去!”
方征豪冷笑。
一如诸王非有诏不得出封地,如他们这样的边关大将,也同样不得出驻地。
“是不是强加,你心知肚明。”
林启天微微摇头:
“老夫出云州之前,可是接到了小王爷的求援信……”
“你居然要趟这趟浑水?”
方征豪很是惊讶,后有恍然。
再后来,两人的声音,就无人听得到了,未多时,方征豪大笑转身,跨马而去。
林启天目视其离去,转身看向面沉如水的杨狱:
“魁星?”
第410章 天海诸界,阴司鬼神!(第二更)
魁星?
听得林启天传音入密的声音,杨狱的瞳孔一缩,近距离感知之下,他才在眼前之人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道果?
“诸位,此处不是长谈之处,换处地方聊聊?”
传音一句吸引了杨狱的注意力,林启天淡淡开口,说是询问,实则已走向了不远处的酒楼。
他此番匆匆而来,风餐露宿多日,事毕,自然想填补一下肚子。
“此人身怀道果……”
望着林启天远去的背影,大老板突然传音入密。
杨狱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
道果之间,彼此自然是有些感应的,可这感应是可以被隔断的,他也是近距离之下通过暴食之鼎才发现的。
这老胖子……
大老板微微一笑,装神秘。
杨狱懒得理会,他此时也有些心力交瘁,将从阎惜身上搜来的银钱递给谢七,转身跟上林启天。
“这……”
谢七一万个不愿意,但大老板一摆手,也只能捏着鼻子去善后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放走方征豪?”
距离交战废墟不远的一座酒楼里,王老道忙前忙后,整理出了一桌酒席,却也不敢落座,远远的听着。。
于方舟、南山霸则拉着张龙福去了他处。
杨狱换了身衣服,但脸色仍旧苍白,出于对眼前这位一口道出了自己身怀位阶的大宗师的忌惮,
他并未直接动用玉佩中秦姒留下的神通疗伤。
听林启天开口,他神色不动,答道:
“白州兵。”
如果可能,他自然想要彻底留下这尊大敌,但林启天又非他可以驱使,方征豪离去,他虽有些遗憾,却也没有什么不甘。
因为凭他自己,即便用掉秦姒的神通,也只有三分把握能留下方征豪,而代价,怕是他也承受不起。
“不错。”
林启天点点头:
“流积山一战已过去近六十年了,大离、天狼又有些蠢蠢欲动,这个当口,边关三州,不能动乱。”
他并未太多解释,杨狱却也心知肚明。
近些年,大明天灾不断,国力削弱,其余两国却似乎无有这个困扰,边关战事未起,小摩擦却变得频繁。
龙渊道乃是国之门户,三州大将军,轻易不可擅动。
“而且,想杀方征豪,绝不简单。”
说到此处,林启天语气微顿,看向杨狱的眼神就有些变化:
“你能伤到他,着实出乎老夫的意料……”
以熔炉之身,就可与大宗师两败俱伤,这着实超乎想象,哪怕亲眼所见,他心中震撼也非小。
这不是单纯的神通就可以解释的。
毕竟,天下间的神通主不在少数,有此战绩的,却闻所未闻。
“侥幸罢了,若非林大将军那一箭,想要伤他,绝非易事。”
杨狱摇头。
一战后,他对于自身的定位已经很清晰。
以他今时今日的武功,全力施为之下,自问不逊于南山霸、于方舟这样百窍贯通,真气循环不息的顶尖宗师。
可比之洞彻玄关,精气神合一的大宗师,还是有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命数尽燃,可匹敌,但想要同归于尽,还有些力有未逮,胜而杀之,更几乎不可能。
“我那一箭,只为救你,不为伤敌。”
林启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
“感觉的到。”
杨狱点头,并不意外。
他自己就是神箭手,更深知将上品箭术练到第九品是何等可怖。
那一箭,实则只是随手一箭。
“五十多年前,在流积山,他救过我,不止一次。”
林启天叹了口气:
“我若要杀他,也不能在暗中发箭。”
杨狱点点头,他对于两人的恩仇并无兴趣,转而道:
“有话,不妨直说。”
“唉,老了,话就多了。”
林启天微有些感怀,闭关多年,他的话,着实比往年多了许多。
“黑山城之乱,怜生教血祭诸多信徒,是为了道果,据老夫所知,那枚道果,应当是‘魁星’?”
林启天看着杨狱:
“你的崛起太快,也太过不可思议。非只老夫调查过你,龙渊道,乃至于附近诸道州,甚至于朝廷各部的老家伙,也都应该调查过你。”
这,才是常理。
杨狱并不意外。
这世上少有无来历的高手,哪怕曾经有,一旦出世,也必会落入有心人的眼中。
“说来,老夫也有些好奇,你是怎么骗过凤仙的?”
