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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裴屠狗     诸界第一因txt下载     诸界第一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3章 兵甲灵通术!

    痛!

    如同被象群践踏后,又被人以重锤一寸寸的将筋骨碾碎,然后放在烈火上炙烤。

    无可言说的剧烈痛楚,足可让铁汉惨叫。

    但吴长山生生忍了下来。

    ‘痛煞我也!!’

    他的心中在咆哮,可外在,却没有任何表露。

    一波高过一波的剧痛让他几乎想要再昏迷过去,可他忍住了,感应着剧痛的来源。

    这一感应,他的心头顿时凉了一片。

    这伤势,太重了。

    他的胸骨断裂不知几处,可更为严重的,是他的腰椎,断了,几乎是粉碎性的断裂。

    这是比起五脏移位破裂,大筋绷断还要严重十倍的伤势。

    这意味着,哪怕他的横练再如何惊人,暂时都绝无起身之力,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那一箭……

    吴长山心中悲凉,更多惊怒。

    以他的横练之身,若非完全不设防,这一箭,怎么都不该能让他受到如此重创。。

    “我还道长留山有什么硬骨头,不想,只是个醒了都要装死的懦夫。”

    唰!

    听着耳畔传来的淡淡嘲弄之音,吴长山猛然睁眼,泛红的双眸一缩后,变得狰狞。

    这是一间阴暗不见光的囚牢,仅有唯一的小窗透射出微微光亮,一黑衣青年坐在光中,淡淡的望着自己。

    “好横练。”

    望着地上重创的贼寇,杨狱都不由的有些赞许。

    此时,他之一身所长,在于九牛二虎之力,超人的五感,上乘箭术与轻功,而弱项,就在于内外炼。

    内炼还好说,有诸多丹药辅助,进展还是很快。

    外炼虽然进步也不慢,但相比之下,却着实一般。

    而这吴长山,在猝不及防之下受了自己全力一箭,且与段飞不同,是十成十吃了那一箭蕴含的巨力。

    可却生生扛了下来,这横练,自然是惊人。

    “是你……”

    见得杨狱,吴长山几乎咬碎了牙齿:

    “你这只敢偷袭的鼠辈!”

    “说到偷袭,你们万里迢迢而来,又曾知会过木林府吗?”

    杨狱眸光淡淡:

    “你都不曾摆明车马,还指望别人出手前知会你一声?”

    “你!”

    吴长山咬着牙:

    “鹰犬,你莫得意,你的明天,未必就好过爷爷今日!大龙头,迟早会替我等找回场子!”

    “哦?你似乎很笃定?可这冀龙山,似乎连自身都难保……”

    杨狱眸光微动。

    哪怕是沦落到这个地步,这流寇的话语之中,却似乎仍对那冀龙山有着无比的信心。

    “你怎知大龙头的手段?聂文洞也好,徐文纪也罢,终归只是冢中枯骨,不值一哂。”

    吴长山冷笑一声:

    “走狗,你有什么手段,尽管用来,某家若是承受不住,就是你家狗养的!”

    到得此时,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等人已然栽了?

    此人留着他,目的不言而明。

    说罢,就闭上了眼,牙关紧咬,却是再不准备吐露一个字来。

    “据说冀龙山的聚义堂,地处定阳府与德阳府的交界处,距离木林府,纵没有一万里,也有七八千里了。

    就凭你们,哪怕一时占了城,也终归会被扫灭。你虽然蠢,但那冀龙山到底名头不小,应当不会不知道……”

    “看来,他是别有目的……”

    杨狱的声音平静,目光探究,观察着吴长生的细微反应。

    他的五感惊人,可以从气血、呼吸、心跳等等细微之处,判断出许多东西。

    虽然,换血武者一定程度上可以掌握自身的呼吸、心跳,可终归无法完全掌握,至少,吴长山不行。

    不然,他都没可能拿下此人。

    没有任何回应。

    但杨狱却感受到他心跳微微一滞,心中不由的一动:

    “你们,只是用来吸引他人耳目的,冀龙山另有目的?”

    吴长山仍是默不作声。

    杨狱也不在乎是不是在自言自语,自顾自的问着:

    “他的目的,是定阳府?”

    不等回答,又摇摇头:“看来不是。那是德阳府?也不是……”

    什么鬼?

    他在诈我?

    吴长山心头有些警惕,虽不知这鹰犬在故弄什么玄虚,但他隐隐间,却觉得有些不妙。

    “……顺德府,也不是?”

    杨狱的语气温吞,步履缓慢,突然间,却发出狮吼之音:

    “好大的胆子,你们竟敢窥探青州城?!”

    砰!

    这一声,杨狱酝酿许久,内气涌动,狮子吼瞬间炸开在这狭小的牢房。

    霎时间,整座牢房都是猛然一晃,泥土簌簌而落,粗大的横梁都好似被震断一般,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首当其冲的吴长山更是被震的眼冒金星,耳膜飙血,但他仍是死死的咬着牙,一言不发。

    “看来,被我说中了。”

    杨狱淡笑一声:

    “难怪你们点燃烽火……”

    “呸!”

    吴长山张口咳出一口污血,一言不发,冷笑着闭上眼。

    心中却是阵阵悸动。

    这小子怎么好似能看穿他的心思一样……

    “看来,又是一根硬骨头。”

    这时,大牢外传来声响,黄四象神出鬼没,推开牢狱的大门,已然踱步走了进来。

    “黄大人这是?”

    杨狱微微一扫。

    “好言好语若是能问出东西来,老夫这一身审讯的手段,可就白学了。”

    黄四象将手中的木箱放下:

    “杨百户,可想学上一学?”

    咔吧~

    木箱打开,露出其中的诸般刑具。

    这些刑具都保存的很好,擦拭的非常干净,可哪怕是这样,杨狱仍能嗅到浓烈的腥臭气。

    “算了。”

    杨狱摆手拒绝。

    “那可真是可惜了……”

    黄四象微微摇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木箱里的刑具:

    “但凡亡命之徒,多自以为自己骨头够硬,可这些人的意志早被酒色所侵蚀,远没有他们表现的这般强硬。

    不知你,是否有所不同。”

    后半句,却是对吴长山所说。

    后者眼皮狂跳,却仍是不睁眼,不张口,只是发出一声冷哼。

    “约莫要一炷香的时间,杨百户,若不喜这些,可以去牢门之外稍等一二。”

    黄四象取出一柄小刀,轻轻一弹。

    杨狱自无不可,转身离开了牢房。

    他对于锦衣卫审讯的手段并不感兴趣。

    当然,更重要的是,吴长山虽然守口如瓶,但从他的身体反应之中,还是看出了一些东西。

    不过,是或不是,还要验证一二。

    “啊!”

    未等他出得大牢,一声凄厉如鬼哭般的惨叫声已在身后炸了开来。

    硬汉破功了。

    杨狱也不奇怪,锦衣卫四百年,不知道有着多少刑讯逼供的手段,真能扛过去的,这世上屈指可数。

    武者的体魄超越常人,痛感,同样超过。

    杨狱自忖,即便是他,若不将心神遁入暴食之鼎中,也未必就能扛过他所知道的诸般酷刑。

    “这……”

    大牢之外,似已等待了许久的铁开山听得这声,顿时就打了个冷颤。

    锦衣卫的逼供手段,可还要超过六扇门……

    “杨大人,在城外多处发现了贼踪。”

    铁开山神色沉重,言简意赅:

    “昨日将诸多山贼收押之后,我带着诸多兄弟出城一探,发现城外各处,至少潜藏着数千贼匪……”

    “数千?”

    杨狱眸光一沉。

    木林府,不仅仅只有一座府城,其外还有诸多县城,乡镇,村寨……

    “这些贼匪远不如昨日抓获的那一批,看起来不像是长留的精锐,更像是附近府县山中盘踞的贼寇们听到号召下来了……”

    铁开山恨的咬牙:

    “可恨楚平!当年边关告急,魏大将军率军驰援,曾令他招募乡勇,护卫城池,可这老贼,视财如命,仅招募了城头内外的兵勇,以至于此时无人可用……”

    “不是长留的悍匪,倒也还好。”

    回想着问询之时吴长山的反应,杨狱心中泛着思量,却也没有急着做决定:

    “黄大人要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容我二人商议,再做定夺。此时,先按下翎鹰,不许外传木林被围之事。”

    “这,瞒不住吧?狼烟一起,其他烽火台必有反应,只怕消息已然快到青州城了……”

    铁开山苦笑一声。

    青州,可是边关。

    虽驻守的大将军魏正先早在前些年就率军奔赴边关,可烽火一旦点燃,必然会有着反应。

    拦是拦不住的。

    “烽火传出,被惊动的是青州军。咱们再传信,只怕青州就要空了……”

    “什么?!”

    杨狱未说完,铁开山已是勃然色变:

    “这群贼寇,难道敢打青州城的主意?!找死吗?”

    青州,是边境重城。

    是除却流积山边城之外,防备天狼王庭的第二道边防线中的重要节点。

    其中,不止是驻扎着六扇门、锦衣卫、州衙、还有着神臂弩一千两百架!

    冀龙山疯了?!

    “不无可能。”

    杨狱眼底泛着流光:

    “你我,乃至所有人都不会往青州城想,可越是如此,就越是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这毫无疑问是个疯狂的猜想。

    因为,青、云、白三州的州城的防御规格,是足以承载三十万大军攻城的。

    一千二百神臂弩齐发之下,即便武圣都要避其锋芒。

    若非在那吴长山的身上瞧出异样,他都不敢确定。

    “这,这……”

    铁开山兀自有些惊疑不定。

    可猛然转念,就不由的心头一凉。

    徐文纪的剿匪闹的轰轰烈烈,不止是州衙、六扇门、锦衣卫,据说连四大家的高手都被抽调一空。

    如果烽火再将本就不多的青州驻军引来木林府……

    “这只是我的猜测,是或不是,还不好说。不过,三大寇都已伏诛,纵有千余山匪,以我等之力也足可应付了。”

    杨狱神色平静。

    很快,一炷香的时间就过了,大牢里的惨叫声已几乎不可闻。

    “看来,这是块真的硬骨头……”

    杨狱摇了摇头,提起四象弓,就向着城内走去:

    “待到黄大人出来,你可将我的猜想说于他听,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又要去秋风楼?

    铁开山腹诽一句,昨日一场杀戮过后,这位杨爷,可就在秋风楼留宿了一夜……

    呼!

    突然,一道人影鬼魅般出现在他的身前。

    “老夫倒是小看了这贼寇。”

    黄四象脸黑如锅底:

    “你去六扇门,将全套刑具都拿来,老夫就不信,这世上还有我撬不开的嘴!”

    “这……”

    铁开山还想说话,黄四象已是不耐烦的回了牢房,前者欲言又止,还是匆匆离开,去拿刑具去了。

    ……

    ……

    “横练有成者,骨头可不是一般的硬。”

    听着大牢出的声音,杨狱微微摇头。

    昨日木林险些陷落,城中百姓自然惊魂未定,今日街上行人摊贩都少了大半,但所有人,但凡见得杨狱。

    或是远远施礼推开,就是满脸堆笑着打招呼。

    打招呼者,杨狱一一回应,没多久,已来到了一间占地巨大的铁匠铺之前。

    木林府武风极盛,城中的铁匠铺,自然也不少,做的大的也不缺,这间,却是他常来的。

    金珠、银粒、铁蚕豆,一些玄铁箭矢,都是来此熔铸打造的。

    “杨爷!”

    见得杨狱进来,一众铁匠无论在干什么,全都停下了动作,或施礼,或抱拳,比之以往还要恭敬的多。

    “杨爷可还是要打造箭矢、熔炼金铁?”

    赤着双臂的掌柜迎了上来,扫视一眼其他铁匠,呼喝着:

    “所有活计全都停下,先忙杨爷的事!”

    “不急。”

    杨狱摆摆手,叫住掌柜:

    “金铁熔炼稍后再说,我今日到此,却是要借贵宝地一用,打造些东西。”

    “打,打造东西?”

    掌柜及一干铁匠都是一怔。

    “您,您要打什么,吩咐一声就是,何必亲自动手?”

    掌柜的还想说什么。

    杨狱已放下身上的弓箭,刀剑,让其他铁匠去将诸般珍惜铁料哪来。

    “您这是?”

    掌柜的一头雾水。

    “前些日子学了些打造兵甲的手段,今日无事,却想着试试手。”

    随口打发掌柜的去拉风箱,杨狱拿起掌柜那口掺杂着玄铁的铁锤掂量了一下。

    地宫三月,他身上有价值的食材都已炼化。

    精金甲胄上的精金提炼之术,甲胄锤炼之法,兵甲灵通术自然也都掌握了。

第174章 百步飞……箭?

    欲练百步飞剑,先修兵甲灵通术。

    这是杨狱炼化精金甲胄之后的心得。

    百步飞剑的第一步,是要寻一口与自己最为契合的宝剑,之后还要以特殊的法门洗练,与自身通灵。

    再然后,还要配合呼吸吐纳,内息罡风,以其达到心到见到,百步间,杀人如各割草的境界。

    可以说是一门极为复杂的剑法。

    事实上,古来催使刀兵的强者,往往都能人兵一体,凶悍异常,本身,也是因为心意与兵甲相通了。

    不过,能做到这一步的,至少都要是筑基第五关,甚至更高层级的武者了。

    好比那位西府赵王。

    杨狱用尽一切手段,都无法接下其手持凤翅镏金镋的正面一击,实在是其人兵合一,斩击之强简直无与伦比。

    哪怕是随手一击,都是不可承受之重。

    这固然是其本身神力无匹,可其与凤翅镏金镋心意相通,这也是毋庸置疑的。

    “兵甲灵通术……”

    杨狱心中默念着这门奇诡锻造的秘术,也在不住的思量着。

    天下有着太多的珍稀矿物,精金与玄铁,是最为为大众所知的,却并非最为珍贵的。

    从精金提炼术中,他得知了诸多秘辛。

    精金有着一座金山一片甲的说法,可精金仍可提炼,以秘法可以提炼出玄金,而玄金之上,似乎还有真金。

    诸如此类,玄铁千锤百炼之后,也已不是单纯的玄铁了。

    “杨爷,您要的东西……”

    这时,一众铁匠已将诸般珍稀的铁料拿了过啦,不过,最为珍稀的,也只是玄铁,以及寒铁罢了。

    “杨狱这次可是要打造一口宝刀?”

    掌柜大着胆子凑上前来:

    “也是,这口刀虽也是宝刀,可比之您这柄剑,可就差了不止一筹了……”

    玄铁十锻与百炼,那相差可不是一筹,单单材料耗费,就要多出十倍不止,打造的手法也天差地别。

    这掌柜的可不止一次眼热这口百炼剑。

    “不是刀,而是箭头。”

    杨狱随手拍下一支玄铁箭来。

    刀剑打造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学会,而且,此地的铁料也不足以打造出适合他的刀。

    杨狱此来,本就是要打造一批箭。

    他的箭术突飞猛进,寻寻常的箭矢,已显得有些不足。

    此次,只是想要练练手。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想尝试,以兵甲灵通术打造的箭矢,是否能达到他的预想。

    百步飞剑此时尚不得法,可若能做到百步飞箭……

    ……

    ……

    这一夜,人满为患的木林府大牢中的诸多囚犯,经历了毕生中最为漫长的一夜。

    哪怕是再凶恶的囚犯,听着那自牢房正中传来的惨叫声,都要心有余悸,一夜不敢闭眼。

    尤其是长留山的一干被贼匪,更是惊怒已极。

    “是老夫多年不干这差事手生了,还是长留山都是些硬骨头?”

    擦拭着手上的点滴血迹,黄四象都有些佩服了。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逼供这些事可也早不干了,但面前这人的骨头,也是真的硬。

    足足一夜,才撬开了嘴。

    走进牢房的铁开山,所见就是这么一副触目惊心的场景,那草席上,已不像个人样了。

    “鹰,鹰犬,走狗,狗……”

    草席上,吴长山面色苍白无血色,整个人的气息几乎跌落谷底,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只一双泛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黄四象:

    “爷,爷爷死都不会,不会放过你……”

    “你这一手横练,倒是有些意思。”

    黄四象自然不会在乎这点咒骂,随手丢了擦手布,也不无感叹:

    “以你的武功,投身公门都可占据不低的位子,为何偏要造反?”

    换血武者的生命力远超常人,更遑论吴长山这样换血十二次的巨寇,短暂的喘息几声,他竟就又缓了过来。

    “你问我为何造反?”

    吴长山挣扎着咳出一口污血,狰狞笑着:

    “你怎么不去问一问你家主子的祖宗,那张元烛为何造反?!”

    “大胆!”

    黄四象面无表情,铁开山却是听不下去,喝骂不止: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比太祖?!”

    “如今之大明……”

    黄四象却是沉默了一瞬,却还是摇头:

    “前朝无道,自上至下皆是横征暴敛之辈,我朝中,仍有一心为民之官,体恤百姓之吏,驻守边关之将士。

    怎能相比?”

    “哈哈,哈哈哈~”

    吴长山咳血大笑:

    “前朝已灭,自然随你去说!到底如何,你心中自然清楚!大厦将倾,就凭一个徐文纪,就能匡扶吗?!

    爷爷即便是死了,也要在地下看着你们几时完!”

    “住口!”

    铁开山低喝一声,想要说什么。

    黄四象却是摆摆手阻止了,他冷冷的望着吴长山:

    “你大抵以为你长留行的是义举,可尔等一不曾耕种,二不曾行商做事,数万人盘踞山中,只靠盘剥劫掠百姓行商为生。

    自以为是义军,实则,只是山贼罢了!”

    “呵呵~”

    吴长山只是冷笑。

    “就好比,你自以为是硬骨头,不仍被老夫撬开了嘴?”

    黄四象再不理他,转身看向铁开山:

    “你候了半夜,有什么话,就说罢。”

    面前之人,他是瞧不上了。

    就他这些日子所知,面前这捕头虽不是不法之徒,却也称得上无能之辈了。

    唯一值得称道的,也就是不曾同流合污了。

    但这,也掩盖不了他这些年毫无作为的事,若非杨狱带着,他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铁开山自然感受得到这老者对自己的不满,听得问话,才说起昨日的事,尤其是杨狱交代的:

    “黄大人,是这样……”

    “嗯?!”

