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青州无敌手!
“这门武功……”
暗室里,赵无杀轻敲着石桌,若有若思。
未多时,一道敲门声响起。
“进来!”
“那人已离开了。”
酒馆的掌柜躬身进来:
“大人,那斗篷人到底是谁?值得您亲自接代?”
“此人从不露面,但青州之地,有此武功者本也不多,那斗篷下,或许就是一位咱们熟知的大人物。”
赵无杀面露嘲弄:
“这些大人物自身被规矩所束缚,才有我等的存身之地啊……”
“大人物……”
掌柜心头一跳。
能被这位称之为大人物的,武林加之官府,可也没有几个。
那人会是谁?
“他是谁,与咱们没甚关系。”
赵无杀随手甩出一封信来:
“以翎鹰传信,送去天狼关,告诉咱们那位雇主今日发生之事。”
“嗯?”
掌柜吃了一惊:“您泄露了雇主的消息?!”
这一惊,可不小。
捞偏门这行当,泄露雇主身份乃是大忌,而且,还要主动告知雇主?
“泄露?”
赵无杀冷笑一声:
“那萧青峰贵为青州四公子,从来都自以为身份高贵,不同于江湖武林的泥腿子,为何要主动联系我等,你莫非不懂?”
“您的意思是,他……”
那掌柜眼睛瞪大,猜测到了什么。
“一个没师承没根基的边关少年,短短一年就几乎名动青州,这样的人背后,难道真没什么势力?”
赵无杀神色冷然:
“那萧青峰此番,看似是要买凶杀人,实则是要借咱们的手,引出那杨狱背后的势力!”
“这小子,好生毒辣!”
掌柜心头一寒,也有些恍然。
萧青峰此举,明显将他们当做了棋子。
此举,十分之歹毒。
杨狱背后若有势力,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催命楼。
这斗篷人此次突兀到来,若非楼主在此,那……
思及此处,他不由的心悦诚服:
“还是大人心思如海。”
“此外,老夫也很好奇,那杨狱的背后到底是谁,有没有胆量在天狼关生事……”
赵无杀眸光幽沉。
天狼关,可不是善地。
但这斗篷人,也不是善类,对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他心中还是有着好奇的。
若是能引得那位青州第一人出手,那才是真有热闹看了……
“转移吧,此处据点,不能久留了。”
……
……
“呼!”
数街之隔的客栈房间中,杨狱缓缓睁开双眼。
催命楼的规矩,他是不甚在意的。
一个捞偏门,人憎鬼厌的渣滓聚合地,哪有什么道义规矩?
但有问不出的,必然是筹码不足,而非他们真有什么不可逾越的底线要坚守。
不过……
“鬼影幻身步,可不是谁都能练成的。”
杨狱冷笑。
一切经由暴食之鼎炼化的食材上所得到的武功,都几乎与他是完美的契合。
鬼影幻身步也不例外。
可即便这样,他在这门上乘轻功上的进度也十分之缓慢。
这门武功之所以失传,不是没原因的。
一份抄录出去,注定没几个人能入门的轻功,换来了诸多讯息及情报,这买卖,自然不亏。
不过……
“青州四公子,萧青峰……”
杨狱深吸一口气。
青州四公子,以拜入铸剑山庄的楚天衣为首,此人是真正的天纵奇才。
一手剑术出神入化不说,更在十六岁之时,就一举踏破了筑基五关的大门,后又因觉家传的‘洞魔真罡’威能不足,自堕境界拜入铸剑山庄。
欲求不败之根基,以问鼎武圣尊位。
萧青峰与其并列四公子,虽有强行蹭热度之嫌疑,可终归还是尤其不俗之处。
数年之前,就已修成了其家传的‘炼火真罡’,或许已是五关中人,也未可知。
他猜测到买凶杀人的有可能是四大家,却也没料到,会是萧青峰亲自出面。
要知道,青州四公子,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四大家的面子。
面子,理论上,是不能沾血的。
更不能沾染灰尘。
如此说来,就有些问题了。
“却不知,将这‘面子’撕下来,又该如何?”
推开窗户,俯瞰这座清静的小镇,杨狱眸光闪烁。
他从来不是个挨打不还手的人。
只是想杀此人,却并不容易。
除却其本身的武功与势力之外,阻拦在前的,还有一座巨大的高山。
催命楼的任务包罗万象,涵盖了各种人与势力,白龙轩,南岭剑派,六扇门、锦衣卫……
青州有头有脸的势力,几乎都有人被贴在木牌上。
不止是方其道,他还看到了刺杀徐文纪、裕凤仙、聂文洞这样的四品上任务。
偌大的青州,唯一不在催命楼接代任务范畴之内的势力,是怜生教。
而唯一不被不接受的个人。
是魏正先!
一个邪人汇聚的杀手组织,都不敢接下有关其任务的猛人。
“呼!”
遥望着群山绵延的方向,杨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青州无敌手,天狼魏正先!”
……
接下来的路程,再无什么波折,只有几波似是早就接下杀自己任务的杀手前来送死。
随手打杀之后,就再没什么人来了。
龙马的速度极快,在平地尤其快,不过一日而已,杨狱就遥遥看到了一座雄伟山脉。
这山脉极为壮观。
如同一条条巨龙彼此纠缠着横卧在天地之间,山脉线东西拉开不见边际,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如林般多。
以杨狱的目力,甚至可以看到那,隐约可见的雪线在山顶连绵不绝,气势雄浑至极。
“流积山……”
杨狱勒马遥望。
这座山,他是第一次见,可却已然极为熟悉了。
在九牛二虎食谱里,他一次次的见到过这座雄山,也见到无数人血撒此处,埋骨山中。
尤其是他调动神通‘通幽’之时,更在隐隐间,窥探到了堪称可怖级数的铁血杀伐之气。
隐隐间,好似能看到那一场伏尸三百万人的旷世大战的余波。
仅仅凝望一眼,他只觉双眼都有些刺痛。
“呼!”
散去通幽,杨狱轻捏太阳穴,正欲催马前行,心口处突然一震。
【……天魁星……拓印失败……】
【天魁星……道果……拓印失败……】
【……神种‘融金炼体’,拓印成功……】
【是否提取神种?!】
“成功了?!”
杨狱眼神一亮。
天魁星的拓印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一些。
直接略过失败的信息,微微闭目,进入了暴食之鼎中,天魁星他要之无用,可这门神通可就不一样了。
有着暴食之鼎炼化食材,他的诸般武功进度都远超常人,唯独横练被远远拉下,以至于有些用力过猛,还会伤及自身。
若是将此神通炼成……
“唏律律~”
龙马长嘶一声,绝尘而去。
……
天狼关,占地极大,人口也多,可其中,却并无太多消遣的地方。
喝酒,听书,是大多数人唯一能够排遣寂寞的法子了。
“那一日,狼烟四起,烽火遍地。浓郁浓烟,从那木林府,一路烧到了青州城下!”
“原景英率兵救援,却不知中了流寇的调虎离山之计,自己空跑一遭不说,还让青州城落入了极为危险的境地!”
“……那一箭,犹如神人天纵,箭风起时,似有神龙浮现,只一箭,就将那长留大寇,冀龙山,射杀了啊!”
“可怜那萧家,好好的宅子,就那么沦为废墟……”
……
萧青峰神色冷淡,静听着说书之声。
他平静,身后的几个青年却是脸色铁青,甚至有些怒火中烧。
“老家伙,污我萧家?!”
“该死,该杀!”
“公子,让某下去让他闭嘴!”
几个青年火冒三丈。
原因无他,这说书人,将那一夜萧家的狼狈,全都说出来了。
“他不过说了真话,有何错处,要你等教训?”
萧青峰冷眼扫过,几人顿时噤若寒蝉。
“可……”
那面色黝黑的青年有些不甘:“那也不能让他败坏家族……”
“让他讲完,之后,请他过府一叙,问出其背后的指使者,才是治本之法。”
萧青峰神色淡漠。
说书先生,哪里有胆子抹黑四大家?
即便有,怎么可能人人有?
天狼关远在边关,消息即便再快,也没道理快到这种程度,唯一的解释,就是背后有人在指使。
“萧惊风,此事,由你去做!”
“是!”
那面色黝黑的青年点头应下:
“非叫这老小子话锋扭转,用余生为家族正名……”
“哈哈哈!”
这时,突有大笑声响起。
“谁?”
几人心头一惊。
萧青峰却是神色自若,看向窗外:
“风剑门的武功多是下乘,唯独这一门‘甲子一气诀’,藏形匿气之妙用堪称上品……”
“萧公子好眼力!”
声音再起,其余几人才惊觉,声音就在窗外,一乱发麻衣的汉子,倒挂在窗台上望着自己等人。
说话之余,还在大笑。
“封平,又是你这条疯狗!”
见得这人,萧惊风等人不由训斥:
“你笑什么?”
“我笑我的,关你何事?”
封平说着,也笑着。
“好胆!”
几人大怒,就要出手教训,却被拦住。
“你莫不是以为天狼关严禁厮杀,就敢缕缕挑衅于我吗?”
萧青峰冷眼望去:
“你师父年事已高,想来经受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了。”
笑声戛然而止。
封平倒挂在窗台,笑意全无:
“那你就试试看?”
“总有机会,何必急于一时?”
萧青峰自然不受他的激将,从容饮酒,道:
“本公子自忖也无可笑之处,你无故笑我,却又为何?”
“哈哈哈!”
封平又笑了:
“你等家大业大,万顷,百万顷良田在手,诸府县城,多是尔等的商队,商铺,青州几千万人,哪个不曾为你等的锦衣玉食奔波劳苦过?”
呼!
封平坐于窗台,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笑你等囤聚居奇,纵容流寇,扶持山贼,多少恶事做尽,却还想要将老百姓念你们好,敬爱你们?”
“如此无耻之辈,难不成笑不得吗?!”
当啷!
刀剑出鞘。
萧惊风等人的脸色已是一片铁青,眼中尽是杀意。
若非受限于天狼关的规矩,此时就要将此其碎尸万段。
“封平,你最好一辈子都待在天狼关!”
萧青峰的神色也有了几分冷色。
“天狼关如此之大,如此之妙,封平来了,可就没想过走!”
大笑声中,封平翻身而下。
只留一众人脸色铁青,气的两眼发红,却又无处**。
“公子!让我出关,去将风剑门那老家伙抓来此处,再看这疯狗如何脸色!”
几人气炸了。
封平,出身风剑门。
疑似与世家门阀有大仇,但凡见到世家之人,无不嘲讽谩骂。
借着天狼关不可厮杀的规定,不知将多少世家中人坑进了大狱,甚至,还有几人因触犯了军令被杀了头。
若非他从不出天狼关,只怕早就被人碎尸万段了。
“一条疯狗罢了,有的是机会碾死他……”
萧青峰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心中杀意,就要起身离去。
这时,脚步声传来。
一小厮匆匆上楼,捧着一只翎鹰,满头大汗的来的七楼,跪着奉上。
“这是?”
萧惊风接过翎鹰,翻来覆去检查了数次,才递给萧青峰:
“公子,这是催命楼的信……”
“催命楼……”
萧青峰接过信件扫了一眼,就泛起冷笑来:
“就知道这群杀手不可信……”
这封信的到来,他并不是很意外,只是信上的一些东西,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公子?”
看不出他的神色变化,萧惊风等人却似察觉到了什么,刚想询问,就见得自家公子神色一动,似是察觉了什么一般,站起身来。
“来得好快……”
萧青峰自语了一句,来到了窗前。
铁血楼,是天狼关第一高楼,自七层居高临下,可见小半城池,自然,也包括着城门坐在。
此时正值正午刚过,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各种摊贩,叫卖声络绎不绝。
萧青峰冷眼望去。
就见得城门洞处,一身着武袍的青年牵马而来,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也自抬头望来。
两向对望。
旋即,其手掌上抬,横于脖颈之下。
轻轻一拉,杀意迸发。
第218章 万雷山
呼!
长街之上似有风起。
遥隔长街一道,两人彼此打量,心中皆是一凛,感知到了对方的不凡以及那不加掩饰的杀意。
“区区一个小城泥腿子罢了,居然……”
按在窗沿上的手掌不由的攥紧,萧青峰心有震荡,一时难以平复。
他是什么人?
萧家嫡系,还未出生之前,族中就以巨大的代价,从朝中求得九种灵丹,为他备下。
未出娘胎之时,他的血脉就经由灵丹多次洗礼变得异于常人,换血之速,数倍于人。
一出生,更有朝中钦天监的官吏上门,为其摸骨,然后定出最为适合他自身的武功,族中有的,全数取来。
族中没有,都以巨大的代价从朝中、武林中换来。
习武以来,更有诸般名师指点,他自己更是勤勉,近三十年里几无一日闲暇,诸般经典武功充斥了他的一生。
内炼、外炼、拳脚、兵器、轻功、丹药……
下乘、中乘、上乘……
但有所求,必有响应。
可此时,在那出身小城,年岁小自己十岁还多,疑似习武不过三四年的泥腿子身上,他居然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我的天赋,真的就这么不值一提?!开什么玩笑?!”
五指抓破了窗台,萧青峰心中震荡。
如此强烈的挫败感,是他平生第二次。
他……
“回军营!”
深吸一口气,萧青峰强压下心中悸动,在几个随从惊愕的眼神中,转身离开,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即便心有杀意,可也绝不能在天狼关中动手。
天狼禁令,若是触犯,那位面前,可没有情面可讲。
天狼关,施行的不是律法,而是军法!
“萧青峰……”
长街那头,喧闹的入城口处,杨狱眸光幽冷,也是有着波动。
对比平民百姓,门阀世家的优势太大了。
这个优势,不仅仅是人脉背景,也在于其家中的底蕴。
习武,从不是仅凭一门武功秘籍就成的,任何一门武功之中都蕴含着极多的术语与隐藏。
没有名师指点,即便能勉强入门,也会留下错漏与破绽。
所学武功是否契合自己,那更是只能看天意了。
强如冀龙山都吃了这个亏,踏入五关之后,都被换血层级不及自己的唐百列等人千里追杀,狼狈逃入长留山。
若非神通,他便是再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也绝没可能攻进青州城。
一人之力,实在难以追赶这些门阀世界数百年传承,成体系的培养……
即便是他自己。
若非因所学武功经由食材炼化就会完全契合自身,更可借鉴他人的经验,短短三年时间,即便身怀上乘武功,都入不了门!
心中思量翻滚,也不耽误杨狱观察四周。
天狼关,不同于其他的城池,其中有着浓厚的行伍风格,不说各类建筑,即便是来往的行人身上,居然都有些令行禁止的味道。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却显得井然有序,丝毫不见拥挤。
“有些意思……”
杨狱转过心思,看向出城口一侧。
在那最为显眼,每一个进出城的行人都必然能够看到的地方,竖立着一块巨大的青石碑。
其上,有且只有一行大字。
“莫惹老子生气!”
简短的一行字,犹如龙蛇非动,铁画银钩,劲力入石三分,显现出其人刚烈霸道的性格。
乍一看去,似有实质的煞气扑面,让人不由的心中发凉。
“入城者,来此领取‘天狼令’,没有此牌者,若被抓到,一缕按照敌国奸细论!”
“入城须知!但入城者,无论是什么人,刀兵随你携带,可若有人妄自厮杀,不见血者,收监三月,若是见血,全部充军!”
“杀人者,腰斩!”
石碑之下,两个士兵轮流高喊,声音洪亮,来往行人无不侧目。
两人身前,一块空地上,有着数位刀笔吏正襟危坐,登记进城之人的信息,更有膀大腰圆的精悍士兵拿着厚厚的通缉令对比。
比起任何城池的管制,都要严苛的多。
这是军法管制。
“有些麻烦……”
瞥了一眼身后的斗篷人,杨狱眉头微微一皱,还是上前登入了身份。
又过了许久,斗篷人方才轮到。
“斗篷摘下来,嗯?你这是……”
那刀笔吏本还有些不耐,看到那令牌,愣了愣神,方才接过,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几眼。
方才一惊,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道了声‘大人’。
“我来天狼关,有些事做,我的身份,不可登记,若是泄露……”
斗篷下传来深沉之音。
那刀笔吏心中一凛,虽有些犹豫,却还是点头应下了。
在天狼关,六扇门当然没什么牌面可讲。
不过锦衣卫的牌子,到哪里,都是值钱的,尤其是边关之地,锦衣卫身负刺探、监察之职,自然不同于六扇门。
事实上,很多锦衣卫的身份,行踪都是绝密,等闲人绝不可知晓的。
天狼关的规定,杨狱来之前自然知道,如若不然,也不敢带活死人进来。
“远远跟着我,不要生乱……”
默默的下达指令,杨狱远远在前,三百长足可横跨数条街道,自没人能知道他们两人的联系。
“身为青州军大将军,魏正先绝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情报来源,送信与否,其实意义并不大……”
行走于宽敞笔直的街道上,杨狱心中雪亮。
徐文纪,不会在边境骚动的时候调离驻守边疆的大将,魏正先,也绝不是庙中的泥胎木偶,对外界毫不知情。
他可不信,这位经历过流积山之战,名震一州的大将军,会被人封锁了情报来源。
是以,他很清楚。
徐文纪让他送信,调离方其道是其一,第二,却极可能是针对那些出身四大家的军中将领。
感受着暗地里传来的目光,他心中冷笑。
“这便是树大难倒吧……”
杨狱心下摇头。
世家门阀最为可怖的,不止是武功与言论的把控,官吏士绅的抱团,官官相护,更多的,在于他们根深叶茂。
且比穷苦百姓更懂法。
朝廷也好,军中也罢,没有理由杀人,是犯忌讳的。
弄出‘莫须有’罪名的那位,可足足被骂了几千年!
“老狐狸啊。”
杨狱心中喟叹。
徐文纪的高明处,就在于,他虽然利用了你,可却明明白白的将一切都告诉你。
杨狱没有急着去送信,而是与活死人遥隔三百三十丈,开始闲逛。
有人乐意盯着,他也就乐意逛。
过于难行的交通,就造就了城城皆不同的景色。
天狼关,是一座军城,却不是军营。
其中有着行伍的严苛律法,却又有着民间的热闹与买卖,古怪而又和谐。
三道长街,足有上千家各类的摊贩在售卖各类商品。
不止是青州的特产,还有来自于关外,大离王朝与天狼王庭的特产。
当然,这些却是关卡内的骑兵去‘打秋风’所得,流积山后,三国之间,几乎都断了贸易。
之前的一些‘互市区’都被取缔了。
敢明着交易的,可没几个。
杨狱本也没太在意,不过很快,就被一物吸引了注意力。
“来往的各位,且往这里看!”
一个身材消瘦的中年人站在摊位上,双手高举,举着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满面通红的大喊着。
杨狱的视线,也随之而起。
仍是落在那块,半黑半红的奇石上。
暴食之鼎有着强烈的冲动,却非是对于食材的感应,而是类似于碰到金银类金铁的反应。
且非常强烈。
“此物名唤‘玄雷石’,据说出自大离境内一处奇地‘万雷山’,据说,乃是玄铁长年累月被雷击后才会诞生的奇石!”
