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烦躁不安的金人
五个步兵师各级军官都是讲武学堂的学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将领都是蔡鞗的学生，同时还都是《为民党》党员，常年军规党纪约束下，学堂里娃娃们也是最纯粹的一群人，思想早就与老一辈人不同。
但他们毕竟年纪小了些，人生阅历不足，再加上理政、治民不同于统军练兵，骤然成为知府、知州、县令后，难免会犯下诸多错来。
如同军中以老带新，蔡鞗也需要给娃娃官老爷们寻些人生导师，也就有了苏老大嘴里“辅佐、指导”话语。
内阁、将军府、地方吏员三方各出一人，组成一个“参谋团”进行辅佐、指导，每一个州县官衙都有一个“参谋团”辅佐、指导娃娃知府、知州、知县，哪一个娃娃犯了错，大将军府不问其他，先处罚辅佐、指导的三人小组，娃娃官老爷犯下砍头罪的，三人小组代替砍头；犯下流放过错的，三人小组代替流放……总之就是逼着三人小组不敢耍滑头！
蔡鞗很强势，无论谁求情都不好使，如同个暴君、独裁者，各州县主官全是一群半大娃娃，仅苏湖被罢免、流放官吏、士绅就有近千人，无论是谁，胆敢聚众不满的，一律抓捕流放大明岛。
与此同时，数千人拿着《民生报》、《时事政治报》宣传队下乡、入城宣传，不仅宣传被罢免、流放官吏们的罪过，更多的是宣传大将军府各种政令。
尽管蔡鞗极力将“以武御文”影响降到最低，可江南还是发生了诸多不满、动荡……
五月二十一日，苏湖商贾所办《士林报》、《儒学报》、《湖州报》、《江南报》……十七家报社同一时间发表《武人乱国之思考》一文，蔡鞗震怒，一日间逮捕、流放三千众，内阁、六部被免职十七人，蔡鞗亲自编写《国家安全法》，严格管制民间报社……
五月二十九日，福州知府赵翌蛊惑温州赵四聚众造反，温州知州杨貌领兵一千，仅半日斩首两百余众，流放作乱贼兵两千，西南军区司令虎子统领两万卒入福州。
六月初九日，孙虎、刘邡统领船只六百，沿闽江炮轰闽县，一日破城，仅十余日，连破怀安、长乐、闵清、福清四县，继而沿闽江北上夺剑州……
福州知州赵翌不满蔡鞗“武人乱国”而蛊惑温州赵四造反，结果却被虎子、孙虎、刘邡杀入境内。
虎子领兵两万，自婺州、衢州、温州三路杀入福建路，孙虎、刘邡领数百艘船只沿海扫荡，仅一两个月，福建路福州、建州、泉州、南剑州、汀州、漳州、邵武军、兴化军六州两军沦陷，各州县或降或城破被俘……
就在虎子、孙虎、刘邡攻打福建路时，十七、周小七领兵三万、大小船只八百沿江兵入襄阳……
蔡鞗登陆两浙十四州，大半年没有动弹，谁也没想到他会毫无征兆的突然攻打福州、襄阳，一时间整个江南惊恐，天下大惊。
十七、虎子领数万新卒分别拿下了襄阳、福建路后，并未继续攻打其他地方，可开封城下的金兵坐不住了。
在苏子瑛偷袭了女直五部、会宁府后，完颜宗望、完颜宗翰不得不再次废掉一手册立的张邦昌，竟改立赵构登基为帝。
苏子瑛俘虏了女直五部、会宁府族人老弱，完颜宗望、完颜宗翰也不得不留在开封，期望用十万妇人换取老弱族人，可这都等了一两个月了，还是没等到江宁消息。
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几乎带走了国内所有精锐，女直五部、会宁被毁，境内民心不稳，大军若再不反回国内……