    听着铁开山的话,黄四象的眼皮一跳,脸色沉了下去,一把揪住其衣领提将起来:

    “你怎么不早说?!”

    “黄大人……”

    铁开山面色涨红,却哪里挣的开。

    他倒是想说,可这老者根本不给他机会,又怎么说?

    “这小子,这是要看老夫的笑话。”

    黄四象松开他,脸色稍稍挂不住。

    那小子三言两语问出的话,自己却审问了一夜,让曾经夸下海口的自己,着实有些挂不住。

    “晚了,晚了!即便你们知道又能如何?”

    吴长山大笑起来:

    “大龙头与我等同时动身,算算时间,只怕早已到了青州城里,就等那青州兵被引出来,这座大明的边防重城。

    就要易主了!”

    “不知死活!”

    黄四象面色一沉,反手一掌将其打晕,嘱咐了两句,转身就出了大牢。

    他正要去寻杨狱。

    后者已慢慢悠悠的从街头走了过来,提刀挎剑,背负长弓与箭篓,精气完足。

    “杨百户好生自在。”

    黄四象略有不悦。

    “忙里偷闲得几回?该自在时不自在,活的未免太累了。”

    杨狱笑笑:

    “怎么,那贼寇可是扛不住手段,什么都说了?”

    一说起这个,黄四象顿时有些挂不住脸,哼哼了两声,才正色道:

    “冀龙山胆大包天,竟然真敢窥探青州,你我此时往回赶,只怕都迟了……”

    木林府相距青州比之到定阳府还要远得多。

    寻常的行商一个来回,就得小半年时间,即便有着蛟马,也不是三两天能赶回去的。

    “除非能飞,否则,别想着回青州了。”

    杨狱表示赞同:

    “既然如此,不如将木林府外的山贼打发了,再往回赶。”

    他从青州来,可足足走了一个月还多,虽然那时赶路并不急,可即便日夜不停,他估摸着也得十来天才能回城。

    说话间,他伸手拨弄着箭羽,一夜不停,用尽了铁匠铺的玄铁,又自己搭上一些,凑足了三十二支箭。

    虽少,省着点,也足够用不短时间了。

    “大人智谋深远,青州城又是边陲重城,想必不会有事吧?”

    黄四象心有担忧。

    有道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青州城有个闪失,青州上下都要问罪不说,整个青州,甚至龙渊道,都要大乱了。

    甚至于,流积山都要再起战事。

    见杨狱还有闲心数箭矢,顿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杨百户倒是好心境。”

    “若是如此轻易的被人拔了青州城,那咱们这位徐老大人,可就只是徒有虚名了。”

    见黄四象眉头皱起,杨狱也不再绕圈子:

    “我已传书指挥使大人,要借她的大云鹰一用。此时云鹰不到,即便再着急,又有什么用?

    难不成搭建个高台祈祷?”

    “倒是忘了这一茬。”

    黄四象心下一松。

    “黄大人跟着徐老大人多少年了?”

    杨狱突然发问。

    “二十三年有余。”

    黄四象脱口而出。

    “难怪……”

    杨狱点了点头。

    黄四象不由皱眉:“你什么意思?”

    “年纪大了,遇事还是要多想一些,否则,可是会退化的。”

    杨狱一本正经。

    “臭小子!”

    黄四象佯作大怒,旋即笑了:

    “你这么一说,这些年来,老夫多是听命办事,脑子,似乎是不如之前灵光了……”

    “晚辈也就那么一说。”

    杨狱摇摇头。

    没有耽搁,两人将城中的衙役、六扇门捕快召集过来,也没什么准备,就出城剿匪。

    三大寇都已伏诛,城外的贼匪即便不少,两人却也没放在眼里。

    果不其然,木林府外的山贼固然不少,可莫说与长留山的悍匪相比,比之杨狱曾见过的一些山贼也还有所不如。

    不过,他们人数太多。

    虽所到之处山贼纷纷溃散,可要想尽数擒拿,却也不容易。

    到得后来,还是杨狱回城,将之前被他打散的诸多巨鲸、大蛟帮的帮众召集起来,才将城外的数千山贼尽数擒杀。

    待两人将一干山贼押回木林府时,远远的,就听到一声高亢的鹰啼。

    唳!

第175章 当杨狱跨上大云鹰

    木林府的大狱本就人满为患,又有上千人被抓,铁开山顿时忙的焦头烂额。

    杨狱却已懒得理会了。

    他可不是个事必躬亲的人,山贼都抓到城里,还要他去一一安排,那要你还有什么用?

    黄四象认为铁开山一无是处,无能之辈,他却觉并不赞同。

    木林府的局势复杂,若非他身兼三职,又有徐文纪作为依仗,想要彻底清扫木林府,也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更不要说铁开山这么一个无人脉无背景,武功也远不能镇压一府的捕头了。

    而且,他多年任职木林府,却能做到不同流合污,且能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庇护一些人,这已然很难能可贵的。

    至于能力,谁也不是天生就有,慢慢磨砺也就是了。

    是以,杨狱果断抽身。

    来到了秋风楼。

    秋风楼,已然人去楼空,栖身此处的一些苦命姑娘也都不在了,只有一些瓜果蔬菜还在。

    牡丹小筑里,佳人不在,只有一封信,摆在桌案上,其上,有着一杯酒压着。

    “杨狱吾兄,见字如面。”

    透过这秀气却又有力的字迹,杨狱似乎能看到那位白衣少女含笑施礼。

    “一别数月,吾兄武功进步良多,姒心中也是欢喜,只是,天变在即,遇事切勿强出头。”

    “长留山,姒也不熟悉,可那冀龙山,确信是身怀道果之辈,或许,他此次下山,就是要践行‘仪式’也说不准……”

    “那大老板来历莫测,姒心中十分之忌惮,若无必要,尽量不要与其接触才是,尤其,不要接受他的钱财……”

    “吾兄武功已成,长留大寇都可杀可擒,已可与青州名捕步灵虚,于玄,赵青川等人并列,青州可虑者不多,可终归是有着……”

    “魏正先、方其道、冀龙山、王剑豪、裕凤仙、余灵仙……这些人,或是踏足筑基第五关,或是别有底牌,万不能小觑。

    尤其是前三人,万万不能大意……”

    “再有,则是聂文洞,他似乎并不是表面上的那般无能……”

    “最后,嗯,回见。”

    “秦姒敬上。”

    娟秀的字迹,写的有些零散,但提及的事情,却是不少。

    有木林府,有青州。

    “魏正先、方其道、冀龙山……”

    咀嚼着信筏上的诸多名字,杨狱记进心里。

    若一如他所料,秦姒来自玉龙观,那么,能被她所注意者,自然不能小觑。

    不过……

    “这位深居浅出的总捕大人,居然仅次于青州大将军魏正先?是武功,还是背景?”

    杨狱着实有些惊讶。

    关于这位总捕大人,他知道的也不少,比如他从京城来,是个武痴,少有出门,不理杂事。

    但也没想到,在秦姒亦或者玉龙观的排列中,居然还要高过魏正先。

    “冀龙山此次出山,很可能是为了道果仪式?”

    杨狱眸光闪烁。

    经由道果杂谈以及一些其他典籍,他对于道果也已经不是一无所知了,不过,道果的仪式到底是什么,他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好比三笑散人所说的青女道果。

    大旱三年,赤地千里。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人力所能办的到的吧?

    至少杨狱自忖,若魁星的仪式是这样的难度,他根本就无从下手。

    “杨爷!”

    这时,小武远远的嚷了起来。

    杨狱回过神来,将信筏塞进袖子里,转身出了秋风楼。

    唳!

    伴随着一声高亢的鹰啼。

    便有强劲的气流从天而降,吹卷起大片的灰尘与落叶,翅展足有三丈的大云鹰,就自落了下来。

    “好鸟儿!”

    哪怕不是第一次见到,杨狱心中仍是啧啧称奇。

    这口云鹰,便是收拢羽翼也足有丈二开外,非常之英武,鹰目锐利而灵动,时而引颈长鸣,很有些顾盼自雄的味道。

    甚至,会认人一般。

    只有见到自己,才会从天上降下来,一瞧不见自己,立刻就飞上云层,警惕十足。

    “不是个好鸟!”

    黄四象自屋檐上落下,有些灰头土脸,显然,训鹰失败。

    唳!

    见得黄四象,这只大云鹰警惕的鸣叫,羽翼舒张,似乎随时都要飞腾而去,亦或者,扑杀而上。

    “这大云鹰,是龙渊道独有的珍禽,多生活在白州雪山之上,少有被人驯化的,这只鹰还小,真个壮年大云鹰,展翅得有七八丈……”

    黄四象说着‘不是好鸟’,眼神中,却有些艳羡:

    “你家指挥使倒是舍得,若换成老夫,怎么都不肯被其他人碰一下……”

    大云鹰飞行速度,比之麟龙道的赤云龙驹都相差无几。

    但这只是直线速度,事实上,一者在天,一者在地,却又是两个概念了。

    价值之高,无可估量。

    “有这大云鹰相助,不比纵马来得快?”

    杨狱说着,目光也不离这鹰。

    黄四象艳羡,他自然也很羡慕。

    大云鹰飞的高且快,几乎没有天敌,一旦飞腾,即便是如他这样的神箭手,都很难威胁的到。

    若是有着这么一头大云鹰,保命能力几乎拉满了。

    唳!

    似是被两人的目光所惊,这鹰鸟警惕的后退一步。

    “这鹰背,老夫怕是上不去了……”

    黄四象叹了口气。

    裕凤仙不知以什么手段驯的鹰,自己上前它就敌意深深,杨狱一来,就从天而降。

    很明显,只准杨狱一人骑乘。

    “啊?杨爷!”

    不远不近跟着的小武也瞧出不妙来:

    “您要上这鹰,我怕是……”

    “老夫都上不去,你就上的去?再者说了,大云鹰飞的何其之快,就你这小身板,还不吹散了架?”

    黄四象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摆手催促杨狱上鹰: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还是快些上路,青州无事还好,真有事,以你的箭术,只怕比老夫的用处还大。”

    “那,也只有这样了。”

    杨狱点点头,接过行囊,又嘱咐小武跟着黄四象回青州,自己足下一点,翻身落在了鹰背上。

    大云鹰展翅三丈有余,足可容纳数人了,不过,这鹰不愿,杨狱又非是它的主人,也没法强求。

    “唉,老夫就是个劳碌命……”

    黄四象还没感叹完,就听得一声长长的鹰啼,旋即,巨大的气流掀起灰尘一下将他淹没。

    “不是好鸟!”

    听着下方传来的气急败坏声,大云鹰发出得意的长鸣,双翅再拍,已如离弦之箭,飞上百丈高空。

    接连数次,木林城都变得微小了。

    强劲的气流扑面而来,吹的杨狱都有些不适应,这大云鹰飞的是快,但这乘坐体验,着实是不好。

    “长留山……”

    杨狱调整呼吸,适应着气流拍面,目光垂下,望向了木林城一角。

    酒楼上,李二一遥遥举杯,为他送行。

    “老李这运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差……”

    杨狱心中哑然。

    入城第一日,他就与李二一见了一面,两人在秋风楼喝了大半天的酒,听着他诉了一夜的苦。

    这老穷酸来木林府也没多久,本想着定居,没想到又遇到了攻城之乱。

    眼见得大云鹰渐渐远去。

    临江楼一角,李二一方才收回目光。

    “这才多久?”

    李二一有些羡慕。

    比起当个说书先生,谁不想成为口口相传的大豪侠?

    只是,也只有羡慕罢了。

    刀头舔血的日子,他是一天也不想过。

    “顺德府被怜生教盯上,木林府又被长留山盯上……”

    李二一自怨自艾,觉得酒水都没了味道。

    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木林府不安全,草草收拾了一番,借着酒意就去寻了处商队,谈好价格,提着行囊也就上了马车。

    杨狱匆匆离去,这城里还押着数千山贼,让他非常的不安。

    ……

    ……

    唳!

    听着若有若无的鹰啼之音。

    “嗯?!裕凤仙?!”

    大涛江上,一艘商船上,静坐吐息的赵坤猛然翻身坐起,如临大敌。

    “大云鹰怎么会来木林府?”

    见得不是冲自己来的,赵坤方才松了口气。

    年前一战,参与围杀裕凤仙的,可是包括他、段飞、王剑豪在内的六七人,而且,还有余灵仙在侧。

    即便如此都没落了好,他此时孤身一人,若是被打上门,怕是除死无二路。

    “这就是裕凤仙的大云鹰吗?”

    秦姒手搭凉棚望着,也有些惊讶:

    “你不是说裕凤仙在怜生教堵门,四处追杀余灵仙?怎么会突然来木林府?”

    “那疯婆子的心思,谁能猜到?”

    赵坤脸色难看,好一阵调息才平复了下来,见秦姒似笑非笑,脸上有些挂不住:

    “这女人领悟不败天罡之后,这青州,足可排上前五了,给她三年,只怕都能挑战魏正先,方其道了。

    可若是你我能领悟金身不坏……”

    “那杨狱,成了气候,要拿下他,可不容易了……”

    赵坤惋惜不已。

    却也是随口一说。

    他着实震惊于杨狱的武功进步,年不过弱冠,武功已然不下于自己,这样的天资,可就太难得了。

    心中,也有着别的想法浮现。

    这些话,秦姒都听烦了,他一开口,立马转身要回船舱。

    “你啊你。”

    赵坤无奈的摇了摇头,突然道:

    “你说,将杨狱收入我玉龙观如何?”

第176章 山中浴池

    邀人拜入玉龙观?

    一个身处公门,天资绝顶的少年人,又什么必要拜入人人喊打,被通缉了数十年之久的玉龙观?

    前程不要,命也不要了?

    秦姒表示完全不想理会他,反手就要关上舱门,这完全就是异想天开。

    “你啊。”

    赵坤推住舱门,微微摇头:

    “你之前还说这小子身上有祖师的气息,这就说明,他与咱们玉龙观就有着缘法,未必就没有可能。”

    “那你不妨猜一猜,你表明身份,你口中的‘小子’是会纳头便拜,还是会反手给你一箭。”

    秦姒叹了口气:

    “师叔啊,安分些吧。”

    秦姒有些心累。

    玉龙观的名头着实不小,可那到底是因为师祖,而不是他们真有什么。

    事实上,除却祖师之外,玉龙观本身根本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小道观一间。

    可她这几个师叔伯却不这么想……

    “呃……”

    赵坤被一下噎住,好半晌才叹了口气:

    “或许你说得对……”

    他认真的想了想,就以他几次所见,那小子很有些嫉恶如仇,油盐不进的味道。

    那大蛟帮一直小心翼翼的交好,不还是被毫不犹豫的清算了?

    “您自己想想吧,我累了。”

    秦姒关上舱门。

    船舱中略显晦暗,只有油灯的话火苗摇曳,两个侍女靠着床榻在打瞌睡,又或许是有些晕船。

    秦姒靠窗坐下,自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张,徐徐展开。

    “散则为气,聚则为运。应运而生,以气为食……”

    她轻声喃喃着。

    【十都青鸟位阶图(仙)】

    【应运而生,以气为食。】

    【神种:生生不息】

    【仪式……】

    【可晋升……】

    【持之可入天海(仪式未成不可入)】

    秦姒静静的望着唯有她能够看到的古卷,心中琢磨,思量着。

    ……

    ……

    唳!

    高亢的鹰啼时而响起。

    大云鹰翱翔于云海之间,其速极快,双翅一扇,就是百丈开外,狂飙的气流将衣衫吹的猎猎作响。

    夜黑月淡,群星漫天。

    端坐于大云鹰背上,举目眺望,似乎星月近在眼前,一种难言的畅快在杨狱心中流淌。

    于这高空夜幕中,一时间,有种忘却了一切的超然出世之感。

    除了乘坐体验十分之糟糕,杨狱对于这大云鹰还是十分满意的,再好的轻功,也绝无可能飞上这般高的天空。

    大云鹰的体力极强,一连飞了大半天,都没有体力匮乏的迹象。

    唳!

    突然,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大云鹰发出一声更为高亢的啼叫,转而,向着大地俯冲而下。

    “嗯?”

    杨狱心有所感,俯瞰而下。

    就见得微小的山川大地在极速放大,很快,就瞧见了一方绵延的山川,比之他曾见的南山还要巨大一些。

    他的目力极好,居高临下,视线更佳,微微扫视之下,就见得一座荒山之上,凭风而立的红衣身影。

    红衣、红甲、红靴、黑发、冷艳锯。

    不是裕凤仙,又是谁人?

    唳~

    见得裕凤仙,大云鹰的啼叫都变得柔和了许多,轻轻一个收势,已向着那处荒山落去。

    呼!

    气流漫卷灰尘散去。

    杨狱轻身落下,口鼻间,就嗅到了泌人心脾的熟悉麝香味,她,又受伤了?

    “属下杨狱,见过指挥使大人。”

    杨狱抱拳施礼。

    心中不免腹诽,这位指挥使大人,回回见,回回都受伤……

    “小云,你自去山中觅食。”

    随手丢了一粒丹药喂给大云鹰,裕凤仙转过身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眸子却仍是晨星般亮:

    “你的武功……”

    裕凤仙有些惊诧。

    她的眼光自然极好,一眼扫过,就察觉到了杨狱身上的巨大变化,而且,也瞧见了那口四象弓。

    惊诧一闪而过,也没多问,她的眼神就变得凌厉:

    “你最好真有要紧的事。”

    “长留山三大寇聚集数千匪类偷袭木林府。”

    杨狱回答:

    “以我的推断,他们的真正目标,或许是青州城。”

    “青州城?这些贼寇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裕凤仙凤目含煞,却似是牵动了伤势,闷哼了一声,脸上越发苍白。

    “大人受伤似乎很严重。”

    杨狱微微皱眉。

    以裕凤仙的脾性,若非真的受到重创,是不可能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的。

    “区区小伤,不碍事。”

    裕凤仙吞服了几粒丹药,直接席地而坐,也不调息,先开始擦拭手中的冷艳锯:

    “你说长留山的真正目的是青州城?”