杨狱正自打量之时,身侧传来声音。
他余光微扫,那是个身着麻衣的青年,一头乱发下,面色泛黄。
此人,却是暗中盯梢他的人之一。
他的武功似乎很奇异,气息若断若存,混迹于人群中,若非他五感敏锐,几乎就要漏掉。
“万雷山,略有耳闻。”
杨狱点点头。
大离万雷山,乃是天下十大奇地之一,其常年被雷云笼罩,几乎每日都有雷落山崖,进入其中的人少有能活着出来的。
之前在案牍室,他曾扫过一眼。
“据说此物百锻玄铁质地更好的多,可惜,因其难以熔炼,且价格过高,以其为主体锻造的兵器,少之又少。”
封平微微一笑,抱拳道:
“风剑门,封平!兄台挎刀背弓,气质不凡,莫非就是最近声名赫赫的杨,杨狱,杨大人?”
“杨狱是我,声名赫赫,也谈不上。”
杨狱随口回了一句,视线仍落在那玄雷石上。
他倒的确有心锻造兵器,不过,此时心中所想的,却是刚刚到手的那门神种‘融金炼体’。
这门神通的强横,在冀龙山的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神通不破,几乎无可伤之。
裕凤仙的刀法何其之凶戾?
等闲五关准宗师被其斩上一刀,也得断成两截,可那一日,冀龙山生生抗了数十刀,都无伤势。
这门神种拓印下来的第一时间,他就仔细研究过了,只是受限于暴食之鼎的蓄能暂时还差一些,不曾炼化而已。
这门神通,顾名思义,是可以熔炼金铁入体,以达到强化自身的地步。
因此,其所融入体内的金铁,就尤为重要了。
冀龙山耗时十数年,才在长留山数万贼寇以及诸多门派乃至家族的暗助之下,将百炼玄铁融入己身的。
此时眼见有奇异金属,他心中第一时间想的,就是这门神通。
见杨狱态度冷淡,封平也不恼,身子一晃,泥鳅也似挤进了人群,不多时,已回转来,那枚玄雷石,也被其买下。
“大人若想要此物,封某可代为收购,玄雷石虽少,可这么些年,城中可也有不少。”
封平递上玄雷石。
“不必了。一块玄雷石,杨某还是买得起的。”
杨狱也不接,转身欲走。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才来天狼关,这封平就盯上了他,这要说没有目的,他怎么也不信。
一块玄雷石?
“在下绝无恶意,大人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封平追上几步,压低声音说着,突然传音入密:
“大人要杀那萧青峰,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呼!
杨狱止步,眸光变得冷冽。
封平心中一寒,却强自忍耐。
片刻后,杨狱一甩缰绳,走进了道旁的酒楼去。
“呼!”
接过缰绳,封平心中不由的一喜,也不在乎客串一把马夫,将龙马送到酒楼的马厩,又要了上好的草料。
方才回转酒楼。
这酒楼上下三层,但天狼关的建筑多为青石堆砌,极为厚重高大,三层靠窗下望,也可见此关风貌。
封平很是大方。
自己一身麻衣,却足足点了十数个大菜,又要了几壶好酒。
为杨狱倒满,再给自己倒上一杯,酒香扑鼻,想来不会很便宜。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随意打量了一眼四周,杨狱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
“无缘无故,我实难信你之话。”
“我与他有仇,仇深似海。”
封平长出一口气,难掩怨恨杀意:
“大人出身六扇门,不可可听说过十三年前,发生在德林府,风剑门的一桩大案?”
“十三年前?”
杨狱微微摇头。
“时隔久远,大人不知也是正常。”
封平神色一黯,叹道:
“其中事宜,大人尽可去查,若是知晓,便可知在下与那萧家仇深似海之话,绝无半丝虚假!”
“是吗?”
杨狱不置可否。
“封平绝无半句隐瞒!”
封平咬牙,只差发誓了。
“我姑且信你与他有仇,也假设我就是要杀他。可以你的武功,可未见得能帮上什么忙吧?”
杨狱捏着酒杯,淡淡道。
封平的武功不差,或可与萧青峰交手一二,但也仅此而已了。
“大人的武功高强,或许不将那萧青峰放在眼里,可在这天狼关,大人武功再强十倍,也最多只能与其同归于尽。”
小心打量着四周,封平缓缓说着,难掩凝重:
“魏大将军生气,很严重!”
第219章 融金炼体!
作为戍边之城,一州、一道、一国之门户。
天狼关自然比看上去更要严苛的多。
几时宵禁,几时闭户,几时开城,几时关闭,都有着严格的规定。
针对犯禁者,更是毫无留情,偷盗斗殴者,轻则收监入狱,重则砍手砍脚。
更不必说行凶杀人了。
尤其重要的是,在此城中,一切军法都可被完全执行。
“边关重城,律法严苛也是应有之意。”
杨狱自然不奇怪。
行伍中讲究的就是令行禁止,若违法而不究,青州兵也不会有这样大的名头了。
事实上,此行之前,他就听闻过类似的传闻。
曾有五关的准宗师因在此城中杀人,而被吊死门口的。
“大人知晓轻重就好。”
封平松了口气。
他最怕的就是这位大人年轻气盛,自持身有大功背景,不将军法放在眼中。
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
自持家中宗门势力的少侠,不知被吊死了多少。
总有人心怀侥幸,以为自己是万一。
觥筹交错。
一路跋涉,杨狱虽不觉辛苦,但口中也是少有滋味,此时酒菜在前,自然就多吃了几口。
两人交谈,多半是封平在说,他在听。
封平久居天狼关,对于此间事宜所知自然比请报上的寥寥几语要详尽了太多。
在他散碎的言语中,对于天狼关,杨狱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天狼关,历来都是重城。
驻守着青州兵最为精锐的十五万大军,最尊之人,自然是那位青州大将军,魏正先。
“……世家弟子,多文武兼修,武功造诣超过出身贫寒之辈良多不说,更有家传的兵法可学。
是以,魏大将军之下,手握实权的十三人里,八人出身世家,或是与世家有很深的联系……”
封平微微一叹:
“这,还是萧青峰不耐军中严酷,不愿身具高位的情况下,否则……”
这是个极为触目惊心的比例。
青州兵十三大统领,世家门阀居然占据了大半数之多。
这意味着什么,封平知道,杨狱也清楚。
事实上,龙渊道,乃至朝廷也清楚。
是以,历代驻守天狼关的大将,多是外派,且皆是龙渊王的嫡系。
“还有不对。”
杨狱眉头微拧:
“即便这位魏大将军武功冠绝青州,可也不该放任属下尽是同一派系才是……”
属下人抱团,是一切上位者都不愿意看到的。
他却不信,魏正先会是例外。
这已然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了。
“大人可知,这些年青州为何不太平?明明有着青州兵这样的天下强军镇守……”
封平反问一句,这些年里,他时刻都在注意着这些,对此很清楚。
不等杨狱询问,就自压低声音道:
“这些年,青州很不太平,关外也蠢蠢欲动。最大的原因,还是多年前,伐山破庙之时,老王爷身受重伤……”
“略有耳闻。”
杨狱心中一动。
想起了裕凤仙。
若他的猜测不差,这位指挥使大人,只怕就出身龙渊王府……
四下扫过,封平似有些顾忌,索性直接传音入密:
“与其他几位王爷不同,龙渊王与赵王爷最为类似,仅有一妻,更不曾有妾室,人丁自然也不旺……”
封平言简意赅,说着龙渊王的家事。
龙渊王,仅有三位世子。
其中,大世子先天体弱,数年前撒手而去,三世子心慕佛法,多年前就自拜入烂柯寺去了。
只有二世子,为人机敏而聪慧,天赋过人,文采武功皆是一流,深受士林的喜爱,曾一度被内定为下任王爷。
“原本,大世子仅有一女,三世子又早已出家,二世子几乎就是下任龙渊王。可惜,大世子离世之前,诞下一子。”
“夺嫡。”
杨狱神色微凝。
大明十脉,九王分列九道,龙渊王就是其中之一,其坐拥一道,三州之力,下辖黎民亿万万。
是真正的位高权重。
关乎此等大位的继承,不想可知,那必然是斗的极为厉害。
“大世子虽然体弱,可到底是嫡长子,拥护他的人着实不在少数,尤其是,其妻族也非等闲之辈。”
说道此处,封平不由的又是一叹:
“夺嫡之争,历来凶险。魏大将军又能如何?欲要世家站队,无论哪一方,都只有拉拢……”
“难怪……”
杨狱微微摇头。
这才理解了徐文纪的难处。
朝堂之争,不是好勇斗狠,他要拔除四大家,所要面对的,不止是青州城中那些守成之辈。
更是这些深入庙堂、江湖、军中的开拓之辈。
这些人,才是四大家真正的精锐,真正的底蕴。
平庸者,守护本家,精英则开拓进取。
这是四大家,也是天下门阀多少年里一直在做的事情。
这也就导致了,历朝历代的当权者,无论哪家上位,都必要拉拢他们。
在这夺嫡的当口,徐文纪要动世家门阀,不但无法借助龙渊道的力量,反而还会被掣肘。
魏正先远离青州,未必是关外真个不稳,极有可能也是在躲避这夺嫡之争。
他越是武力绝顶,越是大权在握,在这个当口,就越是要小心。
“世家做大,为祸深远,小到一州,大到天下,无不如此。可那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又有几个不是出身豪门?”
封平恨恨的灌了一口酒,酒杯重重落地,语气中有着莫大的不甘:
“可怜我父,一心报国,却死于小人之手!此仇不报,死也不甘!”
杨狱默然。
一番交谈中,他也知道了封平与萧家的仇怨何在。
十三年前,德林府曾发生一桩大案。
那一年,德林府主被刺死于任上,轰动了整个青州,甚至连龙渊道,朝廷都派人下来。
可惜,最终被判定病死,不了了之。
这一桩大案,究其根本,是因为他触动了萧家的利益。
不止其人死于任上,家人更在其后的数年里被人接连报复,仅有封平被风剑门救下,隐姓埋名到了天狼关。
“让大人见笑了……”
封平轻擦眼角,收拾心情,勉强一笑道:
“大人还有什么要问吗?”
杨狱消化着所得信息,突然问道:
“为什么是我?”
“近几年大人声名鹊起,有镇压叛乱有功,有剿匪押送犯人,有击杀长留三大寇,甚至助力徐大人击杀冀龙山,做出种种大事……”
封平神色微肃:
“尤其是大人在木林府所做的事情,每每听人提及,封某就不由的心怀激荡,恨不能与大人共饮三百杯!”
木林府……
杨狱微微一怔,旋即有些了然。
在这个大多数人都毫无消遣的世道里,但凡有大事发生,必会很快传播开来,且被作为谈资,反复提及。
木林府中发生的事情,传到天狼关,也不是个奇怪的事情。
封平之所以找上自己,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是真正对四大家动了手了。
敌人的敌人,自然比大多数人要值得信赖。
杨狱心有思量。
封平也在观察着杨狱,继而让他失望的是,无论他怎么去看,也看不出任何细微的变化。
“有劳封兄招待解惑。”
杨狱对他的试探心知肚明,却也不甚在意,饮尽杯中酒,拿起玄雷石,就要离去。
“大人……”
封平起身相送,微微咬牙,还是传音道:
“大人可有需要封某去做的?”
“不必了。”
杨狱摆摆手,话不多说,转身离去。
封平目送他远去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坐下,一杯又一杯的开始喝酒。
夺嫡,果真是青州混乱的根本原因?
行于长街之上,杨狱心中有着波澜。
本来以为清晰的局势,在此刻又有些混乱起来。
龙渊王府、徐文纪、魏正先、世家门阀,江湖宗门,怜生教……
还有这封平。
“你的背后,又是什么人?”
杨狱眸光幽幽。
任何对于局势的分析,都是建立在海量的情报之上。
龙渊王的家事,也绝不是人尽皆知。
他在六扇门的案牍库都不曾听说过的事情,一个家道中落,还有大敌的封平,又是从何得知的?
封平的背后,必然也有着势力。
“一团乱麻啊……”
牵着龙马,杨狱喟叹一声,心中主意,却是不改。
不过,在此之前……
呼~
走过数条长街,广场,杨狱止步遥望。
长街的尽头,坐落着一间占地颇大的府邸,朱紫大门前,一队精锐甲士巡守着,戒备森严。
此间,却是那位青州武道第一人,魏正先的府邸。
临近此处,注意他的目光尤其多。
“盯吧,盯吧。”
杨狱心中冷笑,也不理会向他走来的几个精锐甲士,径直转身,没有选择去送信。
而是寻了处铁匠铺,定下大批的金属,又买了大批的药材,最后,在一众目光的注视下,选择了一处客栈住下。
让一众盯梢之人惊诧不已。
将龙马安置妥当,又要了一大盆热水,熬煮药液。
“魏正先,到底是什么想法?”
吞服着金豆子,全身浸泡入滚烫的药液,杨狱心思还在转动。
送信重要吗?
不重要。
重要的,是魏正先的态度。
这位青州武道第一人,手握十五万精锐的大将军,分量太重了。
但他的态度如何,杨狱却有些拿捏不准了。
他并未潜藏踪迹而来,一方面是有着引出背后之人的心思,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这位大将军的态度。
可直至他走到那府邸之前,他都没有察觉到那位大将军的动作。
好似,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做。
“呼!”
“吸!”
心中思量着,杨狱取出了玄雷石。
巴掌大小的玄雷石,约莫百斤上下,分量不轻,尤其难得的是,触手处有着温热以及酥麻。
似有雷火的气息未散。
这毫无疑问是上好的炼兵材料。
当然,用来炼体,那也是顶好的了。
“可惜,分量少了些。”
掂量了两下,放下,杨狱微有些惋惜。
这玄雷石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稀少,且价格太过昂贵,他之前去的几处铁匠铺,倒是都有玄雷石。
可那价格,可真不便宜。
他身上的金银花了个干净,可所得也不过七八块玄雷石,还不足融金炼体所需的十分之一。
虽未炼化这枚神种,可他也知晓了这门神通的信息。
融金炼体,所需的不是金属本身,而是其中的‘金铁之气’,以此气融入气血之中,竟有血脉流转,渗入全身细微之处。
由内而外的改易自身。
什么时候炼到皮膜处,也就意味着成了。
“玄英珠上的金铁之气即将耗尽,配合金豆子,要炼化这枚神种,怕是要半个月之后……”
杨狱调息气血。
神通的入门,只看契合不契合,经由暴食之鼎炼化,他自然没有无法入门这一说。
是以,他想要炼成这门神通,唯一的难处。
反而是金铁。
生铁随处可见,绝不缺少,可他哪里肯?
虽然后续可以强化,甚至改易,可耗费的时间,就不知道要多多少了。
“不急……”
杨狱缓缓合上眸子。
敏锐的五感,让他可以感觉到屋外的呼吸声,不过,他也不在意了。
愿意等,那就等着吧。
……
……
天狼关,占地极大,分区也极为清晰。
东、南为居民区,西、北则是军队驻扎之地,后两者,占据此关七成之地。
遥遥望去,旌旗如林,距离近了些,可听到其中奔腾如雷的脚步声,大军在操练。
军营中,一座不大的营房之中。
“那小子到了门口又回去了,没有选择通报送信,而是去买了些药材,回客栈去了?”
听着属下的汇报。
莫说是萧惊风,便是萧青峰都有些发怔,都有些疑惑惊诧。
“公子,会不会有诈?”
黑脸上尽是惊疑,萧惊风回身看向自家公子。
“你问我,我又问谁?”
萧青峰眉头紧锁,也是摇头。
“一个边关泥腿子,也值得如此疑神疑鬼?!”
这时,一道雄浑的声音传来,一披甲老者大踏步而来,身带煞气,面目冷然。
“族叔。”
萧青峰等人微微躬身见礼,请他落座。
“免了!”
那老者摆摆手,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萧青峰:
“流积山下似有异动,老夫此来,要请大将军前去一遭,就不久留了……”
第220章 配,还是不配?!
嗯?
听着老者的话,萧青峰心头一震,随即摇头:
“若是为了那小儿,族叔大可不必如此。”
老者话中的涵义,他当然听得出来。
只是,为了杀那小子而去欺瞒魏正先,这绝对不是个划算的买卖。
面前之人,名为萧战,是萧家在青州军中地位最尊之人,其在军中的地位,仅次于魏正先。
只是因为常年驻守边关,方才声名不显而已。
“哈哈哈!”
老者闻言不禁大笑出声,摇头不已:
“青峰你且记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等一路走来何其的不容易,岂能因一泥腿子而以身犯险?”
“关外真有事要发生?”
萧青峰微有些惊诧。
旁人都以为魏正先是因为关外有骚乱,而带队来的天狼关,可他们自然知道,他是为了避开龙渊道的夺嫡之争。
并非关外真有什么动乱。
“不错。”
萧战也无什么隐瞒:
“数日之前,有探子来报,说流积山下,有高手交战,疑似是大离‘神风台’来人,且失去踪迹。”
“神风台?”
萧青峰神色一动:“黎渊?”
神风台,是大离有数的大宗门,地位比之大明烂柯寺,悬空寺,铸剑山庄也相差无几。
而大离军神黎渊,就是神风台主。
相传,其早在五十年前,就已成就武圣,名头极大。
“五十年,不短了。足够其余两国休养生息了,这些年,边关是真有些蠢蠢欲动。看似是小摩擦,可谁又知道呢?”
萧战冷然一笑,也不多说什么,转而嘱咐道:
“青峰,你乃是族中倾力培养,以待天时的种子,比之老夫更为重要!此事你可暗中指挥,自己却万不能出手!”
萧战神色严肃,萧惊风等人也深以为然。
“您放心,小侄还是知晓轻重的。”
萧青峰略有不甘,却还是点头应下。
万事皆有利弊。
他受族中奉养,诸般物质予取予求,同时,许多事,也由不得他的心意。
绝不可以身犯险,是他过去三十年里听到最多的嘱咐。
事实上,哪怕是这些年里他所经历的最为凶险的厮杀,也都在家族的注视之中。
“你知道就好。”
萧战轻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和:
“比之族中数十年的筹谋,你这一时的隐忍算不得什么屈辱。待到天变后,就再没什么能阻挡你的脚步了!”
“天变……”
咀嚼着这个字眼,萧青峰心中有些复杂。
“我请之人不来,你万不可轻举妄动。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在关内动手!”
最后叮嘱了一句,萧战转身离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萧青峰突然回头,冷冷的扫过一脸讪讪的萧惊风等人,拂袖而去。
这一番交谈下来,他哪里还不知道,这位族叔此来,根本是为了敲打自己。
……
……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望着秋风之中的袅袅炊烟,浸泡着药浴,思量了一夜的杨狱,难得的心情宁静了下来。
行伍之气浓重的天狼关,反而是他所见过,最有生活气息的城市。
这着实是个讽刺。
在他之前所经历的城池,无论是黑山县、木林府、还是青州城,都没有这样的气氛。
即便是青州城最为繁华的城区,也不乏地痞无赖,帮派厮杀更是屡见不鲜。
但在天狼关,却极少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是一座军关,其中大多数人都是军中眷属、后代,哪怕有外来定居的,也一定十分的安分守己。
来往的行商更是非常守规矩。
当然,再好的地方,也难免有着阴暗,可天狼关,的确是杨狱经历过,治安最好的城市。
没有之一。
秋日的清晨,略有些寒气,除却袅袅炊烟外,街道上只有巡守的士兵,少有行人。
沿街的店铺,也多是刚刚开门。
最多的,还是一些卖早点的铺子。
“咦?”
