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削弱辽主威望(下)
大明岛一系内阁对此事最为了解,虽在千里外,仅凭只言片语,蔡鞗便判断出辽国已经无力回天,后来得到的消息也验证了他的话语。
耶律余睹脸上冷漠,眼中却有着诸多怪异,他没想到孙六会替他说话。
孙六却看向冷脸不悦的萧多多,指着耶律余睹正色道:“此人是否真的阴谋造反尚且不可知,但萧将军当知一件事情,大皇子虽是辽主亲子,但自幼便过继给了大丞相府,虽大丞相韩德让因功赐皇姓,但韩德让终究还是汉民韩氏,即便大皇子登基了,后人作书立传之时,也只会言大皇子乃韩氏之子,而非耶律之族,故而,大皇子登基,已是改朝换代。”
“此人是皇族,又岂会愿意辽国从此姓韩氏?皇族权贵、后族权贵、各胡族权贵,甚至熟读史书礼仪的忠心汉臣,又岂会愿意大皇子登基为帝?”
“将军当知,自大皇子过继大丞相府的那一刻,大皇子就已经失去了登基为帝的资格,如此显而易见之事,辽主又岂能轻信馋臣蛊惑之语?”
“而且辽主所做蠢事又岂是一桩一件?”
“陛下早些年便有每年百万贯银钱养万人精锐辽兵,兵卒、将领皆由辽国自主选定,陛下仅有一个要求,就是此万卒必须驻扎在营州,虽百万贯银钱最终不了了之,陛下却给了辽国一座真正金山银山,事后又如何?万人精锐辽兵没有丁点踪影!没有驻扎在营州!”
“当陛下断定女直人必夺辽上京之时,陛下为了阻止女直人夺辽上京,数月居于作坊中,没日没夜造炮,陛下无法从宋辽两国得到硝石,没日没夜待在臭气冲天的粪水坑里,三王妃更是亲领我大明岛所有船只,带着我大明岛所有精锐、仅有的火炮、火药,就是想要与女直人一战,避免女直人攻打辽上京,可结果又如何?辽主欲要扣押了我大明岛所有青壮儿郎,扣押我大明岛所有船只。”
“我大明岛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辽国之事,即便辽主欲要扣押了我大明岛所有船只、青壮,陛下也只是远走海外,并未因此恼怒攻打辽国,可辽主又是如何做的?关押了老夫,关押了数年三王妃。”
孙六叹气道:“有些事情,将军不能总是责怪他人,更多的应该自检自身所作所为,正如此时的开封,若一开始相助辽国,而不是趁机落井下石,又怎会被人肆意羞辱?”
“人先有自辱,其后方有他人肆意羞辱!就如当下,我军总参谋长苏子瑛,领兵万人,在滴水成冰时跋涉四千里,在酷寒之时艰难跋涉四个月,一举攻破了金国会宁府,救回了辽主,可老夫听闻辽主不仅不感激我军营救,反而欲夺我军第六师,入了青州后,又要逼迫文妃太后名下之军,又岂是坦荡荡英雄所为?”
孙六看了一眼一干辽人内阁,最后又将目光放在萧多多身上,一脸正色道:“辽国并非亡于我大明国,与之相反,陛下亲领大军于营州登陆,救回将军和诸位,诸位熟读史书,史书上可有一个王如此善待诸位?陛下许诺的草原小汗,许诺的南洋封地,陛下夺回北方失土后,自会应诺诸位承诺之事,但诸位须明白一件事情,诸位此时不是辽国的臣,而是我大明帝国的臣子、将领,心怀故主恩德是不错,可大是大非上诸位当有分寸。”
“萧将军也莫要心下有些不满,陛下也并非专门针对各位将军,将军也是与第一师、第二师相处了两年的,当知道我军相互调动是极为正常之事,正如此时的十七、虎子调离第一师、第二师,正如耶律速敢将军调入西南集团军担任副总参。”
“或许将军以为耶律速敢将军是陛下亲信,可将军有无想过,陛下军令之下,耶律速敢不会有任何迟疑,而将军呢?”
蔡鞗看向一干辽将,说道:“陛下自年幼之时便为《杭州讲武小学堂》山长,最是重视军规军律,最为重视军令如山,一学堂屁大娃娃便可为一州之长,诸位却仅能居于无兵无卒的兵部、五军都督府,将军和诸位须自检其身得失,而非怨恨不满他人。”
说到此处,一干辽人内阁全轻声叹息,萧多多只是向孙六默默抱拳一礼,退回座椅坐下。
苏眉没想到孙六会借题发挥,看着是在借故敲打一干辽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她却知道,孙六只是不满耶律延禧所作所为,借故削弱亡国的辽主权威,至少是在削弱辽主在大明岛辽人当中的权威。
看向低头坐着的白得歌、萧多多、陈白乙、孙蒙四名辽将,又看向孙六笑道:“孙老话语有些重了,各位将领能听从鞗儿军令前来江宁,已经表明了忠诚,只是江南较为特殊,宋辽两国虽为兄弟百年,民间百姓却相互瞧不起,江南近些年又屡遭动荡不安,为了避免百姓恐慌不安,这才尽可能的减少些各位将军出现在战阵之上。”
苏眉看向抬头看来的四名辽将,温和笑道:“四位将军虽领两千骑,却为我军一星元帅,而乙、丙两级师长领兵五千,却为中、少将师长,与诸位相差了两三个等级呢。”
“诸位从十七、虎子身上也当能看到诸位未来的样子,西南集团军包括数万卫所新卒、第三师、三千无舌军、数万水卒,西南集团军出兵西南之时十万之卒,而现在名下却有三十万之众,当然了,战罢后,三十万军卒势必要进行淘汰、缩减一些老弱病残的,但十七、虎子日后也必然是统兵十万、数十万集团军总司令,是总督一方的大将军。”
蔡鞗看了一眼神色大变的耶律余睹,又说道:“十七、虎子跟在鞗儿身边最久,所学统兵、治兵最久,初时所领兵卒便超过万人,即便是速敢将军,曾经也是辽国最为精锐的皮室军统领,曾与宋军最为精锐的上四军禁军相处过,曾统领过宋人兵卒或是相互配合厮杀过,又曾在三千无舌军基础上统领过一段时间过万军卒,已有统领数万、十万大军的根基,而诸位就要差了速敢将军许多。”
“不是说诸位将军战阵不够悍勇,而是诸位眼界不够,所领军卒仅是单一骑军,未有与杂乱兵卒相互配合过,除了鞗儿所要求的将领德行品德外,诸位将军若不能认识到自身本领的不足,终其一生也恐难再进一步。”
白得歌、萧多多、陈白乙、孙蒙四人慌忙起身,此时的他们哪里还有曾经的半分骄傲,齐齐半跪于地,齐齐抱拳。
“臣等谨记太后训斥,绝不敢稍有怨言、不满!”
苏眉微微点头道:“兵部、五军都督府督理天下之卒,居高而视天下,可一眼明见各军得失、不足,正如于山脚而视,仅可见十里之地,登顶而视,方可见山川之全貌。”
“今时诸位将军已是登顶俯视诸军之将,不可辜负了我儿一番苦心。”
四人再次低头抱拳。
“诺!”
第601章 心存愧疚
四将退下后,苏眉看向一脸怪异的耶律余睹、黄潜善,神色恢复了不平不淡道:“我大明国最是讲信誉,尽管你们耍了些上不了台面伎俩,我大明国依然愿意遵守签下的约定,但是!无论由我大明国将人送还辽东,还是由贵国自己护送,贵国都需要付与我大明国每个俘虏十石粮食。”
耶律余睹一阵沉默,点头道:“本将军同意了贵国的条件,但具体是由贵国船运送还我族百姓,还是由我军出兵护送,本将军尚须禀明大汗。”
苏眉微笑点头道:“这倒无碍,只是……十万妇人是否应该交与我大明?”
耶律余睹笑了笑,看向一旁的黄潜善,笑道:“不是本将军不应允,而是十万妇人并不在我军手中,还须黄宣抚使答应方可。”
苏眉一阵沉默,看向黄潜善的神色冷淡了许多,冷声道:“黄大人从开封前来,本太后不知道黄大人见到皇女、宫妃为妓是怎样的心情,但本太后知道,开封城内每一个人都是罪人,包括黄大人自己!”
“哼!”
苏眉站起身,冷声道:“十万女人,包括所有宫妃、皇女,如若不送……就意味着战争!”
“送客!”
苏眉拿着割让诏书,转身大步走入背后巨大屏风,屏风后面墙壁已经变成了一道房门,金銮殿再也不用从前门进入。
……
耶律余睹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脚步迈开的幅度很大,黄潜善却不敢轻视苏眉的威胁,越是了解大明岛的疯狂所作所为,越是有些莫名敬畏。
就在耶律余睹准备跳上舟船时,没有理会背后走出船舱的邓肃,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四十出头的黄潜善,不屑笑了笑。
“黄大人,给你个劝告,蔡驸马性子颇为古怪,有些事情,即便扔了数千万贯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可有些事情,只要碰触了,后果就会很严重,就如那些割了舌头的无舌军。”
黄潜善心下暗怒,冷笑道:“耶律将军开口言‘蔡驸马’三字,是不是说将军又有了背主之意?”
耶律余睹瞳孔微缩了下,之前就曾被宋人阴了一次,以至于金人不愿再信任自己,但他毕竟主动开口的“蔡驸马”话语,反倒不好辩解了,只是冷哼一声,转而跳上舟船。
“黄大人还是自己小心着自己吧,别以为蜀国夫人只是说说而已。”
耶律余睹钻入船中,黄潜善连连深呼吸后,许久才压下胸中愤怒、惊慌,没见识过镇江重炮威力,永远不知道火炮的恐怖。
邓肃搀扶着黄潜善登上舟船,两人站在船头许久……
“邓主事,明国真的会因一些妇人与我大宋国开战吗?”
邓肃一愣,过了许久才苦笑道:“当年蔡驸马强迫摩尼教投降时,并不知山洞内还有数万女人,若是知晓,蔡驸马绝不会让数万摩尼教妖人活命,也因此,蔡驸马方才强令军中将卒婚娶那些女人。”
……
“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黄潜善沉默良久方才吐气叹息,心下很是忧愁该如何劝解官家,十万妇人,过半是宫廷宫妃、宫女,还有一些皇女,包括赵佶的亲闺女、太宗赵匡义一系皇族之女。
蔡鞗极为疯狂,苏子瑛更如同一个疯子,没人会相信有人在零下几十度时跋涉四个月,偏偏这种疯狂的事情还就发生了,完颜宗望、完颜宗翰也不敢保证蔡鞗会不会再疯狂一次。
自四月逼迫赵桓退位,继而册立张邦昌为帝后,之后又不得不再废了一次帝,册立了赵构为帝,可这一拖再拖,生生拖到了境内处处烽烟,完颜宗望、完颜宗翰也不敢再在女人上下了绊子,包括和亲的公主们也全都扔入了樊楼不管不问。
皇家冷血无情,身在樊楼里的女人,有些一开始便不堪忍受羞辱上吊自杀了,更多的则是默默承受了下来,但苏眉、蔡鞗知道,这些默默承受下来的女人们,若金人离去后,面对皇宫的诘问,面对无数百姓的冷嘲讥讽,这些原本身份高贵的女人,至少会有过半死在世人白眼、不屑、讥讽之下。
有时候,活着才是人生最大的折磨。
十万妇人留在中原,无论如何安排都是麻烦,反倒不如送去大明岛,送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再加上大明岛男多女少,女人甭管多么丑陋都会有人厮打争抢,再使用一些强制手段,比如家访,比如增加一些家暴刑法,比如多宣传一些男女平等观念,多做一些细致工作……
他相信,即便他人知道了这些女人过往又如何?又不是她们愿意被人羞辱,若不是她们的男人太过懦弱、无能,又岂会如此?
大明岛曾经有过一次这种经历,而那些女人大多成为了第一师、第二师各级将领们的妻子,而现在,她们都已经是荣誉军官团们的太太,岛上有数十万摩尼教罪民,又有哪一人敢多言一句?
有这些军官太太们存在,十万妇人登岛也就如同有了主心骨。
或许一些族人有些不置可否,或是名下宋辽文人冷漠不在意,也可能会有无数人不解,会酒足饭饱之余,大笑他太过矫情……
却没人知道,蔡鞗恐惧了十余年,在他睁眼看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在他知道自己是倒霉催的“蔡鞗”的那一刻时,他就知道命中注定的小媳妇的命运,知道自己会是怎样的凄惨……
蔡鞗想过躲,也曾竭力努力过,可操蛋命运总是将他与史上最悲惨公主绑在一起,或许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即便自己利用她,对她却从来狠不下心。
有时候,无知是一种幸福,谁又能体会过知道自己命运的恐惧?