    “可能性不小。”

    杨狱点点头,说起黄四象的审讯逼供所得的口供。

    “青州城尚有一千两百神臂弩,冀龙山莫不是失心疯了?”

    裕凤仙有些惊诧。

    神臂弩,是战阵大杀器,守城更是有巨大的优势。

    想要攻下青州城,少了二十万精锐大军,根本没有可能,长留山的匪类或许悍勇,可哪能和军队相比?

    “以冀龙山的武功,潜入城中破坏神臂弩未必没有可能。”

    杨狱也寻了处地方坐下。

    大云鹰的乘坐体验非常的不好,一路上他也是精神高度紧绷。

    “说不通。”

    裕凤仙微微摇头:

    “不要忘了,方其道还在城中,我虽不喜此人,可此人的武功,着实惊人,冀龙山不会是他的对手。”

    杨狱眸光微动,却还是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青州,是不容有失的。

    不说其若被攻下,城中百姓将会遭遇什么,单单被攻下,这本身,就会造成难以想象的恶果。

    重城被攻下,不说天狼王庭与大离王朝是否会有异动,其他道、州、府县的山贼、大盗、豪强都可能会蠢蠢欲动。

    “有徐老在,能有什么万一?”

    裕凤仙不是很在意,反而道:

    “你既然来了,也不忙着去青州了,我有一事要你去做。”

    杨狱皱眉不语。

    “徐老江湖、行伍、朝堂混迹了大半辈子,若冀龙山真能在他面前兴风作浪,那多一个你,也不多。”

    裕凤仙微微摇头:

    “你以为我在胡闹?相比长留山,怜生教,才是真正的毒瘤。长留山纵然再搅风搅雨,数万贼匪也闹不出什么大名堂来。

    可怜生教要是乱起来……”

    怜生教,才是国之毒瘤。

    这一点,杨狱倒是十分认同。

    年余之前的黑山城,他亲身经历过,而之后他才知道,不止是黑山,龙渊道三州,数十县城都被扰乱了。

    “怜生教……”

    杨狱心中一动:

    “大人可知,怜生教的那位青州舵主余灵仙,此时身在何处?”

    自秦姒处,他得知了自家老爷子极有可能是被余灵仙带走,可究竟带到哪里去,却没人知道了。

    怜生教根植民间不知多少年,势力盘根错节之下,一旦隐藏,连锦衣卫、六扇门都很难寻出踪迹来。

    他这次回青州,也想着借用锦衣卫的力量,去寻找余灵仙。

    “这妖女。”

    裕凤仙银牙轻磨,语气就不是很好:

    “这妖女藏的太好,这些日子,我接连挑了怜生教四处分舵,人杀了不少,还是没能迫她现身……”

    “四处分舵……”

    杨狱眼皮微跳。

    怜生教的藏匿之处,可以说是绝密,接连挑杀四处分舵,可想而知,他们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废了多大的功夫。

    “此山中,有着一处怜生教分舵。余灵仙极有可能就在此山中。”

    裕凤仙刀锋指向夜幕群山,语气清冷:

    “或出那处分舵,记你一个大功,此次回返青州,可由你挑选两门上乘武功。”

    这,却是仇恨极深了。

    杨狱了然。

    有着大云鹰,青州能追杀裕凤仙的没有几个,仅有的几人中,必然有着身怀赤眸白鹤的余灵仙。

    年前自家这位指挥使大人被追杀的颇为狼狈,始作俑者就是那位与她齐名的怜生教妖女。

    虽还有些担忧青州。

    但眼见裕凤仙态度坚决,杨狱还是应了下来,待到大云鹰觅食归来,也没耽搁,直接跨鹰而去。

    趁着夜色,开始搜查群山。

    “呼!”

    横刀于膝,裕凤仙缓缓闭目,开始调息。

    年前一战,她受了极重的伤,之后伤势未好又来追杀余灵仙,着实也有些吃力了。

    青州或有危险,她心中自然也有些担忧。

    可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就越是不能放过怜生教,这群疯子的危害,比之长留山可大了不知多少倍。

    ……

    ……

    热气蒸腾。

    古色古香的房间之中,有这一方热气蒸腾的大浴池。

    其下接着山中地热,水汽与药香弥漫,很是浓烈。

    细看之下,这哪里是浴池?

    分明是一方巨大的药浴之地,其中珍稀药材不知几多,几乎将水面都盖了下去。

    一个身材偏向矮小的老者,浸泡在其中,似是热气炙烤,浑身泛红,身上不知是水珠还是汗珠。

    “唉……”

    靠着水池边,老者长长一叹。

    他,有些想家。

    想家中的老太婆,也想自家的小子,可……

    吱扭~

    突然,推门声响起。

    老者骇了一大跳,连忙沉进了水中,只留头在外面。

    几个清秀的侍女嬉笑着前来,丝毫不避讳的指指点点,一边,将大把的药材洒进浴池。

    “闺女哇,莫要再放了!”

    杨天佑面红耳赤,叫苦不迭:

    “即便是杀猪,也没这么干的,老头子皮都掉了好几层了……”

第177章 星神之属,造化之泽

    杨天佑面红似血,十分煎熬。

    也不知是药浴的水太过滚烫,还是其他什么。

    “老人家,这可都是上好的药材呢。也就是您,其他人哪里有这个福气?”

    几个侍女抿嘴笑着。

    “唉。”

    杨天佑长吁短叹:

    “糟蹋东西,糟蹋东西啊……”

    他当然知道他每日浸泡的药材都是价值连城的,每次浸泡,都心疼不已。

    这些药材要是能给自家小子该多好?

    都这把年纪了,他还图个什么?

    “要不,我们帮您洗一洗?”

    说话间,又有个侍女捧着食盘进来,上面瓷碗里,流漏出浓烈的药香。

    “这,这哪里要得?”

    杨天佑连连摆手,差点整个人躲进水池里。

    这半年光景,他简直是度日如年,每日吃药、浸泡药浴也就罢了,这些半大的闺女伺候,他可真的消受不起。

    这些闺女,比他家小子也大不了多少。

    “退下吧。”

    这时,一个绿衣侍女走进来,其余侍女忙不迭的施礼,退走。

    “哼!”

    绿衣侍女轻哼一声,背着药浴池说着:

    “泡完了换身衣裳,小姐要见你,记得将药喝了。”

    说罢,也不等回答,转身就离去,留下小老头一人在其中长吁短叹,煎熬不已。

    这是一处修建在山腹中的地宫。

    各类建筑却似不缺,走过回廊,绿衣侍女就来得一处清幽的小院,微微躬身:“小姐……”

    得到回应,才小心翼翼的走进小院。

    清幽的小院里,别无它物,平整的木板铺彻的院落中央,一白衣女子盘膝静坐,她的手中,有着一只巴掌大小,似鹰非鹰的禽鸟。

    “那疯婆子,又挑了咱们的分舵?”

    绿衣侍女气得咬牙:

    “她真当咱们好欺负了?”

    “冀龙山下山了,诸府、县安插的暗子,也都有汇报,长留山,似乎盯上了青州城……”

    松开信鹰,余灵仙若有所思:

    “这是长留山的信,邀我们一同起事。”

    “青,青州城?”

    绿衣侍女吓了一跳:

    “长留山,要反?”

    余灵仙微微皱眉,似在权衡。

    一惊之后,绿衣侍女却是颇为兴奋,很有些摩拳擦掌的味道:

    “要是拿下青州城,看这疯婆子还敢追我们!”

    “此事,并不简单。”

    余灵仙作沉思状:

    “青州非是寻常州城,即便到了如今这个光景,也不是能轻易撼动的,冀龙山此举,或许另有目的……”

    “他与聂文洞仇深似海,寻其报仇,岂非很正常?”

    绿衣侍女对冀龙山似乎印象极好:

    “他与聂晴儿本是两情相悦,却被那老匹夫横加阻拦,甚至掌毙亲生女儿,这时成了一方豪雄,为爱人报仇,岂非再正常不过?”

    落地书生与大家小姐私定终生,却不想被岳丈横加阻拦,以至于爱人身死,自己落草为寇,好不容易得了奇遇再去报仇。

    她觉得合情合理。

    “你认为可能?”

    余灵仙眸光冷淡的看向侍女:

    “你是话本小说看的太多了。”

    绿衣侍女吐了吐舌头,又猜测道:

    “道果?”

    “不无可能。”

    余灵仙点点头:

    “大明此时虽有动荡,可终归还有着气数,冀龙山到底是读过书的,不会不知这出头椽子先烂的道理。

    能让他弃地势不顾,而执意出山,只怕,也唯有道果这个解释了。”

    “这世上,就没有重情义更胜江山的伟男子吗?”

    绿衣侍女失望的叹了口气。

    “有没有,与你都没有干系。”

    余灵仙眸光清冷,打碎了侍女的心思,平淡道:

    “此时非是我等起事之时,可张明已大厦将倾,早一日再造乾坤,百姓也少受一日苦厄。此事,却是要响应一二。”

    “怎么响应?”

    绿衣侍女有些无奈:

    “两年前,咱们的人手都被派去云、白二州去了,咱们又被那疯婆子发了疯似的找我们,一现身,岂非又被她找上门来?”

    “我却不信,我伤势未愈,她的伤势便好了!”

    余灵仙轻哼一声:

    “她以为领悟了不败天罡就能压过我了吗?下次再见,倒要给她个惊喜!”

    绿衣侍女惊呼一声:

    “小姐,您领悟‘无极真罡’了?”

    换血十三,筑基五关。

    武道修持到第三关,可拳出三尺罡,剑落四尺芒,而到得第四关,内息可行全身,就可演化出三尺气墙来。

    而更进一步,则是要领悟真罡。

    真罡,不只决定着武功的威力,也是踏入第五关的必要条件。

    无有真罡护体,就无法修成‘血气熔炉’。

    可真罡,也有着上下之分。

    无极真罡,却是怜生教九大真罡之一,纵然比之张家的不败天罡,也不差了,是天下最为顶尖的真罡。

    “差不多了。”

    余灵仙微微点头:

    “我的功行到了当口,却是很难离开,这样,你换‘凝霜’来,让她乘赤眸白鹤,去青州,助冀龙山一臂之力,也要规束群匪,不可行屠杀之事。”

    “是。”

    绿衣侍女神色肃然,不敢耽搁,匆匆离去。

    “冀龙山的道果,会是什么?星煞?贪狼?破军?七杀?还是……”

    余灵仙心中自语着。

    道果,不只意味着一门神通,也代表着一条不与凡同的无上大道。

    任何一位身怀道果者,都不容小觑。

    “圣女。”

    这时,门外传来小心翼翼的通传声:

    “杨,杨天佑带到……”

    余灵仙收敛心思,这才淡淡道:

    “进来吧。”

    得了允许,被侍女领着的杨天佑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换洗一新,他还是有些缩手缩脚,前半生最多也就在牢门三尺打转的他,着实受不住如今这种场合。

    紧张、担忧。

    “浸泡了半年的‘还真蜕胎液’,才不过这般进境?”

    冷冷的看了一眼杨天佑,余灵仙不由的皱眉。

    还真蜕胎液,是怜生教秘传的九大换血灵药之一,药力虽没其他丹药那般见效,却胜在温和无后患。

    一次浸泡,足可顶的上寻常武者数十日之功,当然,耗费的药材,也要贵重数十上百倍之多。

    当然,她也知道这老者十分配合,奈何他的天赋着实一般,年纪又大了,不但血气跟不上,脑子也不灵光了。

    “这进步还不大吗?”

    杨天佑都惊了。

    半年而已,他都换血三次了,都快追上王佛宝了。

    这对他来说,已然是神速了。

    要知道,他之前大几十年,连一次换血的门槛都没跨过去。

    “……罢了。”

    余灵仙顿觉有些心累,也不愿多说什么,一摆手,一张白纸已落在杨天佑身前:

    “将你所得之道果,位阶图,仪式,神种都写下来。”

    “不写。”

    小老头果断拒绝。

    他虽没什么见识,可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

    什么都被掏空,他怕是也别想活着回家了。

    余灵仙淡淡的看了一眼侍女。

    那侍女已是轻笑着开了口:

    “杨天赐,原名杨柱,青州顺德府,黑山县人,积年狱卒,家无余财,仅有破屋三间,水田几亩。

    家中有一老妻,以及一收养的流民义子。杨柱深喜此子,为其取名为狱……”

    “够了!”

    不等这侍女说完,小老头已是红了眼,气喘如牛:

    “勿伤我儿,我写,我写就是……”

    “这并不是威胁,只是明白的告诉你,我家圣女对你并无恶意,否则,换做旁人,只怕早将你家中老妇绑缚而来了!”

    那侍女轻哼一声:

    “老母慈悲,仁爱世人。我等谨奉老母之命普渡世间,岂会害人?”

    “怜,怜生教……”

    杨天佑稍微松了口气。

    他家老婆子就信奉怜生教,据说,这个教派治病救人,名声似乎不差。

    “仅凭你自己,直到寿终也未必能炼化道果。我等帮你炼化道果,只取一枚神种,另外,也还有回报。”

    余灵仙适时开口:

    “无极大丹、百炼兵甲、黄金万里,只要你开口,都可给你。”

    这下,杨天佑就有些心动了。

    什么道果神种,他都不是很在乎,黄金万两,他还是知道的。

    不过这么多金子,给了自己,家里的老婆子还睡得着吗?

    想了又想,杨天佑攥住了笔杆:

    “我要一百亩,不,两百亩上好的水田!”

    “……”

    “……”

    莫说是这侍女,即便是余灵仙,一时也是没反应过来。

    “行,就依你。”

    余灵仙答应了下来。

    几百亩水田对她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尤其是黑山城,因为顺德府副舵主石开的肆意乱来,更是空出大片田地。

    “写吧。”

    侍女为其研墨,心中却也不免有些轻视。

    一个眼里只有几亩田地的老家伙,即便是身怀道果,她也是瞧不上的。

    “这就写。”

    杨天佑低着头,心中却也松了口气。

    他自然称不上见多识广,可什么东西好,他还能不知道?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小命都被攥在人手里,还贪得无厌,可真是找死了……

    心中想着,纸上,也歪歪扭扭的写出一行大字:

    【十都天赐位阶图(神)】

    【星神之属,造化之泽】

    【神种:余荫】

    【仪式:仙与神配,或可诞下神子,余荫后人,福泽绵长……】

    【可晋升:……】

第178章 启明和天海!

    纸张上,字迹歪歪扭扭。

    小院里,几人面面相觑。

    “天赐、余荫……”

    余灵仙微微皱眉。

    道果的仪式,千变万化,更没有什么条理可循,但她却认为,这一个个看似荒诞的仪式必然是契合着什么。

    只是不曾被人发掘出来而已。

    就好似数百年之前,那炼丹的三笑散人怎么也想不明白硫磺、硝石、炭这样看上去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混杂之后,就会有莫大威力一样。

    “这,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神种?仪式……”

    那侍女捂着嘴,十分之惊诧。

    “就这些了……”

    杨天佑挠挠头,他虽也认识一些字,可也就仅限于认识,写出来,不但不好看,还会丢三落四。

    “不止这些吧?”

    余灵仙眸光清冷:

    “我记得,道果认主后,一般会有关于‘天海’的一些信息……”

    “天海?”

    杨天佑一脸茫然,好似全然不懂。

    “也罢,反正无关紧要。”

    余灵仙眉头舒展,也没太过追究。

    她并无道果。

    却知道这‘天海’。

    据她所知,但凡身怀道果者,都有着‘炼化位阶,持之可入天海’的讯息。

    可‘炼化位阶’之后,就会得到‘天海封闭不可入’的提醒。

    根据教中历代道果持有者的猜测,这所谓‘天海’极有可能是上古传说中的‘福地’‘洞天’。

    只是,不知为什么,封闭不可入而已。

    “其他人也有?”

    反倒是杨天佑,微微一怔,有些愕然。

    余灵仙不以为意,摆摆手道:

    “老先生,你暂回房间休息吧,答应你的东西,会先送往黑山城。”

    余荫他人,这样的道种,对她的吸引力大大的降低了。

    若只是她自己,此时只怕已是要放弃了,只是……

    “那闺女,我就先走了。”

    杨天佑莫名的松了口气,由那侍女引领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星神之属……”

    细细端详着纸张上的文字,余灵仙若有所思。

    在怜生教的一些典籍记载中,道果似有‘道、佛、神、魔、妖’五大类别,而每一个类别中,又有诸般细分。

    以字面上的意思来理解,这枚‘天赐’道果,分属于神,且属于星神之列。

    只是,这星神的仪式与神通,未免有些诡异了。

    心中思量着,她自怀中取出一本古卷,翻开到中间,方才眸光一动。

    【神通的来源,有且只有道果与神种】

    【炼化道果,可凝练神种。无道果者,必要依靠神种,方可跨入‘修行之门’。是以,上古之年,唯有身怀道果者,才可开宗立派,传授门人弟子。】

    【越是特殊、强大的道果,所能分化的神种越少】

    “嗯?”

    突然,余灵仙的眸光一凝,望向小院外的阴影处。

    “师妹还是这般警惕。”

    阴影中传来轻笑声。

    这声音,娇柔妩媚,听到耳中,不由的就有些酥麻,不必见人,只听声音,就似能听得出这是个美人。

    事实,也正是如此。

    在余灵仙略带厌弃的眼神中,一身着薄纱,身姿曼妙的女子。

    “牛翠兰!”

    余灵仙冷淡叫着。

    来人顿时维持不住笑容了,眼神都变得凶恶起来:

    “余灵仙!师姐如今,叫林文君!”

    余灵仙不动声色的收起纸张,神情冷淡:

    “你叫什么与我无关,你不在你的云州镇守,来青州做什么?”

    “你还不乐意?”

    林文君双手叉腰,颇为不悦:

    “若非奶奶有令,我管你去死!”

    “是吗?”