本是要去铁匠铺拿定制矿铁的杨狱,行至某处,心中突然一动。
他的五感极为敏锐,行至此处,突然察觉到了不对,暗中盯梢的目光,在他走入这条街道后,突然消失的干干净净。
“放弃了?还是……”
杨狱略有些诧异,不由的打量起四周来。
“新鲜出炉的炊饼、包子、豆腐脑!”
见杨狱止步,近处的摊贩叫卖声顿时大了许多。
“来十个炊饼,再来碗豆腐脑。”
余光扫过,杨狱的似有所觉,索性坐了下来。
这年月,吃不饱的大有人在,可这并不妨碍各类吃食的丰富,小小摊位之上,各类食点足有十多种。
还配备着不少小菜。
“要咸的。”
“得嘞!”
那小贩笑呵呵应下。
没多时,已送到面前,还有着小菜三碟。
杨狱端着饭盘,佯作无意的来到一桌前:
“此处可有人?”
桌对面,是一个穿着墨绿色褂子的老者,正常身高,非常显瘦,听得杨狱的询问,点点头:
“随意就是。”
杨狱坐下,就开始大快朵颐。
练武后,他饭量大增,每日吃食比之寻常人多出数倍,这还是他每日吞服金铁之时,会有恢复体力的情况下。
否则,怕是要大过寻常人数十倍。
对桌的老者不知何时放下了碗筷,但他也没走,只是淡淡的打量着杨狱,随其风卷残云般吃完,才开口:
“滋味如何?”
“咸淡适口,细嫩鲜美,算是难得的美食了。”
杨狱微微点头。
“这算是什么美食?”
那老者哑然一笑:
“真正上好的豆腐脑,要用百鸟之脑研磨,小小一碗,足可容纳千数,一勺入口,似有千鸟在耳边鸣动,那滋味,才是人间美味。”
杨狱擦拭着嘴角,冷淡回应:
“那不是豆腐脑。”
“却是美食。”
老者随意一推面前的碗筷,汤水洒落。
杨狱看得分明,这却是一口也没吃,不由的冷笑:
“你这表面功夫,做的也太差了些。”
这老家伙,是在等他。
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杨狱就心知肚明。
老者也不恼,轻笑着问道:
“黑山县的小小乞儿,一路走到今日,想必吃了不少苦头,付出诸多辛苦吧?”
“再来一碗豆腐脑!”
杨狱突的开口,又要了一碗豆腐脑:
“要甜的!”
“呵呵~”
老者笑容略减:
“我若是你,必当饮必琼浆,食必珍馐,睡则美女相配,醒则大权在握!非如此,如何对得起自己一路来的辛苦?”
“琼浆美食,人之所欲。”
杨狱点点头。
有的选,哪个想吃土?
这世上珍馐无数,美酒良多,他非是苦行僧,口腹之欲自然从来都有。
“老夫是谁,你心中当有些猜测才是。”
老者手捋长须,淡淡道:
“老夫家中尚有一女,名焉,年方二八,品貌端庄,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只缺一良配……”
“金银财帛、美食琼浆、女色权利……仅凭这些,就想要拉拢杨某?”
杨狱心中毫无波澜,反而有些想笑:
“看来,萧大人的气量,还是小了些……”
以他今时今日的武功,无论是金银财帛、还是女色权利,只要他想,不说是唾手可得,可也绝非拿不到手的东西。
更让他想笑的,则是这老家伙的态度。
或许是久居高位,亦或者出生即贵胄,他根本不懂如何拉拢人。
即便是许诺了诸多好处,可杨狱在他身上,却没有感受到一星半点的善意。
有的,只有冷漠与蔑视,以及一抹被他隐藏的极好的杀意。
“你的天分不差,又有微功,可那又如何?你一人之份量,比之我等十多代人的积累又如何?”
萧战的脸上没有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如山凝重的压迫:
“你数次立下大功,可却仅是铜章,你可知,同样的功劳,老夫可送你拜入京都六扇门总部?”
老者的声音不高不低,但旁人却好似全然听不到一般,唯有摆弄食物的小贩战战兢兢,额头渗汗。
不问可知,这一条街上的食客,都是其属下。
“权势、地位……”
杨狱轻轻搅动着碗中的豆腐脑:
“所以呢?”
“一个失了势的腐儒,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可老夫,萧家,却可以给你,而且,更多的多。”
萧战轻敲桌面,淡淡道:
“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改怎么选择。”
话语间,他始终在打量着一桌之隔的年轻人。
出身贫寒又天赋卓绝的年轻人,他见过太多了,这些人,无论表象如何,对于权势、地位都有着超越常人的欲望。
可让他微微皱眉的是,对面之人,似乎不为所动。
“确实,我一向以为自己是个聪明人,你说的很对。”
杨狱赞同的点点头。
在萧战面色微缓之时,话锋却又一转:
“不过,我拒绝!”
拒绝!
“人各有志,勉强不得。”
萧战微叹一声,似也不想再劝,轻按桌子,起身:
“慢慢吃吧,机会,不多了!”
说罢,他转身离去。
而落座的诸多食客也是齐齐起身,冷眼扫视杨狱,紧随其后。
“你之前问的,我还没有回答。”
萧战脚步微微一顿,漠然转身,再望向那不紧不慢吃着豆腐脑的年轻人。
“哦?”
“你问我,我一人的重量比之你等十多代人的积累又如何?我回答你……”
慢慢的吃完最后一口炊饼,杨狱放下碎银,也自起身,他扫过所有人,落在了萧战身上。
语气清淡,又如重石落地:
“你们,也配和我比?!”
呼!
长街之上,顿时静了下来,几至落针可闻。
数个摊贩的眼神变得惊骇。
一众食客的眼神则闪过惊怒、杀意。
萧战冷冷望着,许久之后,方才转身离去,不见其面色如何,只听大笑声隆隆回荡:
“哈哈哈!这句话,将刻在你的墓碑之上!”
呼!
长街安静了许久。
萧战等人已然不见影子,一众摊贩以及食客的眼神都仍留在杨狱身上,如看死人。
天狼关,严禁杀伐。
可不代表,真不会死人。
不由得,有些议论纷纷起来。
“这人是谁?敢和萧大人如此说话……”
“唉,可惜了。年纪轻轻的,就要送死,只怕家中老人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萧大人也敢得罪,现在这些年轻人啊……”
……
杨狱的听觉很好,自然听得到身后传来的议论。
但他也不甚在意,离开长街之后,径直来到昨日下了订单的诸多铁匠铺。
天狼关的铁匠铺,比之青州城还要多得多,各类矿铁也是应有尽有,铁匠的手艺也高超不少。
不过,杨狱自然不需要他们来打造兵器。
来到之后,选择了一处炼炉,开始修复箭矢。
是的,修复箭矢。
兵甲灵通术的作用,是要不断累积的,经常更换,是行不通的。
是以,那七玄门的祖师练的是‘百步飞剑’而不是‘飞箭’。
“此事过后,也是改给自己打造一把刀的时候了。”
火星四溅的种种捶打声中,杨狱闪过念头。
兵甲灵通术,看似不显眼,可事实上,一门同灵性的兵器,能够大幅度提升武者的战力。
一如那位西府赵王张玄霸。
在其拳下,用尽一切手段格挡,还能留半口气,虽然那样的伤势,也绝不可能活得下来。
可一旦其凤翅镏金镋在手,哪怕再随意漫不经心的一击,都是他无论如何都接不下的,只能速死。
接下来的日子,杨狱仍旧往返于客栈与铁匠铺之前,日出则出,日落则归。
白日里,捶打箭矢,搜集玄雷石,夜里,则在暴食之鼎中,熬炼自身的诸般武功,以秘法吐纳箭矢。
到得如今这个地步,他武功不可避免的放缓了进步,但他也不会有丝毫懈怠。
同时,暴食之鼎的蓄能,也渐渐接近阈值。
“呼!”
火星四溅的捶打声中,又一天过去了。
杨狱提着箭矢与玄雷石离开铁匠铺,今日出来的稍稍晚了些,天色已然全黑。
宵禁在即,街道上一片安静,行人很少。
“呵~”
扫了眼关上门的铁匠铺,杨狱似有所感,他缓缓放下手中矿铁与箭矢。
就听得夜幕微风之中,传来若隐若无的呜咽之声。
阴阴恻恻,似小儿夜哭。
第221章 百毒老叟
呼呼~
微凉的秋风自夜幕中徐徐而来,带着隐隐测测的呜咽,以及若有若无的恶意。
通幽入魂之后,杨狱的五感越发的敏锐的非人,甚至无需看到或者听到,就可感知到冥冥之中针对自己的杀机与恶意。
就如此时此刻。
他的视线之中不曾看到任何人,可却察觉到了随风而至的恶意,如潮般汹涌且复杂。
“终于要动手了吗?”
手按刀柄,杨狱心中毫无波澜。
再如何严密的机制,也终归有着空子可钻。
自听说魏正先疑似出城之时,他就知道这一日很快要来,只是他也好奇,身为青州十三头领之首的萧战会如何来对付他。
若仅仅因为离城就有人敢胡乱破禁违逆军法,那魏正先也绝不可能有如今这般赫赫威势。
呼!
正自思量间,杨狱心中微动,敏锐的听到了迅疾的风声。
他抬眉望去,眸光顿时一凝。
就见得密密麻麻的黑影自极远处的一座座民居之中升腾而起,以一种极为迅捷的姿态飞至高处,又以更为凶残的姿态。
自远而近,扑杀而至。
吱!
吱!
吱!
黑影扑闪,密密麻麻,犹如潮水般扑击而来,掀起阵阵迅疾的狂风气浪。
杨狱的目力何其之惊人,一瞬的惊诧间,就看清了,组成黑潮的,是一只只巴掌大小,似鸟非鸟的怪异禽类。
它们的长相怪异,有些类似蝙蝠,又有些类似鹰隼,乍看又像是乌鸦,绿豆大小的眼睛中充斥着暴戾凶残的血红色。
羽翼似生铁,爪牙如钢铸,显现着令人惊悸的凶残与恶毒。
这是些什么鸟?
杨狱稍稍有些惊异。
催使毒虫、毒蛇、禽鸟之类的手段他倒是也听说过,只是,眼前这些,未免有些过分凶残了。
不过……
吱吱~
杨狱心思转动间,那如潮般恶禽已呼啸而至,爪牙凌厉,凶相毕露。
铮!
刀随人动。
衣衫扬起间,银白色匹练一闪而过,掀起大片罡风,斩向了扑面而来的恶鸟。
当!!
刺耳的尖鸣声中,大片的恶鸟随之掉落,血液挥洒,腥臭扑鼻。
更带有极为强烈的腐蚀性,落在地面,竟连青石地板都发出‘嗤嗤’之声。
这恶鸟体内的鲜血,简直如同提炼过的高浓度毒药,每一滴都蕴含着足以致命的腐蚀之毒。
“这毒?”
刀光挥舞间,杨狱的眼神却是一亮。
这些恶鸟的血液蕴含着剧毒,可这毒却让暴食之鼎有了反应。
水银?
还是……
杨狱心中念动,尝试着散去了龟息功,内呼吸一转,口鼻间顿时嗅到了浓烈的毒烟。
然而,这毒烟入体之瞬间,就消失无踪,反而是暴食之鼎的蓄能,在缓慢的攀升着。
“好东西!”
杨狱心中微喜,身形变换,猿臂甩动,抖出密密麻麻的刀影来。
刀,是杨狱最早接触的兵器,也是最为契合他心性。
虽因尚未接触上乘刀法,而无法比之箭术,可十步一杀的融入,也让他的刀法越发的凌厉与酷烈。
舞动之时,早非泼水不进可以形容,勃发巨力,便是气流都要被斩将出去。
当然,这毒烟似乎是自水银之类的奇异金属中提取出来的,对他来说颇为有用,自然不会排斥出去。
嗤嗤嗤~
刀光闪现,每一刀,都卷起罡风气流。
千百刀混杂一起,宛如洪流般倾泻而出,在声声尖锐刺耳的鸣叫声中,地面瞬间被鸟尸铺满。
玄铁钢刀,在他的巨力催发之下,这些恶鸟哪怕犹如生铁一般,也都被他一斩而死。
然而,扑击而来的恶鸟却是悍不畏死,甚至于同伴的死亡还会激发他们更多的凶性,沐浴毒烟,越发的凶戾与迅捷。
不要命一般的从四面八方扑杀而至。
一片一片的死,却仍是前赴后继。
“来,来,来!”
恶鸟似杀之不尽,杨狱却没有半分烦躁,感受着蓄能的攀升,反而期盼这些恶鸟来的再多一些。
板肋虬筋加成的他,几乎没有力竭的时候。
刀光挥舞间,大片的毒鸟被他一一斩杀,到得后来,毒烟浓郁的几乎将他都淹没了。
“我的宝贝……”
极远处,一座酒楼的阴影处,一着黑袍的老者心痛的发抖。
“该死,该杀!”
老者心疼的直哆嗦,却又有些疑惑:
“他怎么不死?!”
这些‘毒鸦’乃是他静心培养而成,每一只,都是他心血的汇聚,不但身如生铁,更蕴含着金木双毒。
毒烟一旦扩散,哪怕不被毒血沾染,哪怕有着龟息功之类内呼吸之法,一旦被毒烟笼罩,都会化作血水。
可……
又怒又惊间,不由的看了一眼不远处旁观的几人一眼。
“堂堂百毒老叟,莫非只有这点本事?”
距离老者十多丈的,正是萧惊风,感受着老者的目光,他不由的反问一句。
百毒老叟,正是萧战请来的高手之一。
其武功不算多强,却精通百毒,相传其年轻之时,曾以一己之力,毒杀过一个强大的武林宗门。
后来,因被六扇门追杀,不得以隐姓埋名。
可这数十年里,却让他炼成了一门惊世骇俗的恐怖毒功,他,以百毒浸泡己身,将自己炼成了毒蛊。
听闻要杀六扇门的天才,这才千里迢迢而来。
“小辈怎知吾之手段?”
百毒老叟脸色一沉,随即发出怪异叫声。
随其声音传荡,萧惊风等人的面色都是一紧,就见得四周的阴影、角落中,爬出了各种各样的毒虫、毒物。
一眼看去,说不出的渗人。
哪里来的这么多毒虫?!
几人吓了一跳。
“杀我宝贝……”
百毒老叟狞笑一声,摇动了带着风铃的蛇杖。
叮铃铃~
然而,就在风铃响起的瞬间,被铺天盖地的恶鸟围拢之中的杨狱,眸光却是大炙。
通幽神通发动,五感在瞬间拔升了数倍。
“找到你了!”
唳!
下一刻,伴随着一声凄厉的鸣叫。
一抹森寒可怖的刀光迸射而出,将那交织如潮般的恶鸟群生生斩了开来。
“不好!”
酒楼阴影处,萧惊风面色一变。
就见得长街尽头,那刀光迸射之瞬间,一道人影已然冲将而出。
砰!
足下巨力迸发,速度快极,踏步之间,身侧气流尖鸣,衣衫猎猎,整个人好似要踩踏着空气飞将过来。
大片的恶鸟都被罡风拍打的落地,再靠近不得。
刀鸣声传荡而来的同时,人也跨过百丈距离!
气息凌厉,刀光冷酷!
“退!”
萧惊风十分果断,见得毒鸟无功,立刻后退,其余几人自然没有意见,随其一路后退,避至阴影处。
唯有百毒老叟立于原地,阴冷的目光盯着,不但不惧,反而怪笑起来:
“小子,有胆就来杀我!”
“死!”
杨狱自毫无耽搁,踏步之间,刀光如弯月,割裂气流,漫卷罡风,其音兀自回荡之间。
已在萧惊风等人色变的眼神之中,将其一刀劈成两截!
噗!
黑袍裂开,不见有血液喷洒,大片的毒雾随之迸发,狂暴扩散。
杨狱暴退数步,匹练也似的刀光横拦身前,将毒雾尽数隔绝在外,却听得‘嗤嗤’声不断。
他那玄铁铸就的钢刀,都被这毒气腐蚀出大片痕迹来。
“好凶的毒!”
杨狱连退数步,前方毒雾暴动。
嘶嘶嘶~
顷刻之间,无数的毒虫、毒物就似受到了莫大的感召,向着百毒老叟所在之处疯狂蠕动了起来。
蜈蚣、毒蛇、蝎子、蟾蜍、火蚁……
数之不尽的毒虫好似一张厚厚的地毯翻卷,交织之间,竟盘成一个足可比拟房屋的巨大毒球,将那百毒老叟笼罩在内。
浓郁到恐怖的毒气,瞬间扩散。
一眼望去,夜幕都好似变成了墨绿之色,无比的惊悚与渗人。
萧惊风等人都看的头皮发麻,这毒功的威力如何尚未可知,可这卖相,真就可以吓死人了。
杨狱的眼皮都不由的一跳。
换血武者也是肉体凡胎,至少他没听说过哪个什么百毒不侵之说,只是抗受性更强一些罢了。
这样恐怖的毒气,除非凝练出护体真罡,否则踏入其中,只怕瞬间就要被毒杀。
此人对他的底细,知之甚详。
知道自己尚未跨入第四关,更没有凝练护体真罡,此时的毒功,对于他来说,威胁巨大。
呼!
气流漫卷间,刀锋戛然而止。
杨狱冷然脚步一缓,脸上闪过忌惮。
“桀桀桀桀!”
似是察觉到了杨狱的停步,毒瘴之中传出百毒老叟的怪笑之声:
“你不是要杀我吗?老夫就在这里,你来杀啊?再来杀啊!哈哈哈!”
杨狱的面色一沉,冷冽的眸光扫过眼前的巨大毒球,转而望向了阴影之中的萧惊风等人。
这几人的反应很快,躲藏也好,但想要瞒过他,却也不太可能。
“百毒老叟!”
眼见得杨狱的目光扫来,萧惊风等人心头皆是一跳。
“老夫这点手段,自保还行,救你们,怕是力有不逮!哈哈!”
毒雾之中,百毒老叟冷笑。
萧惊风的脸色一沉。
吱吱吱~
这时,那被杀散的毒鸦又再度蜂拥而来。
杨狱心神一动,挥刀劈开,斩杀着成片的恶鸟,同时也在关注着百毒老叟。
萧惊风叫破了此人的身份,他倒是想起了此人是谁。
这百毒老叟成名在数十年前,在青州名头颇大,只是后来惹怒了六扇门,被围杀了数次,方才销声匿迹。
这人武功一般,可毒功着实厉害,几次围杀,不但六扇门的人死伤惨重,其潜藏之处的百姓也不知被毒死了多少。
可说是极为凶残的任务。
嗤嗤嗤~
刀光舞动间,杨狱五感拔升,感知四周。
这老家伙躲藏的极好,此时毒气弥漫,万千毒虫鸣叫颤动,哪怕是他,一时都无法寻出其到底身在何处。
却见得那巨大的毒球之上突渗出了大片粘稠的毒液,墨绿色的毒液中,似有些蚊虫蠕动。
嗡嗡~
细微的蚊蝇声渐起。
“这又是什么东西?”
那墨绿色的粘稠液体,分明是那无数毒虫的***的汇聚,无比之剧毒,可却只是用来培育这些蚊虫的食物。
甚至于,随着这些蚊虫的出现,四周的毒气都在以极快的速度减少,好似被其吞噬了一般。
“小子,为了你,老夫也下了一番功夫!这些破罡蚊,专破横练罡风,且不惧刀枪水火,你若有种,再杀给老夫看看?!”
