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各方反应
低沉的战鼓声笼罩青州,偌大的城池似乎一下安静了下来,往日繁华的街道上,再不见行人摊贩。
沿街的商铺也家家紧闭大门。
冀龙山缓步行于大街之上,随手丢下一两碎银,从某家商铺之外扯来一件衣服披上,气血收敛,筋骨摩擦间,身形已然恢复了正常大小。
“大恶小善不过如此了吧?儒生,果真是世上最为虚伪的一批人,令人厌恶,恶心!”
漠然之音响起。
“什么大恶小善,我想做什么,和什么善恶都无关。”
冀龙山止步,锐利的眸子扫过四周,隐隐间有所察觉,却也辨别不出暗中之人身在何处。
“老熟人,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一见?”
“还是不见为好,我怕见了你,会忍不住出手打死你。”
平静而漠然的声音好似从四面八方传来,飘忽不定,不知出自何处。
“四方无影,八极不定,你的武功,倒是越发的出神入化了。可惜,武功,仅仅是武功罢了。”
冀龙山冷笑一声:
“不现身,只怕是怕被我打死吧!”
他冷然环顾,心中也有警惕。
他的天赋不差,可终归半路出家,又无名师指点,即便修成了赤龙真罡,可论起武功底蕴,还不如唐百列四人。
更不必说暗中这位,可以说是他平生所见,武功最强之人了。
“看来,你这具百炼玄铁之身给了你莫大的信心。可惜,时候不到,要激我出来,却也不能。”
平静的声音有了波澜,似有些跃跃欲试,却又似是极力压抑下去:
“你放心,时候到了,我自会现身,打死你!”
话音回荡间,气息渐渐远去。
“呵~”
冀龙山立身长街,凝望四方,眼底泛着微光:
“仪式……他是否身怀道果?”
他眉头紧皱之时,旁边的巷道中,一个面有青涩的少年从巷道中走了出来,来到他的身前,单膝跪地:
“属下罗钟,拜见大龙头。”
“城外如何?”
冀龙山收敛心思,扫了一眼面前之人,淡淡问道。
此人名为罗钟,却非是少年,而是修了一门极为诡异的武功,看似年轻,实则已然五十开外了。
是长留山中,仅次于六大寇的高手之一。
“诸位兄弟大多到齐,另有诸府县的绿林兄弟也都赶赴城外,此刻,当是在徐文纪修建的流民城中落脚。
就等大龙头一声令下,就可发力……”
罗钟神色肃然,却也不免有些担忧:
“可青州城外松内紧,城墙附近高手众多,而且半数神臂弩被拆入城内,或早在防备里应外合,很难拔除。
若不拔除,一旦攻城,只怕要死伤惨重……”
神臂弩何等威力?
一箭射出,便是百十人身披重甲,都要被射个对穿,不能破坏神臂弩,那来多少人,都是送死。
“你只管听令就是。”
冀龙山面无表情。
罗钟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
“大龙头,您武功高强,或许不怕,可弟兄们肉体凡胎,真心中发憷,若是,若是……”
说着,递上一封信筏。
“罗钟,你可知,长留一百零八把交椅中,我为何独独信任你,将行踪告于你知吗?”
冀龙山缓声说着。
“是,是因为属下,最听话……”
罗钟的脸色发白,说到最后,顿时闭上了嘴,不敢再问什么。
“去吧。”
冀龙山打发了他离去,拆开信件扫了一眼,内息一吐,将其震碎。
“乌合之众吗……”
取出一块手帕轻擦着拆开信件的手掌,冀龙山喃喃自语着消失在大街上。
……
……
另外一条街上,一众脸色难看的六扇门捕头,正抬着伤重的几位银章捕头,向着六扇门驻地而去。
“唐大人……”
看着门板上不住咳血的唐百列,铁峰面带忧愁。
作为六扇门铜章之下最为精锐的捕头之一,这次围杀冀龙山的任务,他自然也从头看到了尾。
四位银章捕头,以于玄、步灵虚受伤最浅,横练外功最强的唐百列与赵青川,几乎被打废了身子。
尤其是唐百列,吞服了大把伤药,咳血也几乎止不住,若非是十二次换血提供的强大生命力,此时只怕已然死了。
“还死不了。”
唐百列翻身咳出一口黑血,扫过一众士气低沉,明显有着怨气与担忧的捕头们,轻叹了口气:
“此战与他人无关,是我等力不如人。可那冀龙山即便神通有成,可终归底蕴浅薄,待到总捕大人归来。
必可破其神通,擒杀于他!”
“总捕大人……”
一众人沉默一瞬,精神稍好一些,可仍有担忧忐忑。
总捕大人的武功神秘莫测,可终归没有几人见过,之前那一战,他们可是亲眼目睹了。
此时心中,戒惧已极。
这已然不是他们能够应付的存在了。
“罢了。”
唐百列不再多说,闭上眼。
很快,一众人已回转六扇门,在唐百列的指点下,将他抬到了一处假山如林的校园中,各自散去。
“你可是在怪我?”
短暂的沉默之后,有声音回荡在院落中。
“咳咳……”
唐百列咳血,挣扎着坐起,勉力调息后,方才回答:
“属下不敢。”
“不敢?看来,你的确在怨我。”
平静的声音回荡在小院中:
“你亲眼见识了神通,但对于道果,大抵还是没有概念。只知道为祸深远,却不知,祸患何其之大。”
唐百列没有回答,默默调息着。
暴气之后,虽侥幸未死,可终归受伤太重,莫说这么一会,即便三五年,也未必就能好转什么。
“你可知,五十年前的流积山之战?”
一面色木讷的青年自假山后走出。
这青年,身高平常,五官平常,无论从任何角度去看,都平平无奇,属于丢在人堆里怎么也找不到的那种。
唯一不同于常人的,是他的面目,木讷的好似根本不会有任何表情。
此人,却是青州总捕,方其道。
他轻拍在唐百列的肩头,内息吞吐,为其疗伤。
“呼!”
雄浑内息渡入体内,唐百列只觉刺痛减缓,面色也有了一丝血色:
“难道?”
“八千里流积山,初战,便是大明、大离、天狼三国,超过三百万的精锐军队,后续,更有不计其数的增援……
那一战后,大明几乎被哀声笼罩,三国大伤的元气,直至如今才算缓了过来,而这一切的源头……”
方其道喟叹一声:
“就源自天狼王庭之主,玄太极,他得到的那一枚道果‘七杀’……”
“竟然……”
哪怕有着猜测,之前也有着类似的传言,可真个得到确信,唐百列还是心头一震,有些惊骇。
谁能想到,那一场死伤百千万人的旷世大战,居然会是一场仪式?
这才知道,为何徐文纪会如此的郑重其事。
明知不可挽回,还是苦口婆心的想要劝解冀龙山……
“不对!”
一惊之后,唐百列反应过来:“若是如此,岂非更该早些镇杀那冀龙山吗?”
“道果包罗万象,仪式更是变幻莫测。哪个知道,冀龙山以身犯险,就不是仪式的一部分呢?”
方其道缓缓收起手掌,神色平静:
“杀身成道,历史上并非没有过。”
“可……”
唐百列想说什么,但又觉得无话可说。
无论如何,他对于道果的认知,只流于表面,根本没有辩驳的依据。
“再者说了。一位曾官至太子太师,兵部尚书的两朝元老,莫非就真的毫无手段?他不出手,难道是真的无能为力?”
方其道眸光闪烁:
“儒生,最是奸猾,老儒生之话,从来不能信!”
……
……
残阳如血,城头烽火点燃,狼烟滚滚,一众兵士在城墙涌动,整理兵甲,严陈以待。
徐文纪缓步而来时,一众州衙的衙役正在忙活,搬运箭矢、熬制金汁,气味颇为刺鼻。
“偌大青州,居然无人可用。”
望着城外流民汇聚地的骚动,丘斩鱼不由的叹息。
青州也罢,龙渊道也好,朝廷的势力毫无疑问是独占鳌头,没有任何势力可以抗衡,然而,朝廷势力本身就极为复杂。
以青州为例。
青州兵、州衙、六扇门、锦衣卫,各不统属,内里也还有诸多派系。
州主聂文洞调动不了州衙之外的任何势力,青州大将军魏正先,也管不到六扇门、锦衣卫,反之亦然。
徐文纪手持空白文书,可也没有总理青州军政的权利。
青州兵、六扇门、锦衣卫,原则上,是大可不理会他的命令的,这本是限制封疆大吏的手段。
在此时,也成为掣肘。
能在战时统领军政的,只有龙渊王,其下任何人,都是不行的。
徐文纪能调动锦衣卫,还是因为指挥使是他的晚辈,能调动六扇门,还是因为他们与冀龙山势如水火。
但锦衣卫多被他拍去了德阳府,六扇门总捕隐身不见,州主聂文洞远去长留,此时,着实有些无以为继了。
“乌合之众,终归是乌合之众。长留可虑者,不过冀龙山一人而已。”
徐文纪很平静的看着。
远处,流民聚集地,已有些乱象了。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流民聚集地本就在神臂弩的射程之内,上千架神臂弩已然蓄势待发,没有任何人敢在此时冒头。
“若是当初将这些流民接入城中,此时神臂弩痛快齐发,这些山贼来多少,都要死多少。”
丘斩鱼看着弓弦拉动的神臂弩,不无可惜。
神臂弩,是国之利器。
任何家族,只要敢藏那么一架,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过。
青州若非地处边关,这神臂弩又不便运输,当年流积山一战后,朝廷也不会允许留下如此之多。
一千两百架神臂弩前,哪怕是武圣,都要避开锋芒,否则,都要被射成筛子。
“没有用的。神臂弩所在,裹挟流民百姓攻城,几乎是必然,冀龙山到底是读过书的,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徐文纪微微摇头。
神臂弩,直至如今仍是战场之上的大杀器。
这一点,哪怕是在天工院鼓捣了大半辈子黑火药的工匠们,都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
没人想正面尝试一下万箭齐发的滋味。
“确实。”
丘斩鱼点点头。
两人谁也没有将城外潜伏的长留山贼寇当成心腹大患,青州城高箭利,哪有人敢正面攻城?
唯一破城之法,只能是里应外合。
换而言之,拿下冀龙山,这群贼寇不说树倒猢狲散,也没哪个敢顶着一千两百架神臂弩来攻城的。
可……
“老大人,即便这些匪类不足为惧,可冀龙山,又该如何应付?”
丘斩鱼轻捏五指:
“我已遣人传书指挥使大人,可只怕鞭长莫及……”
之前硬接的那一式赤龙真罡,震破了他的右手虎口。
“神通固然神异,可也未必不可破。老夫此时忧虑的,反而是他真正的目的。他的目的既非青州城,可却还是以身犯险而来……”
徐文纪轻捏眉心:
“一旦仪式成就,那才是真正的不可制了……”
他心中有着凝重。
神通生于道果,却非道果本身,跨过仪式,那就是两个天地。
曾亲眼见证过这样存在的他,非常清楚,那一道门槛之别,几乎是人仙之隔……
“那就只能等他再打上门吗?”
丘斩鱼有些不甘。
他很清楚,今日能将冀龙山围堵在福兴街,是徐文纪料敌于先,并不是前者进城只是为了喝茶。
之所以他们匆匆赶赴城头,就是为了防备冀龙山破坏城头内外的神臂弩。
“那也未必。”
徐文纪望向城内,眸光炯炯:
“此刻,应当有人比我们,更着急才是……”
“谁?”
丘斩鱼一怔,旋即反应过来:
“您说的,是四大家?”
“这四家,深耕青州多年,岂会甘心被人劫掠?借他们之力围剿长留,他们或许会阳奉阴违,但青州若有失,最为急切的,也必然是他们。”
徐文纪话音未落,丘斩鱼的眼神就是一亮。
远处的长街尽头,已有着人潮涌动,被一众人拥簇在内,面黑如锅底的,可不正是四大家的家主?
第188章 云泥道人、元符经
空荡荡的街道上,涌来浩浩荡荡一群人。
“这四个老家伙。”
丘斩鱼冷笑一声。
他瞧的分明,拥簇四人而来的人中不乏高手,甚至还有着销声匿迹多年的老一辈高手。
剿匪之时不出,却暗暗召回,这些人是防备谁的,不问可知。
“老大人!”
远远地,已有喊声传来。
这四个养尊处优的大家家主,拨开身前的一众人,上得城楼,见得徐文纪,就好一阵恭维、诉苦。
一身青衣的萧家家主萧宪稍显狼狈,脸色也很是不好。
“那贼寇目无王法,光天化日之下强闯民宅,堂而皇之的霸占了我萧家祖宅,打死打伤我族人不下七十……”
说着,萧宪以及一众萧家高手都是咬牙切齿,脸色铁青起来。
看着狼狈的一众人,丘斩鱼自没什么同理心,反而觉得心情没有那么糟糕了。
冀龙山会去萧家,他也并不意外。
与冀龙山有大仇的,除却聂文洞之外,就是萧家了,聂晴儿之死,本就与他们有着关系。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老大人,您一定要严惩那恶贼,为我等无辜族人报此血仇。”
萧宪紧握徐文纪的手掌,字字泣血。
其余三大家的高手们,脸色也都不好看,纷纷出声附和。
四大家雄踞青州多年,从来只有他们欺负人,哪里有他们被人欺负的时候?
“那贼子,竟如此大胆?”
徐文纪不着痕迹的抽出手掌,在衣角擦了擦。
“老大人,我等实在是因为响应您剿匪的号召,族中高手尽出才会沦落至此,您可不能坐视不理。”
说话者,一袭白衣,卖相极佳好似贵公子,却正是林家家主林星沉。
楚玄与叶圣对视一眼,没有开口,但也在等待徐文纪的回答。
“违逆王法者,无论是谁,本官也自会将其绳之以法。”
徐文纪微微点头,视线却是落在萧宪以及一众萧家高手身上:
“诸位和那冀龙山交过手,想来,也该知道此人的武功路数吧。”
“这……”
听着这话,萧宪的脸色就有些尴尬了,还是其身后一脸色惨白的老者勉强开口。
“回大人的话,那冀龙山武功已然大成,尤其是一身横练,几乎到了刀枪不入的地步。我等奋力抵抗,可也没能逼出此人的武功路数……”
老者苦笑。
拿什么去看武功路数?
冀龙山刚打入萧家,一众高手就去护卫主家撤走,其余人,不管用什么手段,却哪里抵挡的住一招一式?
见到他武功路数的,此刻早去找阎王爷报道去了。
“此人的横练简直是匪夷所思,我族弟持玄铁剑刺中其喉管,竟反被崩断,甚至都不曾见他运起护体真罡……”
萧宪勉强说了。
正是看到了这一幕,他才熄了出手的心思。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虽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但也根本不想和这些亡命之徒泥腿子分个高下生死。
他这么想,其余几人自然也不会例外。
“老大人不要卖关子了,数个时辰前,福兴街上,您应该见过冀龙山出手才是。”
楚玄叹了口气,抱拳施礼:
“之前隐瞒,实是我等也需保护族人,非是故意懈怠不出力……”
楚玄心中也在叹息。
剿匪,出工不出力。
这是四大家一致的决定,族中高手,距离近一些的,就传书让其远离,距离远的,更是没有通知。
本就是打定主意,削弱徐文纪与聂文洞可动用的力量,再之后,青州还是他们说了算。
谁能想到,那冀龙山竟胆大包天到如此程度,直接杀进了青州城?
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直接打乱了他的全盘谋划。
“嗯……”
徐文纪沉吟不语。
丘斩鱼自然知道此时该他说话了,轻咳一声,道:
“诸位大抵不知,那冀龙山武功入化不说,更是已神通有成,数合之内,已击溃了赵青川、唐百列、步灵虚、于玄四位名捕的联手……”
“神通?!”
“数回合就击溃了四位银章捕头?!”
“这,这……”
听到这话,在场之人顿时哗然。
楚玄几人对视一眼,心头也不由的一沉,神通是什么,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神通……”
萧宪喉头涌动,亲眼见过冀龙山那不似人的横练,他倒也怀疑过此人只怕是得了神通。
可此时得到印证,还是有些动容。
凡人的武功,仙佛的神通!
追本溯源,最初的强横武功,都是佛道两家的高手从神通之中演化出来的。
一旦掌握神通,寻常武功对于其几乎失去了意义,只有上乘武功才有一战之力,可也未必就有胜算。
不过……
“此人的神通非同小可,即便是玄铁百锻刀兵,也未必可斩破其皮膜,而除却这门神通之外,他本身还修持有赤龙真罡这样的上乘罡气……”
徐文纪故作叹息:
“本官自然想将此人擒拿归案,可四位名捕都被一气击溃,想要将他拿下,谈何容易?”