    余灵仙毫不留情的揭穿了她:

    “难道不是你无论如何都无法在云州传教,被奶奶罚来我手下做事?”

    来人,算是她的师姐。

    都是奶奶坐下的‘圣女’,数年之前,两人一人来了青州,一人去了云州。

    “你怎知云州如今的境况?”

    林文君轻哼一声,倒也没什么恼怒。

    比起一滩浑水的青州,作为徐文纪的起势之地,云州太清澈了,清澈到根本无鱼可藏身之处。

    她不行,其余人,自然也不行。

    “不过是无能罢了。”

    余灵仙不遗余力的冷嘲。

    “随你怎么说吧,师姐虽无法在云州传教,可你不也没能收拾林道人留下的烂摊子?还被人追杀的半年不能冒头?”

    林文君不无嘲弄:

    “要不是师姐我用计将那裕凤仙引开,此时要被挑杀的,就不是‘冯龙’的分舵,而是你此时藏身之处了!”

    闻言,余灵仙也不说话了。

    她来青州本也没几年,林道人的烂摊子都没收拾妥当,齐龙生以下,诸府、县的舵主不少阴奉阳违的。

    她也的确没什么人好用。

    否则,也不至于被人追的如此狼狈。

    呼!

    余灵仙微一分神,林文君就有了动作,伸手就去夺她手上的纸张。

    砰!

    余灵仙十分果决,内息一吐,纸张已化作齑粉。

    “看来师妹果真有事瞒着我……”

    林文君轻笑着收手:

    “可你哪里瞒得了师姐我?我可是听说你拿下一身怀道果者,是之前那老家伙吧?说说看,是什么道果?”

    “与你无关。”

    余灵仙面色微沉。

    林文君在教中的人脉比她却是广的多了,这消息,她可只传书给总坛的。

    “还要瞒我?莫非,真不要师姐帮手?”

    林文君轻哼一声:

    “不过一枚神种而已,你当真以为师姐在乎,要和你抢?”

    “你想说什么?”

    余灵仙不为所动。

    “奶奶需要道果、神种,却不是只需要一枚,咱们没有必要争抢什么。实不相瞒,师姐在路上,曾发现烂柯寺的慧安老和尚……”

    “烂柯寺慧安?”

    余灵仙心中一动。

    天下三大宗门,各有所长,悬空山少有现世人前,烂柯寺,却又相反,虽然他们本寺的和尚少有出世。

    但天下佛门,可有不少都是他们的弟子门人所传。

    “那老和尚带着个新收的小沙弥,一路不停,却正好路过云州,我猜测,他们是发现了道果,用佛家的话来说,是舍利?”

    林文君靠着门框:

    “我帮你一次,你也帮我一次,如何?”

    “佛门舍利?”

    余灵仙微微犹豫后,还是点点头:

    “你助我收拢势力,到时候,若真有佛门舍利,我也可为你出手一次。”

    “好!”

    林文君展演一笑,妩媚至极:

    “师妹到底是心疼姐姐。”

    ……

    “这小闺女,这是不得了。”

    合上房门,杨天佑方才松了口气,可也没彻底放松。

    他的确没有都写出来,隐瞒了部分。

    就是关于‘天海’的。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远去,杨天佑也不敢放松,轻手轻脚的脱掉衣服,进入药浴池中,方才有了些安全感。

    “一年多了,老婆子只怕要急了吧……”

    老爷子喟叹一声,鼓起莫大的勇气,闭上了眼,借由体内传来的温热之气,他的眼前,浮现出一枚星辰。

    星辰黯淡,且有多处残缺,只有微弱的光。

    “半年了,才亮……”

    老爷子嘀咕着。

    他刚得到这道果之时,这星辰之影也很是破败,而且,还黯淡没有一点光。

    貌似是因为他浸泡了大半年的药浴,才亮起微光。

    在这光中,他好似能听到有什么在向他倾诉。

    其中,就有关这‘天海’。

    “不是老头子不告诉你,实在是,这要是告诉你,你还会放老头子回去吗……”

    老爷子喃喃着。

    他没什么见识,但到底活了大把年纪,避重就轻自然是懂的。

    写出的有关于道果的事情,他没有任何隐瞒,而只所以隐瞒下‘天海’,是因为他认为,后者比之前者还要珍贵的多得多。

    【道果‘天赐’,又名‘金星’又唤‘启明’】

    【可指引,通往天海之路】

    【万般道果,皆是天海孕育,入内……】

    【启明星亮,可入天海一次】

    ……

    “亮了,那我,就可以去那什么天海了?要不要去?”

    老爷子有些发愁。

    他虽然没什么见识,可也知道,这启明星亮一次很不容易,极有可能是因为这么多天的药浴浸泡,才亮的。

    他本来也没想着入那什么‘天海’,他都一把老骨头了,只想着回家,什么都不想着折腾了。

    他不怕死,可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都不及回家见妻儿一面就死,他是怎么都不甘心的。

    可这闺女说的客气,可却迟迟没有放他回去的意思,只说要炼化什么道果。

    可谁知道这道果什么时候能炼化?

    老太婆能撑得住吗?

    “依着那闺女说的,这天海许多人都知道?那想必,也不是太危险?”

    心中嘀咕,老爷子有些释然。

    按道理来说,许多人都能去的地方,应当没有什么危险才是。

    “唉……”

    叹着气摸向身前的光芒,老爷子心中不无可惜:

    “要是小狱能和老头子一起去,该多好……”

    嗡~

    触及光芒的刹那,杨天佑只觉眼前一花,随即,一股前所未有的失重感彻底将他包围。

    这感觉如此强烈,比他掉落山崖还要强烈的多。

    “啊!”

    ……

    ……

    夜幕之下,群星点点。

    大云鹰翱翔于夜色之中,杨狱居高临下,俯瞰群山,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嗯?!”

    某一刻,他的心头突然一颤。

    “这是?”

    一闭眼,就见得暴食之鼎中光芒大放,定睛看去,不由的一怔。

    老爷子的断刀?!

第179章 初探天海,以及七星龙渊斩鬼剑!

    老爷子的断刀?

    杨狱微微一怔。

    食材炼化之后,残余的影像将会烙印在鼎壁之上,只是,再度亮起的,他却还是头一次见到。

    “难道老爷子就在此山中?”

    杨狱猛然睁开眼。

    大云鹰通人性一般俯冲而下,但接连几次绕山盘旋,却还是一无所获,杨狱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以他的目力不曾发现,那就真的没有了。

    呼!

    他一跃而下,落子一处高耸的荒山之上,举目四望,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对之处。

    “老爷子不在这山里,可这断刀……”

    杨狱一头雾水,但也能猜出,断刀突然大放光明,必然和老爷子有着关系。

    当即,也没有耽搁。

    摆手让大云鹰自去,也不再去寻找此山中的怜生教分舵,随意寻了处隐蔽之地,就自盘膝入静。

    幽暗的暴食之鼎中,诸般食材的光芒一时都显得黯淡。

    骤亮的断刀光华,甚至压过了紫金吞煞宝葫芦,九牛二虎食谱,后两者受此一激,也迸发出更为强烈的光芒。

    一时间将其他的食材全都逼到了角落里。

    “老爷子……”

    杨狱心中有些焦急,也无心去理会这些,伸手直接握住了断刀。

    嗡!

    光芒瞬间炸开,潮水一般将杨狱淹没。

    恍惚间,他好似听到有什么在他的耳畔呢喃,这是他从未听过的音节与语言,但偏偏就懂得了其中的意思。

    天海界。

    那个声音如是说着。

    “天海界?”

    杨狱心中喃喃。

    哗啦啦!

    惊涛拍岸之音在耳畔炸响。

    睁开眼。

    杨狱恍恍惚回神,他此时立身之处,一片荒凉。

    荒芜、破旧,黯淡无光,一眼望去,似无尽头般的荒凉,乍看之下,好似一片茫茫无尽的戈壁滩。

    细看之下,才能看到一些不知名的草木,生机,很微薄。

    天上无日也无月,更没有群星,有的,只是一片令人压抑的灰蒙蒙。

    他自己,也身无长物,甚至赤条条不着寸缕,只有手中握着一把断刀。

    “这就是山海界?”

    杨狱有些出神。

    那道曾在他耳畔呢喃的声音并没有透漏出什么信息,他所知的唯一,就是他来到的这处地方,似乎叫做山海界。

    似乎,其中有着……

    “道果?!”

    杨狱捂住胸口,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个什么样的状态,可他分明感觉到了暴食之鼎的躁动。

    这躁动很强烈,也很熟悉。

    之前每一次遇到道果,暴食之鼎都会有类似的异动。

    这个地方,有着道果!

    强压下心中的躁动,杨狱开始探索四周,这是一片极为荒凉的地方,草木都少,他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搜集来一些草皮,给自己遮羞。

    暴食之鼎不住的异动着,而且,无论他走向哪个方向,这异动都不会停止。

    这意味着什么,杨狱很清楚。

    这个看似什么都没有的废土,有着不止一件道果存在!

    他没有急着去寻找道果,而是在四周一遍又一遍的搜查着,他很清楚,自己不是无缘无故来到这个地方的。

    断刀上的光芒,自己突兀的前来,都和老爷子有着关系。

    只是,他等了许久,也不曾看到老爷子的踪迹。

    “难道我猜错了?我来到这个地方,和老爷子没有关系?”

    站在一片较高的沙丘上,杨狱举目四望,却没有看到老爷子的踪迹,甚至连任何人畜活动的迹象都没有。

    有的,只是一片灰白。

    等了很久,没有任何发现,杨狱无奈,向着最让暴食之鼎异动强烈的方向,走去。

    开始真正探寻这方废土。

    这是一片真正的废土,生机寥寥。

    草木都很少,而且,带着令人非常不舒服的灰白色,只是有着草木,代表此处并非没有任何生机。

    杨狱的精力旺盛,轻功也极好,赤脚行走也没有丝毫的困扰。

    很快,循着暴食之鼎的强烈躁动。

    他走出了这片戈壁滩,来到了一座同样灰白的山峰之下,在此处,暴食之鼎的异动最为强烈。

    这山中,必然有着道果。

    “这地方,也太诡异了……”

    杨狱皱眉。

    他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按道理说,一日半日看不到人烟并不会对他有什么困扰。

    可事实并非如此。

    他的心中,十分之压抑,各种乱七八糟的杂念不住的在心头翻滚,越是停留的时间久,就越是让他烦闷。

    就好像,一个活人,来到了鬼蜮之中。

    十分的不适应。

    “嗯?!”

    突然,杨狱的眸光一凝:“那是……”

    天海界,只有灰色。

    天空、大地、草木、山丘都是灰色,这让人压抑,同时,一旦有其他颜色出现,就会显得无比的眨眼。

    呼!

    没有任何犹豫,杨狱提着刀就向着山下而去。

    行到近处,他看清了。

    丈许之高的怪石之上,一身材魁梧的人影盘膝而坐。

    这人面上肌肤神情与生人无异,却没有任何生机,在他的脸上,杨狱看到了恐惧,以及强烈至极的不甘。

    呼!

    随着杨狱的走近。

    似有风吹,灰尘四散,眨眼之间,怪石之上的人影,已化作一具骷髅,皮膜筋骨连同衣衫尽数化作灰土。

    “好强的横练!”

    杨狱微微一惊。

    他跃上怪石,细细端详,这尸骨保存完好,不知经历了多久的岁月洗礼,仍有着玉白之色,轻轻敲击。

    有空竹之响。

    “这是道文?似乎还要更古老……”

    杨狱注意到,这尸骨身前,有着字迹,似乎是以指力生生刻在这块怪石之上。

    这是道文,却不是寻常道文。

    道文,是极少有数千年一成不变的文字,只在道家流传,可这怪石之上的文字,却和寻常道文还有不同。

    显而易见,这具古尸存活的年代,还要远远超越现在道文的年代。

    “成也天地,败也天地。洞天归墟,福地寂灭……吾,不甘……”

    杨狱勉强辨认出了一部分。

    “……海枯、石也烂了。天海界的草木褪色,山川褪色,一切道蕴所化之精灵,也消失了……”

    “……就连道果也……”

    “……祂们死了吗?……不甘,不甘,吾才入天海,就要结束了……”

    天变?

    杨狱若有所思。

    对应着此人的话,他又想起三笑散人的潮汐论,果然,上古之人的消失,是因为天地间的变故。

    不过……

    “道果并未消失,亦或者说,道果,又出现了!”

    杨狱心头一震,越发笃定三笑散人的潮汐论了。

    假设,道果的消失为落,那么,道果的重现,就是起了。

    岁月的力量惊人,这尸身上没有任何能够证明他身份的东西,是以,杨狱也只能将其埋葬后,竖了一块无字石碑。

    微微一拜后,再度向着山中走去。

    一如外界,山中也无什么生机,不过,比起之前的戈壁滩,还是要好了许多,依稀间,杨狱瞧见了一抹绿色。

    “天海界,的确是在复苏。”

    杨狱深吸一口气,心中谨慎起来。

    有生机出现,也就意味着可能会有危机,只是,出乎他的预料,直至暴食之鼎剧烈颤动,发现了道果的踪迹。

    他也没有遇到任何的危机与阻挡。

    好似,除却道果之外,也就只有那么几根草恢复了生机。

    似没多久,他已来到了山巅。

    此山山巅,无有任何草木的存在,唯有一块块嶙峋怪石,以及,那插在怪石之上,密集如林般的长剑!

    好似一片剑林,而其中,就有着道果!

    “呼!”

    轻按胸口,暴食之鼎的躁动以及内中的情景尽数浮现在心头,此时,那一枚紫金吞煞宝葫芦,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自得了这枚紫金吞煞宝葫芦,杨狱不止一次的琢磨过。

    可惜,缺了三分之二,他是如何都不能炼化这枚道果,更不要说完整的魁星位阶图了,甚至连反应都少。

    “这道果……”

    杨狱的眼神,也渐渐亮了起来。

    他不知是因为暴食之鼎的指引,而是此方天海界有意识的将他丢来此处。

    可他无比确信的是。

    这剑林之中,就有着他最为迫切想要得到的,魁星位阶图三大道果之一的。

    七星龙渊斩鬼剑!

    呼!

    就在这时,似有风声响起。

    杨狱瞳孔一缩,足下一点,不假思索的踏风而退,倏忽而已,已退出了数十丈之远。

    铮铮铮铮~

    下一瞬,就听得剑鸣如雷动。

    森森冷煞的剑光冲天而起,又自俯冲而下,一化二,二化四……

    眨眼间,已遍布眼前,犹如万箭齐发般,迸发出的恐怖剑光,铺天盖地般的激射而来!

    “这剑怎么这般凶悍?!”

    杨狱眼皮狂跳,嗅到了巨大的危机。

    剑光所过,空气都被切割的嗤嗤作响,他的轻功再好,却哪里能比这剑光更快?

    锵锵锵锵~

    内气狂吐,杨狱挥舞断刀,没有丝毫的保留,可一个接触,他的神色就是大变。

    以他的刀法,即便在万箭齐发之下,只要开弓者不都是神箭手,也可尽数格挡了。

    可这些剑光,不但势大力沉,更像是一尊尊高明至极的剑手!

    只一个接触,他的刀法就被彻底大乱。

    继而,

    就要被万剑穿身而过!

第180章 复苏的山海

    绝杀!

    这一瞬间,杨狱遍体生寒,只觉被无数的剑术大家彻底锁定了周遭一切退避躲闪的空间。

    被万剑穿身而过将成为唯一的可能。

    仅凭一把断刀,根本没有可能拨开这数之不尽的神剑。

    是的。

    这铺天盖地而来的,不是虚幻的剑光,而是皆可洞穿铁甲,斩金断玉的神兵。

    “这把剑太凶了……”

    杨狱心头剧震,巨大的危机之下,他的心思转动的很快,不假思索的手按胸膛。

    嗡!

    下一瞬,伴随着暴食之鼎的剧烈跳动,一抹紫金色豪光自杨狱的胸口迸发而出,并在刹那间将他笼罩在内。

    时间,好似在此处定格。

    绽放的紫金色豪光中,杨狱长长的松了口气:

    “可行……”

    最早,经过多次尝试后,他认为暴食之鼎,就好似貔貅。

    一切被其吞入其中的,无论是食材还是其他什么,都根本没有办法拿出来。

    而进入这天海界,尤其是看到这口七星龙渊斩鬼剑之后,察觉到紫金吞煞宝葫芦的异动之后,他猜测。

    并非暴食之鼎只出不进,而是外界比之这天海界,缺乏了某种必要的条件。

    万剑攒射而来,他果断沟通紫金吞煞宝葫芦。

    此时,就有了奇效。

    “我来到这处地方,不是没有原因。道果杂谈中提及到的,同属一位阶的不同道果之间,果真有着冥冥之中我察觉不到的联系,与吸引。”

    杨狱伸手,尝试着握住了身前悬浮的紫金色宝葫芦。

    铮铮铮铮~

    几乎是同时,那被紫金色豪光定格在半空之中的无数神剑,也随之逆流而回,各自归一,倒插进了原本的怪石之中。

    嗡~

    淡淡的嗡鸣之间,这山巅之上,插在怪石之中的剑,都在颤动,甚至于弯曲。

    好似朝拜正中那一口石中剑。

    那口剑,整个插入了石中,只有剑柄在外。

    杨狱神色古怪。

    这些剑,等级分明,以那口石中剑为中心,在外排列出七重来,越是靠近中央的,剑意就越是强大。

    反之,则更弱一些。

    咔嚓!

    在杨狱的注视之下,那丈许之高的巨石突然开裂,一口泛着森寒光芒的无鞘宝剑自碎石中迸射而出。

    其色如冰,通体无杂色,带着极致的锋芒与清冷,让人望之就觉双目刺痛,似要滴血。

    无法直视。

    轰!

    飓风骤起,气浪排空。

    就好似其四周的气体都不敢靠近它,疯狂的向着四周逃窜。

    一时间,好似巨石落水,虚空都荡漾出实质的涟漪,山巅的诸般宝剑,颤动的更加剧烈。

    好似朝拜君王的臣子,卑微虔诚的躬下身子。

    在迎接它们的王。

    吟!