完颜宗望愁的不行，赵构更是把蔡鞗恨的牙痒痒，一两个月前，开封城内就开始以人为食了，城外又有十五万金兵，各地就算想送钱粮，谁又敢前来送死？
宋金停战了，还签订了个割让河北、并州盟约，可双方总不能就这么在城下干耗着吧？
就在完颜宗望、完颜宗翰犹豫着是不是全力攻打青州，逼迫着蔡鞗和谈交换人质时，江南发生了大动荡。
听着高庆裔将江南动荡消息说了一遍，完颜宗望很是抹了把脸上汗水，看向完颜宗翰冷哼道：“粘罕，干脆你我各派一军南下算了！”
完颜宗翰一阵沉默，摇头说道：“咱们没有船只，如何可南下……”
见完颜宗望欲要张嘴，完颜宗翰又说道：“强逼着宋国也没法子，宋国的船打不过那些狡猾海贼。”
完颜宗望心下烦躁，怒道：“那怎么办？大汗已经催了三次，若再不返回，不仅那些该死的鞑靼人会闹腾，咱们也会有大麻烦的。”
心下知道“大麻烦”是什么麻烦，完颜宗翰皱眉思索良久，叹气道：“咱们不可能主动开口换质的，这只会让咱们大金国境内鞑靼、宋人不再畏惧咱们，如今……也只能逼迫宋国放人了……”
完颜宗望眉头不由一皱，皱眉道：“那小混蛋已经在江南造反自立为国，宋国船只又打不过那帮海贼，宋国又如何可逼迫那小混蛋放回咱们的族人？”
完颜宗翰笑了笑，阴笑道：“那就不是咱们考虑得了，那小混蛋是宋人，那小儿皇帝若不放回族人，老子不介意再抢一次开封，抢一次应天！”
完颜宗望一愣，又仰天大笑。
“鹬蚌相争！”
“哈哈……”
两人仰天大笑，一干辽将也跟着放声大笑，军帐内一扫往日的消沉郁闷，全都大笑宋人的懦弱、蔡鞗的奸猾无耻……
完颜宗望仰天大笑，觥筹交错，心下却担忧不断，他们是可以逼迫儿皇帝赵构，可即便他没有亲眼见过海战厮杀，却也知道宋国船只打不过大明岛巨舰，他们可以再次抢掠只剩下一地饿殍的开封，可以南下抢掠应天，可以抢掠任何一座宋国城池，可那小混蛋就是不放族人老弱呢？
完颜宗望心下更愿意蔡鞗一刀砍死所有族里老弱，如此也能激起军中将领的仇恨，军心反而会更加凝聚，可现在……
“唉……”
完颜宗望心下叹息，又暗骂不断，暗骂蔡鞗的无耻、奸诈，可却没有更好的法子。
苏子瑛在尿尿都能把鸡鸡冻断了的酷寒之时出兵，别说在如此恶劣天气里跋涉三四千里偷袭，就是在平原之地，那也是极其困难的。
可偏偏苏子瑛还就出兵了，也一把攥住了女直野人脆弱的蛋蛋！
完颜阿骨打崛起于鸭子河之北，耶律延禧领兵十万攻打完颜部时，完颜阿骨打领兵不足四千，这也是鸭子河畔各部族能够拿出的最大兵力。
四千野人女直是金国立国的根基，这与大明岛的根基是海龙帮是一般无二，无论愿意与否，他们都不能忽视本部族众的不满。
第586章 儿皇帝
任何人都不可能忽视起家时的本部根基，除非彻底消除掉了本部给自己带来的影响，完颜阿骨打没有休养生息，连年征战之下，跟随的本部也只会水涨船高，成为军中各级将领、官吏，这与大明岛一系将领、官吏情形一般无二。
但两者又有很大的区别，辽东苦寒，他们更多的使用姻亲、血缘来控制征服的部族，而不是文人士子的仁义礼法，仁义礼法也根本不适合为了一只兔子就能杀人的辽东。
蔡鞗对完颜一族了解不多，但他知道后来的努尔哈赤是如何利用女人控制手下将领和北元鞑靼的。