与世家门阀打了半辈子交道的他,自然很清楚。
对于这些人来说,什么社稷民生都不足以打动他们,能让他们真正出力的,只能是威胁到他们的利益与根基。
尤其是后者。
利益可以分割,根基,却决不允许任何人触碰。
果不其然,楚玄几人目光触碰了一下,就率先开口,言辞诚恳:
“老大人有话直说便是,只要您能擒下那贼寇,您但凡有所求,只要力所能及,我等必效犬马之劳。”
“不错!老大人但有所求,我等无不应允。”
“楚兄所言,正是我等所想。”
……
四大家的一众高层点头如捣蒜,自然是一片附和之声。
丘斩鱼瞧着,心中不免有些不屑。
四大家能在青州扎根这么多年,族中自然代代都有人杰出,可却并不意味他们人人都是人中龙凤。
而且,人不是一成不变的。
久经豪奢富贵,终归会被消磨掉心中的血勇。
以四大家的底蕴,真要拼死一战,冀龙山即便神通在身,也未必不能敌。
可哪怕到了此时,这些人,还是想着让别人出头拼命……
“换血十三,筑基五关。血气如炉,赤龙真罡……若只是如此,想要将其拿下,也不难。”
见众人表态,徐文纪这才点头,道:
“要擒下冀龙山,必须要先破其神通!”
“破其神通?晚辈也知神通可破,可那到底是书中之言,可信与否尚且不知,而且,神通如何破法?”
萧宪最为积极,闻声顿时回应。
道果神通之类,对于寻常人而言是绝密,对他们而言,自然不是。
可也仅停留在书本中的记载而已。
倒是楚玄,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随即掩去,疑惑问道:“天工院里莫非有着破解神通的法门?”
“万物相生相克,哪有什么不破不败?武功如此,神通也不会例外。不过,要破神通,自然不容易。”
徐文纪也没有卖关子,看向了楚玄:
“楚家主,果真什么都舍得?”
“这……”
感受着徐文纪的眼神,楚玄心头‘咯噔’一声,嗅到了不好的味道,但到了此时,也没法拒绝。
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一句:“若能擒杀那冀龙山,楚某人自然不会有什么不舍得。”
“如此就好。”
徐文纪闻言,有了微笑:
“听说数年前,皇太妃曾赐予楚家一本‘元符经’……”
元符经三字一出口。
包括楚玄在内的所有楚家高层,全都变了脸色。
“不可!万万不可!”
不等徐文纪说完,已然有楚家耆老出言拒绝:“唯此物,不可予人!”
“楚家主以为如何?”
徐文纪也没看他,只是淡淡的望着楚玄。
“元符经?”
萧宪等人也看向楚玄。
“太妃娘娘是曾赐下一本元符经,可此物,仅是一卷经文而已……”
楚玄苦笑连连。
心中却是隐隐有些后悔,他也没料到,此间事居然还牵扯到元符经……
“太妃娘娘师承‘符水观’,她赐下的经文,自然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经文。”
徐文纪淡淡说着:
“其中,想来也该有着几张符箓吧?”
皇室、后宫,这本就是天下最为险恶之地。
淑太妃能够在宫中立足,自然不止是因为她生下了皇子,更因为她拜入了符水观观主‘云泥道人’的门下。
云泥道人,正是天下十二位武圣之一,且是明确有着道果在身的高人之一。
淑太妃虽无道果,却秉承了云泥道人的神种‘神符书’。
“我……”
楚玄欲言又止。
元符经是什么,他当然不会不知道。
他有心拒绝,但感受着萧宪的目光,还是有些犹豫。
徐文纪只淡淡的看着他,好似也不在意他是否会拒绝。
“元符经中,的确有一张符箓,只是,仅凭一张符箓,就能破那冀龙山的神通吗?”
见楚玄犹豫,楚家耆老又开声了。
“或许能,或许不能。”
听着这话,徐文纪心中顿时一定,却也自动忽略了‘一张’的话。
淑太妃要么不送,已然送了,就绝无可能是一张。
至少,她拿手的那几张,应当都有才是……
“楚某答应了,可,符箓谁来催动?那冀龙山既有神通在身,符箓一经激发,必会被其察觉,一击不中,可就……”
楚玄狠狠的瞪了一眼那耆老,收敛心思,木着脸说着。
可一想到,如此宝贵的符箓,要浪费一张,他心中就有些滴血。
“多谢楚兄。”
萧宪听得这话,才松了口气。
“只需将‘破甲符’交给老夫即可。”
徐文纪提出所求。
“好……”
楚玄心中滴血,但听着萧宪的话,勉强好受了些,就要答应下来。
“徐大人,我等付出一张符宝可以,可到底何人来用,还得告诉我等一声吧?”
那楚家耆老又道。
“大胆!”
丘斩鱼冷喝一声,却被徐文纪按住了手臂。
“诸位的要求,倒也合理。”
徐文纪却是答应了下来,自袖口里抽出一张信筏,递给楚玄:
“这是翎鹰刚送到不久的战报,来自,木林府……”
第189章 夜幕降临
……
……
青州城外,流民聚集地,一片人心惶惶。
紧闭的城门、升腾的狼烟、低沉的战鼓、远去的骑兵……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让这些尚无立足之地的流民胆怯心慌。
若非还有一众衙役在维持秩序,只怕早已混乱不堪。
好在过去数月时间,已有粮食发放,以工代赈,绝大多数流民手中都或多或少有些积蓄。
虽满怀担忧,却还是暂时按耐了下来,只是手中的活计,还是停了下来。
大半年过去,流民居住之地,已有了轮廓,各类商铺、摊位也都有着,此时,自然人满为患。
一处简单到冷清的茶楼中,于长镜靠窗而坐,凝望着依稀可见的青州城,甚至那撑开的军阵大杀器,神臂弩。
“神臂弩啊……”
于长镜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揉捏眉心,只觉这几日里叹气,比前半生加起来还要多的多。
“于少侠,你以为我等此行,有几分把握?”
声音沙哑,说话的,却正是铁剑门罗烈,他的心情颇坏,一杯杯的灌着茶,将之当成酒水来了。
“那要看咱们这位大龙头了。他若能自内破城,则此番将有十分把握攻下青州,反之,则只有一分把握……”
于长镜漫不经心的回应。
“还有一分把握?”
罗烈却是摇头:
“若不能毁了神臂弩,咱们绝无半分把握,即便你我等人联手先登,也只能被射穿筛子……”
“这些神臂弩,多年没开,万一全都坏了个干净,咱们还是有一分把握的。”
于长镜冷嘲一声。
他捏着鼻子来青州城下,却没有见到冀龙山口中的所谓来自‘狼’‘离’的援手,心中怎能不气?
若非冀龙山与朝廷仇深似海,他几乎以为这位大龙头,是要将青州境内所有贼寇都诓骗来送死……
“呵呵,哈哈哈。”
罗烈笑了,笑声尽是苦涩:“可怜,那些蠢材还以为此次万无一失,全不知道神臂弩可比青州兵还要危险百倍……”
“神臂弩的确危险。”
两人的面色一变,纷纷回头,就见得一头白发的长留大寇贾擎缓步而来。
“贾头领听见了?那也无妨。”
一惊后,于长镜的神色恢复如常,声音却变得很冷:
“援兵也无、攻城计划也无、散沙一盘也想攻城?你们想送死,也别拉上我们白龙轩!”
“于少侠何必动怒?”
贾擎淡淡一笑:
“之前不便说,是大龙头不允许,现在,却是可以说了。”
“嗯?!”
罗烈两人皆是一惊。
就见得贾擎一抬手,一张纸条就自飞落至两人桌前。
这是?
纸条很小,字也不多。
“福兴街,六扇门伏杀,大龙头数合打废赵青川、唐百列、步灵虚、于玄,从容退去,现在萧家府邸小歇……”
“数合打废了赵青川等人?!”
罗烈骇然失色,于长镜也不由的动容。
六扇门四大银章捕头,在青州赫赫有名,四人联手,甚至杀过换血十三次,筑基第五关的凶悍高手。
哪怕是他们白龙轩主这样的存在,都不敢小觑。
数合就被打废?
“大龙头莫非修成了传说中的那些绝世武功?”
于长镜惊疑不定。
“呵~”
见两人神色大变,贾擎淡淡一笑,压低声音:
“凌晨之后,尔等裹挟流民上前,神臂弩发也罢,不发也好,老夫自会身先士卒,趁乱,锤开城门!”
这话,却不止是和于长镜两人说,也和跟随他从外面进来的一众长留头目所说。
“是!”
众人纷纷响应,罗烈等少数几人还有些迟疑,却也不敢出声驳斥了。
“现在,先将此镇控制住,将其中朝廷的‘钉子’,统统拔出来!”
“是!”
……
……
简单搭建的市集上,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满怀担忧的捧着馒头:“若城门再不开,至多三五天,只怕就要乱了……”
他叫刘皿,德阳府人。
家境原本也挺好,只是受灾之后遭人哄抢,以至于家破人散,沦为流民。
是以,他很清楚,虽然半年里一众流民看起来有了盼头,十分的平静和谐,可一旦粮食不足,这脆弱的平衡瞬间就被戳破。
无他,都被饿怕了。
咬着馒头,心中思量担忧着,刘皿转身离去。
他的动作十分灵活,虽然此时集市上人满为患,但却没影响到他,左转右挤,很快,就进了‘流民镇’。
说是镇子,但大多还是窝棚,半年时间,自然不可能让数万人人人都有居所,此时修建完成的,大多还是商铺之类。
匆匆扫了几眼,他压低帽檐,匆匆而去,很快,就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广场。
这里,同样人满为患,却不是在买粮食,而是有人在施粥。
以工代赈后,流民镇还是有施粥米的地方,只是规模没有之前来的大了而已,而且,只保证饿不死而已。
刘皿挤了进去,帮忙施粥。
不同于集市的乱糟糟,此处的秩序很好,所有人都在安分的排队,不争不抢,不吵不闹。
“师父。”
望着身侧之人,刘皿有着尊敬与孺慕。
“集市如何?”
浆洗的发白的僧袍下,是略有些干瘦的戒色和尚。
半年里,他都在这座流民镇忙活。
调解纷争、熬煮粥米、传讲佛经、也帮忙劳作,搭建房屋,这些日子下来,也黑瘦了些。
“回师父话。集市很有些乱了,衙门那些三脚猫衙役,怕也没办法维持太久……”
刘皿恭敬回话。
“也不知青州城出了什么变故……”
戒色轻轻一叹。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
“小僧尚未出师,哪有资格收徒?再者说,你我无缘,至少,没有师徒之缘。”
“嘿嘿。”
刘皿挠着头憨笑,后又想起了什么一样,压低声音:
“对了,师父。我无意间发现,镇子里多了非常多手持刀剑,很明显有武功在身的江湖人士,一个个龙精虎猛,精悍的不得了!”
“很多江湖人士?”
戒色眉头顿时一皱,联想着青州城门关闭,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在他心中涌现。
‘难道有人要攻打青州城?!’
“是的师父,非常多。虽然他们隐藏的很好,可架不住他们太多了……”
刘皿心思转得很快,也想到了什么,不免有些担忧:
“师父,咱们跑路吧!无论发生什么,就往山里一扎,这时节,山中的草木很多,吃树皮也能吃蛮久,饿不死。”
“今夜若真有乱子,你照顾好自己。”
戒色微微摇头,心中也有些酸涩。
大半年都过去了,刘皿还是时刻注意着一切能吃的东西,草根、树皮……
“那我可真不管你哦!”
刘皿说着。
戒色点点头,心中则想着事。
若真有人想对青州不利,晚上相比就要有动作?
两人的动作麻利,交谈也不耽误干活,不过将这满满当当的十三大锅粥尽数散去,太阳也早就落了山。
正在这时,外面就传来阵阵嘈杂声。
“嗯?”
戒色抬头,就见得黯淡的天色里,正要散去的一众老弱,又在缓缓退了回来。
被逼着退了回来。
一干精壮的汉子,也不起刀兵,就这么缓步而来,就让一众流民好似惊弓之鸟般向着粥棚退了过来。
没有任何声音。
这些流民一路上经的事太多了,能不死的,多也是有眼力的,看出这伙人的凶悍来。
“师父!”
刘皿低呼一声,如临大敌,好似炸了毛的兔子,就想着跑路。
“诸位乡亲,父老!”
低沉沙哑的声音自人群外传来,一身形高大魁梧的光头大汉,斜背着一刀大刀缓步而来。
他笑着抬手,似要表露和善,却显得狰狞:
“某家俞三刀,来自长留山!此来,也不为你们口中那二两窝头,所以,你们只要配合,就不会有任何损失!
听到了吗?”
偌大的广场,鸦雀无声。
俞三刀点点头,虎目扫过,正要说话,就见得一僧衣发白的小和尚,从粥棚下走了出来。
“他们都是苦命人,施主何苦为难他们?”
戒色双手合十,轻诵佛号。
一群身无半点财的流民,有什么能让长留山的悍匪看得上呢?
不问可知,只有那条命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管爷爷的事?”
俞三刀眉头一挑。
宽厚如门板也似的大刀,已带着风声呼啸,重重的拍了下来,不说其锋芒,单单重量,就足以砸死人了。
“师父!”
刘皿惊呼一声,一众老弱也全都吓了一跳。
“小僧戒色……”
沉闷的响动声中,烟尘扩散,重刀破碎,俞三刀咳血跪地,双膝都被一下跪的粉碎。
“不戒杀。”
随手将重刀抛下,戒色的神色已然凝重起来,在这渐落的夜幕中,他嗅到了极为浓烈的杀机。
如潮水般滚滚而来。
“师父!”
刘皿惊呆了。
“带乡亲们离开!”
戒色看了他一眼。
刘皿一咬牙,连忙呼喊起来,在场的老弱都认得他,纷纷跟着他逃窜起来,他们虽然多体力不高。
可逃命经验却是很丰富。
这时,其余长留悍匪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怒吼咆哮着冲杀了过来。
轰!
突然,好似有雷音炸响。
“师父!”
刘皿猛然回头,就见得一道凶悍的身影自高处落下,带着实质的血气下扑,只一击,灰尘就淹没了自家师父。
这一次碰撞凶猛至极,狂飙的气浪扩散之下,围杀而上的其余人都被吹的连连后退,避让着拍打而来的土石。
砰!
烟尘飞溅间,一道人影翻身而出。
“好硬的横练!”
那凶悍身影翻身落在房檐上,甩着手臂怪叫,打量着在这镇子里遇到的最硬的岔子,有些忌惮:
“你是哪家的和尚,怎么敢伤我家兄弟?”
“阿弥陀佛。”
灰尘中,戒色拔出深陷的双腿,破烂的僧衣下,是精钢也似的身躯,他双手合十,环顾四周。
两人的交手引来了更多的匪徒,一眼扫过,如房檐上那人一般气息的,足有十数人之多。
而一众人的拥簇下,是几个气息,血气,都还远在此时的自己之上。
随着众人到来,还有一众持刀跨剑,很显然出身公门的高手,被逼的退向广场。
噗通!
贾擎随手一丢,将手里提着的汉子甩了出去,饶有兴趣的看向戒色:
“怎么?你们锦衣卫里,还有和尚?”
“贾擎?”
一众锦衣卫皆有惊怒,却是认出了这位长留大寇。
“唉~”
扫视着一众被逼出来的锦衣卫,贾擎略显失望:
“小猫小狗三两只,这就是锦衣卫?”
“咳!”
那被甩落在地的汉子被人搀扶着踉跄站起,咳血怒视:
“你们竟然真敢进犯青州城?!”
“是又如何?就凭你们这几只小猫小狗?不对,还有一头小秃驴!想来,是阻挡不了我们吧?”
贾擎说着,一众长留悍匪就皆是大笑起来。
“动手!”
笑声回荡间,贾擎一步跨出,罡风掀起,发出虎啸山林般的呼啸声。
“拼了!”
一众锦衣卫低吼着冲杀。
突然,贾擎的动作一滞,猛然间回转身形,其余人也都一惊,纷纷抬头。
就见得夜幕微光下,似有庞大阴影垂流而下。
似是察觉到众人的目光,一声穿空破云的长鸣之声,由远而近,回荡开来。
唳!
第190章 终出场!
唳~
鹤唳长空,回荡不休。
流民镇中的广场上,一众人皆是一惊,仰面看去,就见得巨鸟横空而来,阴影垂流而下,相距极远,都觉耳膜刺痛。
“指挥使大人?”
一众锦衣卫闻声而喜,长留山的一干悍匪却是一惊。
“那个疯婆子?!”