    似有龙吟响彻。

    “这口剑……”

    杨狱眸光一凝,只觉被一股绝强的剑意锁定了身子。

    隐隐间,他的心中生出错觉。

    这口剑,在审视自己,而且,带着鄙夷与不满,就好似绣楼之上,被街边乞丐接下了绣球的高傲皇女。

    呜呜~

    被抓在手中的紫金葫芦在颤动着。

    吟!

    剑鸣之声略显的刺耳。

    “它们,在交流?”

    杨狱有些发怔。

    虽没有证据,但既视感实在是太强烈。

    更让他有些懵的是,随着这一剑一葫芦的交流,那锁定他的剑意虽然仍在,却好似没有那般煞气逼人了。

    就好似,高傲皇女仍是不满,却勉为其难的准备给他一个机会。

    铮!

    杨狱心念转动间,山巅又有变故。

    环绕在七星龙渊斩鬼剑最外围的十数口剑,一下腾飞而起,呜呜鸣动间,将他锁定。

    次一层的宝剑,也在轻轻颤动,却不曾弹起,而好似在准备。

    而其余的剑,包括那口斩鬼剑,都含而不发,好似在等待着。

    似乎,想要一个一个来。

    “这是真准备给我的机会了?”

    这些宝剑的灵性之强烈,让杨狱啧啧称奇,当即,他松开了紫金吞煞宝葫芦,持断刀上前一步。

    铮!

    下一瞬,十数口剑成一字型贯穿而来。

    ……

    ……

    好似掉进了无底洞。

    不知过了多久,强烈的失重感才消失。

    “啊!”

    大叫一声,老爷子猛然翻身,脸色煞白,一头的冷汗,手脚还兀自控制不住的大战。

    好半晌,才从不适中恢复过来。

    勉强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惊呆了。

    他的眼前,出现了泾渭分明的一条线,身前,是一片灰蒙蒙的天地,生机寥寥,让人望之压抑。

    而他立足之处,却是一片绿意盎然的山地。

    他左右环顾,才惊觉,这方天地一片灰白,只有他所在这处,一眼可以看到边的小山丘,有着绿意、生机。

    “这……”

    老爷子下意识的后退几步,离那灰色的荒地远远的。

    好半晌,老爷子才接受了自己来到天海的事实,可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根本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来到这个天海界。

    以及,这天海界到底在哪里。

    “有人吗?”

    他迈开步子,在这处不大的山地打着转。

    这处山地虽然看起来绿意盎然,可也只有薄薄的一层草皮,这些新生稚嫩的小草之下,仍是灰白无生机的土地。

    而且,不要说鸟兽,就连虫子都没见到一个。

    不过,他沿着草木旺盛之处走去,没多久,居然就看到了一处小小的庙宇。

    这庙宇灰扑扑一片,没有光泽与色彩,好似就是石头堆砌而成,可其周围的生机却是旺盛。

    隐隐间,让他有种错觉,是因为这处庙宇,这处山地才会有生机。

    “这里怎么会有庙?”

    老爷子闭上了嘴,不敢发声。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直至到了破烂的庙门之前,也没发现点滴烟火气,只有这灰扑扑的石庙。

    “这是土地庙?”

    老爷子挠挠头,这石庙的样式,倒是像极了他曾经见过的土地庙。

    没见到人,他心中倒是稍微松了口气,走进了庙里。

    这石庙的存世似乎很是久远,除却一尊早就看不清面目的石像之外,一切都腐朽了,连香炉都没有。

    “这,什么也没有啊。”

    转悠了几圈,老爷子叹了口气。

    没有危险,他很高兴,可一无所获,就有些失望,他冒险进来,本也是抱着能得到帮他逃离地宫的东西来着。

    不过,他也没打算离开。

    这庙里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比之外面还是要让人安心许多。

    想了想,他从庙门外扯了几根草,向着石像拜了一拜:

    “小老儿迷了路,借贵宝地一住,还望尊神勿怪,此处着实无香也无火,只有一拜以示感激,来日若有条件,再来还上一炷香。”

    拜了一拜,老爷子靠着庙门坐下,望着远处发呆,一时间,心中涌起千般愁绪。

    这一年,对他来说,冲击太大了。

    坠崖、道果、怜生教、天海界……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都不是他承受的住的。

    “唉……”

    老爷子嚼着草根,愁肠百转:

    “家里,不知怎么样了……”

    人老了,精力就不好,大起大落后,更平添几分困倦,渐渐地,杨天佑睡了过去。

    他睡得不踏实。

    半梦半醒间,他好似听到有什么声音在他耳畔呢喃,他烦躁的一摆手,却听得‘叮当’一声。

    好似珠落玉盘,十分清脆。

    这声音并不大,可在这绝对安静的环境中,却如同惊雷,让他猛然惊醒。

    这一睁眼,他惊呆了。

    他还在石庙中,可这石庙,却不知之前的模样了,色彩明亮,摆饰齐全,甚至不只有一间石室。

    外面,还有着三间木屋,甚至有着篱笆围着。

    他想要跑出这院子,却怎么都无法跨出院门。

    “这又是怎么回事?”

    无奈,老爷子回转。

    这才发现,石庙外,有着一块石碑,上面的文字,他分明认不得,却偏生理解了这上面的意思。

    “灵台山,土地庙?”

    ……

    ……

    铮~~~

    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刺耳金铁摩擦声。

    断刀如锯般斜切过剑身,似有哀鸣响起,这口剑折返逆流,插入了怪石之中,呜呜颤动。

    其余悬空之剑,发出不甘的颤鸣,也各自折返。

    “呼!”

    杨狱身子倒退,在脚下留下深深的印记,他的额头见汗。

    自得到九牛二虎神种后,首次感受到如此深入骨髓的疲惫,如果不是眼前的剑意如潮,他恨不能倒头就睡。

    再也不醒来。

    累!

    太累了!

    这山巅剑林之中的宝剑,没有一口是省油的灯,哪怕是最外围的剑,施展的剑术都极为精妙。

    尤其是,其飞剑在空,不受环境空间的束缚,能够施展出种种匪夷所思的技巧,好几次,他都险象环生。

    而这,还是这些剑,一一前来,而且,所蕴含的力量都不再超过他的情况之下。

    “幸亏,每一层级的剑,只需要击败一柄,其他的就会退走,否则,我只怕过不了这一关……”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杨狱心中有些侥幸。

    不同于最初一剑迸射,甚至可分化无数的恐怖,竟有紫金葫芦与七星龙渊剑的‘沟通’,所有剑,都没有再发挥出超越他此时的力量。

    换而言之,力道不逊自己,也可催发出三尺剑芒。

    但,也不曾超出筑基第三关的上限。

    心中念头闪动间,杨狱擦去汗珠,一震断刀,望向了那被诸剑拱卫的七星龙渊剑,微微挑眉。

    到你了。

第181章 抓住你了!

    ……

    ……

    狼烟一起,处处烽火燃。

    青州是边防重地,各地皆有烽火台,木林府的狼烟一起,各处烽火接连燃起,很快,已传至青州。

    同时,长留山拔城木林府的消息,也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很快传遍了青州各地。

    一时之间,青州震动,诸城哗然。

    青州军驻地,原景英,正在喝闷酒。

    知其心情不好,其余的校尉也都不敢来劝,眼见得他似有了七八分醉意却还大叫着要酒,才有些忍不住的想要上前去劝。

    “拿酒来!”

    原景英踉跄着推到来搀扶的军士,满身酒气。

    “原校尉,你这又是何必?”

    一中年校尉走进来,见地上狼藉一片,也不由的叹了口气。

    原景英的心思,他很明白。

    原景英出身白州大族,据说族中不少人都在龙渊道城任职,势力不必青州四大家逊色多少,甚至犹有过之。

    但他,是庶出。

    来青州,明面上说是仰慕魏大将军,事实上,就是为了避开家族争斗,也为了积蓄自己的名头与势力。

    只是,魏正先何许人也?

    这位青州大将军,天资绝顶,少时从军,第一战,就是流积山!

    年不及弱冠已是名动龙渊道,甚至婉拒过玄甲精骑的邀约,数十年里,都稳坐青州武道第一人的宝座。

    在他的手下,哪里有原景英施展的余地?

    “王兄,来,与我满饮此杯。”

    见得来人,原景英醉意满脸。

    啪!

    王磐抬手打落酒杯,声音拔高:

    “原景英!不过一些小事,就颓废至此。王某真是高看了你!”

    “哈哈哈!”

    原景英踉跄大笑,脸色惨然:

    “你以为,我是没能出城剿匪而郁郁寡欢?”

    “难道不是?”

    王磐皱眉。

    “我,后年就要娶亲了。”

    原景英颓然坐下,握着酒杯的手都有些不稳:“女方,是白州大族崔家的小姐,也是妾生子……”

    “先成家,再立业,有何不可?”

    王磐有些不解:

    “之后再立功勋,未尝不能出人头地!”

    与大族联姻,这样的事,怎么也算是好事一件了。

    “王兄,你不懂。不懂什么是庶出,也不懂,什么是妾生子……”

    原景英神色木然:

    “你以为什么是妾?我生母就是妾,你知道我为何从不提她吗?因为,在我三岁那年,怀有身孕的母亲,就被……”

    “送人了。”

    送,送人?!

    王磐的面皮一抖。

    妾的地位低下,他自然是知道的,可他实在无法想象,会有人将怀有自己子嗣的女人,送给其他人。

    “原家的等级森严,庶出、旁系们,只有在娶妻之前,才能借助家族势力,一旦娶妻,将再无机会。”

    原景英苦笑:

    “若无军功可立,妾生子联姻妾生子,我再没任何机会了,会被外派到某处府县,为家族打理生意……”

    “这……”

    王磐无言以对,不知怎么去劝。

    世家大族的规矩,他着实也不懂。

    呜!

    就在这时,低沉的嚎叫声突然响起,伴随着一声声惊呼低吼。

    “嗯?”

    本已有着七八分醉意的原景英,似是听到了什么,猛然站起,内气一吐,目光已然恢复清明。

    王磐也似有所觉。

    两人不分先后的出了屋子,就见得军营中人人望天,也循着望去,神色皆是一变:

    “狼烟?烽火?!”

    “烽火?!”

    王磐心头一震,旋即想起什么,一回头,原景英的神色狂热,却哪里还有半点醉意?

    “烽火、烽火!”

    望着那笔直的狼烟,原景英神色恍惚,似哭似笑。

    “原校尉!此事,需得通知徐大人!”

    王磐说着,原景英已是一步跨出,横掠十数丈而过,以拳作锤,重重的敲响了聚集的大鼓。

    ……

    ……

    轰!

    马蹄声如惊雷。

    青州城外来往的行商,修建驻地的流民般全都吃了一惊,就见得数千骑兵奔腾而出,声如雷霆。

    “这狼烟刚起,就有了动作?”

    刚还在讨论狼烟、烽火的来往行商,江湖人士,见得骑兵远去,心中不由的啧啧称奇。

    这个速度,堪称惊人了。

    “不好!”

    但旋即,就有人反应过来,加快了速度向着青州城而去。

    无论烽火是从何处而来,可一旦狼烟升起,青州城,定然是要关门的!

    轰!

    果不其然,未多久,伴随着阵阵喧哗、吵闹,青州城的一扇扇城门,都被关上了。

    城头之上,也可见兵士的身影。

    来不及进出城的行商们一片哗然,守城的兵士却又怎么会理会?

    吵闹太过的,甚至直接被钉杀当场,血腥手段,顿时骇住了还要吵闹进城的一干人。

    ……

    “这伙臭丘八的动作,倒是快!”

    流民聚集之地,有人遥望出行的青州兵,冷笑连连。

    “魏正先离去之后,青州兵的主事者,是谁人来着?”

    一灰衣白发的老者皱眉问道。

    “魏正先大权独揽,他所在处,不存在什么副手。他离去之后,驻守青州的似乎也就大猫小猫三两只,主事的,似乎只是几个校尉。”

    于长镜微微思索:

    “勉强算是领头的,好似是原景英、王磐?”

    他的心中苦涩。

    烽火传来不过半日,这原景英就率兵出去,他怎么敢?

    怎么就这般蠢?!

    心中想着,他却不敢表露分毫,他身前这白发老者,是长留山第二把交椅,镇三山贾擎。

    在冀龙山不曾落草之前,就已是纵横州府的大寇了。

    而在这处流民盘踞之地,还有着长留山的诸多头目,甚至于其他依附而来,来自其他府县的凶恶人物。

    “无名小辈,无怪乎这般好糊弄。”

    白发老者轻哼一声。

    于长镜没有再搭话。

    望着那犹如巨兽般匍匐在大地上的青州城,哪怕到了此时,他的心中仍很是担忧,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最初听到拔城十座时,他心中已很是不可思议了。

    谁能想到,冀龙山的野心远不止如此,甚至盯上了青州城,这样的边防重城。

    于长镜默然。

    其余易容换面,甚至遮住脸的宗门的高手,也都是默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所有门派,之所以扶持长留山,本意是让其吸引徐文纪的注意,自己等人好蛰伏下来,却哪里想到反而被绑上了战车。

    没奈何,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诸位在青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过几日,可不要吝惜力气。”

    这些宗门之人的心思,贾擎自然心知肚明,但他却也不在意,反而轻笑一声。

    “那是自然……”

    一干宗派的高手,笑容都有些勉强。

    于长镜心情极差,却还是按耐住心思,到了此时,他已经放弃去劝说这些山贼不要攻伐青州城了。

    他忍住,却还是有人没忍住。

    正是铁剑门的罗烈,他强压着声音:

    “贾兄,敢问大龙头何在?”

    “嗯?”

    贾擎冷淡的扫了他一眼:

    “你入山晚,不知也不奇怪。大龙头从不与我等同行,他的踪迹,我不知,你也不该问!”

    罗烈的语气一滞,咬牙:

    “那罗某想问一问,什么时候攻城?如何攻城?怎么应付青州城中的神臂弩?大龙头所说的援手,又在何处?”

    他,无法再忍了。

    哪怕读书不多,可罗烈也曾听师叔严景略说起过军阵之事。

    但凡行军打仗,必是有着严密的策划,粮草之类都要提前准备,可此时他们都来到青州城下,却还什么都不知道。

    这还怎么打?

    “攻城,自然要等青州兵去的远了。至于援手,绿林道上的兄弟们,在路上,或许已然快到了。”

    贾擎本不打算理他。

    但见于长镜等人也在看着他,还是解释了几句:

    “至于神臂弩,想必大龙头自有注意,我等只需要听候号令就是。”

    “贾兄,你知道我问的援手,是什么。”

    罗烈压低了声音。

    于长镜的眸光也是一闪,其余宗门的高手,也都望来,这个援手,自然指的是‘狼’与‘离’。

    “到时候就知道了。”

    贾擎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

    罗烈恨得咬牙,却也没法。

    只能和其他头领汇合,开始召集伪装成流民混进来的‘义军’。

    ‘乌合之众啊……’

    于长镜面无表情,心中的担忧却更重了。

    这样的一片散沙,也想拿下青州城?

    若非冀龙山与聂文洞仇深似海,他都要怀疑这位大龙头是不是朝廷派来长留的暗子,想要借攻城的由头。

    来坑杀整个青州的绿林道了。

    ……

    ……

    什么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在那口七星龙渊斩鬼剑弹起的刹那,杨狱就真切的感受到了!

    这口剑所动用的力量,绝不会强过此时的他,可这口剑自上而下斩来的瞬间,他的后背就被冷汗打湿了。

    这一剑,已超乎了技法的极限,超越了凡俗的极限!

    好似自九天落下的雷龙、如滚滚下泻的瀑布、如林间的风声、与冥冥之中,他此时无法名状的东西契合。

    这是真正的绝杀之剑。

    无可避、不可挡!

    好似剑落的瞬间,就代表着死亡的来临。

    “这一剑,我接不下……”

    巨大的恐怖升腾而起,这一剑,在杨狱的眼中恐怖的没了边际。

    恍惚间,就好似一只巨手将夜幕拉下,遮盖光明,无边无际的黑暗降临,就要将他彻底淹没。

    这一剑,就好似天黑。

    你即便有再高强的武功,又怎么对抗夜幕降临?

    只来得及双手合十护在胸前,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五感都好似被斩断了与外界的感应,但杨狱的心头却是一片明亮。

    巨大的危机之下,他反而越发的冷静下来。

    嗤!

    利刃穿胸而过,没有任何的阻挡与意外。

    呜呜~

    紫金吞煞宝葫芦在剧烈的颤动着,然而,一如杨狱的横在胸前的手掌一般,无法阻止那口剑的穿胸而过。

    如龙吟般淡淡的剑鸣声中,似有些嘲弄与不屑。

    呼!

    突然,就在利刃穿胸之刹那,杨狱那灰败的脸上,却浮现出了笑意:

    “抓住你了!”

第182章 魁星的神通!

    嗤!

    透心冰凉,森森寒意洞彻骨髓。

    一瞬间,杨狱只觉自己都被彻底冰封了,自内到外,直至灵魂深处都被冻结了。

    但他不惊不怒,反而有了笑意。

    这一剑,犹如日起日落,天明天黑,近乎毫无破绽,剑鸣声动的刹那,他就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把握能够挡住。

    尤其是,他手中只有那么一口断刀。

    是以,他从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接下这一剑,而是要在七星龙渊剑刺穿自己的那一瞬间,将其握住!

    嗡!

    七星龙渊斩鬼剑嗡鸣颤动起来,杨狱沉腰坐胯,被洞穿的手掌猛然攥紧,借由身体与手掌,生生将这口剑,卡住。

    吼!

    似有惊怒龙吟在耳畔炸响。

    山丘之顶、怪石之上,所以宝剑齐齐颤动,拔地而起,又自俯冲而下,携比之之前凶戾十倍都不止的剑势洞穿而来。

    “来不及了……”

    杨狱眸光一凝。

    然后,不等这口剑再度发作,已沟通了暴食之鼎。

    山巅剑如林?

    不!