正如完颜阿骨打的先祖就曾利用女人诱杀了女直五国的王一般，蔡鞗相信，生活较为封闭的女直人，即便过了千百年，他们的性子、习俗也不会有太大改变。
从某种程度上，蔡鞗的做法与完颜阿骨打的做法并无不同，通过婚娶绿侬控制、影响流求岛上的古越蛮人，通过赵福金控制、影响境内宋人，通过余里衍控制、影响辽人，通过方金芝控制、影响摩尼教……
但两者在控制本部族众时却有着千差万别，蔡鞗最初根基是海龙帮数千近万海贼，可在他建起《杭州讲武小学堂》的那一刻，他的真正本部、嫡系就变成了学堂里的娃娃，是通过师生情谊、思想、军规军纪、《为民党》党规党纪达到控制、影响的目的，而不是什么金钱、权利。
蔡鞗相信，即便他现在带着皇家近卫五个步兵师、两个舰队返回大明岛，舍下现在得到的一切权利、富贵，名下数万嫡系军队也绝对无人敢炸刺反叛，而完颜阿骨打、吴乞买却做不到。
欲望若没有枷锁锁住，就会成了脱缰的野马，就如苏老大、姚仲教他们进入江宁城后，虽然此时他们还没达到不满反叛地步，可却已经站在了反叛的边缘，已经有了与蔡鞗背向而行的苗头，这也是为何他会毫不犹豫架空他们的原因之一。
蔡鞗能够架空族里老人，即便老人们不满也没有法子，因为他们的子孙、海龙帮少壮派已经与他们不同心了，少壮派已经成了蔡鞗的死忠。
不仅海龙帮少壮派成了蔡鞗的死忠，大明岛所属宋辽普通百姓也成了他的死忠，在青州时，当苏老大一干老人指挥不动第一、第二师时，一干老人就察觉到了这种无奈现实，素来是族里一言九鼎的威望老人，成了无人问津的糟老头，或许正因这种巨大心理落差，才导致他们会被内阁里的宋人影响、同化吧……
蔡鞗成功的改造了本部族，本部族里的威望老人再也影响不到了自己，可完颜阿骨打、吴乞买做不到，尽管双方都极为重视本部嫡系，都不可忽视本部嫡系对自己造成的影响，但蔡鞗有着绝对权威，名下将领不管理解不理解，军令之下，即便刀山火海，即便让他们去死，也要严格执行。
本部嫡系对任何一个势力都极为重要，无论使用何种法子，血腥屠戮用以震慑也好，用荣华富贵、血脉亲情、师生情谊也罢，无论是从这一个本部转移到另一个本部，都不可忽视本部对自身造成的影响，都需要稳住本部族众的忠心耿耿。
蔡鞗需要名下将领们忠心耿耿，完颜一族同样需要军中将领们忠心耿耿，可现在军中将领们的妻儿老小被苏子瑛俘虏了。
咋整吧？
……
完颜宗望亲自带着数千骑踏入开封城，在踏入的那一刻，还在满地脏污的街道上扒拉着垃圾的十余乞儿，全尖叫着“金人入城了”四散而逃。
数千骑打马穿过一个个空无一人街道，当完颜宗望打马来到樊楼时，不由咧嘴笑了。
“那该死的小儿威胁老子又如何？老子还不是想如何就如何？”
“哈哈……”
完颜宗望得意，身边跟随着的披甲将领仰天大笑。
成了金将的郭药师得意道：“元帅英明，那些该死的女人全被宋人自己送入的樊楼，兄弟们就算寻欢作乐，那也是宋人女子自愿的，干我大金国何干？”
“哈哈……”
数千人仰天狂笑，纷纷踢马奔入洞开着的宫门，背后只剩下脏乱空无一人的街道……
马蹄轰鸣，原本惊慌失措乱叫乱跑的宦官、宫女，在无数铁蹄踏入皇宫内，所有人全成了泥雕木塑，全低头躬身不敢乱动分毫。
或是完颜宗望事前通知了赵构，御道两旁全站着低头颤抖的官吏，直至完颜宗望带着百十披甲按刀将领走入大庆殿，方才见到几名按刀冷脸宋将。
“哼！”