林启天有些好奇。
杨狱自然没有回答的意思,含糊糊弄了一句。
“事关道果,你心有谨慎,也是理所当然,不过,你要瞒过老夫,却着实不易。”
瞧出杨狱的隐瞒,林启天也不以为意,反而面带微笑:
“老夫身怀之道果,与你身怀之道果分属一类,皆属鬼神,无攻伐之能,却善聆听,远的不说,你我面对面而坐,却瞒不过老夫了。”
鬼神之属?
善聆听?
杨狱心中微动,回想着徐文纪留下的道果杂谈,突想起什么:
“独角兽?!”
“咦?你居然知道?”
林启天微微挑眉,旋即冷哼一声:“那老家伙什么都敢说?”
“在下曾向徐老求取了道果杂谈,其中浅浅记录了一些道果,只是鬼神之说,却从未听说过。”
杨狱解释了一句。
“其实,也非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你知道,也就知道了。”
林启天无奈摇头,很快收敛心思。
“你既通读过道果杂谈,也该知晓仙、佛、神、魔、妖五类道果,但道果其实远非五类所能覆盖。
神有天神、地祇、鬼神,仙也有天、地、鬼之分,佛有大乘、小乘,魔也有天、地、邪之分。”
林启天娓娓道来,杨狱听得真切,可距离几丈外的王老道伸长耳朵,却也什么都听不到。
心下无奈,也只得离开。
“依着甲子之前,流积山中发现的遗迹所记载,道果五类之分,实则来自传说中的‘天海界’!”
“天海界?!”
杨狱心中微震。
“真与假其实不好说,那遗迹之中,确实提及到传说之中的‘天界’‘佛界’‘幽冥界’其实就是天海界。”
林启天看了杨狱一眼,见他不为所动,暗暗点头,又道:
“道果五类之别,据说就因此而来。你我身怀之道果位阶,就来自于幽冥界。”
“幽冥鬼神吗?”
杨狱若有所思。
他先后两次进过天海界,可对于这方传说中的世界,还是十分陌生。
“天海界、幽冥鬼神界是否真个存在,这并不好说,是不是会和钦天监那些人说的一样在未来某一日洞开,引发天地惊变,也不好说。”
林启天深深的看了杨狱一眼,带着审视:
“只是,你身怀‘魁星’道果,当知晓,鬼神仪式的危害吧?”
鬼神带着鬼字,其仪式则必然不会中正平和,虽比之妖、魔类要好,可也同样十分之危险。
杨狱面无表情,心中则被戳中了。
镇邪印的仪式,一直是他心中最为担忧的。
【引发一座一千万级人口(含以上)的大州的大灾大乱,然后肃清,最后在诸人的震怖惊惧中,炼化‘镇邪印’】
什么叫大灾大乱?
凶戾如旱魃,所影响的也不过一府而已,镇邪印的仪式,却要引发一座大州,千万级人口的恐慌震怖!
这仪式,比之龙渊斩鬼剑、吞煞宝葫芦可要凶戾太多太多了。
“老夫实则早就到了,甚至可以提前出手,之所以不为,你应该明白是为什么。”
林启天微微一叹:
“曾几何时,老夫还不懂天人相冲是什么,直至亲自接触到了道果……”
道果的仪式,千变万化,真个被记录在册的,其实寥寥而已。
大明,乃至于前推两三千年,为什么但凡当权者,都对道果、神通主有着打压?
实是因为,被记录在册的诸多仪式,哪怕是中正平和的,对于天下人来说,也可说是霍乱之根源了。
“确实无法反驳。”
杨狱也叹了口气。
不说林启天,即便是他自己,对于其他身怀道果者,也抱有莫大的忌惮与警惕。
比如那位大老板……
“以你的天赋武功,加之鬼神道果。曾有那么一瞬间,老夫真想将你扼杀掉。”
林启天眸光幽幽。
他很坦然,丝毫没有隐瞒自己的心思:
“老徐看重你,并不意味着老夫也一定看重你……”
“为什么不呢?”
杨狱端起茶杯,神色似无变化。
“你的武道意志。”
林启天很坦荡:
“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龙渊老王的影子。”
“看来,我迎战方征豪,而不是落荒而逃,反而避免了被两尊大宗师联手击杀?”
杨狱哑然。
“你很不错,无论是心性还是武功,老徐说你有武圣之资,实也无差。可惜,你终归年岁太浅……”
林启天缓缓起身:
“此去龙渊太过凶险,此时的你,去之无用,还是留在此间养伤吧……”
“你说起鬼神,或许不止是因为我?”