哪怕是贾擎这样横行州府的大寇,心头也不由的一颤,但旋即,就发现了不对。
那横空而至的巨鸟,分明不是传说中的大云鹰,而是一只赤眸白鹤。
“哈哈哈!”
有悍匪瞧出不对,不由的狞笑出声:
“鹰犬们,看清楚了,那不是你家那疯婆子的大云鹰,而是怜生教圣女的赤眸白鹤!”
青州,乃至于龙渊道,能承人而飞的灵鸟非常之少,为大多数人所知的,也只有寥寥的几种罢了。
其中最为出名的,自然是大云鹰与赤眸白鹤。
前者,出自龙渊王府,后者,则出自怜生教,这个隐隐有着天下第一教之称的教派。
“赤、赤眸白鹤?!”
好似一盆冷水浇下,一众锦衣卫全都变了脸色。
就见得鹤唳再动,带着急促的气流呼啸而落,双翅拍打,岂非正是一只偌大的白鹤?!
甚至于,可以看到鹤背之上,随风而动的一袭白裙。
“怜生教也来了……”
混在人群中,出工不出力的于长镜等宗门众人见得此幕,心中皆是一震,又有些安慰。
比起长留山,自然是怜生教的名头更大无数。
若是怜生教也加入进来,此番岂非更稳一些了?
“嗯?!这是……”
城头之上,正自来回巡视,调度兵甲,严阵以待的丘斩鱼听得此音,心中也是一震。
怜生教?!
他居高而望,看的更为清晰,那展翅而来的巨鸟,并非是指挥使的大云鹰,而是怜生教圣女余灵仙的赤眸白鹤!
咔咔咔咔~
见得巨鸟横空,城头之上严阵以待的兵士全都提刀挎剑,绞动弓弦,神臂弩蓄势待发。
“慢!”
丘斩鱼突然发声,止住了众兵士的动作,眼神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好!”
见得赤眸白鹤,贾擎抚掌而笑,心中一定,放声大喝:
“来者可是余圣女?!”
话音回荡间,一众悍匪士气大振,可不及话音落地,就又齐齐色变。
“救我!”
凄厉到连鹤鸣之声都压制不住的求救声响彻云霄。
什么?!
贾擎眸光一凝,就听得夜幕之中,响起道道奔雷之声,好似霹雳夜响,雷出山中。
隆隆之音响彻之间,赤眸白鹤的长鸣之声都变得凄厉与惶急。
这时,一众人才看到,在赤眸白鹤之后,数里也不知十数里之外的夜幕中,竟有着道道流光尾随而来,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
“那是?!”
戒色和尚遥遥望去,心中不由的一跳。
遮月的黑云散去,一众高手这才看的清晰,那一道道流光跳动追逐,却好似有生命的鸟儿一般,在不住的盘旋飞舞。
夜幕之中,赫然有着一道人影!
那人影挎刀背剑,掌开大弓,踏夜而至,一步一箭,动如雷霆,发如霹雳,速度快极。
乍一看,宛如谪仙一般,凌空飞渡而来!
“凌空飞渡?!怎么可能?!”
见得这一幕,广场上一片哗然。
不止是戒色等人、贾擎、于长镜,便是城头之上的丘斩鱼以及一干四大家的高手们,都为之勃然色变。
这世上轻功万千,不乏有一苇渡江、凌空百丈的上乘法门,可哪怕再好的轻功法门,也是绝不能凌空虚度的。
罡风,本身是内气与外在天地气流的交互,这个过程,本就是剧烈运动的,用之于交战还可,短暂腾空也不是不能。
但想要做到如来人一般的跨空而行,却是绝无可能的!
这需要消耗的内气与心力,是哪怕血气如炉的强者,都要望尘莫及的。
“这不是凌空飞渡!”
于长镜心头大震,跨前几步,遥望凝神,这才瞧出异样来。
这,的确不是凌空虚度。
可在他的眼中,同样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来人横掠长空而至,每一步,都不曾踏空,而是踩踏在那一支支箭矢之上!
他每踏一步,必发一箭,而那箭矢,更好似有生命一般,掀起气流罡风的同时,居然还会转向。
等他踏踩其上,又会跃入其掌中,任其再度发出。
如此一来,看上去,真真好似是踏空而行!
“这小子……”
更远处,翱翔于夜幕之中的大云鹰上,一袭红衣,脸上却无什么血色的裕凤仙见得这一幕,心中也有着惊讶。
她当然知道想要做到这样的地步,是何其之难。
不过……
“冀龙山!”
扫过一眼,她的双眼顿时变得凌厉,催动大云鹰,自极高处翱翔而下,无声无息的向着青州城中飞去。
呼!
呼!
凄厉的气流如风刀一般擦脸而过,侧耳的声音成了唯一能够听到的声音。
狂风中,乱发后仰,衣衫猎猎。
杨狱一步一踏,张弓搭箭,强大的精力随之发泄而出的同时,五感也攀升到了极致。
哪怕在心中复盘了多次,一经开始,他还是感受到了其中的难度。
以他如今的速度,在短时间内追上劲力发泄之后的箭,未必不可能,可要像现在这样,一步一踏,却是绝无可能。
之所以可以办到,除却逐风而动的‘周游六虚’之外,还是因为这一批箭矢是他亲手打造。
而且以‘兵甲灵通术’上特殊的吐纳法混杂他的鲜血,所成的一批‘飞箭’!
诸多方面合一,方才缔造出了这看似不可思议的一面。
这也行?!
于长镜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身怀上乘轻功的高手,或可追上箭矢,可怎么可能踏箭而行,而且,还是自己发出的箭?!
“踏箭而行?这是哪路高手?”
贾擎吃惊非小。
他并非不认识神箭手。
事实上‘逐命箭’任一夏与他是多年好友,他非常清楚一位高明的箭手,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箭矢的速度与角度。
甚至有特殊的箭法可以引导箭矢变向。
然而,眼前这一幕还是太过惊人了。
箭术高明到什么程度,才能将发出的箭矢掌控到如此精微的地步,而即便能,想要在半空之中敏锐把握这一切。
又需要何等高的心力?
感知又要敏锐到何等地步?
惊鸿一瞥之下,长留山一众悍匪乃至于混在其中的诸多宗门高手就全都心生忌惮,手下的动作顿时一滞。
唯有那凄厉的求救声仍在半空回荡。
唳!
鹤鸣之声带着仓惶与震怖,躲避着一支支箭矢的追逐,翎羽飞溅,更带着大片的血水。
这头灵禽惊惧已极。
“冀龙头何在?速速救我!”
狂飙的气流仍在呼啸,听得身后箭矢的接连破空,白裙女子同样惊惧骇然,见得流民镇的同时。
竟一跃而起,全不在乎身下就是百丈之高的半空,向着流民镇极速坠落而来。
崩!
与此同时,惊雷也似的箭矢炸响声也自追逐而来。
“孽畜,哪里跑!”
‘吾命休矣!’
那白裙女子脑海一片空白,甚至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了。
这一路的追杀,让她再没有了任何反抗的念头。
唳!
然而,出乎她的预料,也出乎其余所有人的预料,这一箭,并没有射向那白裙女子。
而是带着气流尖锐的嘶鸣咆哮洞穿了赤眸白鹤那精钢也似的翎羽,在它那巨大的左翼上开出一个前后通透的大洞。
唳!
伴随着一声不甘的惨叫,那赤眸白鹤终于承受不住,徒劳的扑闪着翅膀,重重落下,在那白裙女子惊骇的眼神中。
连其一并,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
轰!
地动山摇。
整条街道都似乎下沉了几寸,周围屋倒房榻,大片的烟尘带着泥土沙石四散而飞。
唳!
唳!
赤眸白鹤发出暴戾惊恐的长鸣,双翅狂舞,拍碎了一间又一间的房屋。
那白裙女子狼狈的爬起,一时不差,被整个拍飞了出去,一口污血喷出,却不敢有丝毫的停留。
飞速逃跑。
然而,再度出乎她的预料,来人根本没有理会她的想法,一箭发出,人已自天而降,向着流民镇极速坠落而来。
那一道道箭矢带着流光,乳燕归巢般落在他身后的箭篓里,让一众人看的越发惊骇。
砰!
屋倒房踏,长街又是一震。
广场之中的所有人,心也随之一抖,全都望向不远处的长街,就见得来人携风雷震爆之势,重重一踏。
将那狂暴的赤眸白鹤踩在了脚下。
唳!
受此重击,赤眸白鹤悲鸣连连,却似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惊惧不已的扑倒在灰尘泥沙之中。
“他,他……”
广场之上一片死寂。
看着这一幕,哪怕是贾擎、于长镜、罗烈这样的高手,也都觉得心中发寒,忍不住刀剑攥紧。
如临大敌。
还是贾擎,压住心头惊悸,发声询问:
“来者何人!”
“好个畜生,真个能跑!”
肆虐的气流吹散了弥漫的灰尘,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一乱发垂肩,衣衫褴褛,却绝无一丝狼狈的青年缓步走出。
似火炬般熊熊燃烧的双眸,一一扫过广场内外的所有人,最后,落在贾擎身上:
“青州,杨狱!”
第191章 摧枯拉朽!
杨狱?
一众人的神色各异。
木林府一战不过数日,或有人知道了消息,但很显然,在场的众人并没有收到这个消息。
只是,无论知晓与否,单单看此人出场的声势,就没有任何人敢于小看。
“是他……”
于长镜认出了来人,心中更加不可思议。
数月之前,他路过木林府,曾见一位青年高手跨江而来,剑箭双绝,将成名多年甚至更有突破的刘家家主枭首于前。
那时,他看的分明,这青年强则强矣,可内气稀薄,真个厮杀起来,却也未必强过自己几多。
可如今再看,比起那时,强了何止数倍?
“六扇门杨狱?”
贾擎握紧腰间长剑,眯起双眼,心思打转间,好似想起这么一人来。
他的印象里,那杨狱不过是青州六扇门的一个小角色而已。
可此人……
“杨狱?他就是杨狱?!”
铁剑门的罗烈瞳孔一缩,心中泛起杀意与惊惧。
“阿弥陀佛。”
戒色双手合十,面色动容,心有喜悦与惊讶。
杨施主,比起之前更强了……
夏风幽幽,吹动衣角。
“长留的?看来,来的刚刚好。”
扫过所有人,杨狱心中已然了然。
这伙凶悍匪类,真个敢来青州城外放肆,而他们来此流民镇的目的,也就不问可知了。
再蠢的人,也绝不敢直面青州城这上千神臂弩。
呼呼!
望着自烟尘中缓步而出的青年,夜幕微光下,一众人只觉心头似有点滴凉意升起,旋即化作森森寒潮,彻骨冰寒。
那是不加掩饰的杀意。
“管你是谁!装神弄鬼,杀!”
感受着来人不加掩饰的杀意,又见得一众属下气势跌落,贾擎心中一横,足下就是一点。
轰!
便似霹雳炸响,地面轰然爆裂。
拔剑而杀。
这一剑,锋锐已极。
见过杨狱的惊人箭术,他这一出手,就是绝杀,内气鼓荡,血气上脸,剑芒吞吐,势不能让其出箭!
“杀!”
贾擎一出手,长留一众悍匪纷纷响应,过惯了刀口舔血的他们,哪里在乎来人是谁?
惊惧之后,反而更生出暴虐与愤怒。
干的就是杀头的买卖,还哪里会有什么胆怯与畏缩?
铮铮铮铮~
刀剑之声大作,一众锦衣卫也才回过神来,纷纷刀兵扬起,杀向了暴起的悍匪们。
一时之间,杀伐之气大盛。
唯有于长镜等宗门高手,虽也有着动作,却非向前,而是不着痕迹的后退,注意力,更是全被贾擎这一剑所吸引。
贾擎,出身贵胄之家,年幼就被送去铸剑山庄学武,可少年时因故家道中落,父母亲朋皆遭惨死。
一怒之下,杀了城中上官,落草为寇。
数十年里辗转三州,杀人无数,一手剑法更是极为有名,在冀龙山出道之前,曾是青州最为声名赫赫的大寇。
这一剑,就彰显出其纵横州府数十年的强横实力来。
只见烟尘鼓荡间,一线惊鸿割破空气,瞬息已是数十丈,剑出无声,好似连音爆之声都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只有那剑芒吞吐切割而过的那一线,好似真空般的通道徐徐不散。
这是一剑,又不止一剑。
其剑芒吞吐间,更演化出万千寒芒,好似群星坠落,弥天漫地,星罗棋布,却又井然有序。
不是单纯的剑芒直刺,而是一人催使出数人乃至于十数人才能用处的剑阵!
任何一点寒芒,都不是虚招,又都是虚招。
真正的杀招,就藏身其间,暗含必杀,却又含而不发,实在是无迹可寻。
观战的一众高手心头皆寒,只觉身处其对立面,面对这一剑,唯有避开要害,以伤换让。
当!
然而下一瞬,漫天的剑芒已全部消失。
一众人心头一跳,就见得一口直刀平平刺出,不多不少,却正好点在了贾擎急杀一剑的剑尖上。
“嗯?!”
贾擎瞳孔一缩,只觉好似一剑刺在山岳之上,澎湃的内息剑芒瞬间被吞没碾碎,颤动的长剑几乎弯曲下来。
“不错的剑法……”
杨狱单手平推长刀,眸光很亮。
哪怕是经由了天海界降服七星龙渊的诸多刀剑斗杀,这一剑在他的眼中,仍算得上不差了。
但也仅仅是不差而已。
七星龙渊剑分化的七层剑圈,其中任何一口剑所催使的剑法都还要更胜此剑。
非是剑法层级的高低。
而是血肉之躯比之没有任何掣肘的飞剑的差距。
人催剑,哪怕剑法如何精妙,终归受限于人身,绝无飞剑挥洒的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经有七星龙渊的试炼,他虽刀用的更多,可论起剑法,已然超过了眼前这位大寇不知几多。
“不错?!”
听得耳边似有赞许的声音,贾擎心中大怒,念动之间,弯曲的长剑已如蜷缩的巨龙猛然昂首。
旋即,随其转身,剑芒随其而动,也自极速转动起来,直好似一头獠牙露出的毒龙,吞向对面之敌。
“剑法不错……”
剑光再度斩下,杨狱仍是身形不动,只是手腕一转,刀光冲天而起,继而垂落而下,好似月光垂流,水银泻地。
瞬息之间,已如江潮般将斩来的剑光彻底淹没:
“用的人,却一般。”
轰!
轰!
发出一声响彻夜幕的爆响。
数之不尽的泥沙土石瞬息间冲天而起,汹涌的气浪旋即炸开,层层叠叠的向着四面八方拍打而去。
一刀斩出,就似落雷炸开。
这不仅仅是内气罡风的震爆,更是超越常人极限,纯粹到了极点的纯粹力量的爆发!
当啷!
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金铁摩擦之音。
贾擎华发后仰,整个人如遭雷殛般踉跄后退,肉眼可见的气浪在他周身炸开,他的衣衫,寸寸裂开。
这一刀,好似山岳横压而下。
没有刀芒,没有刀气,可单纯爆发的力量,就让他神色大变。
心中不由的想起了一个人影。
一口逆血,伴随着怒吼声喷了出来:
“四象不过?!”
单纯的肉体力量,能够如何强横?
贾擎神色大变,想起了那位青州大将军,魏正先。
这位十来岁就从军的大将军,相传他在换血之初,就有四象不过之力,一臂,可与四象角力。
这人的力量,简直不差于四象不过了!
“啊!”
乱发狂舞,血气勃发。
一退再退,贾擎放声怒吼,肆虐的音波在夜幕来回滚动,似荡起大片的无形涟漪。
距离稍近之人只觉耳膜刺痛,距离远的,也都吃了一惊。
“二首领!”
有悍匪怒吼杀来,悍不畏死。
嗤~
然而刀光一落,就是七八个头颅飞天而起,血腥之气一时大作。
“啊!”
一个后退,数个兄弟就惨死刀下,贾擎心中惊怒,但这刀锋实在太盛,虽已恨极,却还是后撤数步。
发出怒吼:
“点子扎手,并肩子上!一旦等他开弓,没有人逃得过!”
后半句话,却是向着于长镜等宗门高手说的。
发音如雷,数里皆可闻听。
于长镜等人虽然退后不少,自然也听得这句话,心中自然也明白他说的是实话。
以其来时的可怖箭术而言,一旦其开弓搭箭,几乎没有任何人有把握躲得过,而且,其可踏箭而行。
根本没人认为自己能逃得了。
可一众人甚至没有对视商议,已不约而同的退后,速度爆发,向着四面八方的夜幕中遁逃而去。
并肩子上?
逃走未必没有生机,可上前,就定然只有死路一条!
贾擎的武功还在他们之上,内气爆发,血气喷薄之下,尚且被一刀逼退,他们哪里会凑上去?