粘稠的毒液‘啪嗒’‘啪嗒’的掉落,越来越多的蚊虫之卵掉到地上,那些蚊蝇幼虫贪婪的啃食着毒液。
散发出令杨狱都有些惊悸的气息。
“以毒液、毒气为生的破罡蚊?你居然真的培育出来了?”
萧惊风等人都有些骇然了。
破罡蚊,据说乃是生于天狼王庭极东林地的一种毒虫,不但杀伤力极大,还可吞噬罡风。
只是,这些的蚊虫危害太大,且生存极难,早就灭绝了才是。
“破罡蚊。”
挥舞刀光的间隙中见得这一幕,杨狱眉头不由的拧起。
这玩意是为了他准备的,这话他是不信的,不过,这种蚊子对他极为克制倒是真的。
他的箭术再是高超,再能箭开连环,也射不死如此之多的蚊子、毒虫。
“他死定了!”
眼见得破罡蚊零星飞起,萧惊风的心神微微一松。
毒雾之中,捉摸不定的怪笑也自响起。
然而,下一瞬,笑声与其脸色,皆是一滞。
“仅此而已吗?”
浓郁的毒雾之中,平静的声音传来。
“嗯?”
两人的心头皆是一跳,就听得一声巨响炸开。
轰!
杨狱的足下重重发力,雄浑的力道伴随着血与血的沸腾而沸腾,顷刻之间,他周身尽赤,刀光迸发之间。
生生展开了毒鸦群,拉扯着大片的罡风,悍然冲向了毒瘴弥漫,毒液遍地,嗡嗡鸣动的破罡蚊!
刀光迸发之瞬间,杨狱的心神却是猛然沉凝下去。
内气与血液皆动间,已然催动了‘通幽’。
道果,是承载位阶之物,而位阶,承载着神通,一尊位阶,有且仅有一门神通而已。
可作为三大道果方才承载的一门神通。
通幽,自有着诸般神异在。
哪怕他此时无法驱之见天地、见生死,可也可发挥出些微妙用来。
“什么?!”
毒雾缭绕之间,身形蜷缩的百毒老叟心头突生出莫大的寒意,猛然抬头。
嗤~
就见得,伴随着毒血的挥洒,一抹绚烂刀光绽放。
这一刀,绚烂至极,一瞬之间,似连毒雾、夜幕都被其彻底照亮,森寒可怖的气息一时充塞了整条长街。
然而,他的视线之中,却只看到了那一双,连刀光都无法掩饰的,炙烈已极的眸子。
法眼之下,无从遁藏!
“现在就……”
“杀给你看!”
第222章 百毒金蚕蛊
这是杨狱第一次针对活人动用通幽,而效果之好,令他都为之动容。
这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看到。
更像是,看到了其灵魂,甚至于传说之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命数!
嗡!
通幽发动之瞬间,杨狱就觉灵魂一空,巨大的疲累涌现心头,随即,眼前的光影就自变化。
毒烟、长街、房屋、毒虫……一切肉眼可见的东西,都不可见。
其而代之的,是他曾见过的,不知其意的莫名气机。
“百毒老叟!”
福至心灵,杨狱心中念出了所想要看到的东西。
下一瞬,气机翻滚,又自退散,唯留一缕在他眼前,继而,似是随其心意而动,光影景象化作文字浮现在他的心头、眼底。
【百毒老叟】
【孑然一身、百毒之体、杀人盈野、百毒金蚕蛊】
‘那四个或灰、或白、或绿,就是命数?似乎不对……’
惊诧的念头一闪而逝,诸般光影也自落去,出现在杨狱眼神之中的,是一个身高不过四五尺,面目可憎的侏儒老者。
“你怎么敢?!”
百毒老叟的脸上泛起惊愕,似没想到他真敢冲杀进来。
定神一瞬,他才发现,那六扇门的小子冲杀而来的同时,不但气息转为内呼吸,双耳合拢,竟连其周身皮膜上的细微毛孔,竟也闭合了!
“你练的什么服气法?!”
百毒老叟神色陡变,极速后撤的同时发出尖锐嘶鸣,引动无数的毒虫暴动。
呼!
杨狱动作何其之快,其音尚未吐露,已冲将进来。
嗤嗤嗤~
浓烈到了极致的毒烟沸腾了,罡风与血气都在剧烈的消融,好似冷水泼进了滚油之中。
一霎间,黑烟滚滚,腥臭四溢。
萧惊风距离稍近,口鼻间不由的嗅到了一缕,面色瞬间变成青黑之色。
“不好!”
他大惊失色,却哪里还敢上前救援?
当即盘膝而坐,吞服解毒散,开始祛除毒气,而其身后的几人见得这一幕,更是如避蛇蝎,不但不敢近前,反而后退数步,屏住呼吸。
眼睁睁的看着那凶戾刀光斩破毒瘴,冲入那墨绿深深的毒气之中。
“啊!”
眼见得刀光凶戾而至,百毒老叟神色狰狞,犹如厉鬼,眼见后退不得,竟不再退了。
仰面发出一声足以刺穿人耳膜的尖叫,本不过四尺的干瘦身子,竟充气也似膨胀了起来。
皮膜之上更是泛起如烧红生铁的赤红色,又像是一只烧的通红的大虾。
当!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在毒雾之中炸开,百毒老叟惨叫着跌出去。
长了壳?
杨狱心中一惊,高高荡起的长刀随其拧身,又是一刀斩下,以刀芒破罡,以玄铁破其横练。
“啊!”
百毒老叟终于发出惨叫。
发红的脑门,被砍的凹陷下去,涌出腥臭如毒液的绿血。
但他仍是不死,甩出大片的毒粉、毒水不说,更伸长双臂,狰狞的扑向杨狱,欲要同归于尽。
好毒!
哪怕有罡风格挡,龟息闭气,杨狱都觉的眼前一黑,似被毒气侵入。
哪里敢让这老家伙近身?
但他仍是不退,足下再度法力,气血狂涌间,手臂之上青筋迸现,内气催涌。
嗤!
刀光如龙,轻吟传荡。
杨狱一步横掠,直接穿透了十数丈之长,遍布毒虫、毒气的长街。
“啊!”
身后,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声划破夜空,骇人级数的毒气一下升腾起来,长街之上,草木皆枯,房屋都被腐蚀出大片痕迹。
咔!
锈迹斑斑的长刀驻地,杨狱大口喘息,内呼吸,不代表不需要呼吸,更不要说他之前冲杀而来,闭合了身上一切气孔。
此时大脑微有些缺氧。
“这老毒物……”
杨狱直起身来,身上的武袍与掌中钢刀一般无二,皆是千疮百孔,身上各处还有着或轻或重的灼伤。
这是他第二次击杀毒功高手,可与幽冥山庄那次不同,那次,他直接将王福射杀,他虽有一身毒功,却也来不及反应。
可此次,他却是正面强杀了毒功远在王福之上的百毒老叟。
“咦?”
再看向百毒老叟身死之地,杨狱突然察觉到了异样。
随着百毒老叟的死去,大片的毒虫也随之而死,包括那些正自孵化之中的破罡蚊以及毒鸦。
然而,还有大片大片的毒虫自百毒老叟的残尸中涌出,其数量之多、份量之重,比百毒老叟本身还要大出十几倍了。
这不由的让他惊异。
“死了?!”
“这就死了?!”
远处的几个萧家的高手如临大敌,心中生出惊惧。
百毒老叟这样成名多年,以诡异毒功闻名的老派邪道高手有多难缠,只看这恐怖的毒潮、毒瘴就可见一斑。
然而,这样的存在,居然就这么被一个成名不过数年,看起来似还不及弱冠的少年速杀了。
这如何能不让他们惊惧?
“噗!”
这时,萧惊风方才吐出一口毒血,见得毒潮散去,先是一怔,旋即变了脸色。
却不是惊怒,而是狂笑:
“哈哈哈!你竟然敢杀他,他可是百毒老叟,你居然敢杀他!”
他笑的前俯后仰,本来有些惨白的脸色也红润起来,直至杨狱冷眼扫来,方才戛然而止。
斑驳的长刀微微扬起,杨狱冷然望去:
“杀了又如何?”
“不如何,不过同归于尽罢了!”
萧惊风面露诡色,笑容狰狞:
“这老家伙练的可不是毒功,而是蛊术!而且修的是岭南道的上乘蛊虫,‘百毒金蚕蛊’,你看你左臂,是否有一条金线?”
“百毒金蚕蛊……”
杨狱低头看向左臂,在他手腕至手肘的中间处,赫然有着一条浅浅的金线,头发丝粗细,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但他的心思,却落在了以通幽所窥见的,百毒老叟的四条命数词条上。
【孑然一身(灰)、百毒之体(白)、杀人盈野(白)、百毒金蚕蛊(绿)】
【百毒金蚕蛊(即将成熟):诞生于万千毒虫残骸之中的奇异蛊虫,分属上乘,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威力绝大。
与人共生,必要提供百毒、金精之气,若共生者被杀,则会转移至最近之人,若不能提供百毒、精金之气,则会吞噬其人的气血、脑髓】
“精金之气……”
杨狱念头闪过,表面上,却是叹了口气:
“是我大意了。”
他到底没有与毒功高手交手的经验,更对这百毒老叟所知甚少,之前交战太急,也来不及看其命数词条。
虽然,他似乎有办法喂养这条虫,但也让他心有警醒。
“百毒金蚕蛊的速度极快,你不要想着断臂求生,那是不可能的。”
萧惊风拔刀在手,冷笑连连:
“而且,你只要血气沸腾,金蚕蛊就会开始进食,吞噬你的气血、血肉,直至脑髓……”
武者交手,气与血,才是根本。
一旦不能够催动气血,任何武者的战力都将大减,哪怕是武圣,都不会例外。
萧家的几个高手听得这话,心中不由的泛起寒意。
惊叹于这蛊术未免太过可怖,也震怖于自家老大人的心思深沉,只怕他早已将杨狱斩杀百毒老叟的事都算到了。
心思转动间,再看向那衣衫破烂的少年,眼神就有着怜悯。
这样以为刀箭双绝,足可碾压同阶,前一刻还让他们心惊肉跳的少年高手,此刻就已然是砧板上的肉了。
“不过,这百毒金蚕蛊也非不可克制。大人怜惜你是个人才,只要你肯跪下,自此入我萧家为奴,也不是不可救你性命……”
见杨狱神色怔然,萧惊风心中更是笃定,还要说什么,却被打断。
“说完了?”
“嗯?!”
几人皆是一怔。
就见得夜幕微风之中,衣衫褴褛的少年抬眉,炙烈的眸光映彻出其冷冷哂笑:
“那就,死吧!”
“不好!”
萧惊风心头一跳,就听得耳畔巨响炸开。
轰!
森冷刀光闪动如寒潮,在那一声巨响炸开之瞬间,长街之上,好似有一轮圆月坠落,绽放出难以形容的光与亮。
这是,十步一杀!
巨响、气浪、罡风……
顷刻之间,犹如三重狂潮同时迸发而起,恐怖的气象扑面而来,只一瞬间,包括萧惊风在内的一干萧家人的神色,就全都变了。
这一刀的威势,还要倍数于之前!
退!
暴退!
萧惊风气血勃发,全速暴退,他的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了,这一抹刀光的凶戾让他的心神都有些颤栗。
他几乎看不到什么,极目望去,也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暴杀而至。
所过之处,人头与鲜血共舞。
只一眨眼,通行的数位高手,已尽数被其枭首!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萧惊风不住暴退,心中惊怒间,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道破空脚步声、刀剑出鞘音。
那是巡街的甲士?
‘我们也是弃子……’
这一瞬间,他似有明悟。
不止是百毒老叟,连自己,也是弃子!
一念至此,他心中惊怒、悲凉,可更多的,却是恐惧,他长刀挥舞,怒吼尖叫:
“杀了我,杀了我,你也会死,你也会死!”
嗤!
气浪平息,刀光消散。
一刀枭首,倒提其首,杨狱淡淡点头:
“我知道了。”
第223章 忽有狂徒夜磨刀!
噗通!
血雾喷洒间,一具具无头尸体跌落尘埃。
“真是老谋深算啊……”
听着自四面八方传来的脚步声,杨狱轻轻抖落锈刀上的血珠,眸光幽冷。
到得此时,他哪里不知萧战的谋算?
这些人,都是棋子。
也是弃子。
若百毒老叟杀了自己,那自不必多说,自己反杀,亦有百毒金蚕蛊钳制,哪怕自己不受钳制,反杀了萧惊风等人。
却还要面对四面八方巡街的青州兵。
这是阴谋,也是阳谋。
即便看破了,又能如何?
有人杀你,你杀是不杀?
青州兵面前,你是束手就擒,还是怒而杀之?
入狱,则有诸般手段炮制,而若是后者,则必然将会面临那位青州武道第一人的雷霆之怒!
遥望夜幕,杨狱好似看到了萧战漠然而戏谑的眸。
“萧战……”
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杨狱丢弃刀兵,任由四面八方而来的青州兵将其围在中间。
“某家,武崇阳,你是何人?”
一银甲小将擎枪而出,眸光如电,发音似雷:
“竟敢当街杀人?!”
“六扇门,杨狱。”
随手扯落千疮百孔的上衣,取出腰牌,望向那处毒气未散的百毒老叟伏尸处:
“此来,是要擒杀邪道凶徒,百毒老叟!”
“百毒老叟?!”
看着那弥漫大街的毒烟,武崇阳的面色一缓,但看着那满面泥泞的头颅,又是一怒:
“即是擒拿百毒老叟,何故杀我同袍?!”
“武大人怎么不问问,你这同袍,为何在宵禁之时与百毒老叟这样的邪派巨凶同行?”
杨狱神色自若。
军与捕,互不统属。
哪怕他当街杀人,这些兵士也没有资格处理,除非自己负隅顽抗,否则,至多也不过是收押。
铜章捕头,虽看似地位不过,可已算是官而非吏,魏正先有权处置,这些大头兵却没有资格。
“你!”
武崇阳面色一沉,想发作,却还是按耐了下来:
“将其收押!”
“是!”
一众甲士正要上前,杨狱却是一摆手:
“不必麻烦各位,大狱在哪,某家自去就是。”
一众士兵摄于他的威势,不敢上前,那银甲小将微微犹豫,还是点了点头。
若非有仇,不然同属公家,一般情况下,多半还是要给些脸面的。
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犯到六扇门手中。
“多谢。”
杨狱一抬手,就在大批兵士的拥簇下,向着大狱而去。
“好个杨砍头……”
望着杨狱的背影,武崇阳眼神动了动,他自然听说过这位声明正盛的捕头的大名。
见他到了此时,气度仍不减,心中也不由的点点头。
“大人,此人是否是百毒老叟不可知,可其必身怀毒功,且是剧毒!我等根本无法靠近!”
这时,有惊呼声传来,几个士兵惊慌靠近,不远处,几个士兵面色发紫,差点就被毒死。
“这么毒?”
武崇阳眉头一皱,向前走去,尚有十丈距离,就觉得毒气扑面,不由的眼皮狂跳。
心中不免生出嗔怒来。
萧家的人未免太狠,如此危险的人物也敢放进关来?!
毒功高手的杀伤力,比起一般的武道高手,强不知多少倍,一旦失控,怕不是几千几百人的死伤了。
“靠近不得。”
几个士兵心有余悸,整条街几乎都被毒气笼罩,危险无比。
“封锁此处,迁开附近的居民,以防止毒气外泄!”
武崇阳嘱咐一声,转身离去。
他可是认出,死的那人是谁。
萧青峰虽无楚天衣那样的惊才绝艳,可到底是萧家倾力培养的种子,将来必是门阀之主。
六扇门声名鹊起的少年天骄与萧青峰发生冲突,这可不是消失。
……
……
官身,在哪里,都是有用的。
即便是下了大狱。
寻常犯人,多是数人,甚至十数人一间牢房,杨狱却独自一间,而且其中也没甚脏乱恶臭。
“呼!”
无视了临近牢房里的目光,杨狱席地而坐,长出一口气,这牢房的空气当然不好,但比那毒气弥漫的长街上又好了不知多少了。
这一战,他伤势不浅。
百毒老叟的武功不值一提,比萧惊风这样的狗腿子还要差一些,但其毒功着实厉害。
他周身被灼伤的不下二十处。
最为麻烦的,还是手臂上蠕动游走的‘百毒金蚕蛊’。
这玩意若是不得到满足,是真吃脑髓。
“这虫子的确吞吃血气,不过暂时来说,影响不大。处理得当,或许反而是我的助力。百毒之气我虽然没有,金精之气,却不缺!”
锒铛入狱,毒虫缠身,杨狱的心情却似并没有受到影响。
百毒金蚕蛊所需的食物,有两种,百毒之气他没有办法,可金精之气,他有办法。
他可是学过‘精金提炼术’的。
那是最为精纯的精金之气。
至于入狱……
事实上,入狱自然是极大的困境,可在某些时候,反而有着奇效。
比如现在。
数十兵丁、犯人、狱卒都亲眼看见他入狱,那再有什么事情发生,却也和他无关了。
“呼!”
“吸!”
悠长沉凝的呼吸声中,杨狱缓缓合上眸子,心神入定,没入了暴食之鼎中,
汇聚到了镇邪印上。
身居高位者,手中的筹码非他可企及,想要在青州军的地盘上玩过萧战这样老谋深算之辈,几无可能。
能在万军之中爬到仅次于魏正先的高位之上,这绝非简单的人物。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任何依仗。
幽冷心绪一闪而过,杨狱猛然催动了镇邪印:
“接下来,该轮到我了……”
……
……
城南,一处被刺鼻药味笼罩了好些天的小巷尽头,有一处小院。
院落之中,架着一方高高的灶火台,其上是一口黑铁大锅,其下,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咕噜噜~
滚烫的药液之中,有人浸泡其中,全身皆没,只余一乱发遮面,看不清五官的头颅在外。
他已在大锅药液之中,熬煮了超过十天。
大狱之中,杨狱合上眸子的同时,铁锅药浴之中,活死人的眼睛,也自猛然睁开。
唰!
似有霹雳闪过,夜幕似有瞬间的亮光。
哗啦啦!
下一瞬,活死人整个跳将出来,随手一招,已罩上黑袍,兜帽遮面,长剑挂在了腰间。
“萧家……”
沙哑的声音未落,其人已窜出了院落。
身形如风,转瞬即出了小巷,于夜幕之中,如鬼魅般窜行着。
呼!
呼!
起起落落间,杨狱在不断熟悉着这具活死人的身躯。
作为换血十三,筑基五关的准宗师,方其道对于身体的打磨,还远在他之上,只是,他受伤太重了。
那金甲神影,分明是拓印自那位西府赵王张玄霸,一拳之下,换成冀龙山,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哪怕这些日子杨狱始终在蕴养其身,情况也不是很乐观,无法恢复其全盛之时。
但也非一般人可比。
“呼!”
将早就准备好的丹药服下,身子一转,却先来到了之前他打杀百毒老叟的长街上。
封锁此间的士兵自然察觉不到他的踪迹,任其身形起伏,来到了毒雾弥漫的正中心,百毒老叟的殒命之处。
旁人比之如虎的毒气,对被镇邪印改造的活死人毫无用处。
“就是这玩意?”
杨狱以剑鞘将残骸之中,一块拳头大小,好似蜂窝一般,灰黑色的铁球挑起,拿到手。
这才心中一定。
这玩意,就是百毒道人能藏匿超过自身体量十多倍毒虫的原因。
“果然是‘空谷石’!”