沉默片刻后,杨狱突然开口:
“龙渊城那位,也是鬼神?”
林启天脚步一顿,复又迈步离去。
他未有说话,杨狱却听到了他的声音,他端着茶杯轻酌一口。
“判官……”
第411章 施恩图报大老板,绝处逢生李二一!(补欠更)
林启天走了。
同行的还要于方舟、南山霸、王老道,以及极力挣扎、抗拒,最后恋恋不舍的被提溜上马车的张龙福。
这小子是所有人中,唯一对他的信任超过林启天的,奈何,他名为世子,其实并无什么话语权。
在杨狱默许之后,只得黯然离去。
最后离去的,是贾虚阳。
他看着杨狱,笑容和煦:“杨宗师,你慢慢疗伤,咱家先走一步,道城再见,到时候,咱替你引荐二档头。”
“……”
杨狱面无表情,拒绝了他递来的疗伤丹药,目送一众人远去。
“小世子其实并非传言中的那般不堪,至少,他心地纯良,待人也算温和。可惜,谁让他生在王府之中……”
瞧着一众人远去的背影,大老板微微摇头。
张龙福或许没有那么不堪,放在寻常人家,未必不能承起一家之主的重任,可三州、一道之地,却哪里是个庸人背负的起的?
寻常时也就罢了,如今这风雨飘摇之时,他哪里能行……
心中转过念头,他又有些深意的看着杨狱:
“这小子如此信赖你,你若真做了王府的女婿,未尝不可掌龙渊大全,做个无冕之王。。”
“怎么?在大老板眼中,杨狱就是个霸人祖产,欺负孤儿寡母的小人?”
杨狱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这倒也是。”
大老板笑笑,转而问起两人之前交谈了什么。
杨狱心中一动,道:“大老板消息灵通,不知可听说过‘幽冥鬼神’?”
“幽冥鬼神?”
大老板微微一怔,看着杨狱的眼神就有些怪异:
“你的位阶,分属幽冥鬼神?”
见他果然知道,杨狱心中啧啧称奇。
“寻出僻静所在。”
大老板谨慎的扫过周边,寻了处僻静的茶楼。
“你可知,天海界是什么?”
大老板传音入密,神情谨慎:
“天地如水,此方为海!天界是天海界,仙界也是天海界,可天海界,却不止是仙界、天界、佛界!”
杨狱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心中,则想起了之前离开天海界之时,所看到的,无边无际的光点……
“据说,当年流积山之战前,朝廷曾在其中发现一处遗迹,内里记载了不少远古之秘。可惜,流传出来的极少……”
大老板稍有些惋惜:
“其中,就包括道果的细分与天海界的一些隐秘。据说,无可估量的远古之时,有一位大神通者,立下幽冥界,欲要洞彻生死玄妙,祂收拢了大批的同道,他们,自称鬼神……”
天海界,不是某一个世界的称谓,而是诸般世界的统称。
传说之中存在的‘仙界’‘佛界’‘魔界’‘妖界’等等,统称天海界,而幽冥界,只是其中之一。
至于是谁将道果分为五类,又细分下来,却无人知道了。
但根据大老板或者说某些人的猜测,这个分类,应当于道果本身的特性,以及极为久远的那一批‘神魔’有关。
当然,只有猜测。
杨狱心中惊叹这胖子财能通神,也随口问了一句‘独角兽’。
“独角兽?!”
大老板悚然一惊,下意识的远离杨狱,声音都有些结巴:“你,你,独,独角兽?!”
“随口一问罢了,怎么,这独角兽有什么不妥?”
见他这个反应,杨狱也吃了一惊。
“听说那独角兽有聆听众生之能,若集齐灵气、神气、福气、财气、锐气、运气、朝气、力气、骨气这九气,更能聆听寰宇!仙魔神魔乃至于传说中的大神通者,都不可抵挡其聆听……”
大老板松了口气,又想起什么:
“那林启天?”
“初次见面,他会暴露自己的位阶?”
杨狱随口搪塞了一句。
“这倒也是。”
大老板心中有些惊疑,但很快平复了下来,杨狱再问,他却不答了,而是又掏出了那一本古卷。
“想知道,那就自个看吧。”
他笑呵呵的看着,本也不认为杨狱会接,谁料后者居然直接伸手,接过了那古卷。
“你?!”
大老板又惊又喜。
“这是?”
杨狱的眸光却是一凝。
以心眼催使通幽,果然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雾气,以虚无缥缈的轨迹向他蔓延而来。
哗啦啦!