完颜宗望冷哼一声，龙行虎步来到大殿正中，也不开口，只是按刀冷视坐在龙椅上的赵构。
赵构好像在坚持着什么，身体却不可抑制颤抖，最终还是起身下了丹陛台阶，向着一脸冷漠的完颜宗望躬身抱拳。
“敢问……敢问上使前来可有要事？”
直到赵构抱拳躬身，完颜宗望这才不屑轻哼了声，抬步走向高高龙椅……
“大胆！”
就在完颜宗望走到龙椅前时，兵部员外郎张所大怒。
“完颜将军就不怕金主恼怒吗——”
完颜宗望眉头微挑了下，却没有抬头看向大怒的张所，只是手指轻轻划过龙头扶手……
“赵构小儿……”
“难道你宋国还想再一次违背盟约吗？”
赵构大惊失色，二话不说，指着张所便是怒声训斥。
“混账！”
“还不退下？！”
直到冷脸张所抱拳退回班位后，赵构这才向高高在上的完颜宗望抱拳一礼。
“还请上使恕罪，我宋国绝不敢违背盟约！”
……
“不敢……”
完颜宗望冷冷看着抱拳低身的赵构，数息方才不屑一笑。
“呵呵……”
“是不敢，而不是不想……”
“对吧？”
赵构身体莫名的一抖，忙再次将身体低了些，颤声道：“金宋两国是父子、兄弟之国，我宋国绝不敢也不想与元帅为敌。”
听着赵构将“金国”放在前面，对他的敬畏也好像很满意，但还是开口道：“两国已经签下了盟约，若河北、并州还有贵国军将作乱，本帅是否可以视为贵国再次撕毁《檀渊之盟》盟约？”
“还有，你宋国人趁我族疏忽，偷袭了我大金国族地，你宋国必须为此负责，必须还回我大金国族人，否则……本帅不介意亲手结束了你赵氏宋国！”
完颜宗望嘴角浮起狰狞、残暴、不屑……
“半个月！”
“半个月得不到本帅想要的答复，本帅可以保证，保证开封城内再也找不到一个喘气的活物！”
第587章 赵构心下的不满怨念（上）
面对完颜宗望赤裸裸威胁，赵佶心下憋屈、愤怒，最终还是低头将人送走。
一干畅快大笑披甲将离去，赵佶站在丹陛上许久，胸中怒火越积越盛……
“混蛋——”
“砰！”
赵佶仰天怒吼，一脚将铜鹤踢翻在地，堂下“轰”的跪了一地大臣。
若是往日，定然会有大臣开口劝解“金人未离、当隐忍”，此时，整个大庆殿却无一人开口……
“哼！”
赵佶双眼赤红，猛然看向趴伏在地上的几名大臣。
“李纲、汪伯彦、黄潜善……”
赵佶点了几人名字后，猛然一甩衣袖，恨恨大步离去。
趴在地上几人相视一眼，不得不默默起身，跟在赵构身后前往后宫……
皇宫内早已没了往日的奢华，赵佶喜欢的花石成了城墙外的垃圾，奇花异草的花园长满了荒草，处处都显得如此衰败……
因为蔡鞗的反叛，赵构没能逃入江南，李纲未能贬职广西，一个蝴蝶扇动了下翅膀，却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李纲默默低头跟在赵构身后，面无表情的脸上，谁也猜不透他此时正在想着什么？
拼死反抗？
怎么反抗？
老种相公死了，宗泽去了磁州，能打的大将都在外面，没人前来救援开封，开封已经成了座不设防城池，城内每日不知饿死多少人，还怎么拼死抵抗？
“砰！”
赵佶重重推开御书房，冷脸走到桌案后，一一看着低头不语的李纲、汪伯彦、黄潜善等人。
“都说说吧。”
……
等了片刻也未有人开口，赵构心下恼怒，指着李纲直接点名。。
“李纲！”
李纲上前一礼，面无表情说道：“蔡家小儿偷袭了鸭子河畔女直各部，金国必是军心不稳，而且此时……此时臣并未得到鸭子河畔女直各部俘虏前往江南或青州，即使朝廷遣人前往江宁，即便蔡家小儿答应，仅半个月也难……”