杨狱攥紧此石。
在六扇门的案牍室里,他曾看过一本很有些年头的杂书传记,其中记载的一种奇石让他记忆犹新。
书中记载,这奇石形似蜂窝,百窍皆通,不是凡间之物,而是天界奇珍,不具锋锐、坚固之能。
却有藏匿十倍百倍于自身体积之物,有着近乎传说中‘须弥芥子’之能!
……
……
城西,临近军营不远处,有着一座其貌不扬的庄园。
这庄园占地不大,其貌不扬,可内中却是修葺精美,花园、假山、影壁、亭台楼阁、演武场应有尽有。
轰!
轰!
轰!
三支箭矢穿靶而过,洞穿墙壁,才有音爆陡响,气流呼啸。
“公子好箭法!”
“箭发雷音,三百步内穿靶、穿墙而过,真真好箭法!”
“依着我看,公子这一手箭法,已可独步军中!”
数个护卫打扮的男子大声叫好。
“什么独步军中?”
也有人唱反调,摇头笑道:
“分明是独步天下,神箭手中的神箭手!”
“这点微末手段,算什么独步天下?”
萧青峰摇头失笑,却也没在意护卫们的吹捧,对掌中长弓爱不释手,连声赞叹:
“刘家不愧是神箭世家,这口四象弓虽然比不上龙渊王府中那口‘逐日弓’,可也是天下一流了!”
“如此宝弓,正合公子所用,沦落到那泥腿子手中,真是明珠暗投了。”
几个护卫也是眼热。
这样的一口弓,简直是价值连城。
“这弓,用的顺手吗?”
有人发问。
“自然顺……嗯?!”
萧青峰顺口回答,话不及出口,就察觉不对,猛然回身,就见得屋顶,飞虎檐角处,竟站着一人。
其黑袍罩体,斗篷遮掩,只可见一双似有红光的眸子在闪烁:
“我的弓,用的顺手吗?!”
第224章 打死你!!!(第一更)
呼呼!
屋檐之上,杨狱凭风而立。
于此处,他已感知不到自己本尊之所在了。
他到底不曾完成仪式,对于镇邪印的操纵仅限于引导,不但只能操纵一具活死人,而且想要突破三百三十三丈的距离限制,还要暂时失去对本体的感知。
这自然是极为危险的。
是以,他才等到自己入狱,处于相对安全的环境之中时,动用活死人。
同时,也要速战速决。
轰!
心念一动间,话音未落之时,他已然重重一踏。
仅一踏而已,其立身之房屋已然轰然倒塌,灰尘滚滚扩散之间,已自上而下,携雷霆乍现之势,
杀向了面露惊愕的萧青峰!
不给其丝毫反应的时间。
“你是什么人?!”
“敢闯萧家庄园?!巡守的人呢,全都死了吗?竟被贼人欺进演武场。”
“死来!”
短暂的沉寂之后,演武场上沸反盈天,一众侍卫纷纷拔出刀剑,迎击而上。
“你的弓?”
萧青峰后退数步,强弓大张,箭出连环,气流撕裂,凶戾异常。
同时心中亦是惊诧不已。
听到这话,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杨狱,可旋即否决。
天狼关的大狱,虽算不得铜墙铁壁,可也绝无可能前脚入狱后脚逃出。
那么这人,来自刘家?
铮!
萧青峰心中转念之时,就听得铮铮剑鸣,犹如龙虎长吟怒吼,传荡在偌大的演武场之中。
那黑袍人速度快极,更好似能踏风而动,身在半空,毫无借力之处,竟几次挪移避开了他的连珠之箭。
同时剑出如龙,荡开了扑杀而至的一众护卫的刀剑。
铮铮铮!
一剑好似千百剑!
能被萧家选出作为萧青峰的侍卫,这些人的武功没有差的,几乎都是六七次换血以上的高手,精锐。
可杨狱此时操纵的,乃是换血十三次的强大武者!
虽只能施展自己所学之武功,可在雄浑的血气、内息的加持之下,威能之强,几乎不下自己本尊劲力勃发之时。
而这,还是因为这具身体受过重创,发力有些不畅的原因。
当啷啷~
萧青峰只退出了三步,射出了四箭,就见得剑光如潮,滚滚纵横,族中为自己挑选的十数个护卫已全面败退。
机警些的也被震飞了刀剑,退步稍慢一些的,赫然被一剑枭首!
顷刻之间,血洒演武场。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只一个接触,这些护卫就似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来人的武功,只怕高出他们不止十倍了。
公子何时得罪了这样的高手?
“公子速走!”
一声凄厉的长啸,一个护卫中的高手发狂一般扑击、拦截。
却哪里拦得住杨狱?
一剑荡开其剑,足下一点,已将其头颅踩进了胸腔之中,更借这一踏之力,再跨十数丈,剑斩萧青峰而去。
快!
快到了极限!
从其现身,自其扑杀而下,再到十多个护卫身首异处,剑势威逼萧青峰,前后不过几个呼吸而已。
流积山战场的数十次死战,铸就了杨狱高超的杀戮技巧,凶残而凌厉。
内气的积累,或许可以依靠闭关,可攻伐技巧,只有在血与火之间才能磨砺出来。
是以,历朝历代的杀戮大师,都出自战场!
正是知道这一点,杨狱才会在一次次无功而返的情况之下,仍旧选择耗费诸多食材、宝贵的蓄能进入流积山幻境!
“鼠辈安敢!”
萧青峰看的目眦欲裂。
诸多护卫的拼死拦截,倒也让他有着一丝**,看的了来人的凌厉剑法,也足以让他丢落四象弓,提起一旁的配兵。
一口遍布黑白色纹理的长剑。
嗡!
一剑在手,萧青峰脸上的惊愕,心中的涟漪尽去,足下一点间,长剑弹抖,在阵阵罡风震爆之音中。
反杀而上!
长剑探出之瞬间,周身竟燃起如火般炙烈的真罡,散发出滚滚热浪与光芒。
加持自身,加持剑法。
巨力勃发,剑芒锋利。
当!
双剑交击,继而,就是细密如雨打芭蕉般的金铁交鸣之音。
眼见来人如此的凶恶,萧青峰自不敢有丝毫的大易,内气催使间,身形游走,舞出大片剑光如林。
长剑所向,或是飘逸峻秀,或是杀机内敛,或是奇诡、或是大气磅礴,或是锋芒毕露,凶险暴戾。
将三十年修持展现的淋漓尽致。
然而,越打,他心中越惊。
来人的剑法精妙之处绝无法与自己相比,甚至可以说简单的毫无花俏。
然而,就是这样平平无奇的剑法,却每每将他逼的进退维谷,到得后来,几乎被杀的汗流浃背。
他掌握的诸般精妙剑法,竟根本无法施展开,每每要迸发杀招,就被逼的收势。
如此三番下来,难受的几乎吐血。
铮!
剧烈的金铁摩擦声响彻夜幕。
一剑荡开,割裂气流,杨狱随风而动,不及落地,又自踩空而动,剑光铮铮,如神龙探首,尽显凶恶杀机。
他,并不常用剑,多以刀来对敌,但刀剑本身就有共通之处,以剑行刀招反而更见奇诡。
但这萧青峰也非等闲之辈,虽看似施展的是一门上乘剑法,实则其中穿插着至少十多套中乘剑法。
尤其难得的是,诸般剑法彼此呼应,一人可成剑阵,极为凌厉。
可惜,如他这样的人,实战经验或许丰富,可却从未与人有过死战的经历。
威胁程度,远不如百毒老叟。
锵锵!
又是数次碰撞。
“欺人太甚!”
萧青峰身形连退,一张脸已涨红至极点。
呜~
突然,他张口,发出悠长的呼吸声。
他的一次吸气,都非常剧烈,肉眼可见的气流纷纷如水般流入他的口中,再吐出,就如大风骤起。
随着其一个呼吸,周身的‘赤火真罡’瞬间为之大炙。
就好似火借风势,一时暴涨数倍。
铮!
萧青峰再度杀来,只一剑平推,却好似天边坠下的流星雨点,每一点火星皆是凶戾剑招,彼此连贯,层层叠叠,如潮如浪,破空席卷。
其周身缭绕的赤火真罡犹如实质的流水一般没入了剑身之中。
剑光随之暴涨,不止数倍。
剑芒吞吐之间,呼啸的气流罡风都被彻底搅碎了。
“死!”
萧青峰一场长啸,剑势又是一变,好似一尾龙鱼自潮中跃起,欲攀龙门,欲登龙台。
万千剑势皆成陪衬!
这一剑当真犹如画龙点睛,只这一下变化,却又胜过了之前万千变化,哪怕是杨狱见得,神色都有了动容。
“这一剑……”
一剑斩出,萧青峰心中亦是激荡不已。
只觉痛快至极,只觉酣畅淋漓,只觉困扰自己多年的瓶颈,好似在此刻松动了。
这是自己三十年来所有剑法之汇总,且在极尽而巅,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好!”
自出剑后,这是杨狱第一次出声。
沙哑又高亢。
面对萧青峰这极尽而巅的一剑,他欲斩下的这一剑,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但剑法,本就非他所长。
是以,伴随着双剑相交,如潮剑光倾泻而下的同时,他足下又是一点,隔空踩塌了青石地面,整个人又是拔高了三尺。
避开了剑势的正面冲撞,随即,猿臂舒展,又是一个回拉,五指捏合,似将漫天风流都握在了五指之间。
继而,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轰击而下!
轰隆!
这一拳击出,似有风雷相随,又好似巨岳倾塌,大片的罡风随之漫卷而至,好似云间神龙俯冲而下。
堂皇浩大间,又有不加掩饰的豪迈、霸道。
却正是,他自流积山中初见已不可忘,又见金甲人击溃方其道之时初悟到的。
霸拳!
轰!
好似落雷在心头炸响,恐怖已极。
“这是……”
萧青峰的眸光瞪大。
不及一瞬,就从即将突破的天堂跌落到即将身死魂灭的地狱,巨大的反差几乎让他吐血、癫狂。
霸拳!
这是那位大明军方第一人,武圣军神,西府赵王张玄霸的霸拳!
“不!”
彻骨寒流降临,萧青峰只觉血液都好似被冻结了一般。
‘这一拳之下,我会死!’
恐怖!
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怖充塞了心头。
但这年头闪动只是一瞬,就化作汹涌已极的暴怒。
“我会死?!”
“开什么玩笑!”
极致的怒火充盈心头,萧青峰终于反应了过来,行至一般的剑势猛然回拉,好似即将跃入龙门又自跌堕。
神圣洒脱之气,化作了阻道难成的滔天怒火。
喷薄而出!
呼!
似有一轮大日坠落演武场,瞬间升腾的亮光,几乎闪瞎了闻声而来的诸多护卫、客卿、高手的眼睛。
旋即,是重重雷霆响于一瞬的炸响。
轰隆!
大地震抖,泥沙碎石飞溅。
以两人碰撞为中心,几近十丈的地面彻底崩碎,又被恐怖的气浪抹平,齐齐下陷了超过一尺。
烟尘激荡,直将敢来的诸多护卫的面皮都吹生疼。
“不!”
有人目眦欲裂,有人怒极而狂。
然而,萧青峰自己,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觉自己轻忽缥缈的升了起来。
看到了那碎石飞溅的恐怖场景,看到了那自上而下,一拳锤击的黑袍身影,也看到了全身喷血,筋骨摩擦的自己。
“我要死了……”
绝对的黑暗与不甘同时涌上心头。
“嗯?!”
气浪正中,一拳即将锤死萧青峰的杨狱,眉头皱起,这一拳,未尽全功。
一方朦胧却又坚韧的光圈,不知何时出现,正隔绝在自己与萧青峰之间,阻挡了自己最后劲力的爆发!
符?
符箓?
惊讶的念头一闪而过,远处,也传来了一声声或是惊怒、恐惧的咆哮:
“手下留情!”
“住手!”
“不能杀他,住手啊!”
……
不能杀他?
“开什么玩笑……”
眸光一冷,几无任何犹豫,杨狱抽身立起,拳起拳落,凶猛霸道。
管你什么公子、面子、什么世家、天才。
我就是要打死你!
一拳不死?
那就再来一拳!!!
第225章 沸反盈天!
咚!
如重锤击鼓,大地狂抖,灰尘与血花四溅!
微微一滞之后,就是接连不断的巨响。
望着演武场正中荡起的滚滚烟尘,如实质般回荡的气浪音波,所有人全都呆滞了。
继而,就是沸反盈天。
“你怎么敢?!”
尖锐的几乎破音的怒吼声中,一身材魁梧的老者须发皆张,双眼赤红,猛虎也似扑杀而来。
‘你’字出口,犹在围墙之外,‘敢’字出口,已欺身而前近百丈!
怒!
狂怒!
所有人全都反应过来,刀剑鸣动之音响彻大片,暴怒杀意瞬间攀升到了顶点!
“畜生!畜生啊!”
恶虎也似的老者气的浑身颤抖,狂吼声中,血气沸腾燃烧,遥隔不知几十丈,掌中的长枪已脱手而出。
伴随着巨大的音爆响彻,激射而出。
呼!
灰尘之中,一只血污斑驳的手掌伸出,间不容发之时,将长枪攥在掌中。
染血的斗篷被风吹动,显得妖异而血腥。
“说畜生……”
沙哑而幽冷的声音中,杨狱轻抖长袍,不见动作,手中的长枪已反手掷出!
“谁是畜生?!”
轰隆!
足有丈许之长的精铁长枪流星一般贯空而起,其速太快,竟远超过音爆回荡,于长空之中留下浓烈的硝烟之气。
“贼子!”
那老者粗眉倒竖,人如猛虎,双臂如蛇,扑击之时,猛然一个搅动,竟将那暴射的而来的长枪绞停在双臂之间。
其势不减,反而越见高涨,窜行之时,长枪倒转,被其一手握住枪尾,刺击而下。
这一手,显得凌厉而酷烈。
犹如战场之上,骑行龙马的披甲大将,携疾冲之势,自上而下刺杀小兵,气势的雄浑远在枪法的凌厉之上。
“好枪法!”
人老迈,枪法亦是老辣,杨狱眸光微闪,足下一点,似有巨雷衬托升天,一跃即是数丈之高,十丈之远。
身在空中,如踩大地。
周游六虚全力发动,已现出鬼魅难测之身形,他冷眼扫过,庄园之中处处火亮,远处军营,也有火把游动。
心神一定,知晓无法耽搁。
当即身形转动,长剑狂舞,犹如匹练般向下斩去。
“杀!”
极动到极静。
恶虎也似的老者立身狂风气浪间,好似被煅烧的赤红的长枪后拉至红缨,又自仰头,枪尖犹如积压多年的地火,爆发而起。
血与火,齐齐爆发。
更带着其人纯粹至极的狂怒与杀机。
轰!
剑与枪撞,罡与罡碰!
顷刻而已,飓风再起,漫卷灰尘与碎石,如最为凶戾的暗器般拍打四方。
“死!”
一次撞击,老者双脚深陷入三尺,那长枪也与那长剑一般弯曲如弓,可其仍是凶悍,一手离枪,并起二指,点向杨狱胸腹。
二指如枪,几近枪芒!
然而那黑袍人的反应出乎他的预料,面对他这足以点穿金铁的一指,竟似没有半点躲闪。
反而是拉来大片罡风与气流,自上而下,又是一拳。
以死换死?!
“可笑啊!”
余光瞥了一眼那犹如碎肉般没有声息的萧青峰,老者长发倒立,周身火焰熊熊而起,真罡逆流入指。
悍然而绝然的点向其人胸腹。
嗤!
噗!
两声异响,一前一后。
指芒点下,竟将黑袍点了了对穿,黑血滴答,前后通透,几可见内脏脊椎!
然而,令他都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受到如此重伤,这黑袍人竟恍若未觉,那凶悍霸道的一拳也没有任何迟疑,携排山倒海般的恐怖力量。
盖压而下。
这还是人?!
“怎么可能?!”
老者收身缩头,却哪里还来得及躲避,只能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
就自被这一拳,生生将乱发狂舞的头颅,砸进了裤裆里!
场面之恐惧,让一众人全都变了脸色,怒吼惊呼更甚,更有着弓弦绞动声传来。
砰!
借有这一击之力,杨狱再度飞腾,在无数声怒吼与箭矢破空声中,飘然离去。
活死人,哪怕什么以伤换伤?
“啊!”
有人怒吼跃起,不及翻墙而过,就被激射而来的长枪刺穿,巨力拖拽之下,倒飞而回。
被钉死在墙壁之上!
喊杀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全都止步,两两相望,脸色皆是难看到了极点。
出大事了……
……
……
着人封锁长街,迁离百姓,又派人盯死入狱那位杨捕头,武崇阳才满腹心思的回转军营。
随魏正先驻守天狼关的,有十三位统领,每一位都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
最差,也是亲自经历过与外族的小范围战争的。
他的顶头上司,就是其中之一,破岳刀‘程山’,也是不属于世家的几位统领之一。
“大人!”
收敛心思,他微微躬身,在军帐外诉说起今日之事。
“百毒老叟?哼,萧战的胆子未免太大,他真以为将来大人调走后,青州军,就是他说了算?”
军帐之中,传出铿锵之音。
一身量高而魁梧,如山厚重气息的中年人冷晒一声,唤其进来。
武崇阳卸去兵甲,躬身入帐。
“前几日,我听说六扇门有个了不得的少年天才,不但在木林府击杀了三大寇,还协助徐老击杀了冀龙山?”
军帐之中,程山披甲而坐,声音洪亮:
“你做的很好!不过死了个萧家的狗腿子罢了,又非是关内百姓,依着某家,不但不该抓,还该奖赏!”
“大人,慎言!”
武崇阳面色一苦,忙压低声音劝解:
“被人听去了,只怕不好……”
他这位老大人什么都好,就是这脾气实在是坏到了极点,而且常常口不择言,若非其是魏大将军的嫡系,只怕……
“慎你娘个蛋!”
程山瞪眼:
“就是那老匹夫自个在这,老子也照样这么说!今个敢放百毒老叟进来,明天呢?是不是黎渊都敢放进来?!”
越说越气,一巴掌就拍碎了身躯的精钢案台。
“您这……”
武崇阳看的牙酸,正想说什么,就听得外面传来喧哗之声。
“营啸?”
听得这声音,莫说是武崇阳,便是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程山也吓了一跳,脚不沾地就出了大帐。
夜间的军营,严禁喧哗,这是铁律!
军中本就高压,戒律森严,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精神长期处于紧张状态,一旦受惊,那可不得了。
“发生了何事?”
程山一把抓住来报的士兵,那士兵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回答:
“大,大人。萧校尉调动了人马进城,说是,说是,说是萧公子遇袭了……”
“吓老子一跳,还以为营啸了……”
程山这才放下心来,但一侧的武崇阳却是脸色大变,上前一步,将那士兵提将起来,厉声问道:
“哪个萧公子?!”