只有一众长留山的悍匪们,闻音纷纷怒吼的杀了上去。
铮铮铮~
乱刀如林,更有长剑长枪相随。
能跟随贾擎来此的悍匪,自然都是好手,其中不乏跨过第二关的精锐,寻常之时也是以一当百之辈。
但此时,却显得黯然失色了。
于长镜等人逃遁之时,不忘回头去看,却见得血气冲天,人头滚滚,一个不曾落地,就有数个冲天而起。
遥遥望去,就觉煞气侵袭而来,遍体生寒,哪里敢上?
“鼠辈!不可信的宗门鼠辈!”
眼见得宗门之人遁逃,诸多兄弟被杀,贾擎目眦欲裂,一咬牙,咬碎了暗藏在牙口中的秘药。
发出一声狂啸:
“杀!!!”
就见得贾擎足下再踏,整个人都迸发出如血赤芒,本来干瘦的身躯吹气一般膨胀了起来。
甚至可以看到其皮膜之下,那暴起的青筋。
乱发狂舞间,一剑就要再度斩出。
然而,下一瞬,一轮刀光已如弯月般,迅疾而至。
嗤!
刀光绕颈而过,森寒的锋芒余势不减,将冲杀而来的数个悍匪拦腰斩开。
“嗬嗬…”
贾擎手中的长剑落地,双手握喉,双眼猩红,如同厉鬼:
“走狗,不得好死……”
血气喷薄。
这一幕,堪称壮观。
一位换血十二次的武者,哪怕已至暮年,血气之旺盛也要超过寻常人百十倍之多,暴气之时,更比寻常之时还要沸腾的多。
这一下枭首而去,那粘稠的血液一下冲出,真好似瀑布逆流,冲起不知几张。‘哗啦啦’而下。
宛如天上下了一场血雨!
“呵~”
淡淡的扫过那无头身躯,杨狱还刀入鞘,徐提长弓,微微摇头:
“死都死了,废话还这么多……”
第192章 晋升仪式!
死了……
血雨纷飞,乱发遮面的头颅翻滚坠地。
一时之间,广场内外都为之一静。
哪怕是第一时间就向着四面八方退去,欲借着夜色遁走的一众宗门高手,脑海都为之一空。
贾擎虽居于冀龙山之下,可其在绿林道的声名极响,在武林之中也有着赫赫威名。
这是仅差一步就可以‘血气如炉锻真功’的准宗师级强者。
然而,这般强横的大寇,就如此轻易的被人一刀枭首,死的如此的凄惨。
见得这一幕,没有人能够淡定下来。
“二首领!”
莫大的震惊之后,就是惊怒夹杂的沸反盈天。
一众长留悍匪全都癫狂了一般,怒吼着、咆哮着,悍不畏死的向着杨狱冲杀而来。
“拦住他们!”
一众锦衣卫却是士气大振,手段尽施,杀向身侧的盗贼流寇。
唯有戒色和尚,双手合十,松了口气后,反而退后一步,护在一众惊慌失措的流民老弱之前。
“逃!”
“逃!”
于长镜等宗门高手,本就没甚战意,见得贾擎身死,逃遁的速度更快。
然而,下一瞬,一道道霹雳已在夜幕中炸响了。
咻咻咻~~~
流光弥天,纵横来去,所过之处,气流呼啸,惨叫连连,或是射向长留山一众悍匪,或是射向宗门高手。
直杀的一众人冷汗涔涔,心惊胆战。
这夜幕竟好似没有起到半分阻挡的作用,那一道道箭矢好似黑白无常的夺命勾魂链,但凡所至,必有人死。
避不开、挡不住、逃不了!
“杨狱,你要赶尽杀绝吗?!”
有人怒吼一声。
回应他的,却是一道奔雷也似的箭矢,无情而冷漠。
呼!
杨狱足下一点,随手一刀斩落了数个脑袋,血花飞溅之间,跃上了屋檐之上,弓开满月,箭若流星。
“好,好厉害……”
刘皿大口喘气,他的武功浅薄,目力也一般,却见得夜幕之中血花四溅,箭矢奔雷所至,尽是惨叫。
一时汗出如浆,心如擂鼓,眼神中升起莫大的敬畏来。
哪怕学了半年的武功,可他哪里见到过如此恐怖的箭术杀戮场景?
“阿弥陀佛。”
戒色亦是心有动容。
神箭手,是战场重器,杀戮之凶,非是江湖厮杀的手段可比,尤其是这位杨施主,精力旺盛非人。
寻常神箭手,即便天赋异禀,长时间拉弓,都会筋骨酸软,准头下降,可这位,越杀越凶。
一人拉弓,足可抵的上百人射箭。
在他平生所见之人中,凶悍也可排在前三了。
咻咻咻~
箭篓一气射空,杨狱踏风而起,接住逆流而回的染血箭矢,迸发而出的同时,内气上涌,发出虎啸龙吟般的声音:
“投降不杀!”
……
没有了贾擎等长留山的统领,又有一位例无虚发的神箭手助力,一众锦衣卫奋起余力,终将长留贼寇击溃。
除却散去的小部分之外,多是被擒被杀。
呼!
杨狱持弓而立,含而不发。
夜幕之中,包括于长镜在内的一众宗门高手,就面色难看的走了出来。
见得杨狱,不少人两股战战,心头阵阵发凉。
他们不曾接触过真正的神箭手,可道听途说却也不少,神箭手固然强横,可眼前这位未免强横的超纲了。
他们皆是武功在身,四散而逃,还有夜色掩护,居然都逃之不掉?
“杨狱……”
于长镜身形踉跄,嘴角染血,受伤颇重。
他却是在场中,寥寥几个挨了一箭没死的,可也被伤及筋骨内脏,战力大减,不得不走回来。
“杨……杨大人。”
这时,周身都被血色浸透的锦衣卫也都围上前来,熟门熟路的将一众人全都封闭了丹田,卸掉手臂关节。
方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在下锦衣卫百户,赵广孝。”
那被几个锦衣卫搀扶着,从始至终都不曾参战的汉子上前施礼,压低声音,道:
“见过杨百户,多谢大人搭救。”
“赵大人,锦衣卫虽算不上人丁兴旺,却也不至于就这么几个人吧?”
杨狱微微抬手,落下屋檐。
“此事,说来话长……”
赵广孝苦笑一声,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德阳府似有动乱,月余之前,已是联系不到祁副指挥使,两位同知大人担忧不已,还是带人去了……”
“又是德阳府……”
杨狱心中微沉。
先是曹金烈,再是祁罡,此时连那两位同知也去了,这基本是整个青州锦衣卫都去了德阳。
那德阳府……
“杨百户,你追杀那人是?”
寒暄几句,赵广孝看向了烟尘废墟里,不住悲鸣的赤眸白鹤。
“自然不会是那位圣女。”
杨狱收敛心思。
那日从天海界醒来未久,裕凤仙已是寻到了那山中的怜生教分舵,一番交战,那白衣女子乘赤眸白鹤远遁。
他们两人紧追不舍,到得青州城外。
“徐老大人何在?”
接过几个锦衣卫收集过来的箭矢,杨狱询问,得到回复也不耽搁,吩咐这些锦衣卫同僚在此处照料。
身形一转,向着城中而去。
……
……
我叫冀龙山。
大明、龙渊道、青州城生人,因耕读传家,又是独子,父亲念念不忘,又有老母谆谆教诲,故作嗜学状。
少时年幼,奈何家贫,勉强凑出束脩于先生,却已无余财购买书籍,故每借他人书籍,幸天资聪颖,虽无过目不忘之能,多次默背,也可记下。
可终归比不得同窗三岁识千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心有不甘,更奋发图强,二十许,才成生员。
然而,到此,似已无再进一步的余地。
州试,已非我可逾越之高门。
再次落榜,心有不甘,那时,有萧家子侄嘲讽,只道:‘穷人要做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后才知,青州有四大家、次之尚有王、刘、曹诸家,再次之,仍有诸官吏之子侄,每每州试,诸州府县家族官吏,无不用力。
三年一试,往往不及开始,名额已遭人瓜分。
有同窗见之不忍,指出明路,那便是,入赘大家……
大好男儿,怎能入赘?
三年一试,再度落榜,年岁已近三十,还有几年可任我蹉跎?
寒窗二十余年,手无缚鸡之力,更无安身立命之手段,欲替母耕种,却又遭老父母痛骂。
那年,城外闲云观中潜心读书,某日,大雪纷纷,心中烦闷,出得屋来,见一少女于大殿焚香,巧笑倩兮,见之难忘。
自此爱慕难舍。
大好男儿,怎可入赘?
可若是她呢……
若能再来的话,我……
……
呼呼~
萧家府邸,偌大的演武场之上,不见了往日辛勤练功的呼喝声,唯有随着风声扩散的‘哒哒’之声。
微弱的月光混杂着星光,是夜幕下唯一的光源。
演武场正中,宽大的太师椅上,冀龙山一手扶额,一手轻敲着椅背,似在沉思,又好似在回忆往事。
他的气息沉凝,好似影响了此处天地,给人一种巍峨如山感觉。
罗钟望着身前的高大人影,心神敬畏,却又止不住的有些焦躁起来:
“大龙头,您还不出手吗……”
萧家距离城门极远,他自然听不到什么,但今夜可是约定的时间……
“不急。”
冀龙山也不睁眼,语气平静。
不急?
罗钟心神越发烦躁。
这可是青州城!
有着一千两百架神臂弩的青州城!
若不能里应外合,单凭他们今夜来的那些人,根本没有可能攀上青州城墙,哪怕一瞬。
“你还不明白吗?”
这时,苍老而平静的声音自夜幕之外传荡而来:
“你家大龙头,此来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攻伐青州城,而是要让你们尽数葬身于青州城外!”
“谁?!”
罗钟望向声音传来之地,心中不由的一惊。
夜幕之下,数十人缓步而来。
惊鸿一瞥,可见到其中有箫、林、楚、叶四大家的家主以及一众高手。
当头一人,却正是徐文纪。
“你说什么?”
罗钟下意识的看向自家大龙头,后者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神色平静的望着一众来人。
“老夫说,你们,本就是弃子!他,炼化仪式的一部分。”
徐文纪遥遥止步,望向冀龙山。
相比起白日,此时的他,显得更为平静,可这平静之下却是暗流汹涌,只觉其人好似一座沉寂下来的火山,万般杀机,尽藏于身。
隐隐间,似有一种不可言喻的细微变化,正在发生。
这变化微不可察,更无从琢磨,但他却在大内藏书楼中的一册古卷中看过类似的记载。
这,是仪式开始的征兆……
“大龙头!”
看着冀龙山,罗钟心中有些不安。
“错了。”
看着徐文纪,冀龙山微微摇头:
“青州,我定要拿下。至于弃子,做任何事,终归是要有代价的,谈不上什么弃子不弃子。”
听得这话,罗钟的脸色一白,呐呐无言。
话至此处,他微微一顿,望向了萧宪、叶圣、楚玄等人:
“徐老大人的到来,不出我的预料。只是想不到,你们四个蜜罐里藏了多年的老贼,也有此胆量现身。”
“冀龙山,你休要猖狂!”
萧宪脸色铁青。
“猖狂又如何?”
冀龙山冷笑一声,全然不在意震怒的四大家主,淡淡道:
“老大人,现在,我可以回答你的疑惑了。”
“你的道果,亦或者说位阶,是什么。”
徐文纪眸光闪烁。
他无从得知徐文纪的真正目的,但在之前的种种信息里,他隐隐猜测出。
他很可能,是想要坑杀了整个长留,不,整个青州的绿林道……
这个猜测,太过匪夷所思。
谁能想象,一个绿林道总舵主,回想着将自己的根基尽数坑杀?
可道果仪式的变化万千,根本没有常理可言。
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释他为何执意调动整个青州的绿林道势力,来行此以卵击石之事。
哒!
轻敲椅背之声微微一顿:
“天魁星!”
没支棱起来……
让狗子再想想,唉,骂吧,骂吧……
第193章 魁星三分
道果、位阶、天魁星……
夜幕之下,听着两人的一言一语,楚玄、萧宪等人彼此对望,皆是看出各自的异样。
他们四家的势力上达庙堂,下至江湖武林,自然能接触到许多常人不知的东西,对于两人所说的自不陌生。
只是……
“老大人可知,什么是天魁星?”
话音吐露的同时,冀龙山眼神不离徐文纪,似在观察他的反应。
自落草为寇,他对于‘六扇门中好修行’这一句话,有了更为深层的理解。
这个修行,不止是出人头地、武功,更涵盖有方方面面。
比如道果讯息。
潮起三千年。
自秦至今,真正被证实过身怀道果者并不多,可历朝历代的掌权者,都不曾放弃对于道果的追寻。
点点滴滴的积累到如今,对于寻常人而言,极为神秘不可知的‘道果’,就有着极为深层的理解。
这是江湖散人再如何得到奇遇都无法比拟的巨大优势。
而不出他的所料,徐文纪果真道出了他都未曾说出口的东西。
“拨乱反正,欲魔行天,天魁星。”
徐文纪的神色微有复杂,脑海中浮现出有关于这枚道果的记录。
岁月无情,太多的东西被淹没在其中,可终归雁过留痕,自秦至明的三千年,历朝历代都有着对于道果的追寻。
点点滴滴汇聚到如今,已很是不少了。
大内藏书楼中,不但有着秦后三千年的道果、疑似道果者的记录,更有自诸多上古遗迹、残破简书中提取的,不知真假,无从考证的道果记录。
有关于天魁星,其中就有着记录。
天魁星,其披天罡之名,实则是魔属道果,相传,其生来就为了逆乱苍生,颠覆社稷江山。
是最为为当权者所忌惮的道果之一。
其首次出现,是在秦,再度出现,就在宋时,两次出现,都伴随着滔天的血与火。
“不愧是您,果然知道。”
冀龙山眸光清亮,身子前倾。
“老夫懂你的意思,你想问的,是‘地’与‘极’,是也不是?”
徐文纪淡淡回应。
魁星,在大内藏书楼的道果总览中,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
据说,此位阶,又有分化‘极’‘天’‘地’三分。
三位魁星,以地位末,以极为尊,但凡同世而出,则必有争伐敌对,尤其是‘极魁星’,其合三家之长。
于同阶位阶中,可称为王。
“老大人真个渊博……”
冀龙山眸光眯起。
他已降服了道果之中的前主意志,可那仅仅是一道意志,并无太多有用的信息,提及到‘魁星’三分‘极’‘天’‘地’。
得到其余两者,是不逊色于位阶提升的巨大造化。
只是,也仅此而已。
其余二者在哪里、是什么,如何去寻,他都毫无头绪。
“不过略知一二罢了。”
徐文纪也不在意其余人的焦躁,慢吞吞的说话,甚至有问必答。
让楚玄等人心中腹诽不已。
“那……”
冀龙山似要说什么。
却被身旁传来的声音打断。
“大龙头!他,他所说的拨乱反正,是,是什么意思?!”
罗钟脸色难看。
冀龙山冷眼看了他一眼:
“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
“你,你是朝廷的人?!”
罗钟的脸色煞白,身体摇晃,似都有些站不住了。
他问出口,却知道,这已然没有问的必要了……
“朝廷……”
冀龙山哑然失笑,答非所问:
“读书之时,我始终不能明白,儒家为何能于百家中独占鳌头,如今,才渐渐明白。”
“你明白了什么?”
徐文纪开口询问。
“刚自落草之时,我常常思之,诸国之间,兵马为重,为何历朝历代,都要将一群儒生置于武将之上……”
冀龙山神色平静,缓缓说着:
“按理说,武者,当更重才是……”
嗯?
听着这句话,包括楚玄在内,所有人的眉头皆是一皱。
尤其是锦衣卫及六扇门的一众捕头,更是深有同感。
六扇门监察天下武林,锦衣卫监察百官,可牧守一方,甚至宰执天下的,多是儒生。
就好比,魏正先手握大军,个人武力更是冠绝青州,然而,青州亿万黎民的父母官,却还是聂文洞。
“各司其职罢了,有什么上下之分。”
徐文纪摇头:
“刀兵终归伤人,若无法理束缚,则天下难平。”
“儒家之思想,才是世间最无解的利器……读万卷书,不解其意,行万里路,才见真章。”
冀龙山眸光闪烁,有着叹息:
“人人忠君爱国,则一家之天下,固若金汤。儒家的三纲五常,深入人心已久。
久到,乞丐也思报国,深到,如今之我,仍厌贼寇外辱,而心慕王化……”
夜幕微风,叹息声远,一众人,神色各异。
有人面露嘲弄,有人面无表情,有人冷眼相望。
厌……
罗钟如遭雷殛,整个人踉跄后退几步,一时只觉万般悲愤涌上心头:
“大龙头!”