赵构怒道：“爱卿是说，吾伸着脖子让女直人砍吗？！”
汪伯彦看了眼李纲，低头上前道：“李相所言计策堪称国之良计，蔡家小儿曾言金国看似强大，实则不堪一击，而蔡家小儿千里奔袭空虚鸭子河畔女直各部，已然证明了蔡家小儿之言。”
汪伯彦眼角余光扫过赵构紧皱的眉头，又说道：“蔡家小儿偷袭鸭子河畔女直各部，但却未能重创城外女直人精锐，若能让城外十数万金兵与蔡家小儿厮杀，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对我朝都是极为有利，只是……只是那完颜宗望太过狡猾……”
赵佶眉头紧皱，他当然知道“极为有利”是怎样的局面，两虎相争，无论最后是怎样的结果，都是一死一伤，无论结果如何，朝廷都有八成机会夺回富裕的江南。
只是……
赵佶心下轻叹，说道：“李爱卿两虎相争之计虽好，可金人太过狡猾，欲要让我朝与蔡家小儿生死相争，奈何？”
李纲眉头微皱，正色抱拳一礼，说道：“金人狡猾不守信诺，虽有‘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之意，但江浙乃我朝赋税重地，若任由蔡家小儿居于江宁，时日一久，整个江南必被贼人夺去，臣以为当趁***心动荡之时，遣重将讨贼，夺回江南。”
一直没有开口的黄潜善抬了下头，又低头不语。
赵构从心底已经怕了城外金人，相比城外随时可屠城的十数万金人，他更愿意面对弄乱了江南的蔡鞗，可……
“唉……”
赵佶苦笑叹息一声。
“诸位爱卿也已知道蔡家小儿欲行武人乱世之政，此子乃天下文人士子之贼，可……可开封已无钱粮、兵卒，何人可为将？军饷、兵卒又从何而出？”
听了赵构话语后，李纲莫名其妙转头看了眼汪伯彦，又低头不言不语。
汪伯彦心下暗骂了句，还是上前抱拳一礼，郑重道：“今时不同往日，若蔡家小儿未有作乱造反，我朝尚有江南继续与金国贼子厮杀，可……”
汪伯彦苦笑道：“城外有十数万金国贼子逼迫，南有造反乱臣贼子，当此紧要之时，当行越王卧薪尝胆之计，当让近身女直人退回河北之地为首要，当稳住跟脚为首要之事，所以臣荐举老将宗泽为招讨元帅，至于陛下担忧军饷、兵卒不足……两淮遭兵灾较少，南京当可募兵十万讨贼。”
汪伯彦提到“宗泽”时，赵构一阵沉默，最后还是点头答应。
“就这样吧。”
赵构转头看向李纲，郑重说道：“爱卿在江浙颇有威望，此时正值蔡家子倒行逆施、***心动荡之时，爱卿可为招讨元帅，宗泽为副。”
汪伯彦、黄潜善对视了一眼，终究也没有说出任何话语。
赵佶心下对宗泽颇有些怨念，完颜宗翰第一次兵围开封后，金国提出“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牛马等各万匹、绢帛百万匹；割让太原、河间、中山三镇”条件，因太原尚未拿下，完颜宗望杀到了开封城下，却担心后路被堵，最终退回了河北，守住围攻太原的西路军东面侧翼。
完颜宗望提出条件中还有“亲王为质”一条，先是肃王赵枢成了人质，之后再一次讨要亲王人质。
肃王赵枢跟着张邦昌一起和谈，张邦昌安安全全回来了，赵枢却被捆绑着带去了河北，完颜宗望再次讨要亲王人质时，赵构的诸多哥哥们没人愿意去，赵构也只能自认倒霉前往金营为质。