那士兵被吓的脸色煞白,但他哪里知道,这也不过他从人口中听说的。
“下去吧。”
武崇阳脸色难看的松开手掌,让这士兵离开,望向程山,这位四肢发达的上司也反应了过来。
萧家族人众多,各类旁支极多,可敢以公子自称的,也不过那么几个人而已。
在这天狼关,更是只有一人。
“萧青峰遇袭了……”
程山都有些发怔。
以他的地位,当然知道一些旁人不知的隐秘,比如,青州百多年里,四大家代代皆会推出四位天资最为拔尖的年轻人。
旁人称之为四大公子,在家族内部,则成为‘种子’。
百多年里,七代四大公子,倒也不都是天资纵横之辈,但其中强者固然可登庙堂之高,江湖之远。
稍差些的,也都可成为四大家的家主,地位可真是不低。
而且,他更知道,这一代的四大公子似乎还有些不同,这萧青峰在萧家的地位,不会低于萧战。
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还要更高。
他要是遇袭,可不是小事。
而且,连军队都调动了,只怕不是遇袭那么简单,说不定……
“要真是他,这可麻烦了……”
武崇阳却觉得手脚都有些冰凉。
青州四公子的名声,可不仅限于青州而已,在龙渊道,乃至于天下都有着薄名。
可这自然不仅仅凭借他们自己,也是四大家的推波助澜。
换而言之,这四人,就是四大家摆在天下人面前的,面子。
而此刻,这面子被撕下来了……
“这……”
两人不约而同的望向对方。
“去大狱!”
……
……
天狼关,有多大?
横拦在山脉之间,隔绝内外的关卡,其占地自然极大,比之青州当然不及,但比之寻常的府城,也差之不多。
十多天里,杨狱看似两点一线,实则暗中早已将天狼关的分布记于心中了。
“呼!”
程山、武崇阳等人赶来大狱之时,将活死人藏好的杨狱,也好似刚结束了内息调息一般,缓缓睁开了眼。
“大人……”
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来得可真不慢。”
杨狱心中冷晒一声,又自收敛心思,静等着来人。
没多久,牢房的铁门就被推开。
不久前刚见过的银甲小将武崇阳面色凝重的跟在一身高八尺,腰围也足有八尺的巨汉身后。
程山低头:
“你就是杨狱?人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第226章 通幽之怖(第三更)
这一夜,是不同寻常的一夜。
倾巢而出的萧家高手,连同调度的军队,在一夜间,几乎敲开了所有居民的大门。
面对着冰冷的兵戈,哪怕再刺头的人也不敢阻拦,任由其进去搜查。
有大事发生了。
这样的念头,浮现在每一个被蛮横搜查了家院的居民的心中。
“青州四公子之一,萧家萧青峰,于昨夜被杀死在了自家庄园之中!”
不及天亮,一个震撼的消息就在全城扩散开来。
一时之间,满城哗然。
砰!
重重一掌,击碎了案台。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来回踱着步子,萧长兵怒不可遏,杀机滚滚。
四周伺候的下人以及前来禀报的兵丁全都不敢发声,噤若寒蝉。
“没有发现,没有发现!那么大一个人,难道还能跑了不成?!”
萧长兵几乎吐血。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萧青峰居然会死在自家的庄园,前后连半刻钟都没有,你就死了?
这样的武功,也配当什么四大公子?
连给楚天衣提鞋都不配!
他心中怒吼,却不敢真的说出口,只能无比烦躁的来回踱步,每每回来一人,就会冲上去询问。
可惜,直至天色大亮,他都没有得到哪怕一丁点消息。
那堂而皇之入院杀人者,竟然就此消失,泥牛入海般,没有了半分踪迹。
“怎么可能!”
萧长兵额头见汗,只觉手脚有些发软。
他与萧青峰没什么交情,甚至看他不顺眼,可他死在自己庄园里,这事就大过天了!
旁人不知,他哪里不知道萧青峰的特殊?
不止是萧家、四大家,天下间绝大多数的世家门阀子弟,在出生之时,都会请来钦天监的人前来。
旁人只道是来为其摸骨,可他却知道,这里面关乎一件极为紧要的事情!
相传,与传说中的天界有关。
为此,家族在他身上倾注了不知多少心血,可此刻,全完了……
他简直不敢想象,萧战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是怎样的发怒,更不知那些远在京都的大人物知晓这个消息后。
会爆发怎样的雷霆之怒。
他只知道,若是不能将那黑衣人抓住,自己会死。
会死的无比难看!
“萧长兵!”
甲胄摩擦声中,一群人鱼贯而入,所有人都脸色阴沉,散发着狂暴的气氛。
“大,大兄……”
萧长兵的脸色煞白。
啪!
重重一巴掌甩下,直将萧长兵打的两眼发黑,口鼻冒血,脊椎‘咔咔’响。
“你怎么就不死?!”
萧长锋冷冷的扫过自己的同胞兄弟,恨不能一掌将其拍死。
“凶手的武功太高,我来不及……”
萧长兵咬着牙,憋屈已极。
那一夜,他也在场,可那人武功太高,他即便上去,除了死,还能如何?
“战兄长,最迟三日,也该回来了。”
萧长锋神色漠然,取出佩刀插在地上:
“如果找不到杀人凶手,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知道了……”
萧长兵喘着粗气,红着眼拔起长刀,低吼着带人冲出大门。
……
……
大狱里,人来了一批又一批。
程山、武崇阳之后,是其他统领,萧家的人,是最后到,牢房里的幽暗,都不及他们的脸色更黑。
萧家于天狼关的所有人马全部出动,半夜时间,几乎将天狼关翻了个底朝天,却还是一无所获。
那黑袍人活像是人间蒸发,没有了半点踪迹,直让萧家之人咬碎了牙。
到得最后,才找到了牢狱之中。
到得此时,杨狱才真切的知道什么是六扇门中好修行。
这不仅仅是武功、丹药上的优势,更是方方面面的‘特权’。
正因同属朝廷,却又相互并不统属,是以,哪怕萧家之人即便愤恨如狂,可在如此之多人证的情况之下,也无法私自动刑。
只能放下狠话,狼狈而去。
若是换做没有官身的,哪怕没有证据,都必要经受严刑拷打,活活打死的也屡见不鲜。
“萧家,似乎并不得人心……”
杨狱心中玩味,却也并不意外。
越是身居高位者,越是不可能与人混同,巨大的利益面前,只有暂时的妥协与联盟。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今夜来此的人,态度虽微妙,却也隐隐可看出与萧家的不对付,也正是因为这些人,萧家人也会收敛。
萧战位高权重,盯着他的人,自然也多。
砰!
牢门被重重拍击。
萧家一老者去而复返,隔着牢笼死死盯着杨狱,老眼泛红,恶如厉鬼:
“不要以为你出身六扇门,我等就动不得你!天狼关已被我等封锁,只待抓出你背后之人,你的死期,就到了!”
“败犬狂吠。”
杨狱闭目调息,连眼皮都懒得动一下。
那老者气的浑身发抖,却又无处发泄,只得恨恨的低吼一声,离去。
活死人是否会被找到,杨狱并不担心。
以追踪活人的法子,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个死人的,哪怕他的追踪术再厉害。
但凡全城搜捕,不外乎各处戒严,挨家挨户的搜索,封禁药品与食物的来去。
可活死人,不需要药品与食物。
即便被人发现,只需散开操控,一具死了多日的死尸,谁又会认为是他杀了赫赫有名的萧家公子?
打发了萧家人,监牢又恢复了死寂。
只是无论巡守的狱卒,还是附近的囚犯,看向他的眼神,都变得极为复杂。
“呼!”
又不知过了多久,杨狱方才睁开眼,身上的伤势已好了不少,精神也变得充沛。
外界的动静,他自然懒得理会。
索性趁着情景,开始尝试熟悉神通‘通幽’。
“孑然一身、百毒之体、杀人盈野、百毒金蚕蛊……百毒老叟处所见的‘命数词条’,多是他此生最为鲜明的特点,亦或者‘节点’。”
“如此说来,道一声命数的确不为过。只是,这颜色,是什么?气数吗?灰、白、绿,之上又是什么?”
“孤证不举,还是要多多尝试。”
……
心神思量间,杨狱悄无声息的催使了通幽。
催使这门神通的,不仅仅是内息与血气,更会让他的精神疲惫,不过此时什么也做不了,自然也不在乎了。
嗡~
熟悉的感觉再度归来。
眼前的景象抽象而扭曲,诸般气机的交织扭曲,此时的杨狱,根本看不出所以然。
“命数……”
他心中默念一句,开始观察四周。
首先看到的,是对面牢房。
【老年囚徒】
【一贫如洗(白)、气血衰败(灰)、囚徒(灰)风寒缠身(灰)】
一眼看去,平平无奇。
大多囚徒,仅有那么一两个此条,且多是灰色,多的,也就三四个,还有一个‘囚徒’,代表他们的身份。
“这些此条,是根据我对他们的认知形成的吗?我知道他们是囚徒,所以看到的就是囚徒?”
心中思量着,杨狱开口了:
“你叫什么?”
杨狱的存在,对于周遭所以囚徒来说,都是个无法忽略的存在。
那一批批非富即贵的大人物到来,以及他们口中透漏的只言片语,更让他们恐怖。
是以,杨狱一开口,对面就有了回应。
“我,我吗?”
那老年囚徒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的回答:
“小老儿叫孙二牛,大人……”
“孙二牛……”
杨狱心中默念一句,果然,他所看到的‘老年囚犯’也随即变成了‘孙二牛’。
“神通,皆是根植于灵魂,其表现出来的东西,果然就和我的认知有关……”
杨狱心中咀嚼着,分析着。
人力所不及着,为神通。
任何一门神通,都是超越凡俗的力量,也是修行之根本。
这一点,从传说之中,神魔仙佛妖之中的最为强横者,都被称之为‘大神通者’,就可见一斑。
只是……
“仅仅只能看到吗?”
杨狱心中一动,凝视着‘孙二牛’,准确的说,是他的命数。
那老囚徒被吓的一个激灵,却又不敢躲闪,只得傻愣愣的蹲在原地。
嗡!
就在杨狱凝神之时,暴食之鼎中,那自魁星位阶开启后,就很安分的紫金吞煞宝葫芦突然间颤动了一瞬。
然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孙二牛的命数词条,突然少了一个,少的,正是他凝视的那一个!
“这是!”
杨狱的瞳孔剧震。
他迅速收回目光,散去神通,阖眸进入暴食之鼎,就见得紫金吞煞宝葫芦在泛着浅浅的光芒。
随他凝神,隐可见其中有一小小的灰影!
那孙二牛的‘命数’的一部分,被这葫芦吸走了,不但吸走,而且保存了下来!
“道果与神通,原来是这样的关系?!”
看着这一幕,杨狱心头翻起惊涛骇浪,同时,也升起了明悟。
这才是‘通幽’的真正威力所在,不止是是看到命数,更可剥夺命数!
这就是神通吗?
这才是神通吗?!
“那么……”
看着泛着微光的紫金吞煞宝葫芦,杨狱的心头闪过一个疯狂到,令他都有些颤栗的念头。
既然他能看到命数、剥夺命数。
那么,是否可以改变命数?
甚至于,
赋予命数?!
第227章 神通之探(第一更)
幽暗腐臭,十多人一间的牢房中。
“我要是能去那间牢房就好了……”
孙二牛蹲在栅栏前,有些昏昏沉沉,看着对面一人间的牢房,心中颇为艳羡。
早已入秋,大狱里潮湿又阴冷,栅栏处更不是什么好地方,他早就感染了风寒,可在这大狱里,哪有人会在乎一个年老体弱的犯人?
‘或许没几天,我就要死在这牢房里了,怕是都等不到秋后处斩了……’
心中悲凉,孙二牛痛苦的闭上眼。
突然,他察觉到了不对,这几天的昏昏沉沉好似消失了,久未有过的轻松在他心中泛起。
“我的风寒,好了?”
孙二牛又惊又喜,来回摸着自己的手腕和额头,又有些疑惑。
发生了什么?
【孙二牛】
【一贫如洗(白)、气血衰败(灰)、囚徒(灰)】
一条过道之间隔,杨狱眼中,孙二牛的变化,自逃不过他的眼睛。
“命数的改易,真的会反应到现实……”
强压着心中的惊涛骇浪,杨狱心念一动,暴食之鼎中,紫金吞煞宝葫芦不情愿的颤动中,他的眼神微微一热。
然后,被宝葫芦吸走的那一缕灰气,就又落到了孙二牛的身上。
“哎?”
本一脸惊喜的孙二牛只觉眼皮一沉,止不住又打了个寒颤,忍不住缩进囚衣里。
风寒,又回来了?
孙二牛心中发懵,难道之前是自己烧糊涂产生的幻觉?
还是说,自己已然要病死了?
“真的可行?!”
牢房中,杨狱的眼神发亮,几乎按耐不住心头的悸动。
他的视角更为直观。
随着自己的念头一动,那‘风寒缠身’的词条,就又回到了孙二牛的身上,而通过强大的五感。
他分明感觉到,那孙二牛真个重新被风寒入体,一如词条被自己吸纳之前。
不过,他也察觉到了。
这词条的一来一回,他的精神稍稍有了些困倦,不过,强大的血气时刻滋养之下,这种感觉很是细微。
但也让他知道,命数的吸纳与赋予,是有着消耗的。
“这是触动他人命数的消耗,还是单纯催动通幽与紫金吞煞宝葫芦的消耗?”
“是所有词条都可被撼动,还是有着更为细微的分别?已然发生的,如那百毒老叟的‘孑然一身’自己是否可以吸纳,他的命数是否会发生改变?”
“孙二牛的命数,我是否真的可以赋予给其他人?而且,命数词条,是否可以发生变化?”
……
一念起,百念纷飞。
“还要再试试……”
杨狱长出一口气,目光再度落到了孙二牛身上,随其心念一动,双眸微热间,其命数词条就又自消失。
被紫金吞煞宝葫芦所吸纳。
“哎?”
效果立竿见影,孙二牛察觉到了异样。
但此次,他没有了前次的欣喜,心中反而闪过绝望:
“这,这就是回光返照吗……”
“又是‘风寒缠身’?无法更为精细的去挑选想要吸纳的命数词条,还是我的神通层级不够?”
“亦或者,不是所有命数都可被改变?”
思量一闪而过,杨狱的眸光一沉:
“再来!”
目光落处,孙二牛的身躯猛然一颤,这一次的变化,更为剧烈。
剧烈到其他囚徒都发现了他的颤抖。
“擦,老孙头,这是癫疾?!还是什么……”
“艹!不会死在这吧?”
“狱卒,狱卒!死人了,死人了!”
牢房炸开了锅,所有囚犯全都惊慌失措起来。
这年月,死在大狱里的囚犯并不罕见,不过,他这表现也太吓人了,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疾病。
该不会是瘟疫吧?
“你们这群该死的死囚,吵吵什么?!哪个死了?”
巡守的狱卒来的很快,盯梢杨狱的狱卒不下十个,很快就有人赶了过来。
那狱卒满脸不耐的打开牢门,正要去查看,那老孙头突然直挺挺的站了起来。
“我艹!”
那狱卒被吓了一大跳,反手就是一鞭子。
“啊!”
老孙头惨叫一声,被抽倒在地。
牢狱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一条过道的间隔,杨狱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变化。
【孙二牛】
【一贫如洗(白)、气血孱弱(灰)、死徒(灰)】
“他的命数,改变了……”
平静的外表下,杨狱心中波涛汹涌。
他第二次从孙二牛身上吸纳的命数,是‘气血衰败’,然而,这条命数被吸走之后,又有新的词条诞生了。
“是了,一个活人,除非立即死了,不然血气还会再生……气血孱弱,似乎还要好过气血衰败?”
杨狱心中猜测着,目光落在了那狱卒身上。
【狱卒】
【碌碌无为(灰)、血气如牛(白)、狱卒(白)】
随着杨狱的目光落下,对面牢房里,那狱卒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又恨恨的甩了孙二牛几鞭子:
“秋后还有些天,不安分点,老子现在就打死你们……”
孙二牛畏缩在一角,龇牙咧嘴,他也有些发懵,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几鞭子的痛,也没能压过他心中的疑惑。
他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可却觉得,自己的状态似乎比之前好了不少。
“大人。”
其余一些狱卒也都或多或少的挨了鞭子,咬牙忍着,见那狱卒要走,又忍不住叫住了他。
要他给孙二牛调换牢房,都说他可能沾染了瘟疫。
“怎么?你们连死都不怕,还怕瘟疫?”
那狱卒嗤之以鼻,反手甩了发话那囚徒一鞭子,转身就走。
呼!
但他刚锁住这牢门,就觉浑身一凉,一股邪风吹来,止不住打了个冷颤。
“都安分点!”
那狱卒擦了擦手臂,也觉得有些邪门,一转身,走了。
“失败了……”
盘坐于牢房中,杨狱心中低语,耷拉的眼角处,似可看到暴食之鼎。
紫金吞煞宝葫芦泛着微光,内里有着两缕灰气在不住的打着转。
“通幽的层级不足,无法将他人的命数混淆,至少,此时不能……”
有了验证,杨狱也没多少失望。
他得到通幽才多久,于这门神通上的修持不过是堪堪入门而已,能到达此时的程度已然是意外之喜了。
也没奢望能一步登天。
不过……
心中念动间,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对面,缩在墙角处,一脸茫然与畏缩的孙二牛身上。
这次,他没有去吸纳命数。
而是凝神于其命数之上,随着他的动作,果然就有着变化发生。
【气血孱弱:弱如老叟蒙童,走几步尚要气喘吁吁。】
【可改易】
“可改易……”
杨狱眸光闪烁,心中自有明悟生出。
命数,是有高下之分的。
有人生而巨富公卿,有人生来家徒四壁,但命数从不是一成不变的,外在的努力,是可以弥补命数的不足的。
一如本朝太祖张元烛,其幼时丧父母,沦落为乞丐、和尚,却一步步的走到了世间最贵、极巅之位上。
这,就是命数改易。
不过,可以改易他人的命数,还是让杨狱感觉到惊奇,与敬畏。
这门三枚道果组成的极道魁星位阶所承载的神通,看似虚无缥缈,可却比立竿见影的九牛二虎还要可怖可畏的多了。
没有再去折腾孙二牛。
一来,距离太近,真发生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自己很可能会被怀疑。
二来,他到底太过孱弱,经不起折腾。
“神通啊……”
杨狱缓缓合上眸子,有了个更适合的对象,虽其心念一动,镇邪印再度泛起豪光来。
镇邪印、紫金吞煞宝葫芦、七星龙渊斩鬼剑,这三枚道果共同组成了通幽。
那么,这门神通的作用,也必可在其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才对。
……
……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彻底运作起来的萧家,是极为可怖的,一夜一日里,整个天狼关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城门被封闭,更有大队的士兵挨家挨户的搜查,且非是一批,而是很多批。
一次又一次,好似真要将天狼关都翻个底朝天。
客栈、酒楼、茶肆等等人员流动之处,更是受到了严密的检查,每一个走在大街上的行人,都会被来回盘问。
这个情况,从昨夜开始,直至第二天日头偏西,都没有停止,甚至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天狼关一片哗然,有人心中惊慌、有人担忧畏缩、更有人拍手称快。
一时间,整个天狼关都热闹了起来。
城南,一处义庄。
砰砰砰!
急促而蛮横的敲门声不住响起:
“快开门!速速开门!”
“来了,来了!”
看守义庄的老者不敢怠慢,颤巍巍的走过去开门,一打开门,一群士兵就鱼贯而入,开始搜查起来。
“大人,都已然两遍了,可不敢这样,惊扰了先人!”