    这些宝剑,皆是剑影,事实上,从始至终,这山巅,有且只有这一口七星龙渊斩鬼剑而已。

    果不其然。

    伴随着一声不甘的哀鸣,漫天的剑影瞬间消散,只有被剑锋割裂的气流狂飙肆孽,掀起了大片的泥沙。

    嗡!

    洞穿心肺的痛楚都被杨狱暂时压了下去,他的所有注意力,尽数被暴食之鼎中泛光的神剑所吸引:

    【道果:七星龙渊斩鬼剑(仙)】

    【分属‘魁星’,乃天地造就,精粹汇聚之奇宝异珍,仙道传承之秘宝。】

    “呼!”

    见得暴食之鼎上的文字,杨狱才松了口气。

    依着道果杂谈上的说法,道果的捕捉是极难的,除却主动认主之外,任何一种捕捉法子,都极为危险。

    最安全且最为常见的,就是献祭,以血污其灵性,以达到压制。

    但这天海界一片荒芜,连个虫子都没有,血祭自然没有施展的可能,而想让这口剑认主?

    同样的境界与力量,想要压下这口剑,难度之大,也超乎想象。

    哪怕有着暴食之鼎的他,都还要以自身为诱饵,几乎被彻底洞穿,危险之处可想而知?

    好在,拿下了。

    压着心中的悸动,杨狱看向了魁星位阶图。

    【魁星位阶图(神)】

    【等级:十都(极)】

    【品质:极(极)】

    【注:道果共有五类,道(仙)、佛、神、魔、妖。同存二相及以上之位阶,又称之为极。】

    【魁星位阶图已全其二:紫金吞煞宝葫芦(神),七星龙渊斩鬼剑(仙)镇邪印(未拥有)】

    【服之可得‘十都位阶魁星’】

    【注:炼化此食谱,需降服其心,举行仪式,点亮命图,炼化位阶四步,行差踏错,将会有巨大危险】

    【暴食之鼎蓄能足够,道果缺其一,可以炼化(有几率失败)】

    可以炼化!

    一眼扫过,杨狱的目光落在最后,自动忽略了最后的警示,心神不由的一震。

    可以炼化。

    心神一定,他才看向了新出现的其他讯息。

    道果的五大分类,以及‘极’的意义。

    “按着这上面的说法,魁星位阶是由三件道果组成,其中,紫金葫芦为神,七星龙渊为仙,那最后的镇邪印呢?佛?妖?魔?”

    杨狱心思转动,一时也没个头绪。

    但很显然,身兼三大分属的魁星,不是寻常的位阶,甚至可以说,是极为特殊的。

    “不枉我冒此危险。”

    杨狱忍不住将这两件道果精粹以及位阶图都拿在手中。

    紫金葫芦仍旧如之前一般,龙渊剑,则不住的悲鸣,挣扎,甚至想要脱手而去,显然,极为不配合。

    他也不在意,两这两件精粹丢向了位阶图,就听得嗡的一声,三者已是合一了。

    鼎壁之上光影变幻,又自定格:

    【魁星位阶图(极)可炼化】

    【注:道果不全,炼化或有失败几率,且因道果不全,尽可进行第一步‘降服其心’】

    【神通:通幽。可演化神种无邪数量,零。】

    【仪式:魁星面前,绝无魍魉。降服其心后,补全全部道果可得仪式详解。】

    【当前进度:零。】

    【可晋升:……】

    【炼化道果,举行仪式后,持之可入天海。】

    【天海:道蕴为天,法理作海。一切道果的孕育以及归墟之地,蕴含造化,也有着灾厄大恐怖】

    【注:灵机未复,天海不开,暂不可入】

    【是否炼化?】

    “否。”

    仔细看完所有讯息,杨狱摇头,没有选择直接炼化。

    不说他此时深受重创,精神疲倦欲死,只说道果不全可能有失败的风险,也让他不会如此莽撞的选择炼化。

    吃饭急了还可能噎住,道果的炼化,本也不能操之过急。

    尤其是,道果四步,每一步,都很重要,也很危险。

    根据徐文纪道果杂谈中的记载,经由前人炼化过的道果,第一步相对来说更简单,毕竟,只需要得到前任的承认,就可过关。

    可并未被人炼化过的道果,这一步,就尤其困难。

    因为,无法可依,没人知道会遭遇什么。

    “依着道果杂谈上所言,身怀神通者,可分化神种,以神种多寡,决定他的传人弟子的数量,我这门神通居然不能凝练神种?!”

    “依着魁星位阶图上的讯息,天海之地,似乎只要炼化道果者人人可来,但,不要说此时天海不可入,即便可入,我也还未炼化道果……”

    “我能来此处,是因为老爷子,可老爷子为什么能来,而且带人来?老爷子莫非也炼化了一枚道果,而且,是可以携人进来天海的道果?”

    ……

    杨狱眉头紧皱,心中不住的思量,也有着担忧。

    所有身怀道果者都不可入的情况下,老爷子居然能带人入天海界,不必想,都知道这是种极为难得的造化。

    可,同时也蕴含着巨大的风险。

    此事若是被人知道了,只怕天下所有身怀道果者,都会找上门吧?

    想着,心中平生出莫大的紧迫来。

    杨狱揉捏眉心,一阵喃喃:

    “老爷子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

    ……

    ……

    青州,地处边陲,地广而人稀,城池比之其他繁华的大州更是少之又少。

    可青州城,却极大。

    每每青州境内有着天灾人祸,青州城的人口就会暴增,只是,青州居,大不易,外来人能够立足的并不多。

    即便留下来,也多半生活困苦。

    有一技之长也就罢了,若身无长物,过的也未必就好过之前。

    内城不必说,外城诸城区,都有着年久失修的‘贫民窟’。

    脏乱差之下,也就滋生出了罪恶。

    青州的大小帮派,多半是从这些地方起家的。

    东城区‘福兴街’,就是这么一处地方。

    不过,相比于其他‘贫民窟’,福兴街要整洁,也要平静很多,似乎是被人肃清过,连其他街道有的泼皮混子也少的很。

    时值正午刚过,街头老树下,有老者乘凉,也有偷溜出来玩闹的娃子。

    街道上,人却不多。

    有外人到来,就显得极为醒目。

    “这些人……”

    乘凉的老者扫了一眼,顿时闭上了眼。

    来人仅有那么三两个,却皆身披斗篷,这时节过得这么严实,不是有病,那就是……

    “福兴街……”

    几个斗篷人缓步而来,行至街头,几人驻足。

    几人的到来,让街道上不多的行人都有些紧张的避开。

    玩闹的孩童们,也都没了笑声。

    “解了这斗篷吧,不要吓到孩子。”

    苍老的声音带着歉意,他解开斗篷,随手摸出几枚铜板,笑着递给道旁几个还流着鼻涕的小娃娃。

    “去,买块糖吃。”

    几个孩子咽了口口水,许是见老者面目慈祥,还是伸手去接过了铜板。

    “老大人,您这去而复返,是为了什么?”

    落下头蓬,丘斩鱼面露疑惑。

    “自然是等人。”

    徐文纪神色平静,嘱咐另一人留在外面,与丘斩鱼两人,一前一后走入这街道。

    丘斩鱼疑惑不解,却还是没有去问。

    福兴街,很是老旧了。

    不少房屋年久失修已是塌陷过的,虽然修葺过,却也可看得出来。

    不过,老街道,自然也有老街道的热闹。

    走过前街,人流就多了起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眼望去,茶楼,酒馆,当铺,作坊应有尽有。

    摊贩也很是不少。

    两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老大人?”

    丘斩鱼似有所觉般抬起头,眸光顿时变得凝重。

    “走吧。”

    徐文纪淡淡说着,不急不缓的走向了道旁的茶楼。

    茶楼的伙计客气的将他们迎进去。

    “找人。”

    随口打发了伙计,徐文纪看似随意的寻了处地方坐下。

    “这人……”

    比起徐文纪的随意,丘斩鱼却是如临大敌,身后斗篷无风而动,已是忍不住握住了刀柄。

    端着茶杯的,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

    身量不高,五官平常,普普通通,可他的心,却猛然悬了起来。

    高手!

    大高手!

    徐文纪端起茶杯,望向对面。

    “故地重游,可有所获?”

第183章 长留大寇

    徐文纪的神色平静。

    剿匪的队伍,已出城一月有余,可他,始终不曾离开青州城。

    不是防备驻守的四大家,而是在等待面前这个人的上门。

    “可有所获?”

    两鬓发白的中年笑了笑,带着一抹难言的惆怅与伤感。

    他没有去看如临大敌的丘斩鱼,也不曾去看那天下闻名的大儒徐文纪,一双狭长的眸子只望着茶楼对面,一处满是荒凉的小院。

    丘斩鱼循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是一处已然废弃多年的小院,满院枯草,残垣断壁上尽是青藤。

    “残门锈锁久不开,灰砖少径覆干苔。忽忆当年高堂在,也曾灶头烧锅台。如今,如今……”

    中年人喟叹一声:

    “少时读书,一心为功名。偏执如狂,如今想来,好似什么都有,也好似什么都没了,真是可笑啊。”

    可笑啊……

    中年人怅然若失。

    “这……”

    丘斩鱼的心中顿升起阵阵酸涩,旋即一震绣春刀,双眸发寒:

    “冀龙山,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闹市之中的小院,自不会缺人修葺,家中若无人,必会被人占去,对面的小院,之所以荒凉至此也无人去碰。

    就是因为,这院子,曾是冀龙山的住处。

    冀龙山?!

    这个名字一处,整座茶楼就是一静,继而,就有着躁动。

    “哈哈哈!”

    中年人闻言大笑,他大笑着,眼神中却没有一丝笑意,只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苍凉:

    “你,说得对。”

    这一笑,他的身上,就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一众茶客的眼神全都变了,就见得这两鬓发白的中年人,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着,眨眼之间。

    在他们的眼中,已是一眸深面阔,身高足有丈许的巨汉。

    其只是坐着,却比寻常人站着还要来的高。

    眸光扫过,自有一股难言的气势弥漫,让人心神狂跳,不敢直视。

    “冀龙山?!”

    “他,他真的是冀龙山,我曾见过他!”

    “他,他真的回来了!逃,逃啊!”

    见得此人,满堂茶客全都惊呆了,继而,全部狼狈而逃,一时之间,茶楼大乱,街道上的行人也全都惊慌四散。

    呼!

    气浪翻滚,层层扩散,荡起大片烟尘。

    “锦衣卫,呵呵呵~”

    冀龙山眸光冷淡,也不理会拔刀在手的丘斩鱼,双手举至胸前,叠起向外一推:

    “后进末学冀龙山,见过,徐老大人!”

    “小丘,你且稍安勿躁。”

    徐文纪的长发衣衫后仰,却对着丘斩鱼摆了摆手。

    “见多了沽名钓誉者,再见到徐老大人,冀某人,真是百感交集。”

    冀龙山轻叹一声:

    “老大人几时猜到我会来青州城的?”

    “听得你的事迹之时,老夫就料定你迟早会来青州,只是不想,你来的如此莽撞。”

    徐文纪微微摇头。

    来青州之前的两年里,他最为关注的几个人里,这位落第秀才,长留大寇,青州绿林道的风云人物自然在其中。

    “被老大人关注,要是二十年前,冀某人必是诚惶诚恐,受宠若惊。即便是如今,也不能无动于衷。”

    冀龙山抬手,为面前的老者斟茶一杯:

    “当世大儒不少,可老大人,是冀某人,曾最为敬重之人。”

    徐文纪静静的听着。

    “我十年寒窗,十载苦考,却困死陋室不得出,一朝落草,却可引得您这般大人物的目光。”

    冀龙山笑着,不无嘲弄:

    “真就是,贫民要做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卿本佳人,奈何……”

    徐文纪叹了口气。

    冀龙山接话:“奈何做贼?”

    “奈何,制度有缺,如聂文洞等州府长官权利太大,关于此事,老夫也曾上书朝廷,奈何,奈何……”

    徐文纪又叹了口气。

    贼寇可恨,逼人落草为寇的,更可恨十倍。

    “上书朝廷?”

    冀龙山冷笑:

    “老大人起于微末,经江湖、行伍、庙堂,数十年下来,莫非看不清,张明,已是根子烂了?”

    “大胆!”

    听得此话,丘斩鱼哪里能忍,当即就要出言呵斥。

    冀龙山本在冷笑,丘斩鱼呵斥的瞬间,他漠然抬手,宽大的袍袖就是一震:

    “呱噪!”

    轰!

    犹如星辰坠地,顷刻间,气浪排空。

    丘斩鱼只觉眼前赤红大盛,旋即,凶戾已极的罡风已裹挟着铺天盖地的热浪横压而来。

    砰!

    一次交手,丘斩鱼如遭雷殛,身躯一震,稻草也似,被扫出了茶楼,更余势不减的在长街之上犁出了十多丈长的沟壑。

    泥土翻滚,土石飞溅。

    “噗!”

    丘斩鱼以刀拄地,嘴角滴血:

    “血气如炉,赤龙真罡?!难怪,难怪……”

    换血十三,筑基五关。

    血气熔炉已是换血大成的存在,可早在数年前,冀龙山已是这个境界。

    这并不是他下山的依仗。

    赤龙真罡,才是他的依仗!

    “锦衣卫,不过如此。”

    冀龙山哂笑一声,饮尽杯中茶水。

    见得这一幕,丘斩鱼神色才真正变了,两人一次碰撞,他杯中的茶水,竟也不曾溅起一滴。

    冀龙山早已凝成如炉血气,可之所以不敌青州的其他几尊大高手,就是因为他的武功,论起品级,差了其他人一筹不止。

    而此时,随着他修成赤龙真罡,他这唯一的短板,也被弥补了。

    “烂的,只是人。未必,就不可救。”

    徐文纪捏着茶杯,平静的望着他,不无惋惜:

    “你曾在此启蒙,曾在此读书,曾在此生活二十余年,真要亲手毁了这一切吗?”

    看过详尽卷宗的他,知晓,年少之时的冀龙山,也是有着报效朝廷之心的,甚至多次落榜,也不曾放弃。

    若非遭人陷害,怎么都不该走到如今这一步的。

    可惜……

    “冀某人不是个大度的人,你,也不是!。”

    冀龙山缓缓闭目,语气冷漠而肃杀:

    “聂文洞,吾必杀之!青州上下,该死的,全都不能活!”

    哒哒哒~

    他轻敲着桌面,似在闭目养神,又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老大人,走吧。再见面,就休怪冀龙山手下不留情了!”

请假条……

    也不知道啥情况,两个手发麻,就像是蹲大号时间过长那种刺麻,着实不能整了……

    抱歉,抱歉。

第184章 指地成钢?

    徐文纪拿着茶杯,凝望着冀龙山,后者却不再言语,好似沉浸去了自己的世界。

    “杀人放火受招安?”

    这时,长街之外传来一声冷哂: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冀龙山,今日,也是该清算的时候了!”

    冰冷、森寒、狂暴……

    随话音而至的,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凶戾杀意。

    天地,似乎一下静了下来,唯有冀龙山轻轻敲击桌面声,有韵律的响动着。

    长街内外,不知何时,已有着一道道人影出现,或立屋檐、或站楼顶、或蹲坐墙头。

    也有的,缓步而来。

    这些人,很杂。

    有六扇门的捕头,也有披甲执锐的兵士,更多的,却是立于各处阴影、墙头外的弓弩手。

    头前一人,形若老农,其貌不扬,却正是六扇门的银章捕头,唐百列。

    屋檐之上,一神情冷酷的青年倒提一杆丈许之长的亮银枪,凭风而立,衣衫猎猎,尽显肃杀之气。

    其左侧屋檐上,站着一只着短打,近身的衣衫下,是好似钢铁铸就的强横身躯,他,倒提一口斩马刀,眉宇间,尽是冷冽。

    这两人,同样是六扇门的银章捕头,前者名为步灵虚,后者,名叫赵青川,皆是武功强横之辈。

    赵青川冷眼扫过长街各处,向着徐文纪微微抱拳:

    “徐老,此地,还是交给我们吧,以免伤了您老人家。”

    “罢了,罢了。”

    徐文纪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饮尽杯中茶水,轻轻一放,转身走出了茶楼。

    丘斩鱼忙迎上来,护在他的身前。

    “冀龙山,此番你敢出你那龟壳,想来是自以为功行大进了?我等还以为你被总捕大人杀破了胆,再不敢出长留一步了。”

    身形魁梧的赵青川冷笑一声。

    “敢重塑真罡,且还成功,冀龙山,你果然非同一般。可惜,单凭赤龙真罡,可没办法攻下青州城!”

    望着这位长留大寇,多年的老对手,步灵虚亦是冷笑。

    “呼!”

    丘斩鱼提刀的手微微一紧,心中却是一松。

    公门之中的武者,比之混迹江湖的多半还是要强上一筹的,尤其是多对多,或者多对单的时候。

    这不止是因为公门之中的强大武者多半都有着最为契合自身的上乘武功,也因为他们多半修持着合击之术。

    六扇门的合击之术更是名满天下。

    赵青川等人的合击之术自然比不上名震天下的京都四神捕,可在青州乃至于龙渊道,都是赫赫有名的。

    甚至有着斩杀第五关强者的战绩。

    这几人到来,加之暗中的几人,或许未必留得下这冀龙山,却也足可牵制了。

    “都说公门之中好修行,再见冀龙头,唐某人真有些动摇,怀疑这句话是否为真了。”

    形如老农的唐百列感叹一声:

    “半路出家,却这般轻易的就跨过了困扰我等这么些年的关卡,真是令人艳羡不已。”

    此话却是不假,不止是他,步灵虚几人的人脸色也都有些变化。

    他们与冀龙山,是老对手了。

    亲眼见证了这位长留大寇的崛起。

    可直至其服下暴气散,以决死之心伤到聂文洞逃遁出青州城之时,此人的武功还不及他们四人的任何一人。

    可如今,四人齐至,还有着帮手,都有些如临大敌的味道了。

    这个变化,如何能不让几人心中压抑。

    “赵青川、步灵虚、唐百列,还有藏在暗处的于玄。青州六扇门四大名捕,今日到齐了?”