蔡鞗这一世没有无忧无虑的童年,没有肆意挥洒的青少年,从还是开裆裤时,他就成了个小老头……
幸福?
这一世,蔡鞗从未感受到什么是幸福。
努力了,拼命了,想着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挽救宋朝,想着自己化作顽石挡住所有刀枪箭矢……
可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当蔡鞗放弃了,放弃挡在宋国北方时,他就知道开封的命运,无可避免的历史车轮会碾碎繁华十里的一切,碾碎十万妇人的人生……
蔡鞗不会有哪怕一丝一毫同情赵佶、赵桓,不会有一丁点同情开封城所有男人,即便他们所有人全部被人砍杀了个精光,他也不会付出一丁点同情、怜悯,因为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结果。
可那些女人何其无辜?
在蔡鞗放弃了后,他就知道这些女人的命运,所以他动用了本不该动用的棋子,一颗闲置了十年的棋子,可最后结果呢?
蔡鞗不知道该责怪谁,责怪张邦昌、赵构?若是自己挡在前面,若自己拼死攻打辽东,兴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第602章 就是要看看
蔡鞗算计了女直人,算计一切,独独算计不到张邦昌,算计不到赵构,算计不到人心,当江宁八百里加急将割让江南诏书放在面前时……
欢喜?
难过?
……
“砰!”
“哗啦……”
蔡鞗毫无征兆突然暴怒,一脚将使用了十余年的书桌踢翻在地,地上散落了一地杂乱,一个人低头静静坐在杂乱中……
“呵呵……”
蔡鞗突然咧嘴笑了,双眼却如千年寒冰冷漠。
“赵构……”
“呵呵……”
“赵构,现在想着的……是逃吧?”
蔡鞗默默从地上爬起,默默看着墙上悬挂着的巨大地图……
“来人。”
过了许久,蔡鞗突然沉声开口,房门打开,方天定、蔡戙“啪”的一礼。
“陛下!”
蔡戙声音很大,军礼也很正式,正式的让蔡鞗呆愣了一息……
“传令参谋部,半个时辰前往镇江。”
“是!”
方天定、蔡戙又是一礼,两人好像没有看到房内一地的杂乱,只是转身时将房门细细关闭。
蔡鞗身边五大亲随,三儿成了第三师师长,庞万春、杨志调入镇江主持新兵整训,邓元觉加入了锦衣卫,身边也只剩下了方天定一人,不知道蔡仍是如何想的,在得知了侍卫军中有一支童子军后,本应该待在江宁皇家学堂的蔡戙也被他送到了杭州,而且与老七蔡筱、老八蔡悠一同来到杭州。
年岁稍长的蔡筱、蔡悠成了年轻的参谋,年岁较小的蔡戙加入了童子军,成了他的副官亲随。随着军令下达,走到哪带到哪的参谋部动了起来,也引起了几个媳妇们的注意和担忧,当绿侬推开书房房门时,正见他站在巨大地图前沉思不语……
众女看着地上的杂乱,知道他心情不好,绿侬走到地图前,又回头看了几眼正在收拾的姐妹……
“相公……相公要去镇江吗?”
绿侬说了句废话,蔡鞗转头看着故意捂着小腹的女人,知道她刻意如此,刻意拿肚子里孩子做挡箭牌。
面对混账女人,蔡鞗也没有太好法子,将自己暴怒踢倒的椅凳放在她身后。
“赵构割让了整个江南,之后呢?赵构会死守着开封?”
几女见他开口,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绿桃拿了张椅凳放在蔡鞗身后,说道:“不会吧?女直人已经围困了两次开封,赵构难道不怕女直人第三次围困开封吗?”
看着大丫头的疑惑,蔡鞗苦笑道:“咱家最笨的丫头都知道开封很危险,赵构又岂能不知?”
几人围拢坐在一起,蔡鞗指着悬挂着的地图……
“一马平川的开封挡不住来往纵横的大股骑军,即使金兵退去,青州五个骑兵师也能轻易杀到开封城下。”
“这些且不提,仅开封城内禁军、厢军、衙役捕快做的事情,失了民心的开封就已经不再适合成为帝都。”
顾琴娘不着痕迹碰了下情绪失落的赵福金,点头说道:“相公说的是,一旦金兵退去,开封城内百姓必会大量逃亡,确实不再适合成为帝都。”
蔡鞗没有察觉到顾琴娘的小动作,叹气道:“开封官吏做了极为愚蠢的事情,若战败了,即使金人屠光了开封一百五十万百姓,百姓虽然害怕,但也在心底埋下了仇恨的火焰。”
“可若战败后,自己人对自己下手,拿走自己身上最后一文钱、一粒粮,逼迫着自己不得不吃人肉,吃自己的父母兄弟,吃自己的骨肉儿女……”
“你们觉得,这些活下来的人会更为仇恨谁?各州县百姓会如何作想?还会相信官吏嘴里话语吗?开封是天下之首,最有权势的文臣武将都在开封,可他们还是拿走了百姓最后一文钱、一粒粮食,你觉得天下各州县百姓会如何想?还会信任那些懦弱的文人官吏吗?”
蔡鞗叹气道:“不会,活着的开封百姓只会仇恨赵氏,仇恨官吏,仇恨禁军……哪怕赵构将所有罪过都推给赵佶、赵桓名下文武大臣、官吏,也改变不了自己一家老小饿死的事实。”
蔡鞗心下叹息,在他知道的历史中,金人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后,四月时就返回了河北,尽管开封城内吃光了所有一切,开始吃人,但时间并不长久,而因他偷袭了鸭子河畔缘故,因赵氏的软弱无能,本该四月离去的金兵却一直拖延到了八月。
四个月里,会饿死多少人?会有多少人成为粮食?
蔡鞗不知道,也不想真正去了解,即使开封具体情形放在面前,他也会暴怒撕了个粉碎……
将脑袋深深埋在沙土中,不愿意去碰触、了解,可心下却明镜一般……
“赵氏在开封的根基已经没了,在河南的根基已经毁了,能成为帝都的也只有应天、洛阳、长安、成都。”
“宋氏太祖一系久居应天,有民望根基,但应天距离咱们较近,应天为帝都,就成了前有狼后有虎之势,这不是赵构想要的结果。”
“洛阳呢?洛阳在完颜宗翰拿下太原南下后,洛阳甚至连抵抗都无便已开城投降了,虽无开封那般惨烈,可又能差了多少?而且洛阳比开封还要靠近敌前,以赵氏的懦弱,迁都自是不能是洛阳。”
“应天、洛阳不适合作为帝都,那就只能是长安或成都。”
绿侬皱眉道:“相公不是说过吗,种师道就曾说过迁都长安,只是开封并未答应。”
蔡鞗看向赵福金,说道:“当年宋辽大战时,宋国落败之时,就曾有过迁都成都之事,后来与辽国签下《檀渊之盟》后,迁都之事才算作罢。”
蔡鞗说道:“自古川蜀、关中、并州、江南因山川河流便是自成一国,但有资格争霸天下的,只有关中、并州,种师道言迁都关中也算有理。”
蔡鞗摇头苦笑道:“秦地百姓性情坚毅,能打苦战,可你们也当知晓,宋辽夏三国纠缠了百十年,西夏最弱,宋国打了百十年也未能灭亡了西夏,宋国最为强盛之时未能灭亡了西夏,宋国一旦迁都长安,也就意味着彻底放弃了河南、山东、两淮,如此之下,关中就要面临北面的西夏、东面的金国,一个西夏就够难缠得了,如今又要面对强大的金国,关中如何可持久坚守?”
“就算坚守住了,长安距离江南如此遥远,又如何治理?钱粮如何运送到长安?自江南入川蜀,再入长安,数千里艰难险阻跋涉并不现实,可是江南钱粮不运送入长安,江南就会成为事实上的割据自立,即便赵氏真的有着难以想象的威望,时间一久,拥有关中十倍、百倍钱粮的江南,也一定会诞生一个帝王来。”
蔡鞗手指指向悬挂的地图,说道:“赵构绝对不会待在开封,也绝不会前往应天、洛阳、长安,在咱们占了江南后,他的最终目的地一定是川蜀,一定是成都!”
“所以,相公绝对不会让他前往成都!无论赵构愿不愿意,相公就是要逼迫着他跑去长安!就是想要看看……看看赵氏在女直人逼迫下,可有一丁点男人血性!”
第603章 大明岛三号人物
听着他阴狠话语,五女心下一惊,绿侬忙说道:“相公是要出兵川蜀吗?可咱们才刚刚夺下西南各州县啊?”
蔡鞗无所谓笑了笑。
“所以相公要前往镇江,相公想亲自走一遭川蜀。”
蔡鞗看向赵福金,说道:“割让江南诏书必须要传遍整个江南各州县,要让每个人都知道……他们不是宋国的臣子、百姓,而是我大明帝国的臣子、百姓!要让所有人知道,他们与开封城内百姓一般无二,宋国已经抛弃了他们!”
“无论你愿不愿意,当赵构写下了这封诏书时,宋国就已经抛弃了江南,正如抛弃了并州、江北,正如辽国抛弃了辽东之时一般无二!”
蔡鞗一脸郑重道:“相公知道,任何人在选择背弃生养自己国家时,在抹去出生时的印记是如何的犹豫、困难,可你当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有时越犹豫,对百姓的伤害越大,让百姓认清事实,反而是另一种仁慈。”
赵福金低头,不愿让他看到眼中的湿润……
“福金……福金知道了。”
蔡鞗心下轻叹,面上无一丝表情。
“此事就如此,做罢了此事,你随相公一同入蜀,内阁也一同前往。”
赵福金抬起两行泪水的脸颊,绿侬不由自主呶了下嘴,终究没有再开口“偏心”话语。
蔡鞗说道:“你们都是知道大明岛是如何治理的地方,各村寨村长、里正皆由村民自行选出,每个村根据人丁选出不等数量公正长老,尽可能的从各村发展一些为民党党员,若是困难,就从军中下派一人。”
“村寨、县城、州城、府城都要建立起党部,哪怕党部仅一人,党部学习要定期组织学习。”
五女一愣,顾琴娘犹豫说道:“相公不是说暂不行虚君治国、一党治国吗?若是太过激进,会不会引起天下文人士子不安?”