他想要说些什么,可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眼神中,尽是悲愤与凄凉。
到得此时,他仍无从知晓更多。
但却知道,城外的兄弟们,只怕是,只怕是……
“冀某人九代纯良,七代以来,皆耕读传家,祖辈皆善,唯吾独恶……”
看着罗钟,冀龙山面无表情:
“此番随我下山者,多是积年大盗,至少,也是有着三五条无辜性命在身,多着如吴长山,三五百条也是有了。
死,亦不冤了。”
“啊!”
闻听此言,罗钟再也无法忍耐,自心底涌现的怒火染红了他的双眼,足下一踏,已是拔刀砍向了冀龙山:
“背信弃义之徒!”
当!
金铁交鸣声烈。
冀龙山身形如山,巍峨不动,静静的看着罗钟。
“杀,杀!我杀了你!”
一次碰撞,罗钟身躯狂抖,虎口迸裂,却恍若未觉,疯狂劈砍,却哪里伤的了其丝毫?
“够了吗?”
冀龙山抬眸,看向踉跄而退的罗钟。
“不够,不够!”
罗钟红着眼嘶吼,兀自要砍。
冀龙山微微摇头,屈指一弹,刀断人飞,咳血而倒,气怒之下,已是昏厥过去。
“哈哈哈!”
见得此幕,一众人神色各异,萧宪却是放声大笑:
“若你一心为寇,萧某还敬你三分,却想不到,你原来也只是个背信弃义之徒!”
被其坑杀的贼寇该死吗?
该死。
可哪怕是在场的锦衣卫与六扇门诸高手的眼神,也都显出厌恶来。
无论什么时候,背信弃义者,终归更令人唾弃。
唯有徐文纪微微摇头,没有嘲弄,也不曾说话。
“信义,信义……”
冀龙山翻覆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突的看向徐文纪:
“老大人,也如此认为吗?”
“你行至如今地步,或有万千原因,可那,已然不重要了。道果之厄,就在于,你分不清,是你降服其心,还是,被其降服己心……”
徐文纪收敛心思,看向这位长留大寇: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今日,只有分个生死胜负了……”
“的确不重要了……”
冀龙山点点头,突的一声长叹,站起身来。
“那便分个胜负生死吧!”
这一瞬间,他的长发无风而动,衣衫更是猎猎作响。
噼里啪啦~
伴随着阵阵弓弦绞动般的炸响,其压抑于下的身躯已是再度膨胀起来,肉眼可见的恢复丈许之高。
超越常人的身高,带来的是巨大的威慑力。
轰!
仅仅是起身这样的动作,在所有人的感应中,以其为中心,四周的气流就被无比蛮横的挤压了出去。
化作气浪向着四面八方拍打。
骤起的气浪中,冀龙山雄浑的血气好似一层实质化可见的火焰,在其周身腾起翻滚,越发显得其好似神魔。
“吼!”
一声长啸,已是一掌推出。
不是拍!
而是推!
这一瞬间,在此所有人的眼中,天地都好似变了。
冀龙山这一推之下,其身前好似已非夜幕空气,而是一座座巍峨耸立的苍岳雄峰,被其一推。
立刻就有五座拔地而起,以极端蛮横狂霸的姿态,重重撞来。
沉重如山,却又轻盈如同风吹柳絮,快至绝巅。
“方其道,滚出来受死!”
轰!
音波似雷炸!
雄浑内气的催动之下,这一声暴喝,好似直接在所有人的耳畔炸响,如传音入密,又像是狮吼功。
只一下,演武场上空就好似化作了湖泊海洋,空气在这样的搅动下,都变得粘稠如水银。
罡风滚滚而过,坚硬的青石地面都在寸寸开裂,似无法忍受承载这样的巨力。
轰隆!
音波肆虐,气浪狂飙。
这一推的威势大到了极点,几乎瞬间,一众人的衣衫就全被吹的后仰,偌大的演武场之上,烟尘泥沙几乎被一下吹将而起。
凶猛!
恐怖!
这一霎,方显出其长留大盗,筑基五关宗师级武者的绝世风采。
“如此凶猛!”
萧宪等人的心头俱是一跳。
然而,不及二人反应,极远处,就响起一声冷硬女声来:
“方其道不来,本官也可斩你!”
铮!
清越如龙的刀鸣划破夜幕,铮铮而鸣。
刀光漫卷罡风滚滚,犹如一条须尾皆全的青龙,自远空到近出,自高而下,斩落而来:
“狗头!”
第194章 不败天罡、青龙九杀!
斩你狗头!
夜幕之下,音波回荡,隆隆不休。
来人的速度极快,头一个字出口,似还在数里开外,‘狗头’二字却似已是在身前炸开。
话音未落。
那席卷罡风十数丈的刀龙,已自天而地,携无比凶戾之势,兜头劈下!
遥隔数十丈,萧宪等人都感觉到了那一股杀伐凌厉、刚强浩荡如同天河倒悬般滚滚而来,势不可挡的气势。
“嗯?!”
冀龙山眸光一凝,横推近半的手掌骤然一个回拉,漫天气流罡风尽随其动,更在其五指捏合之时,发出声声爆鸣。
好似无形的风云都被其攥在掌中。
继而,一拳递出,似有血龙随之冲天而起。
以血肉之躯,迎向了那煞气十足的偃月刀!
下一瞬,刀与拳交,发出震耳欲聋的炸响。
轰!
这一瞬间的炸响,直让围观众人的耳膜刺痛,骇然望去。
却好似流星坠地,天惊地动。
以两者碰撞为中心,恐怖的气浪所及,那本就夯实至极的演武场,齐齐下陷了不止一寸。
数之不尽的泥沙碎石被震荡的冲天而起,却又被凶戾的刀光割裂成更为细微渺小的烟尘。
当!
伴随着又一声金铁交鸣,一道红影后跃十数丈,落在演武场上。
红甲、红衣、黑发……
娇小的身躯,持拿足有九尺的偃月刀,英气十足的脸上,尽是煞气。
却不是青州锦衣卫指挥使裕凤仙,又是谁来?
“好硬的乌龟壳子。”
裕凤仙不着痕迹的屈伸着发麻的手掌,语气依然冷硬,心中却有些动容。
她虽有伤在身,无法全力厮杀,可刚才居高临下一斩,自问即便是方其道也得避让三分。
却不想,竟也没有破开其横练神通,反而震的自己手臂酥麻。
“指挥使大人!”
几个锦衣卫千户见得裕凤仙,心中皆是松了口气。
从没有哪一刻,他们会如此待见他们这位指挥使大人,往日的蛮横凶煞,此刻却尽成了优点。
然而,细扫一眼,心头又俱是‘咯噔’一声。
无他,其脸色煞白,身上萦绕着浓烈的麝香气,分明是身有旧伤……
“裕凤仙……”
楚玄等人对视一眼,不着痕迹的退后数步,心中却在猜测着徐文纪的心思。
裕凤仙凶名在外,往日他们也多有忌惮。
可此刻,没人看好她。
不说她仍未跨进第五关,即便跨过,又怎么敌得过身怀神通的冀龙山?
但以这位的身份地位,即便是徐文纪,也不敢让其以身犯险才是……
呼呼!
灰尘渐落,冀龙山随手扯掉破烂的上衣,缓缓吐息。
让一众人震惊的是,如此恐怖的一刀,竟都无法破开其神通横练,仅仅是在其拳印上留下一条白痕。
“裕凤仙,想不到你竟真领悟了不败天罡?!”
冀龙山精气完足,望向不远处的脸色煞白红衣女子,略有惊讶。
不败天罡!
楚玄等人早就退至远处,却也看得到那红衣身影。
分明是娇小的体态,却有种不可撼动的刚强气势,看起来怪异,却又显得无比的融洽。
听得这话,心中才有些了然。
“不败天罡……”
萧宪只觉有些牙酸。
武道第四关迈向第五关,必然要走的一步,就是凝练真罡,真罡,即是换血大成,血气熔炉之熔炉。
没有真罡,绝无法踏足第五关。
更无法融百经于一炉。
而诸多真罡之法中,名气最大的,必然是不败天罡。
遍数张明历代,但凡修持此功踏入第五关者,皆是名动天下之辈,四百年前的张元烛,五十年前的张玄霸,无不如此。
这疯婆子能修成此功,只怕他们就有着麻烦……
“可惜,你不过这不败真罡也不过堪堪入门,另外半只脚,也都不曾跨入第五关,加之身上又有旧伤。
今日,只怕要死在此间了……”
冀龙山似有些惋惜。
不同于半路出家的他,面前这位指挥使,几乎可以说是从娘胎里就开始练功了。
其人天资极佳,年不过二十,已压倒了不知多少成名高手。
不乏以下斩上的战绩。
无论放在青州、龙渊道,还是整个天下,都可说是当之无愧的天才了。
但回应他的,却是那好似匹练也似划破夜幕,更为冷厉,更为凶悍的偃月刀!
红衣踏步,大刀斩击,凶煞已极:
“要打就打,婆婆妈妈!”
嗡!
一刀斩出,即是漫天刀影。
割裂气流,洞穿空气,携锋锐直斩而去。
冀龙山怡然不惧,拳掌指流水般宣泄而出,以血肉之躯,硬撼着那一口断金削玉的偃月大刀。
轰!
两人的交锋,瞬间就到了白热化,以至于,围观的众人,莫说是插手,似乎连看清都显得极难。
唯有徐文纪、楚玄等人方才能看到那纵横挪移于整个演武场之中交战的两人。
一经出手,裕凤仙就无保留,长刀所向,掀起惊涛骇浪也似的刀罡,一时之间,整个演武场都似成了一片刀之海洋。
霎时间,风雷震爆之声已然弥漫此方演武场,刀光如潮潋滟,似是照亮了小半夜幕。
这一瞬间,就展现出其惊人至极的刀法来。
冀龙山的年岁在其之上,更已跨入第五关,然而,她的长刀,却不止一次的洞穿了他的防御。
一刀又一刀,斩在其眉心、后脑、脖颈、背心、前胸、腰胯……
然而,令她心惊的是。
这一刀又一刀,根本不曾斩破其皮膜,甚至会反震伤她的手臂。
数十刀过后,点点滴滴的震伤,已引发了她的旧伤。
“老大人!”
几个锦衣卫似看不太清,却也隐隐察觉到了不对,焦急的望向徐文纪。
“徐大人!”
其余人也都各自围拢过来,望向徐文纪。
他们皆是武道高手,至不济也是即将跨入换血十次的武者,虽无法看得清楚,可从这一次次碰撞中,还是看出了什么。
但以武功来论,裕凤仙几乎是碾压般的完胜,然而,这神通,实在是惊天动地。
那样势大力沉的一刀,他们自忖哪怕身披铁甲,全力抗衡,只怕都要被斩成两截,可接连数十刀下去。
那冀龙山,仍是立于原地,哪怕衣衫褴褛,竟也没有受到丝毫的伤势,哪怕是皮外伤!
这未免就太过可怖了。
“裕统领只怕不是对手,您老……”
萧宪等人也有些紧张起来了。
哪怕是楚玄,都不得不动容,甚至怀疑‘破甲符’是否有用了。
这神通,着实超乎了想象。
“急不得……”
徐文纪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
他背负在后的手指都攥的发白,没人比他更担忧裕凤仙,可他很清楚,还不是时候。
机会,只有一次。
“老大人!”
几个锦衣卫额头都见了汗。
徐文纪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相信你们指挥使,她,即便有伤,也绝非常人可比……”
当!
重重一次碰撞,裕凤仙倒退数步。
“用出你的不败天罡吧!”
再一次以胸口震开那锯齿也似的大刀,冀龙山犹有余力发声:
“冀某人,正要看一看,张家的不败天罡,能否破吾神通!”
“冀龙山!”
裕凤仙眉目含煞,又一刀斩击后,倒退十丈,继而跨步直冲,舌绽春雷。
“杀!”
砰!
这一踏,肉眼可见的青光就自从其身上绽放,这是内气华光,也是罡气与空气剧烈摩擦所发之光辉。
同时,她掌中的大刀也瞬息间,舞动到了极限,化出遮蔽视线的无数刀影。
呼!
一声长啸间,似有一条真龙自那片‘刀海’中一跃而出,惟妙惟肖,神形兼备,游走之间,似有莫大的威慑随之弥漫。
赫然是以不败天罡催动了其名震青州的‘青龙九杀’。
真罡成就之后,所能催使的罡气已不局限于三尺,而是随其心思所动,加持拳脚神兵利器。
一如此时,这青龙乃是极速运动的刀罡所化,所过之处,莫说是土石,便是金铁,都能搅成齑粉。
一旦被其扑中,精钢打造的人像也得化作泥水。
“杀!”
一步跨出,裕凤仙凤目含煞,再踏一步。
刀海之中,就好似又有一条青龙腾空而起。
霎时间,其踏出七步,其刀光舞动之间,也赫然跃起了七条青龙刀罡。
吼!
刀鸣若龙吟。
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这七条青龙犹如活物一般,蜿蜒游走间,尽发出震人心魄的怒吼。
更在以某种不可言说的轨迹,彼此配合交映。
隐隐间,似有一方极为凶戾的刀阵,正在形成!
“这一刀或许能伤到我了……”
眼见得刀光弥合,冀龙山略有动容,正要出手,于这刀阵未曾成型之时将其击溃。
然而,心中却突然升起警兆。
蓦然回首,却是望向了徐文纪。
就见得后者老迈的脸上,泛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不好!”
冀龙山心头一震,不假思索的转身,抬手一掌,携江河滔滔之势,打向了观战的一众人。
“杀!”
见得此幕,裕凤仙也无法再踏出最后两步,轻斥一声,长刀斩下。
“滚!”
冀龙山扬天长啸,赤光骤然大盛,于电光火石之间,生生撞开了青龙刀阵,人如腾渊的血龙一般。
撞向了徐文纪。
“保护大人!”
一众锦衣卫如临大敌,却被徐文纪抬手拦住。
他望着终有惊怒的冀龙山,朗声道:
“杨狱何在?!”
音波回荡,即有霹雳炸响。
随之而来的,是夜幕之中,立身巍巍高楼之上的神箭手的回应:
“杨狱在此!”
第195章 神通之威!
嗡!
夜幕高楼之巅,杨狱沉腰坐胯,心神沉静到了极限。
夜幕、微风、落叶、灰尘、体内涌动的血液,筋骨摩擦的细微声响,乃至于更为渺小不可闻不可见的细微。
一切,尽在他的心中涌动着。
拔升到了极限的五感的窥视之下,目光所及,一切都似无所遁形一般。
不止是肉眼可见的,还有更为深层的东西。
“仪式吗……”
杨狱心中喃喃。
拔升至极限的感知之下,他隐隐间嗅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他无从捉摸这到底是什么,可这东西,给他无比诡异,无比危险的错觉……
呼!
心念转动仅是一瞬而已。
几乎是徐文纪话音吐露之瞬间,他蓄势多时的一箭,也自离弦而出。
这一箭,他已等了半夜。
如今一箭发出,心中自有一股酣畅淋漓之感随之倾泻而下。
崩~
话音回荡,却追不上迸射之流光。
音波远不及箭矢更快。
徐文纪的话音兀自不曾落地,一道霹雳也似的流光,已贯穿夜幕,呼啸而至!
“嗯?!”
一掌推出过半,冀龙山心中陡现出警兆。
他猛然转头,就见得夜幕之中,巍巍高楼之上,有一人影长身而立,拉弓搭箭,眸光若星,将自己死死锁定。
神箭手?
杨狱?!
冀龙山的心头一震,一股前所未有的浓烈危机在他心中一下炸了开来。
突如其来,可有如此之强烈。
‘此人,能伤我?!’
他心中泛起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而下一瞬,他就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箭光华?
不!
何止是一箭?!
那立于巍巍高楼之上的神箭手,开弓之瞬间,迸发出的流光已将其身影都掩盖在其下了。
一箭?
十箭?
百箭?!
几乎是一瞬间,那迸射而出的流光就照亮了小半夜幕。
所有人凝望而去。
就见得气浪翻滚如潮,流光迸发宛如流星!
轰!
轰!
那一道道笔直流光贯穿东西,以极速而至,其身后,方才有着此起彼伏的音爆之声随之响起。
音波肆虐,气浪滔天。
虽是一人拉弓,却生生射出了两军对垒之时,万箭齐发的赫赫威势来!
“哪里来的如此神箭手?!”
箭光迸射之刹那,偌大的广场都为之一静,包括楚玄在内的一众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一退再退,仍觉得如芒在背,遍体生寒。
以他们如今的地位,军中神箭手也都见过。
却哪里见过如此浩大的箭阵?