    轻敲桌面声消失,冀龙山再睁眼,神情漠然,眸光中似乎已没了半点情绪起伏: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你们的四煞诛邪阵,已奈何不得我了……”

    “是吗?”

    步灵虚眸光一冷,足下一点。

    砰!

    似是霹雳当空炸响。

    一步前踏,步灵虚的衣衫猎猎而动,汹涌的气流以他为中心被整个犁开,好似将空气都挤的暴退。

    一团团白色的气泡肉眼可见的在他周身爆开,发出阵阵龙吟虎啸般的炸响在传荡。

    嗡!

    同时,借由这一踏之地,那一杆倒提于身后的长枪一个弹抖,好似神龙腾渊,发出震耳怒啸。

    枪芒刚起,肆虐的罡风已横跨数十丈,犹如一头出洞的毒龙一般,倒灌向了茶楼之中。

    “接老子一刀!”

    步灵虚出手的同时,赵青川亦是狂放大笑。

    只听其身下房屋发出一声不堪忍受的巨响,斩马刀已割裂虚空,横掠十数丈,携排山倒海般的恐怖巨力。

    直切而下!

    “即使如此,我四人便一同称量一下冀龙头!”

    唐百列吐气如雷,揉身前踏。

    他的内气罡风宛如实质般的城墙,以极速前跨,就将身前数丈乃至于数十丈的空气都撼动了。

    真真像是山岳位移!

    他的动作非常之简单,跨步,躬身,继而,捏合五指,携气流音爆嘶鸣炸裂之音,向着茶楼处弥漫的烟尘一递

    轰隆!

    三大高手同时出手,不分先后,不但不会阻挡彼此,更有着呼应,有种风吹大火,火更烈的气势。

    丘斩鱼护持在徐文纪身前,凝神望着。

    他的目力极好,看得分明,三人的出手看似没有任何商量,实则彼此配合的非常之好。

    一自上而下,力劈山岳。

    一自左而右,枪出如龙。

    一自正面揉身而上,如山位移。

    一出手,就已是六扇门‘四煞诛邪’的路子,却哪里有口中所说的半分轻视?

    “呼!”

    茶楼之中,冀龙山神色从容,直至那凶戾的罡风已然吹动他的衣角长发,他的眸光漠然,扫过来袭的三大高手。

    然后,张口一吐:

    “滚出来!”

    轰!

    好似口中吐出了雷霆!

    凝神到了极点的内气自其口中吐出之刹那,就爆发出了让六扇门三大高手都为之色变的剧烈炸响。

    犹如陨石坠入湖中。

    顷刻之间,气浪滔天,以冀龙山为中心,狂暴的向着四面八方拍打而去。

    轰!

    长街一震,继而齐齐下陷。

    远处观战之人,就只觉耳膜一阵刺痛,骇然望去。

    就见得远处占地不小的茶楼一下为之倾倒坍塌,大片的土石木屑被气浪卷着冲天而起,一时如雨,淹没了整条长街!

    “滚出来!”

    长空如谷,音波回荡!

    遥隔数百丈之外的观战者,都只觉耳膜刺痛,首当其冲的一众人,又该如何?

    砰!

    几乎是音波炸裂之瞬间。

    长街一角的阴影处,地面就一下为之炸开!

    铮~

    弥漫的烟尘,肆虐的音波都无法遮掩下这一声剑鸣!

    一口剑,自地面迸射而出,一个弹抖,不见持剑之人,已割裂了气流罡风,带着滔天的杀机刺向了烟尘之中的冀龙山!

    危险!

    遥在战场之外,丘斩鱼都下意识的护住了身后的徐文纪,心头不由自主的一颤。

    这是一口真正的杀剑。

    其速快绝,早已足以割裂音障,出剑无声,这一声剑鸣,更似是直接在在场所有人的心头炸响。

    浓烈至极的杀意,好似一张实质的恶鬼无间图,在这一剑破空之时,整个展开。

    “无间杀剑,于玄,你还是如此鬼祟可笑!”

    长啸一声震破茶楼长街,冀龙山亦是长身而起,不见其如何动作,泛着象牙一般光芒的手掌,已然抓向了那口剑。

    青州一地,银章捕头不足十指之数,而这其中,一半都是如石婆子一般熬上去的。

    真正称得上银章捕头的,除却总捕方其道之外,只有赵青川、唐百列等四人而已。

    而这四人之中,以于玄为首。

    当啷!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突兀响起。

    “什么?”

    随剑而来,犹如鬼魅般的人影微一抬头,面上闪过错愕。

    没有刀兵。

    没有拳套指虎,甚至连扳指都没有一只。

    可就是这样一只手,居然架住了他全力斩击而出的无间杀剑!

    怎么可能?!

    同样看到这一幕的唐百列等人,眼神之中也是闪过一抹不可思议。

    外炼气功也好,横练外功也罢,或能锻炼身躯,可肉体凡胎终归是肉体凡胎,哪里能够以肉身横拦刀兵?

    寻常的刀兵也就罢了。

    于玄手中那一口,可是放眼青州乃至龙渊道都不多的玄铁百炼神兵,这样的剑锋所指,居然就被这么架住了?

    连罡气都不曾逼出?

    砰!

    两指轻夹住剑锋,冀龙山神色如常,只当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而,其余三人的杀招,也同时到了。

    那足以洞穿金铁,犹如毒龙般吞吐枪芒的丈二亮银枪率先杀到,其上吞吐的枪芒割裂开来气流罡风。

    直刺其背心。

    吼!

    身在半空,赵青川已是血气勃发,粗大的双臂赤红一片,斩马刀重重一击,斩向其头,欲要将其一刀两断。

    砰!

    唐百列踏步山动,虽距离最近,却慢了一拍,一拳打在冀龙山胸口之时,两道几乎响成一声的金铁交鸣声也自炸响了。

    当!

    当!

    砰!

    三大杀招,几乎同时命中。

    一道惊雷,也同时在三人的心头炸开:

    “他居然不闪不避不挡?!!”

    三人心中一跳。

    一声巨响已当空炸裂。

    轰隆!

    地动山摇间,数之不尽的泥土沙石一下冲天而起,又被狂飙的气流横推着向着四面八方拍打而去。

    长街前后,观战之人纷纷后退,皆是被吹的衣衫猎猎。

    唯有寥寥几人不退不闪,隐隐看到,那翻滚飘荡的烟尘之中,已是一片狼藉。

    原本的模样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方圆足有十丈开外的大坑!

    呼!

    气浪翻滚,烟尘扩散。

    “怎么可能?!”

    丘斩鱼身子一晃,脸上顿时被惊悚充斥。

    仅凭肉身,就抗下了这样四位大高手?!

    何止是他?

    便是徐文纪,似也有了动容。

    两人已然如此,其余人更不必多说,一个个骇然失声,惊惧到了极点。

    灰尘之中,五人的动作好似有一瞬的定格。

    于玄贯空而至的无间杀剑,被夹在了两指之间,赵青川的劈山一刀,劈碎了冠冕,步灵虚的毒龙枪,直钉其后心。

    唐百列大开大合的一拳,携滚滚罡风正打在其胸口之上。

    然而,冀龙山的长发后仰,衣衫猎猎间,不怒不惊不悲,反而浮现出一抹难言的笑容:

    “只是如此吗?”

    他如是说着。

    继而,在赵青川等人勃然色变中,直起了身子。

    “那么。现在,该我了!”

    轰!

    好似地底积压了多年的火山一朝爆发,强大雄浑的血气升腾而起,似是染红了半边天空。

    “退!”

    赵青川等人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冀龙山的话音尚未落地,几人已各自后撤,气血勃发之下,几乎撞碎了身后的气流罡风。

    然而,已迟了。

    冀龙山神色从容,夹着剑锋的双指一弹,将其荡开,一掌排出,瞬间清空了十丈之内一切灰尘与气流。

    追上于玄,将其打的凌空飞起。

    其垂在身侧的左手突的抬至胸前,徐徐一个前推,正中唐百列再度砸来的一拳。

    同时,右掌会拉,借由拧身之势,一上一下,先撞飞了斩马刀,然后,五指箕张,紧紧攥住了毒龙枪。

    “啊!”

    气浪翻滚,赵青川的神色痛苦。

    巨大的力量瞬间撬开了他的牙关,让他发出一声低吼,他额头青筋暴起,眼神中不可思议,然而,却还是生生被震飞了出去。

    “你这是……”

    唐百列的面色涨红,好似喝醉了酒一般,踉跄后退,一步一陷,足足退出了十数丈,方才喷出一口逆血。

    电光火石之间,四人已全部被击退!

    在其他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五人的交手几乎就是一眨眼,甚至都没来得及看到内情,赵青川、步灵虚、于玄、唐百列四人,已全部倒退出了战圈。

    除了果断弃枪后撤的步灵虚之外,其余三人甚至还都受了不浅的伤势。

    呼呼~

    气流漫卷,灰尘弥漫。

    长街内外,一众人尽皆骇然,就见得烟尘之中火光缭绕,丈许开外的身影,这一瞬,真好似鬼神一般。

    “你这不是横练!”

    唐百列咳血不止,脸色难看。

    其余几人,脸色也都不好看。

    六扇门有百家武学,他们或许只能选择其一修习,然而对于其他武功,也不是没有了解。

    若有如此不可思议的横练,他们绝不可能一无所知。

    肉身要是能修炼到这种程度,还要刀剑做什么?!

    “难怪,难怪你敢只身一人踏入青州城……”

    赵青川甩着臂膀,为自己接上断骨,脸色都有些苍白。

    “这是神通。”

    徐文纪神色平静,似乎早有所料:

    “指地成钢?”

    “徐老大人见识过人,可惜,你猜错了。”

    冀龙山轻扫烟尘,语气平淡:

    “我这神通,名唤‘融金炼体’,老大人可曾听说过?”

第185章 神通不足持

    融金炼体?!

    神通!

    望着自烟尘中那好似鬼神般的身影,长街各处,尽皆失声。

    今日能道场参与围杀者,哪怕是暗中的弓弩手,也都不是等闲之辈,或多或少的听说过‘神通’‘道果’。

    可哪怕是赵青川、步灵虚、唐百列、丘斩鱼等六扇门与锦衣卫的高层,也没谁真切的见过神通。

    此时听得‘神通’,心中如何能够不震惊?

    “神通……”

    唐百列喃喃一句。

    什么是神通?

    超越凡俗,寻常手段如何都做不到的,才叫做神通。

    斡旋造化、颠倒阴阳、移星换斗、回天返日、呼风唤雨、划江成陆……

    回想着传说之中的种种神通,他只觉这两字好似有山川之重,压的他心中沉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竟然,竟然……”

    望着如鬼神般缓步逼来的冀龙山,本就在远处观战的一干人都下意识的后退了数步。

    他们之中也有对神通并无什么认知概念的,可一次碰撞,青州四大名捕都被震的倒退咳血,这已足以让他们惊惧了。

    “融金炼体……虽未听说,可想来,非同一般。”

    咀嚼着这门神通的名字,徐文纪微微摇头:

    “你闭关数年,就是为了修持这门神通吧?”

    神通无名,多是后人强自为名,是以,绝大多数的神通,似乎从名字里就可窥见一些东西来。

    比如他曾猜测的指地成钢。

    此时,听得这个名字,他自然对冀龙山这门神通有了几分猜测。

    灰尘渐落间,冀龙山轻轻一扯,将被气流割裂的上衣扯了下来,露出精钢铸就一般的精悍身躯。

    他的前心,有着拳印,后心,有着枪痕,而此时,众目睽睽之下,这两道本就浅浅的痕迹,肉眼可见的消失了。

    “老大人似乎对神通知之甚详?那什么指地成钢,莫非是朝廷里某位的神通?”

    冀龙山的心中一动,望向徐文纪。

    他得逢奇遇,蹿升极快,然而出身到底低了些,对于道果、神通的了解到底不如徐文纪这样的朝廷大员。

    “你若感兴趣,不妨随老夫寻一处茶馆慢慢聊?”

    徐文纪叹了口气。

    神通之强,他心知肚明,一尊身怀攻伐类神通的武道高手的破坏性之大,他更是清楚的很。

    想要拿下他,只怕付出的代价要超乎想象。

    “哈哈哈!”

    冀龙山笑了,他笑的极为快意,丝毫不在乎身周如临大敌的一众朝廷高手,眼中只有徐文纪一人:

    “老大人觉得可能吗?”

    “这就是神通吗……”

    彼此对望一眼,赵青川等人的心中都变得压抑。

    以他们如今的武功,哪里遇到过敢以肉身硬抗他们联手一击的人?

    “这是玄铁?!”

    沙哑的声音响起。

    身材矮小仅不足冀龙山一般的老者开口了,他手持玄铁百炼剑,却正是无间杀剑,名捕于玄。

    他看着冀龙山,又看向手中的长剑,虽有些难以置信,却还是开口了:

    “虽然不知为什么,可你此时,就好似一口‘玄铁百炼’神兵……”

    玄铁,可以说民间名头最大的珍稀金属了。

    一两玄铁足可价值十两黄金,虽然这是因为青州玄铁产量并不多,也可见其贵重了。

    寻常人锻打兵器,加那么一两,已足够肉疼了。

    而通体超过六成是玄铁的,才是玄铁刀兵,而,百锻,是自铸剑山庄流传出来的一个说法。

    一口玄铁百锻兵,所需之玄铁,车载斗量。

    他多年积攒,方才铸就三尺百锻兵而已,可那冀龙山……

    “玄铁百炼!”

    赵青川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双臂越发的酸疼了。

    玄铁百炼之上虽然还有千锻,万炼之说,可后两者几乎是传说,百炼玄铁兵甲,已是青州,乃至于天下一流神兵了。

    若这冀龙山的身躯若可与百锻玄铁兵相比,那还有谁能伤及他分毫?

    “论起武功底蕴,我拍马不及公门之中的诸位,若没几分依仗,哪里敢来这青州城呢?”

    冀龙山的语气平静:

    “小试牛刀,似乎还不错。”

    他的天资并不差,可文武一般无二,并非是天资足够就可以的。

    数年之前,他明明换血层级已压过了这四人,可却还是被这四人联手逼退,甚至若非遁入长留,都会被擒杀。

    为何?

    不外乎他们出身公门,诸般武功无不契合自身,而且,人手皆上乘武功。

    而当时的他,却仅有一门中乘武功,还只是一门大路货而已。

    公门之中好修行,可不止是说说而已。

    “不,你还未到那个地步!”

    于玄突然开口,抬起了侧面有着清晰手指印的长剑:

    “如若不然,你也不会阻我这一剑了!”

    听得这话,冀龙山神色冷淡,不见喜怒:

    “你可以试试!”

    长街之上一片寂静,颇有些落针可闻的味道。

    “很好,很好!”

    突的,唐百列笑了:

    “能见识神通,今日便是死在此处,唐某人,也不枉了!”

    呼!

    话音回荡之间,唐百列的眼睛一闭,周身翻腾的气息瞬间跌落谷底,旋即,雄浑炙烈的气血已好似火山喷薄般爆发了。

    “老唐!”

    “唐兄!”

    见得这一幕,赵青川三人的脸色全都变了。

    血气乃是武者周身精华之汇聚,陡然引爆固然会爆发出超乎往常的强大力量,然而后果同样极为严重。

    非死,即重伤!

    轰!

    只听得一声雷鸣似的炸响,这形似老农般的老者身形陡然变得挺拔起来,伴随着刺耳的音波肆虐。

    已似离弦之箭般窜向了冀龙山:

    “杀!”

    “与他拼了!”

    赵青川亦是发声怒吼,本就雄壮的身躯也是一个膨胀,他踏足,拧身,刀光舞动,好似龙卷般直贯而去。

    步灵虚两人的动作一晃,赤色上脸的同时,也各自爆发出了自己最为强大的绝招。

    “方其道,你还不出来吗?那就不要怪我了……”

    话音飘荡之间,冀龙山的身影突兀的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中,再出现,已然到了唐百列身前。

    他微微抬眉。

    就见得唐百列气血勃发,人如狂狮般跨步而来,拳印漫卷罡风气流,直好似流星坠地般,势能强绝已极。

    然而,他的神色仍无什么变化,轻轻一掌拍出,不见血气翻涌,不见罡风震爆,随意的就好似在喝茶之时随手拍打茶几上的苍鹰。

    噗!

    然而,就是如此轻飘飘的一掌拍落,唐百列的瞳孔却是瞬间一缩,只觉自己好似江河般滔滔不绝的劲力尽数落空。

    砰!

    一声闷响,劲力尽数消融。

    唐百列的胸口塌陷,好似稻草一般飞腾数丈,在空中几个翻滚,才被人接住。

    接他之人也是高手,换血七八次以上的武者,更是轻功卓绝,然而,触碰唐百列的瞬间,就被震散了全身的内气。

    一并砸在了地上,接连翻滚数次,方才咳血停下。

    “噗!”

    唐百列扬天喷出一口鲜血,却好似没了痛觉一般,翻身跃起的同时,再度捏合拳印,凶悍至极。

    轰隆!

    一出手,就再不留手。

    冀龙山跨步如风,速度快绝,踏步挪移之间,百丈随意纵横,莫说是想要暗中藏匿的强弩手。

    即便是丘斩鱼这样跨入第五关的大高手,都一时无法捕捉其全部的动作。

    只听得一声声沉闷低响。

    赵青川三人已各自飞退,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跌了回去,一个个甚至连卸劲都办不到,砸毁了一间间房屋,大片的烟尘飞起。

    “徐大人,速撤!”

    灰尘之中,刀光狂舞,赵青川发声如雷,周身猩红大作,再度拼杀而上。

    “冀龙山!!”

    步灵虚怒吼一声。

    也自从废墟之中一下蹿起,那一杆亮银枪在他的内气侵染之下已是血红一片。

    他跨步而前,长枪狂舞遍布身前,犹如一片钢铁丛林。

    枪如林,如山撞!

    “大人,走!”

    到得此时,丘斩鱼哪里还忍得住?

    只回身回了一句,已掀起森寒刀光,欲接应赵青川等人,也是要阻拦冀龙山的脚步。

    但他还不及踏出一步,干枯的手掌已落在了他的肩头。

    “大人,你?”