蔡鞗沉默了两息,摇头道:“能够结束乱世的,只能是武人,而且还是强势的武人,是一个足够强势的官府。”
“两浙十四州各州县主官都是军中将领,他们本身就是为民党一员,西南各州县咱们的将领虽然只占两三成,却也不少了,人心混乱、动荡之时,强势是必须,但也应竭力保住全局的稳定,除非能够绝对掌控局势。”
“西南多山岭,一旦造反动乱,也休想短时间内平定动荡,所以才会让出一些利益给驻守的厢军、义勇军将领,等那些底层兵卒、百姓全都从心底认可了咱们,那些旧式将领自也没了能力造反作乱。”
“内阁中有一半是大明岛一系,只要稍微暗示他们,相公相信,西南会有八成官吏都是为民党党员,在无法判断忠奸之时,相公相信,他们会愿意从上至下都是为民党党员的,这有利于他们掌控所有权利。”
蔡鞗笑道:“当然了,为了减少文人士子忧虑,咱们不能把此事摆放在阳光下,实际操作去做与满世界咋咋呼呼是不同的。”
“科考依然进行,与宋国一般无二,该如何定名次就如何定名次,但是呢,在选拔官吏时,需要进行一些私下里谈话,若是不愿意接受为民党的,可以在朝中、地方为官,但只能是一些无关紧要官职。”
顾琴娘微微点头,说道:“相公既然决定了,琴娘一会就与阿娘去信,说明此事。”
蔡鞗点头道:“武人执政虽可最快掌控局势,但你们也当知道武人掌权会有多少危险,相公可以绝对掌控皇家近卫军所属各军将领,那是因为他们都是相公教授的学生、弟子,同时他们也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他们都是为民党党员,军纪党规双重之下,尽管只是个半大娃娃,他们也不敢不遵相公军令。”
“只是咱们的根基太浅,无论愿不愿意,各州县都不可避免会有些文人任官吏,都会有相公无法完全掌控将领存在。”
“当武力威慑不足以掌控之时,就要迂回,就要用党规党纪影响他们的头脑,尽管初时他们并不会太过在意,也绝对不愿意被无形枷锁捆住,但只要为民党形成一个百万庞大团体后,当百万党员掌控了所有权利、武力、民望后,无论他们愿不愿意,都要在头上放一个枷锁,否则……大明帝国就没有他们存在的土壤。”
这些话语或许不会与他人说起,但顾琴娘是横跨军政党三界大佬,势必要与她说一说的。
《为民党》的前身是《进步社》,是十数年前,蔡鞗还在杭州时,想要通过创办民间报社影响朝政,只是蔡京并未同意,《进步社》也就此搁置,但《进步社》却一直存在于《杭州讲武小学堂》中。
创立《进步社》之初,身为学堂先生、教头的刘一刀、阿侬、顾琴娘、郭涣便成了《进步社》四大执事,直至蔡鞗自我流放大明岛后,《进步社》才改成了政党《为民党》。
刘一刀、阿侬、郭涣、顾琴娘虽然是《为民党》四大执事,是党内元老中元老,但四人又有不同,刘一刀、阿侬更为偏重于军方,郭涣身在杭州编书多年,三人都未太过关注于党政建设,但顾琴娘不同,顾琴娘自始至终都与《讲武学堂》在一起,一直都是党魁苏眉阿娘的助手,十余年来,她一直都是《为民党》党政建设的实际参与、建造者。
别看顾琴娘不温不火的,在蔡鞗的势力当中,除了苏眉阿娘外,就属于她的权威最大,尽管她不是个强势的人,甚至存在感也很低,但她确实是大明岛的三号人物,一干内阁老人无法调动军队,她却可以压服大明岛任何一支军队。
两浙是蔡鞗在江南的根基,赵福金、余里衍身在杭州,利用舆论、司法打击文人士绅、赵氏民望,这种事情很容易引发动荡、混乱,各州县又被新募军卒接管,而且赵福金、余里衍的二王妃、三王妃的身份还不足以压制军方,如此情况下,就显得顾琴娘的重要性了,这也是为何蔡鞗让顾琴娘辅佐两女的原因所在。
有些事情,蔡鞗不会与其他人说,但绝对不会不与苏眉阿娘、顾琴娘说了清楚。
第604章 庞大的军队补给
参谋部隶属于大将军府,蔡鞗身在何处,参谋部就在何处,也因此参谋部几乎成了蔡鞗的风向标。
侍卫军、参谋部都在收拾所携带的辎重,整个杭州就知道了蔡鞗即将离开,年仅十八的知府刘志强带着一干官吏前来听训,之后蔡鞗便带着大丫头绿桃前往镇江,在离开杭州之时,参谋部向两广、两湖下达了两个军令,一个命令虎子向广南西路招募三万精壮兵卒,组建六个乙种山地步兵师;另一则向十七、三儿下达整编两湖十个丙种步兵师、四个乙种步兵师,抽调第三师、四个乙种步兵师组建川蜀集团军第二军团,务必在十月前自巴东进入夔州路,务必趁着西南混乱之时,在十月前沿江夺下巴县,夺下入川道路,若是受挫不顺,则等待川蜀集团军第一军团汇合。
蔡鞗前往镇江,除了沿途稍作休整时,敲打了几下各州县官吏外,一路几乎未有停顿,八月二十九日,近千人进入镇江新兵大营。
镇江是江南重镇,对面就是宋国所属扬州,宋明两国成了敌对国,江面上飘荡着的几乎都是明国船只,宋国纵然想要攻打江南,没有船只也休想过河。
自古想要攻打江南,就只有三个方向,其一是走川蜀,沿江杀入两湖;其二是自河南或是关中走商洛谷地,自襄阳杀入;其三是自两淮越过长江,也因此就成了东西两线。
因大别山缘故,南北交战就成了东西两线交战,而且历朝历代,江南政权更愿意战事发生在西线,尽可能避免东线发生惨烈厮杀,尽可能的避开江南经济重地的江浙发生动荡。
任何江南政权都不愿意江南之心发生动荡,蔡鞗同样不希望敌我两军在江浙前沿对峙,但开封与江浙距离太近,若不提及宋国禁军的战力低下,无论两国愿意与否,东线都是两军大军云集之地。
当然了,蔡鞗在镇江囤驻重兵,并且把招募的江南东路、两浙路十三万新兵训练大营设置在镇江,也确实有逼迫、威慑两淮、开封的意思。
原本蔡鞗只准备从丹阳兵故乡招募十万新卒,用以弥补西南集团军调动造成的江浙兵力不足,只是江浙各州县名望老人更愿意家乡子弟镇守,也因此在江浙招募了三万新卒。
从未上过战场,从未杀过人、习练过战阵杀敌本领,这样的新兵至少要训练半年以上才能勉强上阵杀敌,为了减少兵卒畏惧恐慌,几乎每个人都配备了一把弩弓。
弩弓看似比弓箭复杂些,实际上弩弓比弓箭制造简单,用时也要少了许多,但在任何时代,弩弓都是官方禁止兵器,反而较为贵重的弓箭却不在严令禁止行列,主要原因就在于弩弓易于被普通人掌握,只需要高强度训练一个月半个月,差不多都能射中他人。
一般宋朝匠人都能制造普通弩弓,即便没有制造过,只要让他们看一遍,也能制造出来,但这些纯手工弩弓规格并不相同,效率也低了不少,可若让大明岛机械制造、流水线制造,效率就不知要高了宋人工匠多少。
大明岛两大皇家远洋舰队,几乎每个月都会从大明岛往返一次,将大明岛物资运入江宁,同时也会把流放之人送往海外挖矿、伐木……
战争钱财最是好赚,蔡鞗两次大规模招募兵卒就有二十余万,再加上本部嫡系以及青州数万戍守宋兵,再加上西南投降了的厢军、义勇军,名下兵卒就有了五十万,尽管五十万军卒中,真正可以一战的也只有十万精锐,可五十万军卒是真实存在的,如此庞大的军队又需要多少物资?
大明岛不可能为五十万军卒提供所有物资,即便能够提供,数千里的海路也无法保证,而这就需要由江浙及江南东路来提供,苏和商号、苏和钱庄、江南商会、海瑞商号在大明岛登陆江南时,便在各地招募匠人、学徒,几乎每一个州县都有数个与军队物资相关的作坊,仅此一事就不知养活了多少百姓、商贾,在蔡鞗严厉打击江浙文人士绅时,虽有些混乱,但底层百姓并未有任何不满,不仅有低赋养民缘故,不仅仅因为铺天盖地的宣传,也还有蔡鞗向贫瘠了的江南金银流注水缘故。
流求岛有金铜矿,倭国、南洋同样也有,蔡鞗并未将更为贵重的黄金白银注入江南金银流中,而是注入了数量庞大、更容易得到的铜钱,为下一步纸币取代金属货币做准备。
江南存在着太多的盐钞,但他以市值用明钞或铜钱兑换盐钞、黄金债券时,仅此一项他就花费了五千万贯,当然了,他知道仅两浙十四州、江南东路是不可能有如此之多的盐钞,其中近半盐钞是西南各路百姓的,再加上军队物资花费,不足一年时间里,他就花费了将近一亿贯铜钱、明钞。
依照宋国标准铜钱重量,一亿贯铜钱就达到了三十万吨,当然了,铜钱不仅仅需要铜,还需要铅锡,但铜铅锡三者混合并不相溶,看着铜钱黄橙橙,实际上与包子差不多,是铜包铅锡钱,一亿贯铜钱实际上只需要十五万吨铜,可即便如此,也耗费了蔡鞗多年的积攒,可也因此,江南百姓虽存在一些犹疑,却也认可了苏和钱庄发行的明钞,尽管市面上使用的明钞较少。
金钱的本质是信誉,蔡鞗相信,只要苏和钱庄坚持明钞一对一兑换铜钱,在不久后,百姓一定会认可了明钞,市面上的铜钱最终还是会重新回到他的钱库中。
但不管怎么说,在蔡鞗不断注入金钱流下,无论是两浙,还是整个江南的经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容易产生恐慌畏惧,尤其是敌人杀到近前时,如何将敌人阻拦在兵卒恐惧线之外就成了最重要的课题,弓弩也成了新卒最佳选择。
训练一个精锐弓箭手需要数年时间,需要无数箭矢培养,但弩兵训练就简单的多,有望山、标尺刻度,只需要在教官细细讲解下,高强度训练一两个月,差不多都能射中三四十步死物,可若想要成为精锐弓弩手,同样也需要数年培养。
第605章 紧急状态质询会
皇家近卫军是以火器为主的军队,基础阵型是西班牙步兵方阵,是更为适合平原作战的四角方阵,方阵的四角以火枪、火炮、弩炮、掷弹手投射火力为主,而中央方阵则以刀盾、辎重车阵、长矛、弓弩组成的步兵军阵。
弩弓兵阵如同火枪兵阵差不多,蔡鞗不需要太过精准射手,需要的是火力投射密度,也因此,皇家近卫军中的弓弩手大多是射程更远、射速更高的长弓兵,只有精锐射手才使用弩弓,用于精准射杀冲到近身的敌人。
从一开始时,蔡鞗就没有想过与宋国为敌,他的目标是女直野人,是金国,而河北、河南、辽阳等地大差不差都是平原之地,从一开始时,他就没想着与宋国步兵为敌,而是以金国的精锐骑军。
能够发挥骑军最大威力的也只有在平原地带,如果蔡鞗不能在平原地带与金兵厮杀,那也啥话都别提了,老老实实待在大明岛才是明智选择。
蔡鞗知道骑兵冲锋起来的威力,即便中世纪西方的火枪兵也很难压制的住骑兵,直至重机枪出现后,骑兵才逐渐沦为辎重兵、巡逻兵,可这个时代的骑兵并未经历过炮火洗礼。
不仅这个时代的人没有经历过炮火洗礼,关键是蔡鞗有严重的火力不足恐惧症,一个师的火力几乎抵得上中世纪师一个集团军的火力,严格训练的近卫步兵师足以在平原与大股骑兵厮杀。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明国不仅要与金国骑兵在平原厮杀,还要与宋国步兵在崇山峻岭争斗。
与金国厮杀,在没有觊觎中原广阔土地时,明国不需要拥有太多兵力,只需要数万严格训练精锐即可,可与宋国为敌后,他就需要更多兵力,需要更多兵卒在更为复杂地形厮杀,可偏偏大明岛人丁不足,不可能短时间内培养数十万精锐,也只能使用宋辽名下百姓为卒。
辽国人为卒还好一些,北方百姓性子都差不多,只要士气还在就敢打敢拼,可懦弱的宋人不同,即便把周身上下用铁皮包裹了个严严实实,也照样闻风而逃,除非让宋兵自我感觉自己足够的安全,否则,即便把人武装到了牙齿,该逃跑的照样逃跑。
宋人精明、聪慧,知道什么时候该低头,并不会主动触犯军规军律,与性子倔强、蛮横的北方人不同,看着宋军在训练时很听话、刻苦,可一上战场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鉴于宋人的懦弱,在决定南下夺了青州时,蔡鞗就知道,未来一定会与宋国发生激烈冲突,也必然使用大量宋人为卒,身受重伤返回大明岛后,他就在做准备,护住胸腹的板甲、弩弓、手雷、蝎子弩炮、腰刀就是专门为宋人兵卒订制的标配。
蔡鞗从没期望过名下宋兵在平原与金兵厮杀,他只需要这些人守在城内,或者在限制了攻击速度的山岭厮杀,只要能做到与同样的宋人厮杀就够了。
远了就用弩炮投射手雷,近了就用弩弓招呼,再近就用手雷,等到敌人杀到跟前时,估计也没了多少人,十个打一个,估摸着也能把人打跑。
蔡鞗多年前就知道宋兵是个什么样子,进入镇江新兵训练营时,他也只是随意走了一圈后便不再理会,任由庞万春、杨志两人督练,自己则与一干参谋、将领筹划入川作战计划。
初时,谁也没意识到蔡鞗入川意图,毕竟西南集团军也才刚刚拿下两湖、两广,两湖、两广还未有真正稳定下来,当此之时,无论攻打何处都不是英明的决定。
都以为他前往镇江只是为了训练兵卒,直到蔡鞗、顾琴娘的信件送入江宁后,一帮内阁老头才知道他的真实意图,江宁城也不待着了,全跑到了镇江,如同一场质询会,蔡鞗站在镇江官衙上,一个个回答几十个内阁老人的不解、担忧,整个官衙大门紧闭,除了蔡鞗和一干内阁阁老外,没有一个外人在场,也没人知道质询会上任何内容。
宋辽阁老们没有经历过质询会,大明岛一系阁老们却经历过数次,而且质询会流程还是蔡鞗亲自确定下来的“标准”。
依照大明岛的虚君治国规矩,蔡鞗只是个泥雕木塑,答辩会、质询会、弹劾……什么的都应该落在内阁首辅苏老大头上,可当大明岛在江南登陆后,在江南立国明后,一开始时,蔡鞗也如同在大明岛时一般,只管着军方,除了在政务上要求低赋养民以及为商贾松绑外,并不怎么插手政务,可一连两个月内阁都只顾着相互争吵,屁个正儿八经事情也未做。
恼怒之下,蔡鞗建起大将军府,自领大将军一职,强行进入“军政府”状态,一举将整个内阁架空。
进入军政府后所有权利皆归于大将军府,内阁成员也没了权利提出“紧急状态质询”权利。
按照蔡鞗制定的质询会标准,主要分为三方面,一者是国朝政策的制定;二者是律法的制定、解释;三者就是“紧急状态”质询。
国朝政策的制定,主要是内阁集体制定的国朝政策,质询者主要是朝廷、地方官吏,若是涉及机密,比如对待宋金战略实施,此类机密无需解释,解释的主要是一些涉及国计民生,分为公开解释、个人私信解释。
律法制定、解释的质询,此类涉及司法公正,无论哪个人质询,都必须进行解释,只不过此类质询无需内阁参与,皆由都察院、大理寺或是地方司法系统官吏进行解释。
“紧急状态”质询主要涉及军方,是军方出现重大变故时,为了确保国家安全进行的质询会,军方也必须给内阁一个合理的解释。
乱世之时,能够结束战乱的也只有军队,之后才进入和平发展时期,也就是军政到宪政和帝政的一个过程。
在蔡鞗看来,千年后,无论是君主立宪制,还是联邦、共和,实际上还是宪政,即以宪法为治理国家的原则。
军政只是一个特殊时期,是战乱时期必然的状态,最终还是要回归宪政和帝政理性时期。
正如蔡鞗与几个媳妇所说,军政是极为危险的,若能绝对掌控军队还好,一旦不能完全掌控军队,不仅会身死族灭,也会愈发加剧天下动乱,倒霉、遭罪的也只会是百姓,这是蔡鞗所不愿意的,所以,在军政的同时,也要适当的增加一些理性,这也是他明明没必要接受内阁质询,还是从政治、经济、军事、战略以及未来的发展,向数十个内阁老人解释了一遍“组建川蜀集团军和入川”的必要性。
府衙大门紧紧关闭了一日,没人知道蔡鞗究竟说了哪些话语,直至太阳即将落山时,数十老人才一脸疲惫离开了府衙。
第606章 内阁的选择
一干老人走出府衙大门,看着府衙大门再次关闭,久久沉默不语……
“唉……”
轻声叹息成功的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身上,苏老大看向宋辽所属内阁,一脸的郑重。
“此次是军方质询会,无论诸位心下有怎样的心思,一旦将今日话语传扬出去,便是投敌叛国死罪,事涉国运先机,事涉无数将士、百姓生死,还望诸位莫要触犯国法军律,以国事为重!”