耳畔,似有流水之声响彻,暴食之鼎的鼎壁上,瞬间浮现出诸般文字来:
【神通:施恩图报】
【来源位阶图:貔貅、金蟾、龙龟、落宝财神……】
【神通简介:施恩图报非小人,有来有回好朋友。得吾一文,还我十吊钱。】
???
得一文,还十吊?!
扫过鼎上的文字,杨狱好似触电也似松了手,活像是那书册是烧红的玄铁般甩了出去。
活见了鬼了,一万倍?!
“哎?”
大老板如梦方醒,忙接过古卷来,再看向杨狱,就有些哀怨:
“咱俩这交情,些微情报,还这般客套?”
“你这情报怕是价值‘不菲’!杨某是无福消受了……”
杨狱起身告辞,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
他是真的迫切需要天海界以及神通道种的情报,可一万倍,你姥姥!
世上最离谱的借贷,也及不上这活见鬼的神通黑心!
以天海界、神通情报的珍贵程度,这本书拿了,怕不是要还一条命?!
“唉……”
攥着古卷,大老板郁闷的几乎吐血了。
又失败了……
施恩,是人有所求才算恩,可不是随意给点什么都成的,曾经杨狱为官,他还能以名利施之。
可如今他孑然一身,除了这些他耗费巨大代价得来的情报,他着实不知道自己还能施啥了。
错过今日,还有机会吗?
“要命啊……”
……
……
龙源道城,高大的城门楼上,张灵峰负手而立。
于此处四望,可见小半城池,外望,可见宽广的护城河,大桥之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犹记得当年,龙渊道一片废墟,不过甲子而已,却已有了这般盛况,老王爷功不可没啊……”
略带沙哑的声音,其主人,身着黑袍,长发垂肩,他的肤色白皙晶莹,面如冠玉,看上去约莫二三十岁。
但知晓其身份的,都知晓,这位已是年过八十,只是驻颜有术,功行极高。
此人,却正是东厂二档头,任小枭。
他似有感叹:“若战事再起,这一切,只怕又将风流云散了……”
流积山一战,他不曾亲历战场,可真正的大战,无需亲历,其残酷无所不在。
大明国力堪称历代之最,精锐百战之甲,近乎三百万,而那一战,前后就动用了超过一百八十万人。
随行民夫,后续运送物资,防护城池等等人,却还要数十倍于那些精锐战士。
全民皆兵固然谈不上,可也足可让一代人为之凋零了。
他仍记得那一战后,龙渊家家缟素,户户皆苦,漫山遍野都是纸钱与烟灰,无尽凄凉覆盖。
“是啊。”
张灵峰也有些感叹:
“野火燎原,春风来又生,人的命,实则比草木更坚韧,甲子已足够三茬长成了,地在,则人在……”
“小王爷看的透彻。”
任小枭微微一笑。
“来了也有十多日了,任先生也该有个决断了。”
张灵峰道。
“此来龙渊,陛下的意思,很简单。龙渊道供给的‘丹材’不可缺少一分,王座上的人,必须姓张。
除此之外,再无甚要求了。”
任小枭说着,语气微顿:
“除此之外,反倒是薛首辅,以及两位督主的要求要多一些……”
薛地龙……
张灵峰的眼底泛起深深的寒意,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笑了笑:
“愿闻其详。”
“两位督主的意思,是龙渊道不可再有乱子,诸家拖欠的税银,也需加倍补上,且,刘督主想要……”
话至此处,他的心中突然一动。
张灵峰也自皱眉,他扫向城外,就见得一穷酸老者,以让他都有些侧目的速度,向着远处逃离。
诸多龙渊卫追逐在后。
这是……
“道果的气息?”
任小枭挑眉:“被追之人,是谁?”
“一个‘好运气的’说书先生。”
张灵峰笑容很冷:
“希望他此去,能为本王带些惊喜来……”
……
……
呼呼!
山林之间,气流呼啸。
李二一发足狂奔,他已记不得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身后是否还有人在追逐,只是疯狂的奔逃着。
“退避!”
感受着气流扑面,身体变得沉重,李二一咬着牙,再度催使了得自道果‘扫把星’的神通。
念动之间,他的速度又自暴涨,而这,不止是他的速度变快。
而是他所过之处,似乎山林中细密的枝干、落叶、乃至于气流都在躲避他。
多日奔行,他正是凭借这门神通,将身后一群武功高他十倍的龙渊卫,全部甩掉。
“呼!”
某一刻,李二一穿过一片密林,只觉四周空气突然静了下来,甚至于连蚊虫之声都消失了。
吓!
他心头一颤,猛然止步。
就见得山林,一众牵着龙马的精锐白甲精锐严阵以待,而他身前数丈之外,正有一身量极高的威严中年盘膝打坐。
似在疗伤。
李二一心头咯噔一下。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