    丘斩鱼错愕回头。

    就见得这位须发斑白的老大人轻轻推开了他,沉声道:

    “罢手吧!”

    罢手?!

    莫说是交战正酣的赵青川等人,哪怕是丘斩鱼,身后一众观战的六扇门高手们,也全都错愕不已。

    若非是徐文纪的名头太大,此时都要出言嘲笑了。

    已然到了这个程度,即便你是徐文纪,又有谁会听你的话,罢手呢?

    呼!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话音未落,冀龙山,罢手了。

    他随手拨开了身前如林枪影,屈指弹飞了于玄杀意森寒的无间杀剑,却没有再度追杀,而是驻足,停了手。

    哪怕,再有一击,他就足以将青州六扇门这四位名捕全部送走。

    “噗!”

    唐百列等人皆是咳血,面色灰败,却皆是怔怔的望向徐文纪。

    “嗯?”

    冀龙山眸光微凝:

    “老大人意欲何为?”

    早二十年,他对于这位徐老大人,倾慕不已,可这,绝非他罢手的原因,虽然,他也并不在意这几人的死活。

    他之所以罢手,是因为,在徐文纪开口的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如芒在背,莫大的危机让他不得不罢手。

    “不过是心有不忍。”

    徐文纪徐文纪扫过长街内外,最终,落在了冀龙山身上。

    “老大人,若你要招安我,就不必说了。”

    冀龙山冷声道:

    “休叫某家看轻了你!杀人放火招安,这样的事,不该你来做!”

    “法理不公,官逼民反。此非你之罪过,可占山为王,劫掠百姓,你也不见得就清白……”

    徐文纪说话很慢,却非是拿捏。

    他这一生,江湖走过,行伍混过,朝堂也摸爬滚打过,受伤不计其数,临老了,全都找上来了。

    夏热冬冷,与寻常老者也差之不多了。

    “老大人,要拿下我了?”

    冀龙山顿时冷笑:

    “老大人或有手段,可之前冀某分心之时不发,此时,可未必就有机会了!”

    “青州非善地,龙渊道,更是一团乱麻。老夫虽有些武功,可年老体衰,血气下跌,也没几分手段了。”

    徐文纪伸手入怀,似是掏出了些东西来:

    “好在,活了这些年,到底还有几个老朋友,他们许是不忍老夫客死他乡,临别之时,都送了一些小玩意……”

    “小玩意……”

    冀龙山眼皮一跳,心中升起警兆。

    见得他这个模样,重伤咳血的唐百列几人,心中不由的燃起了希望,纷纷望向徐文纪摊开的手掌。

    略显干枯的手掌中,分明有着几粒金豆子,以及,一张被揉的褶皱的黄纸。

    这是……

    看着被徐文纪展开的黄纸,冀龙山瞳孔不由的一缩。

    那,只是一张黄纸。

    上面歪歪扭扭的画着什么,细细看去,像是小孩涂鸦,没有半点惟妙惟肖,只有简单而扭曲的线条。

    但依稀间,还是看的出来。

    那是……

    “一口剑?!”

    瘫坐在墙角,出气比进气还多的唐百列面色潮红,猛然坐直,想起了一个在话本小说之中十分被人津津乐道的东西:

    “飞剑?!”

    黄纸上,那口剑十分之奇异,只有剑锋,没有剑柄,这样式,分明像极了传说中的飞剑样式。

    赵青川等人也强提一口气望去,却也没看出个什么来。

    若非徐文纪郑重其事,他们根本不会觉得这黄纸有什么神异来。

    “这是?!”

    唯有冀龙山心头震荡,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到了极点的锋芒。

    不是剑意,也非剑气,而是锋芒!

    这张黄纸,非常危险!

    比起于玄手持百炼剑,施展无间杀剑还要浓烈数十上百倍的危险。

    前者,他只是感觉到眉心酥麻而已。

    此时遥隔长街,他都只觉眉心一寒,甚至感觉到由外而内的刺痛感,这是他过于敏锐的感知,在示警。

    甚至是,恐惧。

    “神通不足以自持,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徐文纪手捏黄纸,仍是慢慢吞吞:

    “冀龙头,你请了老夫一杯茶,老夫回请你一杯,如何?”

第186章 我不能

    呼呼~

    福兴街上一片狼藉,烟尘未散,有风吹来,更显荒凉。

    数街之隔,一家不大不小的茶馆中,飘起茶香。

    这茶楼,不算多好,但往常客人也不少,但此时,整座茶楼,仅有一桌客人。

    茶楼掌柜及伙计战战兢兢的伺候着,望着身侧几个重伤的六扇门名捕,心中着实发毛,没有丝毫的安全感。

    看向大厅正中的眼神,有着忐忑与惊惧。

    丘斩鱼面无表情的站在旁边,为徐文纪斟茶,却如何都不愿给对面倒上一杯水。

    前一刻还在喊打喊杀,下一刻,就对坐饮茶,莫说一旁重伤的几位,他自己,也是接受不能。

    哪怕,这样的事情,在官场上司空见惯。

    他如此,赵青川、步灵虚几人就更是憋屈不已,更有些怨言在心中翻滚无法吐露。

    这,却是针对徐文纪的。

    即便是最为稳重的唐百列、于玄,也不能理解,这位老大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若有杀手锏,直接放出,杀了这贼寇岂非更好。

    偏生等他们被打成半死,才出面。

    “老大人,喜欢喝浓茶?”

    冀龙山自然不会在意丘斩鱼以及一旁如临大敌的六扇门一干人,他的眼中,只有一桌之隔的徐文纪:

    “茶太浓,不苦吗?”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不讲究罢了。”

    轻嗅着浓郁的茶香,徐文纪微微点头,为对面倒了一杯:

    “京都的王公贵族们,太讲究了,喝口茶,前后要有上百人伺候,数十道工序,太也繁琐,我不喜欢。”

    说着,他轻吹热气,品了一口。

    入口苦涩,且无回甘。

    “一口茶,就这般奢华吗?再如何繁琐,也终归是一口茶罢了。”

    冀龙山一饮而尽,滚烫的茶水对他自然没有任何负担:

    “只是苦了‘下人’们劳累辛苦。”

    窥一斑可见全貌,一口茶已然如此奢华繁琐,更不必说其他什么了。

    “老夫知你想说什么,京都城中奢靡之风大盛非我所愿,可终归引导到明面上,才好下刀。”

    徐文纪落下茶杯:

    “至不济,也好过这些人将金银带进地下要好的多了……家家户户藏金匿银,于民于国,都不是好事。”

    “或许吧。”

    冀龙山冷笑一声,按住茶碗,沉声道:

    “老大人有话直说吧,不必想着拖延时间了,冀某人,没那么蠢!我,只喝三杯茶!”

    “不急,不急。”

    冀龙山言语铿锵,徐文纪却是不温不火,甚至抬手为他倒上第二杯茶:

    “老夫请你来,只是有些话想问你,作为回报,我也可为你解惑。”

    “嗯?”

    看着冒着热气的茶碗,冀龙山眸光闪烁,猜不透对面老人的心思,想了想,还是按耐住了,沉声问道:

    “冀某倒真有些疑惑要问大人,只是,却未必会回答您的疑惑。您,还要谈吗?”

    徐文纪点头,作请状。

    “冀某虽闭关多时,可自问对长留的掌控也算得力,老大人,是从何处知晓冀某人的踪迹的?”

    冀龙山缓缓吐气。

    他的出关,下山,并没有几人知道。

    可徐文纪,却好似早知道自己会去哪里,不但自己寻上门来,还调来了赵青川等人。

    若非他神通成就,或许就要被堵在福兴街了。

    “来青州之前,我就曾研究过你的生平。你出身贫寒,可无论文武,都有不俗成就。

    不提半路出家就能踏足一州顶尖的武道,甚至你的文路不畅,多也是不懂迎合,并非才学不足。

    如你这般人,不发则以,一发必要惊天动地。你要给我下战书,那自然,青州是首选。”

    徐文纪似也没什么隐瞒:

    “故地重游,人之天性,这并不难猜。”

    “仅仅是猜测?”

    冀龙山微微拧眉,大为不信。

    但见徐文纪神色坦荡,又有些惊疑不定,但他没有再度确认,转而问道:

    “第二问,老大人所说的‘小玩意’,到底是什么?”

    这一问,冀龙山漫不经心。

    而一旁的丘斩鱼等人却是面色一变,纷纷出言阻止,赵青川更是鼓起余力,低喝一声:

    “老大人切莫上当!”

    身处敌对,还要问人杀手锏。

    冀龙山问的漫不经心,似乎笃定不会得到回答,却不想徐文纪回答的十分之坦然:

    “你说那张黄纸?它来自当朝礼部尚书‘秦飞白’,依着他的说法,这叫做折纸成兵。”

    秦飞白。

    折纸成兵?

    冀龙山眯起双眼,判断真假。

    丘斩鱼却是忍不住了:“大人,岂可告诉他?!”

    “总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有什么说不得的?”

    徐文纪摆摆手。

    他的声音并不大,丘斩鱼等人听着,却不由的心中没了躁动,神色平复下来。

    “自秦至今,三千年里,道果时有出现,可遍数历朝历代,或许也及不上本朝出现的道果来得多……”

    深深的看了一眼冀龙山,徐文纪面沉如水:

    “天人相冲,这或许是法理崩坏的原因之一……”

    “老大人危言耸听了。法理的崩坏有千万原因,在于张明无道,衮衮诸公无能,世家门阀弄权,地主豪强欺压民众……”

    冀龙山哂笑一声,有着失望与嘲讽:

    “想不到,到了此时,您还在为张明,为这朝廷开脱。将帝王将相之无能,推脱于天人相冲,岂非可笑至极?!”

    天人相冲,这个说法,不是此时才有,这个说法,最早可追溯到秦亡、汉初之时。

    不知是谁人提出,可却流传甚广,后世历朝历代都有人提及。

    在他们的口中,王朝的兴亡,与天地有关,每每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横行,而所谓妖孽,就来自于道果。

    在不少朝代,神通,又被贬斥为妖术,一经发现,人人得而诛之。

    “老夫怎会推脱?”

    徐文纪哑然一笑,意义莫名:

    “你又如何能笃定,你所说的张明无道、诸公无能、世家弄权……这诸多乱象之中,就没有着‘道果’的存在呢?”

    “嗯?”

    听得这话,冀龙山悚然一惊。

    “什么是天人相冲?于天地而言,万物皆为刍狗。山太高会倒塌,谷太深会被填平。水从高处流到低处,低处的水位也因此而变高……

    而人道,则不然。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多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

    徐文纪轻叹一声:

    “道果或来自于天,可执掌者却是人,以人心掌天道,自会有诸般不适应,于人于天,都有莫大的危害。

    所以,我说,神通不足持。万事万物,终有代价。”

    说到此处,茶馆内已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静静的咀嚼着徐文纪的话,或皱眉,或疑惑,或茫然。

    见此,徐文纪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

    “所谓炼化道果之仪式之所以有种种不合理之处,就在于此了。这仪式,或许未必来自于天,可必定不是来自于人。

    人足万物缺,则削人而全万物。如此说法,你可认同?”

    对于道果,徐文纪是有过探究的。

    曾经在大内藏书阁内编纂诸史的他,自然看到过历朝历代疑似或明确是道果所拥有者的所作所为。

    他是很笃定,一切道果的仪式,都是背离人道趋于天道的。

    对于冥冥之中或存或不存的天道而言,这或许是祂平衡万类的手段,可对于人来说,这却是大大的有害了。

    环顾四海八荒,寰宇内外,可有一山,比的上‘人’更高呢?

    “天人相冲……”

    冀龙山心头震动。

    这一番话,是他从未听说过的,可却非常有道理。

    让他一时有些心乱。

    “你之道果,或是掀起兵戈,或是其他,可你扪心自问,这所谓仪式,真是你心中所想吗?”

    徐文纪神色微有黯淡:

    “你我,终归是人。”

    “……冀某说不过老大人,可您也不必指望能说服我。”

    冀龙山心中微震,但还是稳住心神,深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再多说,径直饮尽杯中茶水,问出最后一问:

    “聂文洞,在哪里?”

    “聂文洞……”

    徐文纪有些惊讶,又有些了然。

    寻常人问问题,不外乎两种,一种,开门见山,第一问即是心中最为迫切想要知道的。

    反之,则是第二种。

    换而言之,在冀龙山的心中,他的行踪是如何泄露的,自己手中能威胁到他的手段,统统都不及聂文洞的下落来的重要……

    心中想着,徐文纪为其倒上第三杯茶,没有回答,而是问出了自己的一个问题:

    “你下山的目的,果真是青州城吗?”

    嗯?!

    听着徐文纪的问题。

    丘斩鱼、赵青川、步灵虚等人心头微震,从之前的思量中回过神来。

    不由的有些腹诽。

    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问这话,岂非是毫无意义?

    “冀某说过,未必会回答您的任何疑惑。”

    冀龙山面无表情的起身,举起茶杯一饮而尽,不见如何动作,人已到了茶楼之外。

    几个闪烁,已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明天,我会再来!”

    话音回荡,人已去的远了,直至最后一个字响起,似乎已出了青州城,缥缈的不可闻。

    显现出其人精妙高深的轻功与内功。

    “果然不是吗……”

    徐文纪捏着茶杯,若有所思。

    冀龙山没有回答。

    可他连他最为关切的,聂文洞的下落都没有问出来,就转身离去,这个态度,已然说明了一切。

    青州城,不是他炼化道果的仪式……

    可他为何,又要攻伐青州?

    “老大人!一介贼寇,也值得您如此宽待吗?”

    这时,赵青川已是再也按耐不住了,他踉跄着前踏一步,中气不足又有些怒气上涌:

    “为何,为何不助我等一臂之力,镇杀此獠?!”

    他的声音怨气十足。

    不止是他,其余的六扇门高手也都一般无二。

    若是没有也就罢了,分明有着手段,却坐视他们四人被打成如此模样,怎么可能没有怨言?

    即便是丘斩鱼,脸色也不好看。

    以冀龙山此时的武功与神通,没有了出其不意,即便有着手段,只怕也难以奏效了吧?

    “你们是在怨老夫?”

    徐文纪轻吹水汽,慢慢的喝着茶。

    “不敢。”

    赵青川呼吸一滞,咬着牙:“只是想问问大人,这是为什么!”

    “你们以为老夫真有手段可以拿下冀龙山?”

    徐文纪反问一句。

    “啊?”

    赵青川等人顿时愣住。

    “秦飞白的确会‘折执成兵’,可此人却是曾被老夫扳倒的,首辅‘王清临’的女婿,怎么会送什么手段给老夫?”

    徐文纪摇摇头,将那一页黄纸拍在了茶桌上。

    这上有飞剑的黄纸,在几人的注视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崩灭,化作飞烟消失。

    “这……”

    看着这一幕,赵青川等人呆若木鸡,心中又惊又怕。

    丘斩鱼也是吓了一大跳。

    万没想到,看起来智珠在握的徐老大人,居然在哄骗那冀龙山,而且,还真的骗过了……

    好半晌,还是受伤最浅的于玄沙哑开声:

    “可,可若不是,为什么,能逼退冀龙山……”

    “这黄纸,是老夫当年在大内藏书阁打理书卷时发现的,是四百年前,那位炼成传闻中‘百步飞剑’的七玄门门主所留……”

    徐文纪吹走桌上的灰尘。

    七玄门,百步飞剑?

    于玄心中惊骇。

    他自然知道前段时间偷盗了龙渊王宝甲的七玄门,可怎么也没想到,真有什么百步飞剑。

    而且,四百年前留下的一张黄纸,居然吓退了冀龙山……

    那位七玄门门主,似乎也不是武圣啊……

    徐文纪也不想多说什么,摆摆手道:

    “你们几个伤的不轻,还是自去疗伤吧。”

    几人对视一眼,解释看出彼此的惊吓。

    好半晌,才在一众六扇门的捕头的搀扶下,起身离开。

    茶楼,一时变得更为清静。

    “老大人……”

    见得徐文纪慢悠悠的喝茶,一壶又一壶,丘斩鱼不由的苦笑起来:

    “您都没有办法,明天冀龙山再来,可该如何抵御?”

    “他走了。”

    这时,徐文纪方才长出一口气,放下了茶杯。

    丘斩鱼一头雾水,神色茫然:

    “谁?谁走了?冀龙山?”

    “还能是谁?”

    徐文纪拍拍屁股起身,放下差钱,声音压低许多:

    “自然是咱们那位青州六扇门总捕,方其道,方大人!”

    “方其道?”

    丘斩鱼呼吸急促起来:

    “大人,您的意思是,方其道,之前就在一旁?可他为何……”

    “你想问他为何不出手,坐视赵青川四人险死还生,是吗?”

    看着空荡荡,早没了任何行人的街道,徐文纪神色复杂,更有些难以言喻的悲哀:

    “他大抵是想瞧瞧老夫是否有什么退敌的手段吧……”

    “他居然……”

    丘斩鱼心中一寒,又升起担忧来:

    “可您……”

    “他能坐视……”

    徐文纪收敛心思,向着城楼走去:

    “我不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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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3614/ 第一时间欣赏诸界第一因最新章节! 作者:裴屠狗所写的《诸界第一因》为转载作品,诸界第一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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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界第一因介绍:
浩瀚的世界重新焕发生机,远去的神魔即将归来。
持一口暴食之鼎,法学生杨狱穿越而来,于边陲小镇睁眼看这似是而非的世界。
他看到无垠大地之上,古老的王朝濒临末路,烽火中龙蛇四起。
他看到连年征战,民不聊生。千户之地,瞬息尽成白地,万乘之国,弹指化作云烟。
他看到有童子挥舞红绫舞动四海。
他看到猎户立于山巅,弯弓向天。
他看到巨人立地顶天,咆哮间,山河皆碎。
他看到九霄云中仙神盘踞,谈笑间,沧海桑田。
杨狱沉默、迷惘、压抑,直至,发出惊天怒吼:
“大丈夫生当五鼎食,死亦五鼎烹!”
“我这一生,绝不碌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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