莫说一人,便是百十人,这一下过去,只怕都要俱灭了吧?
遥遥旁观,都觉心神摇曳,首当其冲的冀龙山更是如林大敌,他的感知极为敏锐,能够感受到,一股足以威胁自己的危机来袭。
可此时百箭齐发,饶是他,也根本无从辨别。
“吼!”
龙吟虎啸一般的炸响自冀龙山的体内喷薄而出。
那是血液高速流动之声,也是筋骨摩擦之响,更是诸般器官脏腑的蠕动与震荡。
砰!
一霎而已,冀龙山本就非人的巨大身躯,又自一个膨胀,好似被揉的褶皱的纸张被一下拉伸开来。
他的皮膜变得赤红一片,好似烧红的金铁一般,发光发热,继而,又迅速冷却,化作了玄铁之色。
双目之中更是神光炯炯,隐泛出赤色神芒。
一瞬之间,整个人就好似变成了一尊玄铁浇筑而成的威武神像!
当!
足以刺破人耳膜的金铁交击之声炸开。
那七道如龙交织而来的刀光,被其单手接住!
轰隆隆!
大地弹抖,好似地龙翻身,偌大的演武场一片震荡,滚滚烟尘之下,好似积蓄了多年的火山一下爆发!
刹那间,数之不尽的碎石泥沙就被这巨大的碰撞之声震的四散而飞。
“冀龙山!”
再斩无功,裕凤仙红衣如火,长发扬起,凤眸之中尽是凶煞之气。
巨大无比的反震之力滚滚加身,她却恍若未觉,悍然绝然的,又一刀斩击而下!
“老娘就不信,斩不开你这乌龟壳!”
裕凤仙彻底狂暴。
她从未遇到过这样棘手的对手,可这如何都打不破的乌龟壳,反而激发了她心中的战意。
武功也好,神通也罢,发动必有着消耗。
她却不信这冀龙山的神通,真能够无穷无尽的抵挡,只要有一个破绽,她就足可将其力劈两半!
“疯婆子!”
如此狂暴的刀光,冀龙山都无法不动容,可他更无法无视那铺天而至的箭矢流光。
他无法辨别的更清楚,可心中却无比清晰。
那神箭手对他的威胁,远远超过了身后穷追不舍的裕凤仙。
心念至此,就有着决断,一声长啸的同时,也丝毫不顾那铺天盖地的刀光的撕裂。
五指凶猛打出,不及一半,又迅速回拉而回。
轰!
这一推一拉,整个演武场顿时一片风声鹤唳,气流狂暴如惊涛骇浪一般,被其整个引动。
继而,在那凶戾的刀光的威胁之下,冀龙山猛然一个前踏,粗大的手掌骤然攥紧,似将漫天气流罡风都攥在掌中。
狂暴至极的一拳,悍然打出。
这一拳,更好似山岳拔地,流星逆流,裹挟着恐怖级数的罡风,凶戾无比的迎上了那铺天盖地而来的箭矢流光!
音波、气浪、灰尘、罡风……
四重波浪冲天而起,彼此交织盘绕,好似化作一头腾空赤龙,张牙舞爪的扑击向那重重箭矢。
说是迟,实则极快。
徐文纪的话音未落,楚玄等人后退的脚步尚未离地,惊天动地的碰撞,就在萧家演武场的上空,彻底炸开!
那是拳与箭撞,亦是裕凤仙狂暴一刀的斩下!
轰隆!
骇人级数的音波一下炸响。
地动山也摇!
这一刻的震动是如此之强烈,整个演武场好似变成了狂风暴雨之下的大海,剧烈弹抖之下,以楚玄等人的身手,一时居然有着失去平衡的迹象!
恐怖!
这一瞬间的波动太过恐怖与强烈。
哪怕是徐文纪,此时心中都不免生出波澜,武者碰撞之凶险远比朝堂内斗来的要直观与直接。
生死,只在强弱,只在一瞬间。
狂飙的罡风吹散了他的乱发,可他却并未后退,而是凝神望着。
“杀!”
狂暴的罡风烟尘废墟之中,冀龙山扬天长啸。
一手迎击那割裂虚空的偃月大刀,一拳拍击那铺天而来的箭矢流光。
尽显其霸道与凶戾。
突然,他的眉头一皱,余光扫过,就见得演武场某处,突然炸裂,一口锋锐的好似看一眼就会流血的剑光突兀出现。
这一剑,无声无息,阴险已极。
一经出现,就掀起滔天杀意,几乎是他察觉的瞬间,就已刺穿了罡风,携无尽锋锐,刺向了他的双眼。
于玄?!
冀龙山眸光如血,张口怒斥:
“滚!”
什么?!
拔剑而起的于玄心头狂跳,就见得冀龙山胸膛起伏一瞬,似有一道霹雳从其口中吐出。
字如飞剑。
一下打在了他的面颊之上!
“啊!”
好似攻城锤重重砸脸,没有想到的凶戾一击下,于玄的七窍瞬间流血,一双眼睛都好似气泡般炸了开来。
然而,他兀自不退,反而趁着冀龙山张口之瞬间,改变了剑法的轨迹,刺向了他那还未曾闭合的嘴!
我就不信,你毫无破绽!
于玄凶性爆发,此剑已是必杀。
旁观的楚玄等人都不自觉的睁大了双眼,一颗心提了起来。
然而下一瞬,一道金铁交鸣声打破了他们心中的侥幸。
一位即将跨入第五关的强大武者,于最出其不意的角度,悍不畏死的杀剑,就这么,被其咬在了口中!
当!
冀龙山重重合齿,咬住了这口百炼玄铁剑。
同时一脚飞提,含怒一击,只一下,就将怒吼的于玄踹成两截,滚烫的鲜血铺面而来。
凶悍已极!
“吼!”
雄浑到可怖的气血爆发之下,哪怕是裕凤仙,都身不由己的后退一步。
武道第四关与第五关,看似只差一线,但这一线,就困死了无数武者。
前者,只能说高手,后者,却可称呼一声宗师了。
哪怕她能够以其天资、武功弥补这个差距,可以越阶而战,然而正面抗衡之下,终归是有些勉强。
更不必说,那冀龙山可以无视其刀锋技巧,次次与其角力了。
接连碰撞之下,她的暗伤也被引发,一口逆血就涌了上来,虽被其生生咽下,可却也不得不退了。
轰!
一个停顿,那百十道箭矢破空所留之音爆也随之而来。
当当当当当~
破空而来的音爆都无法掩盖住那一道道金铁交鸣之声!
冀龙山这一拳,极为强横。
可一臂怎可挡百箭?
裕凤仙后退的同时,那一道道流光也自破穿罡风,以无比刁钻的角度,射向了避无可避的冀龙山!
眼、耳、口、鼻、心……
后心、脖颈、胯下!
“成功了?!”
一步后退,见得这一幕,裕凤仙的心中都是一震,但旋即,已是怒目圆睁。
狂风之中,夜幕之下。
一道身影鬼魅般浮现在冀龙山身前,于箭矢及体之前的瞬间,五指箕张,抓向了他的天灵盖!
“方其道?!”
第196章 裂天之箭!
箭矢如林而下,迅疾至极的力道爆发的那一瞬间,谁能把握?
直至方其道骤然现身之前,即便是冀龙山,也早已做好了硬抗这一波箭雨的准备。
方岐道?!
见得鬼魅般出现的人影。
不要说是其他人,哪怕是本来暗自戒备的冀龙山都没有料到,一声怒斥出口之瞬间,面上就传来冰凉触感。
轰!
掌印如重锤!
这一掌,似是蓄谋已久,更蕴含巨力在其中,看似一掌,实则连环拍打,一次重过一次,眨眼间,就是连环九打。
直发出阵阵黄钟大吕般的炸响,直将冀龙山都砸的眼冒金星,身躯后仰,气血翻涌。
“方……”
冀龙山心中大怒。
方其道的武功造诣远在他之上,可也无法破开他的神通横练,然而这九次拍打,根本不是要破他横练。
而是以莫大的震荡,将其眩晕。
砰!
五指捏合按下。
冀龙山怒目圆睁,却也仍不可避免的眩晕,被生生按倒。
继而,后脑一痛。
来人以莫大的冲势,将其生生掼在地上,于箭不容发的最后一个刹那,将其拖出了箭矢所及之地。
轰!
烟尘漫天。
好似一道道雷霆炸落地面,顷刻间泥沙翻滚,大片的碎石铺天盖地的向着四面八方而去。
然而,一瞬之差,箭矢大半落空。
方其道俯身而下,生生拖着冀龙山,于本就狼藉的地面上,生生拉出了一条莫大的鸿沟来。
避开了强弓攒射。
“方其道?!你怎么敢?!”
萧宪等人神色狂变。
最早,他们还以为方其道为抢功而来,却万没想到,他这一个发力,竟生生将冀龙山推出了绝境!
“敢尔!”
裕凤仙吞咽下逆血,凤眸含煞,一步跨出,拖于身后的偃月大刀迸发出如水青光,猛然一个上扬、下劈。
斩向了翻滚的烟尘中,身形模糊的方其道。
方其道立身烟尘之中,见得刀光劈砍而来,也不避闪,下按的手掌一下拔起,甩起冀龙山就迎上刀光。
砰!
一次碰撞,冀龙山毫发无损,却气的双眼泛红,可他的怒吼不及出口,方其道又以气催,扣动其脚踝,将其舞起。
一次重过一次,以其头颅,硬击裕凤仙的偃月大刀。
当当当~
声声巨响回荡。
直让一众人看的瞠目结舌。
一惊于冀龙山的神通强横,如此重击都无法破开其防御。
二则惊于方其道的出手。
这一次次重击,或许无法破开冀龙山的防御,可如此碰撞之力,无可避免的让其陷入一又一阵的眩晕之中。
“裕指挥使何必着急?”
随意舞动着冀龙山,犹如提着一独脚铜人,方其道神色从容的接下裕凤仙的刀光,说着:
“且听我慢慢道来……”
“哪个要听你胡言乱语!”
裕凤仙哪里会信这个,跨步扬刀,任由旧伤流血,狂舞刀光,直斩而下。
“你该死!”
数次碰撞之后,冀龙山终于无法按耐,一声低吼间,筋骨摩擦,强忍着眼冒金星,重重一脚,踢向了方其道。
“好神通,如此重击,居然都能反应过来!”
方其道不由的一赞。
冀龙山这一出手,含怒而发,空气都似被一下踢爆,可见其力道如何之重。
但他却好似早有预料,松开其脚踝,抽身后退一步的同时,提气握拳,血气勃发,重重迎上。
轰!
拳脚相交。
方其道衣发后仰,冀龙山身在空中,更无丝毫借力点,偌大的身躯在今夜第一次在硬碰硬之中飞腾了出去。
然而,冀龙山的心中却泛起一抹错愕。
他这是……
“你干了什么?!”
眼见得冀龙山倒飞出去,莫说是裕凤仙,连萧宪都忍不住怒斥出声。
之前的局面何其之难得?
裕凤仙含怒而发,杨狱暗中射箭,半夜厮杀方才得出的契机,就被如此葬送了!
“方其道,你很好,很好!”
身在半空,冀龙山就自发出一声长啸,下一瞬,他偌大的身躯已然凌空翻转,落地。
继而,双足发力,血气勃发。
奋起一跃,已窜向了夜幕之中,在一众人神色大变中,杀向了之前箭矢迸发之处。
煞气滚滚!
方其道,他日仍可再杀,可那背后的神箭手,却着实让他如芒在背,之前那百箭齐发,必然藏着可以重创他的杀招!
若不先杀了他,心中难安!
“不好!”
眼见得此幕,裕凤仙再顾不得与方其道纠缠,足下亦是一踏,提刀而去,直追冀龙山。
神通绝非毫无损耗。
冀龙山战至此时,绝无可能没有衰减,然而,其武力太过强横,以杨狱此时的武功,绝对不可能正面抗衡。
“方总捕,你意欲何为?”
徐文纪的脸色也是一沉,冷眼望向方其道。
他想到方其道隐藏暗中,绝对有着自己的谋划,也做了安排,可他的发作太快,时机把握的太好。
以他如今老迈的身躯,即便看到,想要阻止,也是力有未逮。
“老大人既知天魁星走的是拨乱反正,欲魔行天的路子,却如何不知,此类道果者,亦有大用?”
方其道轻揉手腕,淡淡回应:
“若能招安此人,陛下想必也会大喜过望吧?”
“你要招安冀龙山?”
徐文纪眸光微动,哂笑一声:
“就凭你?”
道果,历朝历代皆重之。
身怀道果者,自然也是重中之重。
可万类道果,可为朝廷所用者不过寥寥,天魁星虽为魔属道果,却也勉强属于可用之人。
这,是有过前车之鉴的。
秦末之时那位且不必说,宋时的那位天魁位阶者,在某种程度上,可是消弭了宋廷好一场大动乱。
说不上功莫大焉,可在某些人的眼中,自然是可以招安。
然而,他却不信方其道的目的会是招安。
也不信,方其道能招安冀龙山。
“不试一试,怎知不行?”
方其道神色从容:
“即便不行,本官也自有手段钳制于他。老大人莫非以为,只有你才知晓‘元符经’吧?”
“嗯?”
徐文纪似有所觉,望向今夜非常之沉默的楚玄等人。
“老大人勿怪,晚辈也是唯恐拿不下那冀龙山……”
楚玄微微一笑,缓步走出。
徐文纪冷眼望去。
一众人中,如萧宪这般,皆是惊诧,目有错愕,叶圣、林星沉却是微微一笑,似是早有所知。
“叶兄,林兄!你们……”
萧宪脸色铁青。
一袭白衣的林星沉微微一笑:“萧兄稍安勿躁,我等瞒着你,也是怕走漏了风声,非是防备于你……”
萧宪脸色极为难看。
这三人,瞒着他与方其道做了交易,却把他蒙在鼓里,这样的发展,让他心中一时难安。
虽世家门阀间并无真正的朋友,可如此作态,还是让他心中发凉。
锦衣卫的几个千户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下意识的要护住徐文纪,后者却摆了摆手,看向楚玄:
“只是担忧老夫拿不下冀龙山吗?”
“老大人勿怪。”
楚玄微微拱手:“关系到我等家业,不得不小心。”
“仅此而已?”
徐文纪耷拉着眼皮。
“到了此时,楚兄何必藏着?”
林星沉冷笑一声,望着徐文纪:
“老大人该不会以为,你派那杨狱在木林府坐下的诸般恶事,我等真就丝毫不知情吧?”
话至此处,其余人也都冷眼望向徐文纪。
“我等只想过些安生日子,可老大人,你却不肯放过我们……”
楚玄叹了口气:
“你问我为何?白日里,你让我等瞧了木林府的密报,却不知,我等看的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话至此处,他的语气又是一顿,眸光变得幽冷起来:
“那杨狱,在木林府鞭打我族弟,将我楚家的势力连根拔起,你还要借我家的元符经,助他名扬青州天下?”
“我等,岂能忍?!”
叶圣等人目光皆冷。
“原来如此。”
徐文纪似有些恍然。
“老大人以为我等做了什么肮脏交易?不然……本官的筹码很少,只是,他们也乐得冀龙山多杀几个人而已。
比如裕凤仙。”
方其道缓步而来,也不看如临大敌的几个锦衣卫千户,直视徐文纪:
“再比如,杨狱。”
“老夫小看了你们。”
徐文纪点了点头。
“老大人的涵养真非同一般,到了此时,你也安之若素?”
楚玄有些玩味的看着这老者:
“据我所知,您在青州能用之人,除却黄四象那老家伙之外,只有那两人而已……”
“老夫小觑了你们,可你们,也看轻了老夫……”
徐文纪闻言,却是笑了。
他看着方其道,有些讳莫如深的味道在内:
“方总捕不妨猜一猜,为何,老夫要先开口,叫破一个隐藏在暗中,本无人知道在何处的神箭手的行踪?”
“嗯?!”
闻听此言,方其道、楚玄等人,齐齐色变。
轰隆!
几乎是不分先后,两道炸响从远处传荡开来。
一众人纷纷望去。
就见得夜幕之下,高楼坍塌,一条赤色的血气罡风之龙,发出压抑不住的嘶吼之音。
一道金色流光。
自烟尘之下迸射而出,于众目睽睽之下,射穿了那条罡风之龙,更余势不减的拔升而去。
遥遥望去,直好似一口神剑,欲要裂天两截!
第197章 风波落
轰!
轰!
夜幕雷炸。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跨行之时,仍自在不住交手。
两人皆无保留,每一次碰撞都引得长街之上烟尘滚滚,所过之处,遍地狼藉,房屋接连不断的倒下。
“裕凤仙!”