阁老蔡九看了眼对面,在前来镇江时,太后苏眉已经私下里说了清楚,大将军府不会干涉他们在西南各路州县官吏任命,但大明岛一系官吏必须是为民党党员,如果做不到,日后再有官职空缺,他们也休想插手。
蔡九不敢无视太后苏眉私下里的警告,先是看向大明岛一系老兄弟,又看向一干宋辽内阁老人,说道:“老夫不知道别人会不会遵守陛下定下的质询会标准,但咱们大明岛人却不敢违背陛下。”
苏十三、马四海李瘸子、郑老二一干老人纷纷点头,他们在大明岛时就曾吃过不遵守“标准”的亏,自是知晓哪些是碰不得的雷区。
虞仲文、曹勇义、康公弼一干辽人内阁心下不悦,却又有些担心,担心实力最弱的宋人内阁借此事向蔡鞗施压,用以减轻些赵福金、方金芝打压文人士绅力度。
礼部尚书宋启林见一干辽人看向自己,心下不满,却又无法辩解,向苏老大抱拳一礼,苦笑道:“苏首辅还请放心,我等绝无人敢坏了陛下规矩,只是……我等年老体衰,又如何可入川,入川之后,又有何人可主持江南大局?”
男不入川,老不入广。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川蜀是个闭塞之地,是个易于消磨英雄志气的地方,内阁全是年过半百老人,虞仲文、曹勇义、康公弼一干辽人阁老还好一些,都是辽国遗民权贵,在辽国时就是汉臣中大佬,至于其他老人……清一色的在野屁民。
好不容易成了权贵之人,权利还没享受到了呢,蔡鞗就把他们生生架空了,可现在又要把他们流放到川蜀道路艰难之地。
死不死在路上且不提,跑到川蜀后,远离了政治中心总是没得跑的。
马四海左右看了一眼,说道:“陛下的担忧也并非没有道理,若那该死的赵构跑去了长安,与川蜀毗邻之时,若无内阁镇守,无论让谁前往都不怎么稳妥,文武大员居于自成一国之地,一旦反叛了我明国,再夺势必困难千百倍。”
“再说了,大皇子为建王,二王妃则以大皇子之名在川蜀设府建衙,想来诸位当知晓陛下心意。”
马四海看向苏老大,说道:“别人不信,我马四海却相信陛下,天下太平后,陛下是要返回大明岛的,也正如宋阁老所说,我等已经老了,天下终究还是年轻人的天下。”
蔡九看了眼宋人阁老们,走到苏老大身后,一边推着轮椅,一边开口笑道:“咱们都已经老了,能帮着陛下守住川蜀就不错了,在江南弄个小内阁,多让儿郎们跟着陛下历练历练,也没什么不好的。”
大明岛一系阁老们纷纷点头赞同,活了半辈子,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自是明白马四海“大皇子为建王”意味着什么。
天下太平后,蔡鞗不离开中原,时刻呆在大明皇帝身边,自然会获得最大利益,可若蔡鞗最终返回大明岛呢?紧紧跟在太子身边也就成了最大的利益所在。
政治斗争很现实,也很残酷,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老人以及背后家族跟在蔡鞗身边,日后地位如何再高,可若太子身边围绕着另一群人,日后太子登基了,他们以及他们的家族也成了遭受打击最重的一群人。
老人们跟在太子身边,家族子孙留在蔡鞗身边,日后无论是何种结果,他们都将是帝国最有权势家族。
大明岛一系阁老们纷纷点头赞同,他们的子孙大多都居于军中任职,只是很可惜,最初时没有几个人重视《杭州讲武小学堂》,第一期学生只是百十个孩儿军死士、预备役死士,等到所有人醒悟过来时,前几期学生已经成了各军高级将领,他们的子孙反而落后了一大步。
大明岛根基较浅,即便是内阁首辅苏老大,在大明岛时也只是相当于宋国的一个县令,苏老大都如此,儿孙们又有何资格骤然成为一地知府、总督?又有何能力治理好一地数百万百姓?
本应该拥有绝对优势的大明岛一系,在权利争夺上却与弱势的宋辽打了个半斤八两,甚至还有被最为势弱的宋人同化迹象,尽管这些老人们心下有着各自小心思,难道就没有本身能力的不足缘故?
可现在蔡鞗插手政务了,以年轻将领取代了各州县主官,为了培养这些出身军伍年轻官吏能力,专门为每一个州县配备“三人小组”教导。
《杭州讲武小学堂》前几期学生都进入了皇家近卫军第一、第二步兵师,第一师、第二师自摩尼教造反时就未能返回大明岛,辽国亡国后,为了掌控一二十万辽人和山东六州,第一师、第二师各级将领又散入了万人辽骑、数万戍守各城宋军、奴儿干城第六混成师中,直至蔡鞗调第四师前往青州换防,第一、第二步兵师才重新回到蔡鞗身边,也随着西南集团军的建立,两个步兵师中各级将领也散入西南两湖、两广、福建各路中,随着川蜀集团军组建,内阁老人们相信,两个师中将领们又将占据川蜀半壁江山。
但是,前几期学生高级将领中,除了虎子在此次西南作战中表现的太过突出外,成为了两广真正军政一把手的总督外,即便是十七也未有介入政治,前几期学生们基本上都只担任军中要职。
刚刚建立起《杭州讲武小学堂》时,没有人太过重视,或者说,即便苏老大他们重视了也没有太多法子,他们的子孙要么在各舰队水师担任要职,要么是南北往来商队中一方管事,最早几期学生,除了蔡翛担任镇江知军时送了些娃娃,最后又都罢学回到镇江,最早几期学生,要么是海龙帮用来培养死士的孩儿军,要么是流求老寨适龄娃娃,还有就是自福广收留的失孤乞儿。
直至蔡鞗带着第一、第二师登陆江南后,各家才真正将嫡系子孙送入讲武学堂,也在此基础上组建了第三、第四、第五三个步兵师,而取代了江浙各州县原有官吏的将领们,恰恰正是这三个步兵师的半大娃娃将领,也正是大明岛一系阁老们的子孙儿郎们,即便没人明言开口,所有人也都知道这些娃娃们必然是大明帝国的新贵。
但这有一个条件,就是皇帝、太子都居于江宁或是江浙,这些娃娃们才能成为日后的新贵,而现在,蔡鞗准备把长子送入川蜀,一帮老人若不跟随着前往,未来的太子就只会亲近入川的前几期学生将领。
前几期学生将领与内阁阁老们没有关系,一旦内阁不愿意前往川蜀,今日蔡鞗能架空整个内阁,明日这些学生同样能把他们的子孙按住了个死死。
第607章 禁军造反
大明岛一系内阁点头,宋辽所属阁老就是心下不愿也只能无奈赞同,不得不返回江宁,等待蔡鞗抽调五万军卒组建入川第一军团。
蔡鞗自十余万军卒抽调五万军卒,亲自担任入川集团军总司令,紧锣密鼓准备入川,也正如他所想,此时的赵构也确实在考虑迁都。
耶律延禧一声号令下,除了女直野人占据较早的辽东京外,余者四京都发生了动荡反叛。不仅辽四京发生了反叛,河北、并州也发生了杀官造反。
根据完颜宗望、完颜宗翰与赵构达成了割让合约,李纲前往河北,强令宗泽南下,欲要南下逼迫蔡鞗放人。
时值方金芝领西南集团军正在攻打两广、两湖,赵福金、余里衍正在打击江浙文人士绅之时,赵构不认为明国内忧外患之时,还要与宋国开战。
一方面赵构不愿意宋明交战,便宜了金国,遣派使者前往江宁和谈,试图说服明国放人;同时又严令宗泽南下,欲要用兵卒威逼镇江,用以增加放人筹码。
赵构的想法很好,关键是宗泽,这个主见性很强的老人并不是完全赞同赵构、李纲话语,虽然迫于开封压力,南下了是南下,但却一直待在黄河之北的黎阳。
赵构不割让整个江南,明国就不释放俘虏,金国就一直死死围困着开封,三方就这么耗着,三方耗了两个月,耗到了明国拿下了两广、两湖,耗到了金国屁股处处冒烟,也彻底激怒了完颜宗望、完颜宗翰,以至于赵佶、赵桓、赵构三代帝王差点被捆绑着送入辽阳……
宗泽有无过错?
消息传入蔡鞗手里时,蔡鞗并不认为这位老人有何过错,开封城下有十五万金兵堵着道路,换做任何人,之前一再击败搜刮钱粮的“金兵”的自己,也会担心南下时,被开封城下十五万金兵趁机一口吞下,最为稳妥的计策就是以此为由,迫使围城金兵南返让开道路,既保住了宋国最精锐、敢战军队,又能为开封解围。
完颜阿骨打自崛起于鸭子河畔后,南征北战了十年,十年里没有一年休生养息过,自耶律余睹叛逃辽国后,短短六年时间里,金国占据了长城之北广阔草原,占据了黄河之北所有原属宋辽土地,六年时间里吞下了数百倍土地、数千倍人丁。
如此情形之下,不仅未能暂停脚步,金国所有精锐反而兵围开封,老将宗泽更愿意与完颜宗望、完颜宗翰这么耗着,耗的时间越久对拥有庞大土地、人口、财富的宋国越是有利,事实也正如老人所料,金国境内、河北、并州全都乱了起来,短短两个月里,仅加入黎阳的军卒就有十数万、百姓数十万。
宗泽并无过错,可对于赵构来说,这是背叛,是再一次违背军令!