老者满面愁容,却哪里拦得住搜查的精锐士兵?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翻箱倒柜的找,到得后来,甚至连棺椁都不放过,一一打开查验。
“罪过,罪过啊!”
老者点燃香,不住告罪。
却没发现,角落处,一处刚被检查过的棺椁,竟又悄无声息的打开了,面色惨白的尸体,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第228章 大离永恒天(第二更)
没人会怀疑一个死人杀人。
尤其是,一个都死了好些天的死人去杀人。
一个因家道中落死于街边,无亲无故的乞丐,是杨狱为活死人挑选的身份。
一如他预想的那般,瞒过了一批批前来搜查的士兵。
“呼!”
他轻抬手臂,合拢棺椁,再度躺了进去,这是顶好的藏身之处,他自然不会蠢到这个当口出去。
幽暗之中,杨狱催使通幽。
死人,自然是没有命数的,但活死人不同,他蕴含着方其道半数的‘魂灵’,随其念动,自有反应。
【活死人】
【非生非死(淡青)、钢筋铁骨(淡绿)、无知无觉(淡绿),镇邪印傀(深绿)、血气如炉(淡红,跌堕中)、青州总捕(淡青)、时运不济(淡青)】
活死人的命数,亦或者方其道的命数,自然不是那些囚徒狱卒,甚至百毒老叟可比的。
不但多达七条,而且最低都是淡绿,而且,这还是缺了一半的命数。
“灰、白、绿、青、红?但凡一州之尊长,多有‘天命垂青’的说法,如今看来,似乎有些道理。”
杨狱心中思量着,精神落在命数词条‘血气如炉’上。
血气如炉,已是换血十三次,筑基第五关的标志之一,更意味着其人已达到‘气血如炉、焚养百经’,孕育出独属于自己的武道的地步。
于江湖武林都可称之为准宗师。
武道五关,四关之前,多在积蓄血气,以锤炼筋骨,可四关之后,就要接触‘真罡。’
真罡于外,可引动气流剧烈运动,产生护体罡气。
于内,则可吸纳血气,作为‘熔炉’之雏形。
血气熔炉,是五关武者必然要凝聚的标志。
一旦凝成气血熔炉,周身血气皆归于丹田一点,温养骨髓、内息,再无丝毫磨损,不但对敌之时威能大增。
更可达到延年益寿的效果。
同时,也是锤炼百经,熔铸独属于自己的武圣之路的根本。
真罡、熔炉、百经熔铸、气通百窍,这是成就武圣,必不可少的四步,当然,按照一些隐秘的记载。
还有隐藏的第五步,也就是‘道果’。
“单纯的武道造诣,方其道是我所见之人中的第一。其余人,哪怕是裕凤仙,都还只停留在真罡,冀龙山,大抵是熔炉刚成……”
杨狱心中自语。
方其道的武学造诣,毫无疑问的极高。
只可惜,这位足可排进青州前五的大高手还未展现自己的武功,就被那疑似拓印自西府赵王的金甲人,一拳击溃。
可即便如此,他仍可在自己的追杀之下逃出数千里。
最后,若非自己强行认主了镇邪印,只怕还会让他炼成那门千年魔功‘种魔脱胎法’。
可谓正合了其命数之中的‘时运不济’。
“时也命也……”
微微摇头间,命数词条展开。
【血气熔炉:换血十三气似火,筑基五关血如炉。火入炉中锻百经,此身本已非凡俗。】
【非生非死,炉火将灭,跌堕中】
【可改易】
“活死人到底非活人,虽血气未散,可却得不到弥补,炉火将灭,也是情理之中……”
杨狱并不奇怪。
他御使活死人犹如身穿重甲,对于其状态自然也有感知。
事实上,在他原本的盘算中,这活死人最多用个三两次,就可抛弃,毕竟,他也没能耐将其将灭的血气重燃。
但此时,自然就不同了。
嗡!
念动间,自孙二牛处捕捉到的‘气血衰败’就没入了活死人的体内。
然后,
没有然后了。
一尊气血如炉的强者,其血气之旺盛,超过寻常人何止千百倍?
孙二牛老迈的气血,当然点不起‘炉火’来。
不过,在他的感知之中,活死人犹如死水般的血气,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涟漪。
“可行!”
不止是活死人的血气泛起涟漪,杨狱的心中,亦是有着一抹涟漪。
最早,他只是想报被悬赏刺杀之仇,要把萧家的面子撕下来,狠狠践踏。
可此时,看着渐有生机的活死人。
他的心中,又升起了别样的念头。
“萧战……”
……
……
微风吹落绿叶,秋意笼罩山野。
巍巍群山绵延,一万八千里流积山,犹如一头远古巨兽,横亘在边关之外,横亘东西,截断三国往来。
流积山,三国交界之处,历朝历代都是战火最烈之地,数十年前的流积山之战,更是惊天动地。
三百万人的鏖战,无尽的血与火,让这座古老雄峰都染上了不可抹去的杀伐之气。
深秋未至,山野已是一片凋零。
呼!
鬃毛如火,肩高丈许的神俊龙马之上,身披重甲的萧战伸出手,轻拈泛黄落叶,远眺群山。
他的目力极好,堪比鹰隼。
几可见极远处那旌旗猎猎,蜿蜒十数里的关卡。
那是‘赤血关’,一关之隔,其后,就是大离王朝,那已存世五百多年,曾在大明立国之前,几乎占领了过半神州的古老王朝。
呼呼!
荒原之上,千骑并列于其身后,人人重甲,人人提拿八尺来长的斩马大刀。
风起风落,不见丝毫人声马嘶,令行禁止,宛如一人,可见其精锐。
“探子来报,数月之前,的确有神风台的大人物出行,极有可能是黎渊手下的九大太保之一……”
一黑甲小将驱马上前,低声汇报:
“疑似是七太保‘汪崇岳’!”
大离王朝,走的是****的路子,举国上下皆信奉‘永恒天’,地位最高者是‘永恒天轮寺’。
其次,才是大离皇室。
皇室之下,有七大势力,神风台,即是其中之一,神风台主,是五十年前就已成就武圣的军神‘黎渊’。
流积山一战,是他与金帐王庭的‘澹台灭’二人所发动。
“是他?”
萧战眸光微动,回首望向远处蜿蜒的军帐,道:
“可曾通报大将军?”
“大将军处,已有人通报,不过,并未有什么回应,似乎并未发怒。”
黑甲小将回答。
“发怒?”
萧战哂笑一声,眼底,闪过阴霾。
魏正先,自然不会发怒,甚至在他的猜测中,应当大喜才是。
这些年,龙渊王府的夺嫡已然越演越烈,已不局限于道州之中,甚至开始波及军中。
据他所知,云、白二州的军中大将军,早已有了倾向,唯有魏正先,始终模棱两可,这早就引得那些贵人们不耐烦了。
按照他的算计,已有很大的把握,促成魏正先的调离,可惜……
“赤血关门开了!”
这时,黑甲小将面色微紧,身后的千骑精锐也都有着变化,甲胄摩擦声中,握紧了刀兵。
就见得极远处,赤血关上,大旗变换,高大的城门开启,千百骑随之而动,向着此处而来。
但未多时,已然停下。
唯有一骑,绝尘而来。
“这?”
那黑甲小将望向萧战,后者却似早有所料,随意一摆手,也自催动龙驹,向前而去。
“所有人,戒备!”
黑甲小将沉声呼喝之时,萧战已催马跨过百丈之远。
呼呼!
行过数百丈,萧战已然停下,再抬眉,远处之人已隐隐可见,其着黄甲,身材魁梧,眉宇之间,有着血色朱砂痣。
身后一口怪异弯刀泛着寒光。
“萧兄,十年未见,还是这般老当益壮!”
人未至,声先到。
遥隔百多丈,黄马也自停下,两人遥遥对视,皆可见彼此细微神情。
“汪扬。”
看着老熟人,萧战冷笑:
“你不在神风台伺候你家主子,怎么跑到这塞外边疆来了?”
“萧兄说话,还是如此不留情面。”
汪扬也不恼怒,目视极远处的军帐,笑道:
“只是可怜萧兄一大把年纪,还要亲自奔波于外,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坐镇中军,运筹帷幄?”
“怕是这辈子,都不成了?”
咔嚓!
萧战捏紧长刀,虎目泛起寒光:
“你想死吗?!”
“想死又如何?萧兄的寿数,难道还能超过汪某不成?”
汪扬似笑非笑,毫不留情的揭露对方的痛楚。
“看来,你真想死了……”
萧战冷然,刀出一寸,寒光乍现,杀机毕露。
“萧兄还是如此经不起玩笑。”
见其动怒,汪扬也不再撩拨,轻叹一声:
“萧兄当知汪某来意才是,十年了,不知萧兄是否想好了?”
“可笑。”
萧战回以冷笑:
“通敌叛国,人所不容!老夫一生戎马,怎可背此骂名?回去告诉你家主子,真要交战,不妨真刀真枪来战。
动这些鬼蜮伎俩,又有什么意思?”
“可惜了……”
见其严词拒绝,汪扬略有惋惜,拨马回转,大笑而去:
“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萧兄,好自为之吧!”
“久居人下……”
萧战攥紧马缰,心中波澜泛起。
这时,他突听得远处传来骏马长嘶之声,蓦然回头,就见得自家族人,自极远处驱马而来,面色惶急,不惜马力。
“嗯?!”
萧战心头‘咯噔’一声,拨马回转,只听一声尖锐马嘶,骏马倒栽,其上的族人飞奔而来,声音惶急而惨淡:
“族叔,公子,公子他,被杀了!”
第229章 魏正先!(第三更)
轰!
似天上掉落惊雷。
荒原之上,一片死寂,千余精骑纷纷抬头,望向骑乘龙驹的老人,空气在此刻,好似都已然不再流动了。
龙驹之上,萧战的神情如冰,眼神中流出血一般的光芒:
“你说谁死了?”
落针可闻,千人千马皆低头。
无形的气势在此刻弥漫,荒原上的草木好似都被压低了头。
那跌跌撞撞而来的中年人,脸色惨白无血色,闻言只是颤抖,几乎连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
他很清楚萧青峰对于家族的重要,更知道这位族老,与之虽是叔侄关系,却有父、师之情。
前者一向被这位从未半生戎马,却无妻妾子女的老者,视为衣钵传承。
他来报信,都已然做好了被迁怒的准备。
“呵……”
吐出不明意义的字眼,萧战面无表情的合上了眸子:
“我知道了。”
预想之中的雷霆之怒并未出现,中年人惊愕望去,却见那披甲老者缓缓拨转马头,一抬手,千骑随之动。
齐向着远处绵延的军帐,大营而去。
“族老……”
中年人张口欲言,就听得秋风呼啸,冷彻入骨的声音回荡开来:
“着萧长锋缉查全城,待吾归时,若无交代,自割首级,挂于城头!”
……
……
“大人。”
催马追逐而前,黑甲小将满腹担忧。
作为最熟悉萧战的心腹,他知道,自家大人不发怒,就代表其心中的怒火已不可抑,发则要有人万劫不复。
“老夫旁系出身,幼年丧父丧母,得大兄援手,才不至于饿死街头。数十年来,深感其恩,对其独子,也多有宠溺……”
龙驹之上,重甲之下,萧战的声音中似有一丝疲累:
“老夫要他诸事不理,学文习武,夯实根基,可他怎么就不听?偌大家族,便有外敌,又怎么轮得一个小辈出头?”
黑甲小将低着头,听着老者的诉说,心中则有些发寒。
“他私自联系催命楼时,老夫就该打醒他,可当时总想着,他这些年被庇护的太好,也该站出来了……”
萧战喃喃自语,语气莫名:
“萧庆,你说,老夫是不是错了?”
黑甲小将咬牙:
“大人,您一声令下,卑职这就率精骑回转天狼关,若不为公子报仇,必提头来见!”
“关外不稳,尔等怎可轻离?”
萧战摇头拒绝:
“五十多年了,无论是天狼王庭,还是大离王朝都早已恢复了!这两家亡我之心不死,战事重提,不过早晚的事情。”
“汪崇岳此时前来,未必不是为战事做准备……”
说话间,萧战有些意兴阑珊。
三国之间,必有大战,这是诸多有识之士的共识,他深以为然,数十年来,针对可能的战争,做了不知多少准备。
这,本是他为萧青峰铺的路,可此时,好似没了意义……
“那您……”
萧庆面露担忧。
军中大将擅离职守,可是重罪,边关大将,尤其罪重。
“我?”
萧战自嘲一笑:
“自是去见见咱们那位大将军。”
……
……
远离军帐十数里之外,一条大河之畔,有十数人垂手而立,望着抛飞出去的三枚漆黑铁球。
轰!
轰!
轰!
火光四溅,泥沙齐飞,气浪扩散处,草木为之弯腰倾倒。
方圆十丈,尽成焦土。
“天工院到底不是吃干饭的,这霹雳雷火弹,倒也有些意思,若大规模采用,军中战力又可提升不少。”
见得这一幕,垂手立于一旁的青年文士不由的点头。
一旁,几个刀笔吏在书写着,记录雷火弹的威力与杀伤,不时的摇头晃脑。
“有甚鸟用?两军对垒,不及抛射出去,只怕已被神箭手射落,反掉进自家军中了吧?”
一满面虬髯的大汉却是嗤之以鼻:
“听说这一枚‘霹雳雷火弹’造价就得十多两黄金,若只为杀伤小兵,得不偿失。对上高手战将,又毫无用处。
实在是鸡肋,鸡肋!”
几员战将皆是点头,表示赞同。
这雷火弹看似威力不俗,可也只是对常人而言,对于换了血的武者而言,起爆的速度着实慢了些。
十丈?
不及一步远!
“对于诸位将军自然无用,可即便放眼三百万大明军,如您等这般厉害者,又有多少呢?”
中年文士吹捧了一句,方才道:
“再者说,这雷火弹不过初成,若是成熟,威力也好,造价也罢,都会大大降低,或许将会取代神臂弩也说不定呢。”
“取代神臂弩?”
几员战将面面相觑,皆是摇头。
单纯的威力而言,这雷火弹可谓不俗,然而神臂弩最强处,是破甲、破罡!
“还不错。”
几人还要说些什么,一幽沉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声音,在场众人全都闭上了嘴,惊诧的望向来人,纷纷行礼:
“大将军……”
青年文士长长一拜,袖袍垂地,余光微扫,就见得一双黑底鎏金靴自远而近。
“大将军。”
几员战将全都好似变成了鹌鹑,束手束脚,轻声细语,望向来人,满眼皆是敬畏。
军中战将多着甲,来人却穿着一袭宽松的黑袍。
袍子虽然宽大,却也遮掩不住其下昂藏雄健的身躯,更近看,更见其身量高而大,胸廓腿长,大耳方目。
徐徐而来,就有种雄浑如山岳,雄浑似大地的厚重感。
却正是青州军中第一人,大将军魏正先。
“这雷火弹,倒也有些意思。”
魏正先抛着手中的黑球,饶有兴致的询问其杀伤与造价。
几个刀笔吏忙不迭的汇报着。
“大将军何故来此?”
那满面虬髯的战将憨笑着问询。
“找你。”
魏正先随手一抛那雷火弹,几个刀笔吏吓的亡魂皆冒,恶狗扑食般将其捧住,战战兢兢的放下,后退。
“找我?”
那战将愣了愣,有些受宠若惊,大将军还需要主动找我?
旋即神色肃然:
“末将远往!”
“你都不问问,要你去做什么,就满口答应?”
魏正先哑然失笑。
“大将军便是要末将去死,末将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那战将回。
“死倒用不着。”
魏正先负手而立:
“赵惊龙听令!”
“末将在!”
赵惊龙单膝跪地。
“本将命你回转天狼关,释放大狱中的六扇门捕头杨狱,取回密令,此事紧急,即刻出发,星夜而往,不得有误!”
魏正先负手而立。
“若有耽误,提头来见!”
赵惊龙长身而起,更无丝毫耽搁,翻身上马,只听一声长嘶,已绝尘而去。
更没有多问半句。
其余几个战将看的眼热,这都多少年没有接过大将军的军令了。
“行了,散了吧。”
见几个战将眼巴巴的看着,魏正先哑然一笑,摆摆手让他们滚蛋,自己去试天工院送来的新式武器。
霹雳雷火弹,只是其中之一。
“敢问大将军,天狼关可是有事发生?”
那青年文士没有随之散去,而是凑近了几步,低声询问着。
“吕由?”
魏正先随意的拿起武器,漫不经心道:
“王牧之,是你什么人?”
青年文士不敢怠慢,躬身回应:“回大将军,学生曾有幸听过王师讲经,一向以师礼奉之。”
“师礼奉之?那就是没入门墙了,记名弟子也算不上吧?难怪被派来青州这苦寒之地。”
魏正先摆弄着武器,直说的那青年文士面红耳赤。
“大将军错了!学生虽未入门,可这青州,却是主动请缨前来,绝非被贬斥而来!”
吕由涨红着脸辩解。
“是吗?”
魏正先笑笑,话锋一转:
“之前你的献策本将军看过了,你列出军中十大弊病,却不知,孰轻孰重,如何解决?”
“大将军看过学生的献策?”
吕由又惊又喜,正了正衣冠,开始直抒胸臆:
“依学生之间,军中十大弊病,最重者,即是萧战!他掌握最为精锐的四万军队,其余统领皆以他马首是瞻,势力之大,实则已不下于大将军……”
话至此处,他看了眼魏正先,后者还在摆弄武器,感觉到他的停顿,也只是示意他继续说,看不出半点神情变化。
“据学生所知,各部中的将校,竟有半数都为他的心腹,或是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是为上者的大忌,大将军难道真个不知?”
吕由直说的口干舌燥,但看着大将军古井不波的脸色,心中顿时升起莫大的挫败。
“怎么不说了?”
魏正先停下动作,问道:
“依你之见,本将军又该当如何?”
吕由抿抿嘴,道:
“依着学生,大将军应先收诸部将校,再混编其军,调其远离天狼关,若其敢有反抗,正可顺势拿下……”
说话间,他一直注意着大将军的脸色,突然,他看到了大将军脸上的笑意,以及声音。
“你以为呢?”
谁以为?
吕由心中一惊,未等反应,就听得一沙哑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末将,有罪!”
哗啦啦!
甲叶摩擦声中,吕由僵硬回头,就见得面如黑铁的萧战,迈步而来。
“我……”
第230章 鬼魅出没,吸取阳气?(第一章)
大河之畔,空气凝结。
望着大步而来的萧战,吕由呆若木鸡,只觉四肢都不听使唤般颤了起来,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恨不能钻进地洞中。
萧战大步而来,魏正先负手而立,似有片刻的沉默,而后萧战低下头颅,单膝跪地,掷地有声:
“末将有罪,请大将军责罚!”
静!
魏正先负手而立,既不让其起来,也没趁势追究,反而问起其来意:
“萧兄不在外巡守,何故来寻本将?”
看着面前这位压了自己半辈子的男人,萧战呼吸变得急促,却还是开口了:
“请辞而来。”
“汪崇岳来者不善,在此档口,你身为军中大将,不思进取破敌也就罢了,竟还想着撤离前线?”
魏正先语气平淡。
萧战抬眸,面无表情:
“大将军不知道吗?”
魏正先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本将军,应当知道吗?”
“我徒青峰,为人所刺。”
片刻的沉默,还是萧战无法沉默下去,主动开口了,语气中尽是冷戾:
“吾等为国戍边,浴血前线,不畏生死,怎可容贼人于后方,戮杀我等亲人家眷?”