冀龙山眸光尽赤,势大力沉的一拳重重砸下,荡开那锋芒尽显的偃月大刀。
哪怕是此时的他,都不得不承认,这紧追不舍的疯婆子,武功造诣远在自己之上。
甚至于,哪怕神通成就,也无法在短时间奈何她。
他心中已是怒极,几乎按耐不住的想要折身,将其彻底震杀,然而,每每他又折返的念头,就又会升起那如芒在背的危机感。
以至于,不得不忍受裕凤仙的追击、劈砍。
“啊!”
骤然发力,将身后劈来的青色刀光震开,冀龙山足下一踏,巨力勃发。
融金炼体,乃是一门又外而内的神通。
初时,是皮膜似金铁,可阻刀兵,到得后来,更会深入脏腑与骨髓,再造身躯,迸发出更为超乎想象的磅礴巨力。
他虽尚未到那个地步,催使血气之时,也可爆发出远超寻常的巨力。
这一下踏下,就好似霹雳炸响,地面在他脚下好似波涛般涌动着,强绝的力道推动之下,虚无的空气都被他蛮横的撞开。
在其身后,赤色血气染红了罡风、烟尘。
真好似一条震怒咆哮的赤龙,以极凶、极恶的姿态,向着那一座巍巍高楼冲杀而去。
“杨狱!”
裕凤仙踉跄后退,她只退了一步,可这一步之差,就让她无法再度追上冀龙山。
眼见得赤龙腾空,心中亦是发狠。
足下发力的同时,后拄的偃月大刀猛然抡起,撒手,就听得‘嗤’的一声,已化作一极速旋转的刀盘。
杀向了那赤龙。
同时发声,警告。
然而,夜幕之中,气流炸裂若雷,一时之间,也不知是否追的上。
“鬼祟之辈!”
身后传来的破空之声,冀龙山恍若未觉,极尽的一拳重重砸下,遥隔十数丈,肆虐的罡气已将整座酒楼都震的坍塌破碎:
“死来!”
这一刻,冀龙山的心中一定,似已看到了那鬼祟藏身的小辈,惊恐至极的神情。
然而,下一瞬。
他的神情一僵,赤红的眸光,都好似定格在此时。
肆虐的罡风之下、翻滚的烟尘之上、他拍击的拳风之中,一陌生而年轻的脸庞上,勾勒出一抹淡淡的冷笑来。
“中!”
他如是说着。
同时,一道金色流光,自其手中那一口造型极为夸张的大弓之中,迸射而起。
自下而上!
避无可避!
闪无可闪!
几乎定格的这一瞬间,冀龙山终于嗅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
这一箭,挡不住了!
嗤!
伴随着一声惊天巨响,浓稠而滚烫的血液,被大风吹散在夜幕之中。
“我……”
冀龙山张口欲言,却觉一身力气似开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取而代之的,是充斥心扉、骨髓、灵魂的剧痛!
越是强大的神通,被破掉之后的反噬,也会越凶。
“嗯?这是……”
极追而来的裕凤仙身躯一震,抬头望去,就见得金光自下而上,洞穿了那赤色如血的罡风之龙。
更余势不减的飞入夜幕。
直好似一口神剑,将天都斩将开来。
轰!
精钢铸就的魁梧身躯重重坠地,荡起大片的泥沙灰尘。
直到此时,裕凤仙仍自没有回神,怔怔的看着自烟尘之中走出的杨狱,有些不可思议:
“你,杀了他?”
天生神力,稀少。
上乘箭术,强大。
两者合一,可谓如虎添翼,然而,单凭箭术,能够洞彻冀龙山百炼玄铁般的神通横练?
“老大人的手笔……”
杨狱额头似有汗珠落地,伸手,将被他接下的偃月大刀递给裕凤仙:
“而且,他还未死……”
没死?!
裕凤仙眸光一凝,看向渐落的灰尘。
好似硫磺一般的浓烈血腥气中,冀龙山已成了血人一般,浓稠的血液从他周身挤了出来,滚烫,而刺鼻。
“好,箭。”
一张口,血液倒灌入喉,冀龙山却恍若未觉,早被血色染红的双眸,死死盯着杨狱,好似看到了什么。
他的脸色,从不可思议,到最后释然笑:
“原来如此,原来是你。好,你杀了我,很好,很好……”
“你有什么说的?”
杨狱看着他。
这位长留大寇,毫无疑问是现世里交手过的最强之人,他的神通最为克制如他这样的神箭手。
若在平时,遇到这样凶悍的对手,他也只有借助地形与夜色,以箭法与其周旋,可最终仍不可敌。
“说,说什么?只恨,未杀了那头老猪狗……”
冀龙山惨笑着:
“那老畜生,阴险毒辣,不可小觑,你,要小心……”
“咦?”
裕凤仙瞧出异样,看向杨狱,后者也在怔怔出神,不知想起了什么。
大口的鲜血涌出。
人死之前,似乎会想起过往。
这一刹那,冀龙山好似看到了自己的前半生,错的、对的、高兴、悲伤、绝望、不甘……
往事种种,在眼前流淌而过。
“晴儿……”
冀龙山强撑着想要伸手,最终,却是颓然跌落。
一代大寇,就此毙命。
“他,也算个可怜人了……”
感受着气机的消亡,裕凤仙眉眼间的煞气也自消散了不少:“可你不该将其的不幸,再带给其他无辜的人……”
“他死的不冤。”
杨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语气幽幽:
“可有人,更该死……”
他来青州并不久,但也听说过冀龙山身上发生的事情。
甚至,他很清楚,发生在冀龙山身上的悲剧,也发生在其余更多人的身上。
区别只在于,那些人早已死的悄无声息。
“不要乱来……”
裕凤仙听出了什么,微微皱眉。
杨狱点点头,回身望去。
长街尽头,一群人缓步而来,有徐文纪,有锦衣卫,有六扇门,也有四大家的高手。
一众人,神情各异,或冷漠、或欣喜、或如释重负、或冷眼审视。
“走了,走了。”
心力耗费过大,杨狱已懒得停留,摆摆手,也不等其他人靠近,提着弓刀,就走入了夜幕之中。
无人可见的视角深处,有着流光翻滚。
是食材,也是……
第198章 盘点收获!
呼呼~
夜风吹过长街,夏日的风并不刺骨,可见得冀龙山那近乎筋骨尽碎的尸身,一众人心头还是禁不住泛起凉意。
丈许高的巨汉,此时似已不足七尺,大半的血肉都溃烂成泥,浓烈的硫磺味,让人不由的皱眉。
“死了。”
萧宪长出一口气。
这是一句废话。
如此重的伤势,岂能不死?
“裕大人……”
楚玄抬手,欲作寒暄。
“老爷子,走了。”
裕凤仙却连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无,向着徐文纪一拱手,倒扛大刀离去。
“……裕大人还是如此真性情。”
楚玄面色微僵,却又很快收敛,看向徐文纪:“老大人的手段当真了得……”
“他,死于神通反噬。”
徐文纪俯身看着,微微摇头,语气中不无叹息:
“越是强横的神通,一旦被破,反噬也就越是强烈。强行为之,取死之道也……”
非人力可达,方称神通。
与武功不同,神通,是没有常理可言的,好比冀龙山,其之前体魄犹如百炼玄铁,刀枪不入。
人是血肉之躯,再如何强大的横练,也是绝无可能达到此等程度的。
可神通的促使,亦是有着消耗。
而且,一旦被人破开,就有强大的反噬。
“神通反噬,难有生机。到底是没底蕴的,无法掌控入微,如若不然,不至于此……”
方其道眸光动了动,看不出喜怒:
“可惜了,这样的神通……”
见得那金光的瞬间,他已知晓冀龙山无可幸免。
以其表现出的横练神通,纵破也不该能伤及性命,然而,他很显然没有达到神通被破而自身无损的境界。
不说冀龙山,即便是当年的真言道人……
扫过遍地狼藉的街道,徐文纪看向方其道、楚玄等一众人:
“诸位,还不走吗?方总捕,莫非此时还有招安之念?”
他的语气平淡,可楚玄等人却不由微微色变。
“下官告辞。”
只有方其道神色如常,拱手告辞。
楚玄等人还想说什么,但见徐文纪脸色冷淡,也都说不出口,只得怏怏告辞。
很快,街道上已只剩下了几个锦衣卫千户。
“老大人?”
一位千户微微躬身:
“四大家不可信,这方其道,也暗藏险恶。须得提早应对了……”
其余几人也都点头。
今日之事,四大家与方其道虽未占什么便宜,可也都暴露了许多,尤其是方其道,其突兀现身,必是有所图。
他口中的所谓‘招安’,自然是没有任何人相信。
六扇门虽有招募武林中人的权柄,可如冀龙山这般攻城拔寨的贼酋,只有州衙才有权利上报朝廷,商议招安。
“老夫自有计较。”
徐文纪却似并不在意,嘱咐几人收拾一下战场,葬了冀龙山。
其余人点头称是。
……
几条街道走过,不及回府,楚玄等人的脸色已都变得铁青。
“方其道,不可信!”
林星沉眸光闪烁。
其余众人,皆是默然。
这一遭,冀龙山虽是被除,可却也大大得罪了那徐文纪。
“徐文纪……”
楚玄深吸一口气,心中隐有后悔。
早知如此,之前倒不如与徐文纪通力合作,如今一番操作下来,丝毫用处没有不说,还多搭上了一张破甲符。
虽然没有留下把柄,可今日之后,也可算是撕破脸了……
“诸位,可还要瞒着萧某吗?”
萧宪驻足,冷然望着其余三人:
“我萧家损耗不过寥寥,几位就要将我开革出四大家的行列吗?”
“萧兄哪里话?”
林星沉微微摇头,道:
“我等与那方其道,真也没甚勾连,不过是他寻上门来讨了一张破甲符而已,作为回报,可为楚兄拔了杨狱那小子。
以报木林府之仇而已。”
“仅此而已?”
萧宪将信将疑。
其余几人点头,表示并无隐瞒。
萧宪的脸色这才缓和,可仍有些难看:
“那徐文纪之所以不对我等动手,不外乎我等表面上并无违逆,可今日之后……”
他微叹一声,其余人脸色也都不好看。
朝廷自有法度,不是武林厮杀,江湖仇杀,以他们的势力,无论是聂文洞,还是徐文纪,想要动手,都要有证据。
师出无名,则朝堂上下,都说不过去。
而他们,也始终在避免和徐文纪正面冲突,不主动出击,就不会授人以柄。
“大不了撕破脸,有什么好怕?”
有耆老冷哼一声,以手做割喉状:
“大不了……”
“混账!”
叶圣脸色一沉,反手一掌,将其抽翻在地。
“家主!”
那耆老猝不及防,登时被抽的咳血,狼狈不解:“那徐文纪,明摆着是要对付我等……”
“此话,休要再提!”
楚玄适时开口,他冷眼扫过在此的所有人,沉声道:
“江湖有江湖的条理,朝廷有朝廷的法度,我等士族,也有我等的规矩!遇事就要打打杀杀,和那么匹夫又有什么区别?”
他眼神幽沉,带着浓烈的警告。
见有人不解,却也不再多做解释,拂袖而去。
“家主……”
那叶家耆老兀自有些不服。
“你们当徐文纪是什么人?”
叶圣心有不耐,却又担忧这些老人鲁莽行事,还是勉为其难开口解释:
“他是两朝元老,曾拜兵部尚书,太子太师的朝廷重臣!此次来青州,带着圣谕,乃是钦差!
更不必说,他虽未上任,可已可算是青州父母官了!”
听得这话,那耆老面色微变。
“我等收拾首尾,收缩势力,与其周旋,为的是保住家业!不是与人斗狠斗杀……”
林星沉冷眼扫过,也自拂袖而去:
“凡事动动脑子,怜生教都不敢来青州城杀他,冀龙山都不曾对其动手,方其道也要礼让三分,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徐文纪可杀吗?
可!
但却绝不能是他们!
不说大明,历朝历代,但凡封疆大吏被杀者,无不会引得朝野震动,迎来最为恐怖的镇杀。
这是朝廷的法度之所在。
冀龙山何以被称之为长留大寇,名压出道多年的贼寇,甚至能名动天下,引得朝野震动?
是他,在光天化日之下,几乎当众刺杀了青州州主聂文洞!
……
……
多日未回,小院里,灰尘已有不少,杂草也都长出来。
杨狱略做整理,烧了一大锅的药液之后,将自己整个浸泡了进去。
“冀龙山、方其道、四大家……”
他盘膝坐于木桶之中,揉捏太阳穴,一夜奔波,两场厮杀,虽体力仍然充沛,心力却着实损耗过大。
青州的局势,好似一团乱麻。
四大家盘根错节,又有聂文洞与方其道掣肘,徐文纪即便有通天手段,也无法做到快刀斩乱麻。
无他,朝廷自有规矩。
但凡体制,皆是如此,哪怕手握大权,也都要被法度所束缚,一旦不按规程办事,就要被攻讦、被抨击。
甚至被贬斥为佞臣、权臣。
哪怕是皇帝老子,敢于践踏,都要被群臣上书劝阻,执意为之,都会被抨击昏君、暴君。
事实上,哪怕是看似强者为尊的江湖武林,也有着规矩,无端生事者,往往都要被贬斥为邪魔外道,人人喊打。
徐文纪此时处境之难,可想而知。
“更重要的是,哪怕有着空白文书,徐老大人暂时也无人可用,至少,目前似乎看不出有一言定鼎,拿捏州府的实力……”
轻捏眉心,杨狱不无隐忧。
在击杀聂文洞之时,他超越常人的感知曾捕捉到了一股针对自己的浓烈恶意。
虽只是一闪而逝,可他仍是追溯到了恶意的源头。
方其道!
这位之前素未蒙面,今夜算是第一次见面的顶头上司,对他抱有极为浓烈的恶意,甚至可以说是。
杀意!
“石婆子背后,应当就是他了。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杨狱眸光闪烁。
虽不知道那方其道到底为何对他有如此大的恶意,但只从他轻易拿捏冀龙山的手段来看。
这位六扇门总捕的武功造诣,远在此时的自己之上……
药液木桶中,杨狱舒缓精神,也思量着诸般事宜,或有猜错,或无头绪。
许久许久之后,方才将诸般杂念尽数排空。
心念微动间,进入了暴食之鼎中。
嗡~
再睁眼,诸般食材仍是如夜幕群星,闪烁不定。
杨狱的注意力,却落在了正中处,那一口八尺多长,颇有冷峻高傲气息的偃月大刀上。
却正是裕凤仙的大刀。
短暂接触了这口大刀,他自然第一时间,捕捉了萦绕在这口大刀之上的精神痕迹。
【青龙偃月刀】
【等级:十都(上)】
【品质:优(上)】
【评价:千百匠人,历时多日,合诸般精铁之精、精金之属,锤锻千百次而成,初成之时已是凡俗技艺之巅峰。
经由杀伐之磨砺,已是可承法之胚】
【炼化可得:上乘刀法青龙九杀,上乘锤锻兵甲法,上乘吐纳‘青龙经’上乘内炼‘青龙真罡’(此法大成,或可领悟绝学级‘不败天罡’)】
【蓄能足够,可以炼化!】
不败天罡?!
一眼扫过,杨狱的心头就不由的一跳。
这波,薅到宝了……
第199章 潮头将至
薅到宝了……
看到‘绝学不败天罡’的那一瞬间,杨狱心头就是一跳。
武功,无论内外,无论技击之法,还是轻功提纵,皆有上中下之分。
上乘武学,某种意义上,已是世间武学的最高层级。
绝学,亦是上乘武学。
之所以称之为‘绝’,是因为,曾有强者,持之成就了武圣!
武功的来源已不可考究,但毫无疑问,可追溯至秦时,甚至更古的岁月,数以千年计数的时间中,没有人知道到底有多少门武功被创造。
可武圣级数的存在,三千年至今,也只有寥寥数十而已。
他们的成名武学,就被称之为绝学。
然而,并不是每一位武圣都留有传人以及绝学的,当世流传的绝学至少,只怕不超过二十门。
换而言之,除却当世的十二尊武圣之外,真个流传下来的武圣级绝学,仅仅只有数门而已。
由此,可见绝学的珍稀与难得。
不败天罡,正属于‘绝学’之列,而且,在大明,是名头最响,且没有之一的绝学。
自张元烛到张玄霸,以不败天罡成就武圣的张家人,足有四人之多。
即便放眼天下,都是赫赫有名的。
“裕指挥使,居然是张家的人吗……”
惊喜之后,杨狱又有些犹豫了。
不败天罡也好,青龙九杀也罢,都算是张氏秘传,裕凤仙能精通这两者,毫无疑问,必是张家人。
且是张家十脉的嫡系。
自己若是学了,麻烦只怕不少,可不学吧,这可是绝学级武功。
若没有暴食之鼎,任他如何去做,都几乎不可能接触到这样的绝学武功,上乘武学,已然是世间绝大多数人所能接触到的最高级别武学了。
不败天罡这样的绝学,哪怕是官居一品,做到锦衣卫总指挥使,两厂督公,六扇门捕神的位子上。
也几乎是没可能被传授的。
外姓人敢偷学这门武功,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过……
“有些麻烦……”
心中泛着思量,杨狱放下了青龙偃月刀,望向了‘嗡嗡’放光的魁星位阶图。
冀龙山殒命之瞬间,这张位阶图就好似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始终在躁动、震荡、嗡鸣与放光。
他之所以匆匆离去,大半就是因为位阶图的异动。
“会是什么?冀龙山的道果?”