在金兵北返后,大怒的赵构罢去了宗泽所有官职,严令李纲立即领兵南下,立即平息开封民怨。
开封乱了,在金兵放开开封北返时,整个开封就彻底乱了,到处都是漫天大火,到处都是刀剑与血肉的碰撞……
“杀——”
“为咱们的家人报仇——”
孙三郎愤怒暴吼,挥舞着只剩下骨头的手臂,无数骷髅如同打了鸡血冲向同样的一群骷髅,两波骷髅在数日前还是同僚、生死兄弟,而现在,他们只是你死我活的仇敌。
杀戮,刀与血肉的碰撞,无数军卒的加入,无数身影在漫天大火中摇摆、闪烁,如同真实的地狱……
“官家……官家快走,叛军……叛军杀来了……”
一名宦官拼命狂奔嘶吼,就在赵构慌乱奔逃时回头看了一眼,正见嘶吼宦官一声凄厉惨叫栽倒,背后赫然出现一支箭矢,下一刻,无数恶鬼一般骷髅军冲入眼帘,挥舞着无数刀剑杀来。
“向北门,向北逃——”
混乱之中,也不知是谁怒吼了一句,太上皇赵佶想也未想,提着衣摆便向北狂奔,身后更是跟着一群惊慌失措儿孙们,赵构被数百人裹挟着向北而逃,心下极为悔恨,他怎么也未想到,仅仅只是不愿意十万妇人送往江南,仅一日间,过万禁军毫无征兆的反叛了。
赵佶、赵桓、赵构三代官家狂命奔逃,数百人狂奔了数里,就在彻底绝望时,捧日军右厢指挥使王子武、宦官刘旬智领着数千禁军冲入乱军中,双方再次拼死厮杀在了一起……
愤怒嘶吼,临死前凄厉哀嚎充斥着整个开封,冲天大火映照着整个天空,无数骷髅百姓、兵卒向南蜂拥奔逃……
大火燃烧了五日五夜,等到李纲带领十五万河北军护卫着赵构等人回到开封时,世界最为繁华、富有的都市,也只剩下了残垣断壁……
数千禁军跟随着无数恶鬼一般百姓南下,诡异的是,扛着荆棘花苏字大旗的数千禁军中,竟然还夹杂着无数跌跌撞撞的妇人,所有人都是衣衫褴褛如同恶鬼一般的流民,偏偏无数跌跌撞撞妇人衣衫齐整,尽管衣衫同样沾满了泥土、脏污。
“王将军,眼看着就要下雪了,咱们这样下去,走不到镇江的。”
“王将军”不是别人,正是王禀的亲兄弟,只是蔡鞗的叛宋影响了无数人,王禀、王势兄弟也随之起起伏伏。
听着副将开口,想着往日种种,王势只是回头看向了眼紧紧跟随着的妇人,又看向亲随扛着的荆棘花大旗,面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蔡驸马开口讨要这些妇人,她们就是咱们兄弟的保命符,有她们在,应天不敢不给咱们粮食辎重。”
副将钱勇有些犹疑,声音放低了些,迟疑道:“咱们已经算是叛军了,应天真的会给咱们粮食辎重?”
王势低眉沉默片刻,面无表情道:“若应天宗室不想激怒了蔡驸马,不想逼迫蔡驸马攻打应天,他们就必须确保这些女人安全。”
“至于你想说的考城、襄邑紧闭城门,那是因为蔡驸马从未越过应天,否则……你以为他们敢紧闭城门?”
王势像是给钱勇信心,又像是坚定自己意志,说道:“放心吧,应天宗室会给咱们粮食辎重的,或许还会给咱们一些船只也不一定。”
钱勇心下犹疑,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想要回头已经不可能了,只得郑重点头道:“末将这就让人加快些脚步,尽快赶到应天。”
钱勇抱了下拳头离去,王势停住脚步,默默看向应天方向,没人可以知道他在想着什么,更没人知道未来道路在哪里。
第608章 迷茫中的应天宗室
无数肌瘦面黄开封百姓南下,考城、襄邑城门紧闭不纳,应天城门更是锁了个死死,无数百姓震天哭嚎,徘徊了一日的无数百姓,只能再次南下,谁先倒下,谁就是他人嘴里的食物。
想活下去,就要吃人,冰冷、现实。
一波又一波,所有人都在应天城下徘徊许久,一波又一波失望远去……
“唉……”
赵子游轻叹一声,又看向冷脸不语的赵子直,叹气道:“咱们不放这些百姓入城,可……可若那些女人前来时,若不与她们一些食物,恐怕……恐怕真的会激怒了蔡驸马。”
赵子直依然冷漠看着城下百姓……
“十七哥,你倒是开口说话啊?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啊?”
赵子游再次开口,更是伸手拉了赵子直一下。
赵子直冷脸看了眼赵子游,又将一干宗室子看了一眼。
“幼军不是还在你们手里么?蔡驸马来了,让幼军去抵挡就是了。”
赵子奭心下不悦,冷哼道:“净说废话,若幼军能打得过蔡驸马,江南也不会丢了!”
“呵呵……”
赵子直竟然咧嘴笑了,心下却有一股难言的怒火难以发泄。
“当年蔡驸马前来应天时……”
赵子直又轻轻摇头轻叹。
“蔡驸马早在十年前就知道开封守不住,十年前,蔡驸马就知道天下会成为这般,就知道我宋国会丢失江北所有土地、百姓,所以就有了第三师、幼军……”
赵子奭冷声打断道:“事情都到了这一步,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
“晚了,没有了任何意义……”
“可你们不知道,原本就不该有蔡驸马占据江南之事,你们不知道,幼军一旦挡不住金人,我宋国一旦丢了江北,我太祖一系子孙就是宋国新官家,而那攻打江南西路、两湖路、两广路、福建路的第三师会是新官家亲兵牙将。”
“呵呵……”
“第三师、幼军本应是蔡驸马为咱们准备的强军,天下本应回归我太祖一脉……”
“没了!全没了!”
赵子直看着面色狂变一干人,笑道:“晚了,你们说的没错,你们勾结那该死的赵佶,毁了幼军,逼迫蔡驸马离开江南!那该死的赵佶勾结金人攻打营州,逼迫蔡驸马退入青州!那赵桓更加该死,竟要把福金送给金人!”
“现在好了,你们满意了,你们所有人都满意了,蔡驸马造反了,占了江南,在江南看着你们是如何被金人砍脑袋的——”
赵子直突然愤怒暴吼,多年积压的愤怒,在这一刻突然爆发,手指颤抖,一个个将人指过。
“你们很清楚,很清楚蔡驸马在应天重开讲武学堂意味着什么,你们很清楚幼军是谁的军队,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就要废了幼军,学堂还没置办三两日呢,你们就毁了学堂……”
“蔡驸马为何跑去营州?”
“还不是想挡着女直人——”
“赵佶勾结金人攻打营州,蔡驸马又因何跑去了青州?”
“还不是因为赵佶守不住天下,还不是因为蔡驸马知道咱们会退入江南,还不是蔡驸马想在江北挡住女直人——”
赵子直指着所有人怒吼。
“想要在辽国挡住女直人,你们不乐意!”
“想要在江北挡住女直人,你们还不乐意!”
“刺杀蔡驸马……”
“你们以为自己能耐很大,自以为没有蔡驸马,你们可以挡得住女直人,蔡驸马身受重伤,两年来青州没有动弹,为什么不动弹?蔡驸马在看着你们,看着你们有无能耐挡得住女直人,没有蔡驸马挡在营州,没有蔡驸马挡在青州,看着你们守不守的住天下——”
“呼呼……呼呼……”
“你们不愿意蔡驸马守在营州,你们不愿意蔡驸马守在江北,蔡驸马能如何?只能守在江南——”
赵子直愤怒暴吼,所有人一退再退,不知不觉中,赵子直身边已经没了一人……
赵子游回头看了眼背后面色苍白的族人,心下知道他们后悔了,在蔡鞗放弃了幼军时,他们就已经后悔了,可事情已经如此,后悔又能如何?
“十七哥……”
赵子游想要开口劝解,张了嘴后,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子直微微摇头,静静看向城下无数骨瘦如柴百姓,叹气道:“到了现在,你们还不明白吗?蔡驸马尤为讨厌赵佶,而现在……蔡驸马也绝不会再信任了咱们太祖一系,也不会再信任我赵氏任何一人,又怎么可能舍弃江南?”
赵子直静静说道:“蔡驸马是不可能再重回营州了,不可能再让我赵氏居于江南,让你们不断扯蔡驸马后腿,无论你们说的如何大义,如何的保证,蔡驸马也不会再信任我赵氏任何一人,当日……”
赵子直心下极其后悔,当日就该不顾一切,哪怕脱离了赵氏宗族,也应该将赵伯宏、赵伯恺送入蔡鞗门下。
“唉……”
赵子直看向赵子游,又看向一干族人,叹气道:“当日奸贼张邦昌为帝时,我应天就该毫不犹豫选个宗室子为帝,如此也好与蔡驸马缓和些关系,如今说什么都已晚了,至于十万妇人……你们最好还是给予一些粮食,最好把人送去镇江,否则……就算蔡驸马不来攻打,一旦金人打来,你们连逃难活命的地方都无。”
赵子奭碰了碰赵子游,赵子游无奈,只得上前说道:“十七哥与蔡驸马相善,若是……若是我等让伯宏登基,让伯宏前往江宁,可否……可否让蔡驸马信任我赵氏?”
当赵子游说出“官家质子”时,赵子直心下一阵苦涩,摇头叹息道:“晚了,茂德公主若没有在江浙打击我赵氏威望时,或许还有一丝可能,现在……已经晚了。”
……
赵子直一阵沉默,叹气道:“若是我等将两淮转手赠与蔡驸马……”
“不行!”
赵子直话语未说完,赵子奭想也未想直接拒绝,还要恼怒训斥,一旁站着的赵子冲一把将人拉住,皱眉道:“事情都到了如今地步,还要争吵个没完吗?”
说罢,赵子冲看向赵子直,说道:“十七哥莫恼,应天是咱们宋国龙兴之地,确实不能给了他人……”
赵子直突然转身,向着城下走去……
“愿意与否都随你们,明日我奉化侯府便与那些女人一同南下,茂德公主世子再如何,也还有我赵氏一半血脉。”
众多宗室子大惊失色,赵子奭更是指着赵子直背影大怒。
“你……你混账——”
“你这是叛国——”
“你……”
赵子奭大怒,就在这时,皱眉的赵子游像是想到了什么,忙大步走向就要下了城头的赵子直。
“十七哥等一等,我越国公府明日也前往镇江!”
“十七哥……”
“等等……”
第609章 迁都之议
“报——”
“报——”
……
背插小旗探子一路飞奔闯入十数里大营,头绑抹额正在乱拱的赵构大惊失色,衣服也未穿便跳到地上,床上女人惊叫用着一堆衣物掩住胸前……
“护驾——”
赵佶惊叫,守在门外的一老一少两名将军闯入房中……
宗泽将花白头颅低垂,半跪在地上,王禀同样头颅低垂。
“官家稍安,是应天送来了消息,女直人并未渡河。”
赵佶呆愣了片刻,又深深看了一眼魁梧将领,这才视若无人拿起衣物,冷声道:“应天?那帮乱匪难不成还敢攻打坚固的应天?”
宗泽面无表情抱拳道:“回官家,是应天发生了叛乱,幼军和一些厢军裹挟宗室,攻打了应天粮仓……”
“什么?!”
赵佶一脸愕然、紧张、难以置信看着低头老人。
宗泽心下叹息,还是将幼军、厢军裹挟赵子直、赵子游造反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又低头看了一眼不言不语的王禀。
“当年蔡家子曾督训过应天厢军、幼军,所以……所以才会发生了反叛。”
宗泽不轻不重解释了句,又说道:“应天动荡不安,还请官家遣派一些重将前往。”
赵构将宗泽小东作看在眼里,目光也不由落在了王禀身上,直至听到“重将”两字,这才深深看着头发花白的老将。
“重将?”
赵构心下没由来的心生恼怒,冷笑道:“蔡家贼子督训过应天幼军、厢军,应天幼军、厢军造反,蔡家子没有督训过开封禁军、厢军吧?没有督训过河北禁军吧?为何开封、河北军卒也跟着作乱造反了呢?”
就在这时,李纲、汪伯彦带着一干大臣来到门外……
“官家,臣等有事来奏。”
“准。”
听着门外李纲、汪伯彦声音,赵构声音沉稳了许多。
李纲、汪伯彦等人低头走入房内,正看到宗泽、王禀跪在地上,所有人不由对视了一眼,全露出不知是何种表情。
在金人南下兵围开封后,所有救援军队都是一败再败,唯有宗泽所领兵卒连连获胜,可在赵构眼里,头发花白老将与那该死的蔡家小儿一般无二的桀骜不驯、不遵号令。
李纲等人能够理解赵构的下马威,可……可将反贼王势的兄长放在门前,这又是哪般道理?
不明白,不理解,李纲等人却又没法子劝解。
赵构恢复了平静,坐在床沿上,至于背后的女人……
“哼!”
赵构低头看着头发花白披甲老人,冷哼道:“朕尚未得知应天消息,大臣们尚未得知,偏偏朕门前守门卒得知了应天军卒作乱造反消息……爱卿,究竟朕是官家、大元帅,还是……”
“官家!”