赵构前往河北为质，路过磁州时遇到了宗泽，宗泽劝他不要去，用的理由便是谁都知道的“肃王赵枢”为例，赵构就没有继续北上，而是跑到了相州，之后就是宋国西军精锐北上救援太原。
救援太原各路精锐皆惨败而逃，围困了一年的太原沦陷，金兵再次兵分两路南下，五万金兵堵住西军出潼关，十五万兵马将开封围了个死死，而身在相州的赵佶则成了兵马大元帅，宗泽、汪伯彦为副帅。
蔡鞗根本就不相信赵构会不怕死的自荐前往为质，他若真有这胆量，也不至于“莫须有”杀了国之功臣。
赵佶不知道肃王赵枢被捆绑着前往河北？自然是知道的，若真的不怕死自荐，若真的心坚若铁，也绝对不会被宗泽三言两语打动，而且还是用“肃王赵枢”话语打动的。
赵构不想送死，但他是赵氏皇族，开封被十几万金人围了个死死，难道不出兵救援？
但凡稍有“忠心”的，在官家赵桓下令后，那都是要去救援的，甭管是不是真的忠心，甭管是不是心下真的想要救援，甭管打得过打不过，那都要出兵救援的。
真正忠心的呢，拿出全部兵卒，拼死与围困的金兵一战；假忠心的，那也要做个样子，比如从军中挑选一些老弱病残，让他们做前锋去送死，老弱前锋战败，自己也有了退走观望的理由不是？
第588章 赵构心下的不满怨念（下）
甭管是不是真假忠心，忠心的样子要表现出来，结果呢？结果就是别人都吵吵嚷嚷要救援开封，宗泽却开口反对，却独自领兵堵在李固渡。
你宗泽是啥意思？
开封城下十五万金兵，虽说十五万金兵有十万人是女直人俘虏的禁军，可这是十五万“金兵”不是？赵构心下自然是不想拼死救援的，派一些送死兵做做样子，之后就停步不前，而在这时，宗泽又跑来劝解了，说“开封被围困的时间长了，若不救援就危险了”之类话语。
别人都说该救援时，你宗泽说在黄河渡口堵着金人退路；等到送死兵死了个精光，士气被重创时，所有人都止步不前时，你宗泽又非得要救援开封。
你宗泽又几个意思？证明你比所有人都忠心耿耿吗？
别人都说宗泽战绩如何如何，蔡鞗并不是太过重视，为何？
金兵第一次兵分两路南下时，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各领五万大军南下，此时的十万军队都是真正的精锐，是女直人、辽人组成的精锐军队。
东路军完颜宗望杀到了开封城下，但因西路军完颜宗翰未能顺利拿下太原，完颜宗望担心后路不稳，以及护住西路军东面侧翼缘故，选择了退回河北，但两军都未有就此退回长城以北，直至西路军攻破了太原后，东西两路军再次南下，等到两路大军在开封城下汇合时，已由十万大军变成了二十万，五万大军堵住宋国精锐西军救援开封，十五万大军围困开封。
那么问题来了，原本是十万大军，就算宋军全是头猪，一个金人都没杀死，那么多出来的十万军队，哪来的？不是投降的宋军又能是谁？
宋国最为精锐的是西军，是每每与西夏人厮杀的陕甘军，能堵住宋国精锐的西军，也只能是同样的精锐，所以堵在潼关的五万金兵，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军队，如此之下，围困开封城的十五万金兵，至少有十万是投降了的宋国禁军。
同样是禁军，还是投降几个月的禁军，击败这样的“金兵”应该是理所当然，若不能战胜，只能说明一点，宋军此时已经不能用“废物”两字来说明了，而是宋军军心更混乱，而是宋军急需整顿军心。