“的确不容,不过,此事,本将自有安排,萧兄只管放心迎敌,该有的交代,必不会少。”
魏正先云淡风轻。
两人一言一语的说着,吕由却只觉额头渗汗,呼吸有些不畅,他缓慢的移动着脚步,想要离的远一些。
突然,脸色一僵。
萧战,已在他的注视之下,缓缓起着身,语气与面目都变得冷硬:
“大将军,真要逼我吗?”
“逼你?”
魏正先缓伸一手,落在其肩,不见发力,已生生将其再度按落尘埃,只听闷响一声,气流扩散,吹散草木:
“又如何?”
这下,吕由不用悄然后退了,那气浪一股鼓荡,他已然身不由己的飞出了数丈之外,几个翻滚,差点栽进冰凉的河水中。
更有炙热的气浪弥漫四方。
咔咔咔~
萧战目红脸赤,脊椎连带周身筋骨都在剧烈的摩擦,然而,那一只不见丝毫异色的手掌,却有如山岳之重。
不但不曾被撑起分毫,反而有着下压,断其脊椎筋骨之趋势。
砰!
又一声巨响,单膝,变作了双膝跪下,泥沙狂涌,大河都荡起波涛炸裂。
“魏!正!先!”
萧战仰首,乱发冲落军盔,心中惊怒已极。
轰!
吕由惊骇抬头,就见得萧战血气沸腾,周身火光如火,竟引得大河之畔温度陡升,声势骇人。
然而,任由其血气勃发,那一只呈象牙色的宽厚手掌,却是纹丝不动,即便火光熊熊,也不见丝毫变色。
“我很好奇,是什么给了你,挑战某家的勇气?”
魏正先单手后负,一手轻压其肩,语气平淡,不见丝毫锋芒:
“是你财雄势大的本家,还是你这孱弱的小火炉?”
噗!
随其音落,萧战只觉无尽可怖的气势盖压而下,生生将他迸发不及一半的血气逼迫着逆流而回。
乍一看,就好似火焰突遇寒流,被一下冻结。
这是纯粹到了极点的力量,不含丝毫的血气与内息,仅仅是这一压,他就感受到了这位青州武道第一人的可怖之处。
恍惚间,他只觉身前略有老态的男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座巍巍巨岳,横亘万八千里的流积山。
厚重苍茫,雄浑浩大。
“大将军……”
吕由看的心神摇曳,呼吸不稳。
他来边关已有数年,数年里,他仅见过这位大将军一面,却从未见过他动手。
相反,他不止一次见到过萧战出手。
其一手赤火真罡已至大成,长矛所向,一人一马片刻就可凿穿大离、天狼千百精骑!
武功之高,几不下他在龙渊道见过的成名多年的大高手。
然而,就是如此大高手,竟被一只手掌压的无法起身,只能低吼狂怒。
这就是青州第一人的绝世武力吗?
“四象不过,四象不过……天赋,这就是真正的顶尖天赋吗……”
浓烈的水汽中,萧战的声音变得极冷,极热。
“那是……”
吕由眼睛瞪大。
就见得水汽被一下荡平,肉眼可见,形如玛瑙一般的光芒不知何时已自萧战的心口处,向着四周扩散。
这一瞬间,他感知到了莫大的凶险。
犹如立于龙渊城万象楼向下看之时,好似立于火山口俯瞰翻涌的岩浆。
几乎就要夺路而逃。
“赤火真罡,倒是有几分看头。”
魏正先打量着萧战身上的红光,突然收回了手掌:
“罢了,你愿回,那便回吧。”
呼呼~
翻卷的气流吹散了高温炙烤的水汽。
萧战面无表情的起身,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只是从其攥紧的手掌可以看出其心中涌动的巨大不甘。
戎马五十年,除却最初的三年,他几乎再也未曾受过如此折辱,有那么一瞬,他几乎想要不顾一切的爆发。
他仍有着从未显露于人前的杀招,可那又有什么意义?
只这一按,他就知道,终自己一生,也无法掀翻这座巨山了。
死战,死战,死的也只会是自己。
没有任何胜算。
“真能忍啊。”
魏正先负手而立,遥望着萧战离去的背影,微微一叹:
“可惜了……”
“大将军可惜什么?是可惜以后没这么好用的钱袋子了吗?”
突然,惊魂未定的吕由听到了另一个声音,四下张望,又是一惊:
“余凉?!”
那是个如他一般,着白色文士服的青年人,只是相比于自己的平平无奇,来人的卖相就要好的太多。
白皙俊美,声音温润,犹如谦谦公子。
来人,曾是他的同窗,但地位悬殊,他乃是‘万象山人’王牧之的徒弟。
“吕兄也在?”
余凉含笑望向吕由,后者哪有脸面留下,匆匆一礼,掩面而去。
“不错的年轻人,心思不差,只是尚有些意气,稍稍磨砺,可堪一用。”
魏正先却是点点头。
“王师曾言,吕由资质平平,可心性纯良,颇有师祖徐老之风,过些年月,大抵也要收入门下的。”
余凉微微一笑,转而道:
“师祖他老人家是个很刚强的人,传信来此,只怕是真的动怒了。”
“青州之乱,小半在怜生教,大半却在王府内,徐老真个动手,只怕……”
魏正先微微摇头:
“我非在乎四大家那些钱粮,实在是不愿他老人家,再遭厄难。”
“大将军果真舍得四大家的钱粮?”
余凉轻笑。
他来军中多年,比吕由所见更多的多。
后者只看到军中十大弊病,四大家为祸深远,可他却知道,这些年,魏正先纵容四大家拉拢将校、收买人心的原因。
实在是朝廷的饷银出了问题,不得以而为之。
偌大青州军的人吃马嚼,实在不是武力可以解决的问题,这背后的无奈,非常人能够理解。
至少,此时的吕由,就不能理解。
“舍不舍得,又有什么法子?”
魏正先叹了口气,不愿多说这个话题,转而道:
“萧战已凝成熔炉,武功非同小可,赵惊龙拦他不住,此番,你也要走一遭了。”
“麻烦啊。”
余凉无奈的叹了口气:
“但凡您刚才出手重那么三分,哪里还要在下奔波劳累?”
“到底是同僚一场。”
魏正先略有些沉默:
“犹记得三十多年前,一位很得我心的统领,执意与我试手,一招后,撞死在了演武场的石碑上。
时至今日,午夜梦回,也无法释怀。”
“为将者,当杀伐果断,慈不掌兵的道理,您比我懂。”
余凉微微摇头,也不多说,转身就要离去。
行出几步,突然回头:
“不知大将军,距离那一步,还有多远?”
魏正先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没有直接回答:
“老夫天资一般,你是知道的。”
“您猜我信不信?”
余凉一挑眉,转身离去,几个起伏,已消失在了荒野之中。
“实话总是没人信。”
魏正先驻足许久,方才转身回去营房:
“真是老了,杀个人,也会心有不忍……”
……
……
天狼关很热闹。
大批兵士的巡守、缉查,将平静了许久的天狼关搅的人马不宁。
后来几日,搜查渐少,但整座关口仍处于封闭之中。
因对其封闭关卡的不满,加之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一时间有关于萧家的各类传言甚嚣尘上。
“那萧青峰也是青州四公子,居然被刺于家中,甚至等不到家族高手的救援,这样的武功,也配四公子之名?”
“想那楚天衣何等天骄?那可是放眼龙渊道,乃至于天下都有名头的少年天才,萧青峰?呵呵……”
“你等知道什么?那萧家公子武功本是极高的,可惜,那几日,似有鬼魅横行,听说,他是被吸取了阳气,然后才消失不见的。”
“萧青峰,实是死于鬼魅之手!你不信?呵,你难道没听说,这些日子,那些搜查的兵丁,甚至萧家高手都突然感染了风寒?”
“嘶!你是说?”
“不错!你道为什么这几日搜查的力度降低,那是因为他们惹怒了鬼魅,不少人都被吸了阳气,躺在床上,喝药呢!”
“好家伙!我说这几天的药材,怎么这么贵呢,原来如此!”
……
作为天狼关背景最为深厚的铁血楼,哪怕是搜查最为严密的时候,也是开着门的,且处于爆满的状态。
各类传言的传播,它功不可没。
“鬼魅、阳气?”
温热的酒水顺着喉管向下流着,却感觉不到任何滋味,卸去了斗篷、黑袍的活死人,面色红润。
闻听这些言语,杨狱心中哑然之余,又有些异样。
自己这些日子所作所为,岂非是像极了传说之中的妖邪、鬼魅?
只是他吸取的,不是阳气,而是他们关乎于血气的命数词条,此时看来,效果居然是差不多的?
这不能不让他有所联想,传说中那些妖邪,鬼魅,吸的,真是所谓的‘阳气’?
数日辛劳,血液再度恢复了流动,此时的活死人,面色红润,体有温度,只是,伤势却不见有多好转。
好在,并不影响发挥。
而且,恢复了血气温热,他之前留下的燃命丹,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自顾自的喝着闷酒,杨狱遥望窗外蓝天,眸光幽幽。
“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
第231章 阴阳化殛手(第二更)
呼~
轻握手掌,气流如实质般的从指尖流出去,锋利的罡风如同绕指柔,随其指掌而动,随心所欲。
换血武者,也是肉体凡胎,除却如冀龙山那般修持过‘融兵炼体’类神通的‘异人’,绝大多数的武者,能够硬撼刀兵。
凭借的,就是对于罡气的把握。
“罡气。”
杨狱细细感应着活死人身躯的变化,更多,是对于罡气的熟悉。
除却已然风流云散的内炼、外炼、轻功、剑法等武功,此时的活死人几乎与方其道生前别无二致了。
只待熟悉,或已可发挥出其生前七成武力。
而这,已然是极限了。
毕竟,他的武功,并不能与活死人完美契合,武道修行,身躯与武功,是相辅相成的。
“萧战……”
聆听着由远而近的嘈杂脚步声,杨狱放下碎银一块,起身离去。
他已做了所有能做的,余下的,只有等待了。
他有预感,那人,已然要来了。
……
……
虽然对大将军遣派自己前去释放一个犯人而有疑惑。
但赵惊龙也没有丝毫耽搁,星夜而往,几乎将胯下龙马累瘫,才堪堪在黄昏之时,奔回天狼关。
可这一回关,他就惊觉不妙。
“萧青峰,真个死了?!”
几乎两看值的士兵提起来,赵惊龙厉声发问。
那士兵不敢有丝毫隐瞒,连将这些日子天狼关所发生的事情合盘说出,事无巨细。
“近几日有鬼魅吸人阳气?哪个问你这些?”
反手一巴掌将那士兵拍倒在地,赵惊龙背后都惊出冷汗。
同僚多年,他哪里不知道萧青峰对萧战的重要性?
从来不曾徇私的萧战,可唯独准许这位萧公子来去军营自由,不受军法约束。
“萧战若是得知此事,只怕……”
打了个冷颤,赵惊龙不敢深想,连水都没喝一口,就匆匆奔赴大狱。
他虽闹不明白大将军与那六扇门的捕头有什么交情,可却知道大将军让自己前来,就是要护持此人性命。
“来人止步!”
未至大狱,已有呼喝声传来,伴随着的,还有弓弦绞动声。
“瞎了你们的狗眼,连本统领也认不出来吗?!”
怒喝声戛然而止。
面如黑铁,甲胄兵戈在身的萧长锋自阴影中走出,目光幽冷:
“止步!”
“萧长锋!你敢对同僚动刀枪?”
赵惊龙面色一沉,心中也是一沉,心知此事难以善了。
萧长锋,是萧战嫡系,与自己地位等同,皆是军中统领,一身武艺比之自己虽差上一些,可也相差不多。
而且此人最为出名的,是其性如疯狗,除却萧战之外,任何人都不放在眼中。
“止步!”
萧长锋面无表情,重复一变。
长戈横起,拦在大狱之外,其身披重甲,气势凌厉,大有上前一步,就大打出手之势。
“萧长锋!本统领此来,有着大将军口谕,你真敢拦我?!”
赵惊龙面沉如水。
听得‘大将军’三个字,萧长锋的表情才有了变化,但仍是横拦门前:
“大狱中,有着要犯,除非大将军亲至,否则,任何人前来,都绝不允许前进一步。”
“你敢违逆军令?!”
茅草般的虬髯颤抖,赵惊龙惊且怒。
他对于萧长锋知之甚详,能够让他无视大将军令都要阻拦自己进去,唯一的可能就是。
萧战极有可能已然在回来的路上,甚至于,已然回来了!
崩崩崩!
赵惊龙心思转动间,大狱之外,弓弩手已然发动,于这边关重镇,对军中大将出手。
轰!
赵惊龙勃然大怒,只一步踏下,巨大的轰鸣已将弓弩攒射破空之音都压了过去。
大狱之前,铺彻的上好青石都被一踏而碎,大片的泥沙碎石犹如炮弹炸裂之后的碎片,拉扯着声声刺耳音啸迸射向四周的弓弩手。
而他自己,则借力踏出,一口暗红色重刀已自出鞘,带着风雷震爆之势,割裂气流与空气。
斩向了面沉如铁的萧长锋。
砰!
长戈扬起,金铁碰撞,巨力爆发。
只一霎,大狱之前,就好似发生了小范围的地震,大片的青石地面都好似被大锤敲击的木桩,狠狠的下陷尺许。
“止步!”
足可刺穿人耳膜的金铁交鸣声中,传出压过四周弓弩手惨叫的低沉呼喝。
萧长锋跨步间,赤血上身,人如火炬,舞出大片戈影,随其身动,如林而行。
当当当!
两人同僚足有近二十年,对于彼此了解都很深,这一出手,皆奔着彼此破绽而去,顷刻之间,铮铮之音已然响彻长街。
引来远处不少人的注视。
同时,也惊动了巡守街道,缉拿凶徒的其他萧家高手。
“大胆贼人,竟敢擅闯大狱?!”
“杀!”
“拿下!”
听着远处传来的声声呼喝,赵惊龙面色涨红到几乎流血,突然,他心中一个发狠。
轰!
低沉的闷雷之音在其胸腹之间炸开,旋即,就是汹涌澎湃的血气上涌:
“找死!”
他啸如怒虎,遥隔数十丈犹有音波刺耳,首当其冲的萧长锋,也不由的僵直了一瞬。
虽只是一瞬,他的眼神也自变得凶狠,如火真罡层层涌动,顷刻间,长戈都赤红一片,散发着巨大的光与热。
刺向了一声长啸后,向着牢狱冲撞的赵惊龙。
嗤!
只一戈,罡风就被撕裂,鲜血飞溅而出。
“萧长锋,你给老子等着!!”
赵惊龙怒到发狂,恨不得折返回去将其活生生打死,却还是强行忍住。
只得低吼一声,飙血的双臂已架在了身前,一跨十数丈,携巨力滚滚,好似战场上百人推行的攻城锤。
只一下,就将三尺钢铁铸就的牢狱大门撞的四分五裂!
其蛮横、彪悍、凶猛让四周惨嚎的弓弩手,乃至于闻讯而来的其他萧家高手都看的眼皮狂跳。
“我告非!”
然而下一刹,这位军中先锋,以勇猛著称的统领,就发出了一声怪叫。
“直娘贼!”
赵惊龙神色大变,护持在身前的双臂猛然间又自膨胀了三分,好似盾牌一般护持在胸腹之间。
怪叫怒骂着后退。
钢铁大门之后,等待他的不是狱卒、守卫、士兵,而是一架驾蓄势待发的神臂弩!
轰轰轰!
犹如春雷齐响,那是气流被蛮横撕扯所发出的音爆。
赵惊龙退的极快,血气狂飙下,一步足可超过十五丈,可那粗如手臂的箭矢来的更快。
他不过后退了两步,那拉扯出实质般的白烟气浪的箭矢,已将其淹没。
“我艹啊!”
轰隆!
气浪翻滚,扩散。
泥沙翻涌,碎石乱飞,那根根粗大如手臂的箭矢余势不减,坠入地面,‘嗤’的一声,就消失无影。
只留下满街的白气未散,在这黄昏之时,尤为可怖。
所有观战者,全都变了脸色。
一惊于神臂弩攒射之威,二惊于萧家的狠辣霸道,竟敢在城中架起神臂弩这样的恐怖大杀器。
“死了?”
不少人脸色发青,便是几个萧家高手都只觉眼皮狂跳。
这可是军中统领啊……
“没死!”
萧长锋上前一步,突然侧目,就见得大狱另一侧的墙壁处,满身血污的赵惊龙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青筋爆起,愤怒到了极点:
“萧长锋,老子干你酿啊!”
神臂弩!
他怎么也没想到,萧长锋居然如此之狠辣,只差一瞬,他就死了!
“拿神臂弩来对付同僚,萧长锋,你真个了不起,了不起。”
轻扫袖袍上的灰尘,看着萧长锋,余凉的神色幽冷。
若非他及时赶到,赵惊龙此时只怕已死无全尸了。
“余先生用的,是神行甲马?”
扫了一眼余凉脚下的纸灰,萧长锋摇了摇头:
“非是萧某心狠,而是赵统领一意硬闯,这又怪得谁来?”
说话间,他心中也是微微一沉。
余凉,青州军中是个皆为特殊的存在。
哪怕是他,也只知道他来自龙渊道,是万象山人,王牧之的弟子,修有一身异术,深得大将军的信任。
如今看来,这异术比之前预想的还要可怖。
任何轻功都不能在已发的神臂弩下救人,可‘甲马’却可以。
“萧长锋!”
赵惊龙鼻孔喷气,一口钢牙几乎摩擦的冒火星子:
“老子非宰了你不可!”
“那就静候高招了。”
萧长锋长戈横起,眉眼间尽是冷煞:
“他日事,他日说。今日,任何人,敢闯大狱,就得死!”
止住赵惊龙的怒吼,余凉垂下手臂,淡淡道:
“萧长锋,你今日欲杀同僚之罪,来日自有大将军公断,暂且按下。不过,这大狱,今日余某要进,你待如何?”
“余先生莫非听不到?我说,任何人,敢闯大狱,都得死!”
萧长锋长出一口气。
其身后,诸多萧家高手也纷纷列阵,弓弩、刀剑、枪棒长矛纷纷扬起,杀机四溢。
“好,很好。”
余凉点点头,脸上已没了任何情绪。
只是取出两枚似纸、似麻的皮具,缓缓套在了两手,包住五指,轻轻一捏,竟有着肉眼可见的雷光在交织、摩擦。
阵阵令人心惊肉跳的气息中,余凉前踏一步,语气比之秋风更萧瑟、更冷冽:
“那今日,余某且看看,谁敢阻我,谁能阻我!”
呼!
冷冽之音回荡,包括萧长锋在内,所有人的神色皆是一变。
这,不是武功。
“这便是余先生学自‘万象山人’的阴阳化殛手吗?果然是精妙神异,令人不敢阻挡。”
幽冷而无波动的声音,自长街尽头响起,叫破了神异雷手的来历,也打破了沉凝的气氛。
众人纷纷侧目,有人面露惊喜、有人隐有悲痛、亦有人忌惮不已。
来人着麻衣、着白鞋,乱发披肩,神情憔悴,犹如丧子狂狮,却不是萧战,又是谁人?
踏踏踏~
如鼓点般低沉有韵律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萧战缓步而来,语气平淡而冷酷:
“萧战不才,想试上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