李纲心下大惊,忙开口打断,上前深深一礼道:“官家还请息怒,宗将军虽一时忧心应天安危,急切了些,对我大宋朝却有大功,正值军心不稳之时,还请官家体谅一些将领们的忧心忧国。”
李纲带头,十余大臣齐齐上前抱拳。
“臣等恳请官家息怒。”
……
赵佶深吸了口气,点头道:“众爱卿免礼,正值国难之时,诸位须齐心协力共赴国难。”
“臣等谨遵官家旨意。”
赵佶看着一干大臣按照文左武右各自站在两侧,看着宗泽、王禀抱拳退出房间……
“唉……”
赵佶深深一叹,说道:“应天发生了兵卒作乱,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汪伯彦与几人对视了一眼,上前抱拳一礼,说道:“臣有话要奏。”
赵构微微点头道:“爱卿请讲。”
汪伯彦低身道:“臣以为,当此民心不稳之时,首重者当迁都安全之所,国都安稳,民心方可安定,军卒方能安心抵御强敌。”
赵佶一一看向十余大臣,见今日无人开口反对,心下莫名其妙松了口气,面上却无一丝表情。
“一国之都若一军之中军,国都不安若中军遭敌之危,朕允了!爱卿以为迁都何处方才稳妥?”
汪伯彦郑重抱拳道:“臣以为当迁都川蜀,迁都成都。”
李纲突然上前,抱拳道:“臣不赞同汪相之言,臣以为当迁都关中长安,关中乃秦汉唐龙兴之地,只要我朝上下一心,君贤臣良,臣相信,三五年内,必可还天下太平!”
说罢,李纲又转身看向汪伯彦,冷声说道:“纵观古今史书,李某敢问汪相,除了汉高祖外,千年来可还有他人以川蜀平定天下之乱?”
汪伯彦冷哼道:“李相是说官家不如汉高祖吗?”
又冷脸说道:“我朝与西夏相争了百十年,西夏贼人尚未除去,今日又添金国、乱明,若是迁都长安,帝都又如何得以安稳?正如官家所言,帝都不安若中军不稳,又如何可以抵挡外敌侵入?”
李纲大怒,指着汪伯彦怒道:“汪相是要继续舍弃整个河南、两淮与贼人吗——”
汪伯彦被李纲激怒,猛然一甩衣袖,向着皱眉不悦的赵构抱拳深深一礼,面无表情道:“李相素有平定天下之志,臣亦以为官家不当埋没忠臣志士,臣荐举李相为河北、并州、河南、两淮、江南制置使、安抚使、元帅,臣相信,有李相主持天下抚民、征讨不臣之事,官家可安之若泰山!”
十余大臣相视,齐齐出列抱拳。
“臣等无异议。”
李纲怒火蹭的火冒三丈,指着汪伯彦就要大怒……
汪伯彦竟然毫无畏惧,上前一步冷哼道:“官家身居川蜀也好,居于长安也罢,都需要忠心志士安抚民心、抵御奸贼侵入,李相言老夫弃天下于不顾,今日老夫荐举李相,怎么?李相自以为才能不足,无抵挡北面金国、南面明国之能?若是如此,老夫是不是认为李相有故意陷朝廷于危险之嫌?”
“你……”
李纲差点没气晕了过去,许久才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到赵构身前深深一礼。
“臣愿为我大宋朝马革裹尸,臣荐举总南道制置使张叔夜张将军,举宗泽宗老将军为征讨南北副帅!”
赵构一阵皱眉沉默,犹豫良久……
“准奏!”
听到赵构答应,李纲心下才算大大松了口气,也不愿再在迁都一事上坚持。
见到李纲退回站位,不仅一干大臣松了口气,就是赵构紧绷着的面皮也松弛了下来,这才将话题扯到应天上。
“国事惟艰……”
“北面有金国女直人,南面有蔡家反贼,诸位爱卿可有良策暂稳南北两贼?”
……
见一干大臣全低头不语,赵构心下有气,先是看向李纲,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看向了汪伯彦。
“汪相可有良策?”
第610章 尽忠报国
官家开口询问,汪伯彦不得不上前双手抱拳一礼。
“回官家,臣以为我朝荒废了兵备已久,正因如此方才被贼人轻易得了河北、并州、江南,此时正值民心、军心动荡不安之时,当尽可能行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之事,待民心安定、士卒可用之时,再与贼寇一较高下。”
汪伯彦话语说出,诸多大臣纷纷点头,他们是彻底怕了,不仅打不过北方金人,整个江南又被蔡家小儿抢占了,若仅仅只是这些还就罢了,开封、应天皆出现了军卒造反作乱,内忧外患之下,没人不心惊胆战。
赵构心下很是赞同汪伯彦话语,正待点头赞同时,李纲又冷脸站了出来,冷哼道:“虽老夫厌恶蔡家贼子造反作乱,然老夫亦是赞同蔡家小儿一些话语。”
李纲抱拳向冷脸赵佶一礼,郑重说道:“金人、蔡家小儿看似世之虎狼,然其实乃画虎蒙皮之恶犬,我朝只需重创南北两贼,两贼必因以蛇吞象之事而境内处处反叛作乱,正如今日北方贼子所占之地处处烽火。”
“臣以为当招天下义士竭力抗贼,只有如此,我朝方能平定四方,还天下安康太平!”
李纲话语说出,所有人相视,但却没人出列反对,赵佶眉头紧皱,反对吧?南北两贼境内确实动荡不稳!支持吧……钱粮又从何而来?若是将领因此做大难制,又当如何?
沉思良久,赵构无奈点头道:“爱卿是南北制置使、安抚使、大元帅,征召义士皆由爱卿全权处置。”
李纲郑重抱拳行了一礼,这才退回班列,而赵佶也没了兴致再开口,心下全是该如何逃入川蜀,哪里还愿意搭理应天的屁事。
一干人争吵着入蜀事宜,他们又哪里知道,此时的蔡鞗正在镇江抽调各军将领、精锐,准备亲征川蜀,一举断绝了赵构的后路,更不知道本应该是应天叛军“俘虏”的赵子直、赵子游,竟然成了二十万老弱元帅,正沿着运河一路威胁各州县出纳钱粮,等到南方再次传来消息时,赵构气的眼珠子都红了,指着南方愤怒大骂。
赵构怎么也想不到赵子直、赵子游竟成了二十万流民正副元帅,更加想不到两个无耻的家伙竟以宗室身份威胁各州县,大怒之下,也顾不得此时正是下雪天冷之时,命令张叔夜领兵五万立即南下,可军令下达还没过去五日呢,川蜀又传来了噩耗,明国大将乾十七、蔡三领兵数万、舟船过千沿江杀入夔州路……
“狗贼——”
赵构仰天愤怒,胸中怒气无处发泄,整个人向后仰倒,众臣大惊失色,内侍康履又是急声呼唤,又是掐人中,过了好一会赵构才缓缓转醒……
“众……众爱卿,蔡家狗贼侵入川蜀,当……当如何?”
川蜀遥远且不言,关键道路还崎岖难行,十七、三儿领大军沿江杀入夔州路,明军越境兵入夔州消息,自夔州至成都,从成都传至关中,再由关中传到开封城外大营,如此之远距离,传令军卒就算跑断腿也需要个把个月,这还是传令兵日夜不停一个驿站一个驿站传递,若是遣军队救援,即便日夜不停也需要两个月。
两个月是大宋朝鼎盛时期的出兵速度,现在呢?没三五个月,那就甭想救援川蜀。
没人有太好法子,全低头不语,看的赵构一阵心酸,就在这时,宗泽突然上前抱拳。
“老臣恳请官家立即移师长安,立即遣大军攻襄阳!”
赵构精神一振,也顾不得对宗泽不满了,一把将宦官康履推到一旁,急切道:“爱卿何解?”
宗泽也没想到蔡鞗会如此胆大,抱拳沉声道:“蔡家小儿亲领大军驻于镇江,我军即便出兵攻打镇江,恐怕一时间也难以逼迫贼军退出川蜀,只有出兵攻打襄阳,只有攻入荆湖北路,方能迫使贼军退出川蜀。”
“臣以为,贼军夺下西南各路仅数月,侵入夔州路贼军必是贼军中精锐,西南各路兵卒定然是投降了蔡家小儿之厢军、义勇军,王师前往,西南各路军民必会群起投靠朝廷,朝廷必会重新夺回西南各路。”
想到此时天气,想到自己年纪,宗泽心下一叹,抱拳道:“只是此时已是天冷雪降之时,老臣年近古稀,很难亲领大军征讨襄阳贼人。”
李纲突然上前,开口道:“老将军不能前往襄阳,不知可有忠贞、悍勇之将推荐?”
宗泽眉头微皱,犹豫了片刻道:“军中有一小将,虽位卑却极为悍勇、沉稳,臣以为此人可与宋江宋统制一同领兵救援夔州路。”
众人一阵疑惑,不知道宗泽推荐的“小将”是何人,但他们都知道宋江是谁,知道宋江统领的都是哪些人,汪伯彦眉头微皱,出列说道:“老将军既然开口推荐,想来也必然有些道理的,只是……只是那宋江等人与蔡家小儿有深仇大恨,若是激怒了蔡家小儿……是否有些不妥?”
李纲不悦道:“到了此等情形,汪相还想要再割让整个川蜀、关中吗?”
汪伯彦大怒,手指刚抬起……
“够了——”
“砰!”
赵构心下恼怒,猛然一拍桌案,李纲、汪伯彦……所有人全都低头抱拳……
“哼!”
赵构心下恼怒,看向宗泽道:“老将军所言小将是何人?吾允了!”
宗泽忙抱拳道:“此人是相州人,名岳飞,字鹏举。”
众人疑惑,皆不知岳飞是谁,宗泽再次开口道:“岳飞自幼熟读兵书,金人肆虐河北之时,其母刺背‘尽忠报国’入伍,入伍虽仅数年却屡屡大胜金人,老臣以为,此人忠心赤胆、有勇有谋,可为一路之将。”
赵构转头看向康履,正色道:“传吾旨意,相州岳飞为京西南路诸军都统制,宋江……曾择为副都统制,领兵五万,立即南下襄阳,务必夺回襄阳,务必夺回我朝西南各路州县!”