杨狱强压心头悸动,向着位阶图走去。
依着徐文纪道果杂谈之中所说,道果一旦认主,几乎不可能被掠夺,道果持有者死去,道果也必会散于天地。
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收束,只是……
回想着冀龙山所展现出的非人体魄,他自然不无眼热,以他的神力,若是再有这样的横练神通傍身。
不说尚未踏足第五关的裕凤仙,即便是已然换血大成的方其道,也未必就不可敌!
嗡~
随着杨狱的靠近,蜷缩着发光的位阶图光芒大放,鼎壁之上,也随之有文字流动而出。
【极魁星位阶图捕捉到……天魁星的气息……正在拓印……】
【拓印中……】
“拓印?难道暴食之鼎还真能捕捉到冀龙山的道果‘位阶天魁星’?”
杨狱心中一动,看继续看去。
【天魁星(魔)】
【欲魔行天,不乱反正。似神非神,似魔非魔。】
【神种:融金炼体】
【晋升仪式:尚未炼化,不可见】
【可晋升:需得大成‘唯一魁星’方可见】
【持之可入天海界(天海界未开启,不可入)】
……
鼎壁上的讯息并不详尽,很多处显示不可见。
不过,联想着冀龙山的所作所为,杨狱也隐隐能猜出什么。
“这个天魁星,和我记忆中前世的天魁星,是否有关系……”
杨狱猜测着。
好歹是和李二一一同补全了此世‘水浒’的人,他对于天魁星这个字眼,还是十分敏感的。
不过,他也没有过多纠结。
他最为关切的,并不是这天魁星的来历与仪式,而是那门‘融金炼体’的神通。
不过,拓印道果的,不是暴食之鼎,而是魁星位阶图,这让他很惊诧。
魁星、天魁星、唯一魁星……
杨狱眸光闪烁,若有所思,却也没有急着考究,而是看向了那门神通。
【融金炼体(十都级)】
【催使此门神通,可吞吐诸般金精于身,以达到脱胎换骨之效用。】
关于这门神通,鼎壁上只有这么一句话。
“吞吐精金,脱胎换骨……”
杨狱有些咂舌。
人体再如何锤炼,都是不可能与金铁比硬度的,否则,这世上也就不存在兵器之说了。
哪怕是传说中的神与佛,可也都有着‘法宝’‘神兵’的。
这门神通,介绍虽然寥寥,但他看着,还是不免有些怦然心动。
【拓印中……】
【……拓印中……】
【……拓印中】
魁星位阶图,嗡嗡鸣动,鼎壁之上,其上的字眼不住的闪烁,显然一时半会,是无法结束的。
“不急,不急……”
杨狱强压下心中躁动,手捧那口青龙偃月刀,开始细细观摩。
有着那枚玄英珠助力,他此时还可炼化一件食材,甚至还有余,只是,他还是倾向于留下一次炼化的机会。
这次机会,是他留给魁星位阶图的。
是否尝试炼化这张食谱,他很犹豫,三件食材虽还缺了一件,虽然可以尝试炼化,但失败的后果是他无法承受的。
按照徐文纪那本道果杂谈上所说,一旦道果炼化出现岔子,那后果,可比走火入魔还要凶险无数倍。
按着他的说法,炼化成功,或是走上‘神、魔、仙、佛’的道路,可一旦失败,怕不是就要成为无思无觉的魑魅魍魉……
“青龙偃月刀……”
杨狱轻轻抚摸着这口大刀,现世里,他是绝迹没有这种机会的。
这口刀,单论材质,比之他那口十步一杀剑,也只好了半筹而已,可那只是品质,两者的重量,差了十倍都多。
耗费自然也不可能相同。
“先是紫金吞煞宝葫芦背了锅,然后,又从她身上薅到了这般多的神功秘籍……要是哪一日被发现了……”
突兀闪过的念头,让他不由的打了个冷颤。
那女人,可疯的很……
……
……
砰!
泛着青光的大刀重重拄地,荡起的气流扩散,掀起大片的灰尘。
远处天边已渐渐泛光。
裕凤仙已在演武场上挥洒了半夜,至此时,方才停下。
几个侍女在一旁站了半夜,见她停手,方才松了口气,端着铜盆热水、药膳、早点上前。
“小姐,歇一会吧,您伤还没好呢。”
闻着空中飘荡的淡淡麝香,几个侍女都颇为心疼。
“不想吃,没胃口。”
裕凤仙木着脸,心情差到了极点。
“药膳总归要喝啊,伤势太严重,岂非要耽搁您的练功进境?”
还是绿衣侍女机灵,知道怎么哄自家小姐。
听着这句话,裕凤仙才勉强喝下了药膳,可仍是有些闷闷不乐。
“胜败乃兵家常事,那冀龙山已是换血大成,又有神通傍身,小姐您没拿下他,也在情理之中……”
绿衣侍女搬来了椅子。
“难道在你的心里,你家小姐是个输不起的人?”
裕凤仙白了她一眼,坐下,单手托腮,愁容满面的看着挂在偃月刀上的红葫芦,牙有些痒痒:
“老娘自忖天资也没这么差,怎么这破葫芦,就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看着晨风中摇晃的红葫芦,裕凤仙有些怀疑人生。
她出身很好,早在娘胎里,父母就给她灌了不知多少天材地宝,出生之后,一路突飞猛进,年不过二十,已换血十二次。
若非她非要凝练‘不败天罡’,在三年就能跨入筑基第五关。
习文练武,她几乎都没遇到什么挫败。
直至遇到这枚红葫芦……
“这……”
绿衣少女这就没法接话了。
类似的话,她都听了不知多少遍了。
“有时候我都怀疑这葫芦是假的……”
裕凤仙忧愁不已,连连叹气:
“依着钦天监的说法,潮头将至,传说中的天海界都快开了,要是没个道果,老娘怕不是要掉队……”
毫无形象的抓着头发,只要想想自己要落后他人一步,裕凤仙就接受不能。
“小姐,要不咱们还是求助府里?”
绿衣侍女试探着询问。
“不行!”
裕凤仙断然拒绝:
“要我求‘张灵峰’绝无可能!”
“怎么能说是求呢?”
绿衣少女苦口婆心:
“老王爷最心疼小姐,或许早就为您准备好了也不一定……”
“爷爷……”
想起自家老爷子,裕凤仙态度顿时软化了下来。
“算了。”
想了想,她还是拒绝了:“算算时间,东厂那伙太监,也该来了。”
黑山城之事,她上报都一年多了。
奖赏之类,也该下来了才是。
道果不同于武功,是不可能任由翎鹰传送的,来接这枚道果的人,或许已到了路上了。
“那听您的……”
绿衣侍女顺从的点点头。
“道果没能炼化,还许出去这好些东西给那小子……”
伸手将那紫金葫芦攥在手里把玩,裕凤仙不甘心的叹了口气:
“赔了呀!”
第200章 余波
晨辉破晓,日头照常升起,不因任何人与事改变。
漫长的一夜过去,惊慌了一夜难眠的青州百姓们试探着走出屋子,惊奇的发现,城头烽火已熄。
街道各处都有衙役、捕快巡逻。
预想之中的兵荒马乱并未出现,前半夜的喊打喊杀声,好似一场幻梦。
只有各处倒塌的房屋、狼藉的街面告诫着所有人,那一场大乱的真实存在。
长留大寇冀龙山,伏诛了!
再然后,一个轰动性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青州城,引得一片哗然。
不少人纷纷前去城外,就发现大批的精悍贼匪被就地关押,更有不知多少尸体被运往乱葬岗。
有人拍手称快,也有人叹息连连。
比之代表强权的朝廷,被逼落草的痴情书生,明显更对某些人的脾气。
烟雨楼上,杨狱靠窗而坐,俯瞰着嘈杂的街道,不少衙役、捕快在奔走相告,安抚一夜惊慌的百姓。
短暂的半夜,暴食之鼎中的拓印仍未结束,也不知是否能够成功。
“阿弥陀佛。”
瘦黑了许多的戒色和尚与他相对而坐,双手合十,诵念一声佛号后,才开始慢慢吞咽窝头。
一日夜水密未尽,虽有武功在身,此时也是饿得紧了。
“半年就晒的这般黑。”
杨狱哑然。
以这和尚的武功,能晒的这般黑,显然是没天天窝在房间中诵念苦禅。
他变得黑瘦,比起之前,似乎也变得冷硬了些。
没有了之前的温吞,反而多了些凌厉的味道……
“黑了,心静了许多。”
戒色神色恬静,风吹日晒之后,他的心境反而更为自在,比之往日诵经还要舒畅许多。
“你是个好和尚……”
杨狱倒了杯酒,慢慢喝着。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更多的还是自顾自的吃饭,没多久,匆匆脚步声传来。
“杨,杨大人……这是您要的东西……”
铁峰有些怯懦,拘谨,言语间,更有些难言的敬畏。
人,仍是那个人。
职位,也仍是那个职位。
可他再无法眼前人的面前从容平静,甚至坐下,都不敢完全坐下,拘谨的好似面见方总捕一般。
昨夜的那一场大战,在诸多衙役、捕快的铜锣声中,传遍了整个青州城。
亲眼见过冀龙山凶威大发,击溃四大银章捕头的一战,他才更知道,面前这位,已非池中之物了。
那声声铜锣,虽是为了安抚人心,可也相当于为面前这位扬名了。
一箭射杀冀龙山。
这样的功绩,足以让任何人青云直上,也足以让任何人敬畏了。
“有劳铁捕头了。”
铁峰的拘谨让杨狱暗暗摇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道谢后,接过了他递来的卷宗。
“德阳府的消息,并不多。最早,还是月余之前的,这一个月,没有任何信息传来,六扇门如此,锦衣卫好似也是……”
铁峰强压着心中的复杂,汇报着。
【德阳大旱已近不可控,冬日之时不见雪,春夏不见雨……河中无水,田中无草木,道旁白骨茫茫,更无半具完整……】
卷宗上,字迹潦草,可见书写之人也极为仓促,然而,寥寥几笔,却越发让人望之心寒。
只是,若只是单纯的大旱,又怎么可能让六扇门、锦衣卫都没有了消息?
紧攥着卷宗,杨狱眉头紧锁。
大旱大灾,在诸多史书典籍中,往往不过‘岁大饥,人相食’寥寥几字,然而,作为亲历者,他的眼前,都几乎浮现出了画面来。
初来此界的半年里,每每午夜梦回,他都会惊出冷汗来。
若非绝望到一定程度,谁会吃土?
实在是,大荒之年,连草根树皮都看不到半块。
见杨狱眉头紧皱,铁峰不由安慰:
“传书者,或有语无伦次。又是白骨茫茫,又不见完整尸身,岂非自相矛盾?大人还是等更详尽的情报吧……”
“这并非语无伦次。人在极度饥渴之时,往往就只有生存本能,什么礼义廉耻,仁义道德都会抛在一旁……”
杨狱摇头:
“连树皮草根都没有,那还有什么能果腹?除了土……”
铁峰一个激灵,声音一下变得干涩:
“除了土,就只有,只有…………”
“只有人了。”
静静听到此处的戒色和尚抬起了头,声音也变得发涩起来:
“人相食,此乃大罪过……”
说罢,起身。
“杨施主,后会有期。小僧要走了……”
“路上小心些……”
杨狱起身相送,取出些银钱递给他。
这和尚的武功不算好,有时候还显得憨傻,但的确算是个好和尚了。
“多谢施主。”
戒色收下了。
和尚用不到银子,但他此行,大抵是用得到的。
目送戒色远去,杨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也想去德阳府看一看,不过……
他默然抬头,酒楼拐角处,一夜未睡,更显疲惫苍老的徐文纪走了过来。
“老大人。”
两人皆是行礼。
“德阳府之事,迫在眉睫。再耽搁不得了,可青州城外流寇未尽散,百姓也都心有惊慌,老夫暂时也脱不开身……”
徐文纪言简意赅,开门见山:
“此来,却是要劳你做些事情。”
见他郑重其事,铁峰顿时觉得此处有些烫脚,忙不迭的拱手告辞。
“老大人有话直说便是。”
杨狱亦是拱手。
但他自然清楚,让这位老大人暂时无法脱身的,自然不是流寇与百姓,而是四大家以及六扇门那位总捕头。
“城中之事,烦乱如麻,老夫老了,力不从心,却是要借力……”
徐文纪扫过四周,沉声道:
“老夫要你代我去一遭‘天狼关’。”
“天狼关?!”
杨狱心头一震。
青州地处西北边境,通往流积山,就有着一处雄关。
因此关为防天狼南来所建,又称之为天狼关。
因其地势特殊,故而常年都有重兵守卫,两年前,边境有乱,魏正先率青州精锐驰援,至今未归。
‘这是要对四大家动手了?’
杨狱眸光微动。
四大家盘根错节,树大难倒,若不能犁庭扫穴般将其拔除,就会迎来反扑,那时,只怕危害比之冀龙山都要大。
以徐文纪今时今日所能动用的力量,只怕,也只有青州军了……
毕竟,他曾任兵部尚书。
魏正先,可算是他的门生……
“你快马而行,将此信送去天狼关……”
徐文纪神色严肃,放下书信,微微一敲。
“……下官明白。”
杨狱微微一怔,随即满口应下,却又想起一事:
“老大人,我擒下的那头赤眸白鹤,还需老大人代为照料了……”
想要降服一头灵禽,且是认主过的灵禽,难度自然可说是极大。
杨狱自然也没那本事半夜将其驯服,此时,这头大鸟,就在他院子里拴着。
“交给老夫便是。”
徐文纪点头答应:
“若此鸟有失,老夫必为你讨一只更好的鸟来。”
……
……
“杨狱持书出城,快马绝尘而去!”
“他疑似要去天狼关!”
“徐文纪要对我们动手了!”
……
几乎是杨狱出城的同时,城中诸多势力,也都受到了信,四大家的一众高手更是精神紧绷。
待到楚玄来到楚家的议事厅中,其余三大家的家主,耆老们们,也都先后到了。
“诸位大抵都知道了……”
楚玄扫过一众人,将所有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
“一大早,徐文纪就亲身上门寻那杨狱,只怕是有密信要送出去,极有可能就是天狼关!”
有耆老沉声说着。
听得‘天狼关’,在场众人不少都心有恐慌、忐忑。
无他,那位大将军的名头,实在是太重了。
往日,军政分离,魏正先再如何强横,也无法越俎代庖对他们动手,可如今却不一样了……
一旦州府有乱,青州军,是可以接手诸城池的,甚至,可按战时要求掌控全境。
“萧某认为,此事并无可能。”
萧宪开口了,他环顾众人神色,心下却是微沉。
这世上,没有不败的王朝,也没有长盛的家族,他们四家富贵太久,哪怕看似势力比之往年更大。
但族人,却越来越不能经事了……
见所有人都收了声,方才掩饰眼底的失望,淡淡道:
“徐文纪若要调魏正先回来,何须杨狱前去?我等阻的住翎鹰北去,难道还拦得住骑乘大云鹰的裕凤仙吗?”
嗯?!
听得这话,一众人才安静了下来,仔细想想,觉得不无道理。
“或许是关心则乱……”
有耆老松了口气。
“动则乱,不动则可应万变!以我等势力,只要收敛羽翼,即便是徐文纪,也奈何我等不得!”
楚玄微微点头,然后目光冷厉的扫过一众人:
“没有我等四人的一致同意,所有人全都不允许出城,尤其看好各家的纨绔们,谁要是出了乱子。
后果,你们自己知道!”
“可那杨狱,坑害了族叔,拔了我等势力,损失如此之大,就这般算了?”
还有人心有不甘。
“自然不会就那么算了,不过,又何须我等出手?”
楚玄冷笑一声:
“无论是谁,既然拿了我等的好处,就得办事!”
“这是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