李纲、宗泽听到“曾择”两字时不由呆愣了下,最后也不得不心下叹息,默认了一个宦官成为副都统制。
副都统制算不得什么,关键是曾择是赵构亲近内侍,无论多么位低,那也是一路大军的监军使。
赵构怕了,宗泽数次不遵号令,虽然每次都有合理理由,可在赵构眼里,不遵号令是极其危险的,宗泽如此,推荐的大将难道就不会做了同样的事情?更何况,还有招安了的一群梁山贼众。
十余年前,赵构在开封第一次见到蔡鞗时,心下就本能的不喜欢挑拨生死兄弟相仇的蔡鞗,可心下再如何不喜,却也不认为父皇、皇兄做的对了,而且梁山众参与了许多针对蔡家子事情,加剧了大明岛与朝廷的敌对。
文武大臣数十,听到“曾择”任京西南路副都统制后,也再无他人出列反对,默认了蔡鞗最为熟悉却从未见过一面的英雄出任一方大将。
第611章 朕,大帅,兄弟
一只蝴蝶轻轻扇动了下翅膀,命运河流便掀起了一丝涟漪……
蔡鞗的意外出现影响了太多人,他不知道一直敬仰的英雄会成为自己的敌人,更加想不到赵子直带着俩半大少年站在自己面前,想不到他会带着二三十万人反叛了宋国……
打量了好一会头发花白的赵子直,上前拍了拍反叛了宋国的宗室子,叹气道:“多年不见,朕心下倒是生起些物是人非感慨来……”
除非必要时,蔡鞗从不开口言朕闭口道孤,或许赵子直也听出来了他话语里的隐意,苦笑一声。
“小民知晓陛下心中忠义,只是……只是那赵佶、赵桓太过逼迫陛下,这才……唉……世事难料,只希望陛下能给小民三五亩田地养家,小民便是心满意足了。”
蔡鞗眉头微挑了下,如同多年老友一般,左手揽住赵子直肩头,笑道:“你我相识多年,三五亩田地话语可莫要说了,本帅会恼怒不悦的。”
听到由“朕”变成了“本帅”话语,赵子直心下狂喜,忙说道:“小民全听陛下的安排,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说着,赵子直还发誓赌咒一般举手,看的绿桃一阵撇嘴抽搐。
“呵呵……”
蔡鞗轻笑,手掌又轻拍了两下。
“你我兄弟说这些可就有些过了啊~”
蔡鞗轻笑,又无奈叹气道:“当年当着福金的面时,兄弟曾说过,兄弟是不会太过插手开封的事情,若是开封守得住天下,兄弟自此不再踏足中原,若赵佶守不住开封,兄弟也绝对不会允许太宗一系为帝,哪怕兄弟反叛,亲手废了太宗一系也在所不惜。”
跟在两人身后的赵子游已经知道此事,就是半大少年赵伯宏、赵伯恺也知道,可跟随的一干宋军将领却暗自心惊。
蔡鞗自是不在意他人心下如何作想,边走向江岸边上无数舟船,边无奈叹息……
“你赵氏一族尤为善待文人士子,却不容武将立于世,太宗一脉尤是如此。”
“唉……”
蔡鞗停住脚步,看着一群女人走下船只,眼中闪过一丝悲哀,一丝不知所措,甚至想要逃离、躲避……
“辽国亡国,女直人南下侵宋,开封一旦抵挡不住女直人,一旦被迫逃亡江南,对于兄弟来说,宋国就成了另一个逃亡江南的晋朝,对于兄弟而言……天下就是乱世。”
“从古至今,能够平定天下,结束乱世,能够还天下太平的……只有武将。”
蔡鞗叹息道:“只有武将才能平定四方,还天下太平,可你赵氏是以文抑武,并不愿意信任武将,不信任武将,结果会如何?兄长心下自是清楚明了,无非就是砍脑袋,罢职雪藏,只有这两种结果。”
“罢职雪藏……或许任何一个宋人将领都能罢职雪藏,最主要的原因是禁军、厢军的军饷都是开封发放的,底下兵卒并不属于将领,就算想造反都难,可兄弟的军卒都是兄弟自己供养的,若兄弟向开封低头,除了身死族灭外,不会有其他结果。”
赵子直心下叹息,心下知道蔡鞗是对的,任何一个朝廷都不会允许大量不可控私兵的存在,除了死,根本没有其他结果。
一干女人走到蔡鞗十数步外站定,看着相互紧紧依偎在一起的女人,心下五味杂陈,心下知道她们都是小媳妇的姐妹,可他并不认识其中任何一人。
不管如何,蔡鞗还是走上前,抱拳拱手一礼,叹气道:“诸位姐姐一路辛苦了,鞗不会说话,但鞗与福金可以保证一点,但凡明国还在,就不会让诸位姐姐遭受半点委屈。”
说罢,蔡鞗看向绿桃,郑重道:“皇室威严不允许任何人挑衅,哪个敢稍有不敬,一律军法!传令内阁,遭难宫妃、公主一律加骑士荣誉,一律为我明国海外实封世袭州县公侯,凡我明国所属之地,任由喜好择地而居,允自募五十军卒守御府邸安危,一应所需皆由皇室所出。”
众人心下大惊,一干女人全不知所措看着蔡鞗,任谁也没想到他会给予她们如此待遇,只是没人会知道,蔡鞗只是想要自我赎罪而已。
赵子直深吸了口气,强压下胸中激荡,叹气道:“哥哥是真的心服口服了。”
蔡鞗拍了拍赵子直后背,叹气道:“啥话都不说了,兄长若愿意帮兄弟,一个内阁阁老是少不了的,原本兄弟想着……太宗一脉守不住开封,兄弟就会从太祖一脉选一个仁德娃娃为帝,待天下安定后,兄弟还回大明岛也就是了。”
“可世事难料……”
蔡鞗摇头道:“算了,说这些话语反而显得有些虚伪了,兄弟夺了本该属于你太祖一脉的江南,日后天下太平后,兄弟在海外还兄长一个宋国。”
赵子直双手不由一抖,正待不知该如何开口时,身披甲胄的庞万春、杨志大步走来。
“陛下,锦衣卫传来了开封消息。”
庞万春将一张纸条送到蔡鞗手里,原本并不怎么在意,当看到纸条上“岳飞、宋江”时,瞳孔猛然一缩。
“唉……”
看着蔡鞗摇头轻叹,赵子直有些好奇道:“难道那赵构又起了幺蛾子?”
蔡鞗将纸条送到赵子直手里,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兄弟我断定赵构想要逃入川蜀,所以就让人去抢川蜀,也省的日后兄弟与女直人厮杀之时,他在背后捅刀子,赵构想要攻打襄阳,也不过是行围魏救赵之计罢了。”
赵子游、王势全一脸怪异,赵子直对此却坚信不疑,郑重说道:“兄弟说的是,那赵构绝对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若兄弟全力攻打女直人时,一定会沿江顺势而下攻打荆湖北路!”
蔡鞗笑道:“若赵构有魄力迁都长安,兄弟会高看他一眼,可若逃入川蜀……兄长读书较多,自春秋至今,除了汉太祖外,可还有他人以川蜀为根基一统中原的?”
“汉高祖何等之人?他赵构又若有汉高祖之能,也绝不会退走人丁、钱粮广盛之地!”
“跑到川蜀……你赵氏也必然与那后蜀孟氏一般无二,终是国灭族亡,天下再不复你宋国所有。”
别人或许会怀疑蔡鞗话语,赵子直、赵子游绝对相信,自家事情最是清楚不过,当年宋辽大战之时,开封就曾有过是否迁都川蜀争论,直至《檀渊之盟》签订后,迁都之议才算做罢。
第612章 克制的法子
川蜀东西南北皆是崇山峻岭,虽自为一国之地,却也是自困一处之地,山路漫漫,辎重运输极为困难,虽可自守一处却难以逐鹿天下,即便汉高祖刘邦得了天下,也并非真正以蜀地为根基,而是出蜀夺了关中,以关中夺了天下。
蔡鞗不相信赵构是汉高祖,不相信赵氏一族会诞生一个重用武将超过文人的官家,但他不敢轻视纸张上两个人名。
一个是他极为敬佩之人,一个是他极为厌恶不喜之人。
一个正统武将,以正和;一个出身梁山贼,以奇胜。两人在一起,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
“少爷……”
蔡鞗低头走上堤岸,他人不敢随意开口,绿桃看到“宋江”两字时,心下就没由来的担忧他的安危,拉了下他衣襟。
“少爷,那些梁山贼最坏,少爷……少爷还是小心……小心些。”
“你怕少爷我再次着了他们的暗算?”
绿桃忙重重点头,眼中满是担忧,很是害怕他再次被人射伤。
蔡鞗却不怎么在意,笑道:“若要弄死那花荣,其实很简单的,只要本少爷现在就吞了两淮、河南,即便那赵构心下再如何不愿,也得给咱们老老实实送来梁山贼所有人头。”
“啊?”
不但赵子直、赵子游等人大惊,就是绿桃也有些愕然。
蔡鞗笑道:“怎么?不相信?”
绿桃忙说道:“绿桃相信少爷!少爷说能就一定能!”
“呵呵……”
蔡鞗不由笑了,又转头看向赵子直,笑道:“想拿下两淮、河南其实没这么困难,只需要告诉天下所有禁军、厢军,告诉他们,只要归顺我大明,他们就是一地军政一把手的节度使,只要告诉百姓,只要归顺了我大明,所有田地只需十税一,否则,他们就会与宋国享受一般无二的高赋税。”
“兄弟将这些话语散播出去,虽说有许多将领、百姓不信,可还是有一些是愿意相信的,只要有人相信,就会有人自立为王,就会反叛宋国。”
“呵呵……”
蔡鞗咧嘴一笑。
“有些人相信,有些人不信,整个两淮、河南就会混乱成一锅粥,赵构哪里还有资格找兄弟麻烦,兄弟也只需要遣派一支强军,干掉几个不服气的州县,只需要与宋国征收的高税赋一般无二即可。”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主动归顺我大明的州县,百姓就会享受我大明低赋养民福利,不归顺的州县却要承受过高的税赋,兄长需要知道一件事情,现在不比以往了,以往天下太平时,百姓田地收入不足,可以做工,可以贩卖,可以依靠经商、做工养活家小,而此时呢?此时天下大乱后,一者百姓兜里没钱了,二者朝廷需要支付更多军事支出。”
“原本朝廷赋税就不足以用,天下大乱后,军费支出只会更多,归顺了我明国的州县自是不会再向赵构缴税,没有归顺了我大明的州县呢?是不是需要缴纳更多赋税?”
“以前富裕时,还能赚到银钱时,百姓还能勉强缴纳高赋税,可现在大家伙都没钱了,不仅没有降低赋税,反而要缴纳更多,百姓能满意了才怪了呢!”
蔡鞗看着面色大变的赵子直,笑道:“一句话语,不出一年,整个两淮、江南都将是我大明国土,当然了,兄长或许会说那些归顺了我大明的家伙们是唐末时节度使,可那又如何?一个个自私自利的家伙又不是凝聚为一体的宋国,一个个收拾起来也更容易些不是?”
蔡鞗重重拍了拍赵子直肩膀,叹气道:“哥哥别不信,兄弟我有走一遭辽东的能力,金人的铁浮屠是重甲骑,对付宋国步兵还成,想要对付兄弟的重炮,铁浮屠还真不够看!”
蔡鞗又皱眉想了下,说道:“其实宋国步兵也不是一定对付不了铁浮屠,但这需要率先设定一些陷阱,需要逼迫或引诱铁浮屠与己正面对战。”
赵子游忙问道:“难道……难道真有法子克制金人铁浮屠?”
蔡鞗看了眼赵子游,低头笑道:“万事万物皆有相克之理,就如同营寨之外安插的拒马,重甲骑若无轻骑护在左右,一旦被轻甲骑困住,想逃都难,可若步兵与重甲骑厮杀,若无特殊手段,步兵很容易被重甲骑破开军阵,溃不成军,可若在特定地点设置大小不一陷马坑,选用一些敢死持盾之卒斩伤马腿,或是埋设无数捕兽夹伤了马腿,若实在没有敢死之卒,或担忧捕兽夹伤了自家兵卒,那就推着独轮车好了,以锁链连接在一起的独轮车,逃跑时扔下独轮车,以绳索、锁链绊倒跳腾不起来的重甲骑。”
蔡鞗也不怎么在意泄露机密,当众说了些法子,但真正实现这些操作却有些困难。
自古就有对付骑兵的木板铺设的陷马坑,捕兽夹与陷马坑的作用也差不了多少,只需要预先设定陷阱,让军卒知道哪里有陷阱,哪里没有,只要不伤到自己即可。
高明一些的就是在陷马坑里藏一些兵卒,一手持盾承受战马踩踏,一手准备斩马腿,这样的兵卒必须是悍不畏死兵卒,一旦重甲骑陷入混乱,陷马坑里藏着的兵卒就可以将混乱制造的更加不可收拾,但这种陷阱很难伤到正统骑兵军阵和草原围猎似的轻骑兵。
正统的骑兵军阵厮杀,不是一股脑冲上去,而是如同海浪一波波冲击,一旦发现了陷阱后,损失的也只是前面两三波冲击骑军,不可能伤到骑军元气。
草原轻骑兵往往不与步军直接厮杀,而是如同围猎似的把猎物围起来,不住在外围敲敲打打,直至步军军心动摇,他们才会趁机撕裂军阵,把所有人撕裂、吞噬,想要真正重创这样的骑军很是困难。
重骑兵不同于轻骑兵,重骑兵因负重较大,不可能如轻骑那般大范围高速迂回,只能正面冲击步兵军阵,蛮横、无礼破开敌军军阵,恰恰正因如此,反而容易遭受暗算,即便如此,想要暗算也很困难,毕竟重甲骑身边肯定有轻骑兵在旁守护。
蔡鞗最后说道:“万事万物相生相克,可若兵卒闻风而逃,将领胆怯懦弱,再如何好的算计也是毫无用处,或者对方将领足够谨慎小心,一些算计也是毫无用处。”
“计策、算计,这些只是弱者或者想要减少损失才会用到的东西,可若军队足够强横,自然也就不需要一些小伎俩,直接横推即可,正如金兵一鼓作气打到开封城下。”
蔡鞗的嫡系军队都是步兵,步兵面对骑兵有着天然速度不足,打的过不代表重创对手,唯一能重创对手的,就是攻敌三寸,逼迫着对手不得不与自己正面厮杀。
若让蔡鞗与草原鞑靼人厮杀,或许会很困难,鞑靼人居无定所,草原万里,拖也能把人生生拖死了,可女直人不同,女直人的老巢就在辽东。
老巢在辽东,攻打辽东时,女直人无论愿意与否,都必须与他正面厮杀。
第613章 老人们的想法
蔡鞗看着赵子直、赵子游,看向一干宋人将领、皇女,说道:“大明现在有能力与女直人在辽东厮杀,也有能力彻底弄乱了宋国。”
“全力攻打辽东女直人,就意味着放弃所有,就需要后背无掣肘,但我明国不可能把后背交给开封,多年来已经证明了,开封不是个让人完全放心的朝廷。”
“彻底弄乱了宋国,最短时间内干掉宋国,背后虽然多了无数可能反叛家伙,但他们只是一州一县的混蛋,在我军与女直人厮杀未有分出胜负之时,他们还不会联合在一起,胜负已分,他们即便联合在一起又如何?不过是另一个宋国而已。”
“北有统合了辽国数十万精锐的明国北方集团军,南有天下最为富庶的整个江南,夹在中原的无数节度使又能如何?更何况,我也不相信,夹在中间的无数节度使会真的全都联合造我明国的反。”
蔡鞗拍了拍一脸惊骇的赵子直,叹气道:“若是愿意,只需十年,天下必归我明国所有,只是……兄长也当知晓,这会死伤无数无辜百姓,正如唐末之时无数节度使造成的灾祸,这不是兄弟想要的结果,除非真的逼不得已,兄弟着实不愿意死伤太多无辜百姓。”
赵子直双手颤抖不停,他太清楚蔡鞗所说真伪,自应天一路南下镇江,几乎所有人都捏着鼻子奉上粮食。
宗室身份?
宗室身份难道还比不得大宋官家身份?开封被围困近年,又有多少人拼死前往救援?金人退去,又有多少人运钱粮入开封?
一方面是权利,而且还是武将能够达到的巅峰权利,一方面又是大棒子威胁,所有人都能看到,一旦低头踢弄石子的明国帝王开口后情景……
一干宋人恐慌、惊惧,尽管心下知道,自此后他们只是明国的臣子,可骤然听了这番话语后,又岂能不心跳如雷?
一干明国将领,甭管之前是大明岛一系将领,还是新近晋升的宋人将领,全都一脸的肃然,身体个个如标杆笔直,蔡鞗不知道的是,甭管这些人原本有何种心思,或是远在千里外西南各路将领,或是山东六州将领、奴儿干所属军将,所有人在得知了这些话语后,终其一生也无人敢生起反叛心思。
天下民心乱了,不仅仅金国境内此起彼伏反叛,宋国境内同样如此,金国兵分两路南下之时,开封城不仅自己搜刮自己百姓,硬生生饿死无数人,宗泽名下大将杜充更是决开黄河,没能水淹金兵,却生生淹死了二十万百姓。
两淮、河南皆有民乱、兵变,小者数十众,多着聚众数千,有些是被金兵祸祸的没了粮食百姓,有些原本就是拦路打劫的山匪,还有一些是对朝廷一再妥协而不满……
宋金境内皆动荡不安,反倒是江南稍微安稳一些,当赵福金、余里衍不住宣传、敲打后,原本因为流放一些人而动荡不安,现在却彻底稳定了下来,而西南各路州县,在方金芝强势缩减老弱兵卒、打乱重组、厢军改卫所、废除义勇军……后,各州县将领、兵卒巴不得文人士绅、富户土财主不满作乱,如此他们也能再发一次横财。
蔡鞗的规矩很大,稍有不遵军令,就会受到最严厉惩罚,但他对待军卒也真的很好,土地、权利、荣誉,该给的一样不少,自也没有哪个敢炸刺不满,将领不满,立即就会被下面军卒掀翻,军卒不满就会丢掉所有渴望不可及的土地,丢掉与秀才、举人老爷一般无二的无税田地,军卒敢不满反叛,不用蔡鞗举棍敲打,自家老小就会举起老大巴掌。
军队不乱,就没人敢乱,就算乱了,抬手就能一巴掌拍死,对此蔡鞗尤为自信。
赵子直领二十万入镇江,仅妇人就有十万,另有四五万禁军、厢军、幼军,余者都是些流民一般百姓,是能从开封一路跟随跑到镇江的青壮,尽管此时都是皮包骨头。
九成九妇人直接送入杭州,将养好了身体后,再在海上适应一段时间后,她们就会被送入大明岛,当然了,蔡鞗并不愿意强迫这些女人,若她们愿意在江南落户成家,他也不会反对。
宫内妃子、皇女需先前往江宁,她们需要按照开封城时品级进行大明帝国册封,蔡鞗不在意男女之别,对于他来说,世界太大了,大到即便儿女们全部封国,也难以吞下的地步,儿子封国,女儿同样也要封国,但他不允许女儿的封国改成了夫家姓氏。
十万女人跪了一地,即便是皇女们也不得不蹲身低头。
女人们满意离去,赵子直、赵子游、王势等人同样也没有失望,赵子直、赵子游同为内阁阁老,赵子直更是成了太子太师,而王势则自禁军、厢军中选拔三万人组建皇家近卫军第七步兵师,军衔上将。
幼军予以保留,赵伯宏、赵伯恺兄弟为幼军代理正副师长,无军衔,入侍卫军名下童子军。
蔡鞗一番处置、任命,南投宋人很是满意,镇江驻扎的一二十万军队没人敢反对,等到他带着抽调的五万军卒和新组建的第七师、幼军返回江宁时,苏老大、阿侬寻了过来……
阿侬与蔡鞗是君臣,同时两人也是师徒,两人一向亲近若爷俩,屋里除了苏眉就是斗嘴了一辈子的苏老大,至于傻丫头绿桃……老人也从未将傻丫头当成外人。
阿侬提着酒壶,硬生生坐到蔡鞗身边,一边为蔡鞗倒着酒水,一边叹气道:“阿侬师傅知道鞗儿想千金买骨,可……可咱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太多了?百十个妇人呢……”
“净说屁话,妇人又如何,嫁了人还不是咱们自家的封地?”苏老大一瞪眼。
阿侬登时不乐意了,指着苏老大恼怒道:“老子说不来吧~你们一个个非得让老子前来!难道老子就没有儿孙吗?难道老子儿孙娶了媳妇,就不能与你们这些老不羞一般,也整个平妻吗?难道虎子一军统帅还配不上一个女人吗?”
“哼!”
蔡鞗一阵呆愣,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帮老头竟打起那些公侯女子起来,忙举手说道:“阿侬师傅、苏老,你们想要为儿孙讨要福利,鞗儿不反对,但咱可是说好了,第一,必须善待她们,第二,必须是他们心甘情愿嫁人,不能用任何手段逼迫,若不答应,鞗儿会真的恼怒的!”
阿侬毫不在意摆了摆手,说道:“那是自然,哪个敢乱来,阿侬师傅第一个不答应!”
又皱眉道:“鞗儿,阿侬师傅不是不赞同千金买骨,善待那些可怜女人,善待那两个应天宗室子,天下百姓也都知道了咱大明的仁义,日后会有无数人投靠咱们,可……可女人为公为侯……是不是有些不妥?”
阿侬挠头道:“内阁阁老们觉得……不如咱不册封女人为公侯,等她们嫁人了,咱把公侯名分给了那些女人的男人们,或是给她们的儿孙,如此不是更好一些?咱好好善待她们,不让她们受委屈就是了。”
第614章 赎罪和立规矩
大明岛有女人任事惯例,即便女人做村长、里正也算不得什么,可让册封女人为公侯,一帮老人确实难以接受。
蔡鞗默默端起酒盏,犹豫了片刻……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无功不得为侯,更何况还是一群女人,鞗儿做的确实有些不妥。”
阿侬、苏老大纷纷点头,即便是苏眉阿娘、大丫头绿桃也暗自赞同。
蔡鞗叹气道:“鞗儿并非一定要如此,十万妇人受辱,不仅仅是宋国的耻辱,同样也是我汉家儿郎所有人的耻辱,鞗儿只想告诉世人,任何人敢肆意羞辱我汉家女子,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看着他们一脸不解,蔡鞗再次叹气道:“人是容易健忘的动物,鞗儿若不强行讨要这些女人,鞗儿相信,十万女人能够活下来一半就不错了,就算活下来一半也会生不如死,活的人不人,鬼不鬼。”
蔡鞗看向苏眉阿娘,叹息道:“阿娘信是不信,无论这些女人被金人掳去北方,还是留在宋国境内,上至文人士绅,下至黎民百姓,都只会认为是她们不够忠贞刚烈,不能以死明志,只会把女直人的野蛮,把宋国男人的懦弱,把一切过错全强加在那些可怜女人身上。”
“呵呵……”
蔡鞗笑了,笑的是如此无奈、苦涩……
“人们会把所有过错强加在一群无辜女人身上,她们会很快被人们遗忘……”
“可谁又想过,她们的屈辱是谁造成的?”
“是赵佶,是赵桓,是赵构,是宋国所有人,也是孩儿……是汉家所有儿郎……”
“孩儿就是要所有人记住,记住她们遭受的侮辱,记住自己犯下的过错,记住女直野人对我大明帝国犯下的罪孽!”
蔡鞗面无表情说道:“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今时之人已经忘了汉家儿郎的血性,孩儿就是要让那些女人为公为侯,孩儿就是要让我大明帝国上至帝王,下至流浪乞儿记住,记住这段耻辱,记住这段仇恨!”
“孩儿会用无数鲜血让所有人记住,敢侵犯我大明帝国王侯会有怎样的后果!”
蔡鞗冷脸看向苏老大、阿侬,郑重说道:“此事不容改变,女人为公为侯又如何?若我大明帝国女子出了一个花木兰,朕不介意为其封国!”
……
“唉……”
阿侬无奈摇了摇头,在蔡鞗开口“朕”时,他就知道此事已经无法更改,也只能无奈苦笑、叹息。
蔡鞗看向两人,又说道:“一国破灭,非女人之罪,而是男人之过,国灭便可肆意凌辱他人妻女,赵匡义肆意凌辱南唐国主妻女之时,赵匡义可曾想过他的子孙也有今日之辱?”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即便身为敌人,也应该是他人不可肆意侮辱的敌人!”
“哼!”
“自秦汉以来,可有千百年之朝?今日你我善待灭国之王妻女,他日我大明帝国国灭之时,他人亦会善待我大明朝遗孤,若否,以朕看来,取我明国而代之王朝,也必非存世长久之朝,一个不能尊重前朝之善政、善为之国,又岂能存世长久?如此之朝也必会被历史厌弃!”
有人说中原王朝一兴一灭,总是在一个怪异圈子里轮回,蔡鞗从不认为这句话语是对的。
中原王朝是一个善于记录历史,善于从历史中寻找一个正确答案的,正如后世人极为厌恶太宗赵匡义,却对太祖赵匡胤多有崇拜,而厌恶赵匡义的最为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那个什么临幸图。
蔡鞗相信因果轮回,赵匡义羞辱小周后,金人就羞辱他的子孙,紧接着就是蒙元鞑靼羞辱完颜阿骨打的后人……
皇族灭国,可以砍脑袋灭族,却不可以肆意羞辱,蔡鞗不相信哪个王朝可以存世千年,他也相信,若是有一日,他所建立的明国走到了尽头,取而代之的帝王想要羞辱他的子孙时,也一定会有文人大臣手捧着这段历史,会伏地拼死谏言。
反之。
一个残暴、肆意羞辱他子孙的王朝,也绝对不会善待了身边近臣,蔡鞗还就不信了,他在海外建立起这么多封国,一手建立起的一个汉家儿郎联盟王朝会允许这种中原帝国存在!
帝国建立之初,最为重要的规矩是给后世子孙立起的祖制,一个让后世子孙不敢胡来的祖制,而他现在就是为后世子孙立规矩,哪个混蛋敢肆意羞辱汉家儿郎,就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蔡鞗在赎罪,也是在立规矩,在此事上,他不会后退半步。
阿侬、苏老大无可奈何,只得无奈点头答应,至于第七步兵师、幼军、赵子直、赵子游……反而是小事。
第七师是开封内造反的禁军、厢军,虽然他们还不敢与金兵厮杀,但他们却是敢与宋军拼杀至死的兵卒。
开封城内饿死了太多的人,无数人不得不被迫啃食自己亲人血肉,不得不黑夜相互拼杀,谁死谁成为他人的食物,饥饿之下无道义,只有赤裸裸的丛林法则。
从见到第七师兵卒时,蔡鞗就知道这些人是暴徒,与三千无舌军一般无二,只要让他们看到金兵并非不可战胜,立马就会变成另一个样子,会成为地狱中恶鬼一般的存在,对于这样的人,除了用很长时间慢慢消磨他们戾气外,就只能留在身边,用军规军纪严加约束,用党规党纪约束,即便双重约束下,也不一定管用,还需要一些引导,将他们的戾气、愤怒转移到他人身上,比如造成这一切的金国、宋国身上。
第七师几若另一个三千无舌军,幼军就要纯粹的多,幼军建立之初就很驳杂,里面掺杂着太多人利益,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幼军却比宋国最精锐的上四军还要干净的多,是真正的良家子,一支军队,若不是良家子组成,无论多么看似强大,也不能称作是强军。
蔡鞗怎么也想不到,赵子直竟能把幼军带出了应天,这是他想破了脑袋也没能想明白的事情,直到赵子游喝醉了酒与他人发牢骚时,吕秀才跑来打小报告时,他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哪里有什么应天造反,纯粹是一帮害怕了的狐狸们演的戏罢了,怕蔡鞗北上攻打应天,害怕金人南下砍他们脑袋,害怕自己连个逃跑的地方都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