投降了的十万禁军，无论如何强压、威逼利诱，军心都是混乱的，只不过看押他们的真正金兵较为强势罢了，这才能控制得住局面。
但不管怎么说，宗泽所领兵卒确实能打一些，至少比其他宋兵能打，可也恰恰如此，赵构心下才有颇多恼怒。
你说你能打，好！之前你宗泽咋不说救援开封？若你宗泽一开始做了前锋，连连击败了金兵，士气鼓舞了起来，河北大军不就跟着一股作气打退了金兵了么？也不至于赵野、范讷、曾懋三路救援大军畏惧不前！
你能打的事前不带头鼓舞士气，非得在后方堵着渡口，等到各路大军一败再败，士气全打没了，你又非得拼命救援，还偏偏打了胜仗，全显得你厉害是吧？
等到完颜宗望、完颜宗翰抓住了赵佶、赵桓、赵构后，宗泽又跑去了磁州，说是准备半路“打劫”救回他们，赵构心下就有股说不出来的恼火。
若没有蔡鞗这个蝴蝶扇动翅膀，宗泽跑去磁州准备半路劫道时，赵构也会趁机向南而逃，逃入杭州称帝，关键是蔡鞗抢了江浙，赵构也就成了完颜宗望的俘虏。
完颜宗望在抓住赵佶一家老小后，册立了张邦昌为帝后就准备返回河北，主要原因还是长城以北太过空虚，军队在外太久的话，谁也不敢保证鞑靼人会不会趁机造反作乱，还有就是，此时的金兵已经被十万投降的禁军稀释了。
紧攥着的拳头更有力量，可二十万大军中有十万战力低下的禁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紧攥着的拳头也不得不张开了。
战力降低，又身在敌国腹心，这就意味着危险，而且金国短时间内扩张的也太过迅速，需要些时间来消化吞掉的地盘、人丁。
依照常理，抓住了赵佶一家老小后，确实应该返回河北，可吴乞买这时却送来了苏子瑛偷袭鸭子河畔各部消息，迫使完颜宗望、完颜宗翰暂缓北返，不得不设法救回被俘虏的老少族人。
在金人还没返回河北之前，宗泽跑去了磁州，在被俘虏了的赵构眼里，你宗泽又想干嘛？你能从一二十万金人手里救人，那你就能干趴下开封城下一二十万金人，你宗泽又跑去磁州作甚？
赵构心下对宗泽有些不满，却又没法子开口，整个大宋朝一败再败，偏偏还就宗泽一胜再胜，偏偏能打的将领还都在年过半百老人手里……
考虑再三，赵构不得不将每每不遵军令的宗泽调离河北，但还是觉得不怎么妥当，看向黄潜善说道：“黄爱卿任讨贼宣抚使，此行前往江南讨贼，当以招抚为先，除非……除非江浙真的乱了，爱卿方可与蔡家贼子倾力一战……”
李纲突然开口道：“蔡家小儿已经在江宁自立伪明，臣并不以为蔡家小儿可以招抚。”
赵构神色顿时阴沉道：“李爱卿的意思是，我大宋朝与蔡家小儿拼死一战，两败俱伤后，让城外的金人渔翁得利？”
“哼！”
赵构心下不满，蔡家小儿虽可恶，当日为了活命也确实在金营中谈起两国相争，可蔡家小儿再如何，那也没有金人如此羞辱他赵氏一族。
赵构心下不满冷声道：“半个月……数万大军前往镇江也需要半月之久，又怎能让蔡家小儿松口放人？蔡家小儿最善舟船水战，李爱卿可有万全之法一举击败蔡家子？”
李纲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无奈抱拳后退一步。
见他如此，赵佶语气缓和了些，若有所思道：“金人半月之言，不过是想让我宋国出兵逼迫蔡家小儿松口罢了，但你们也当知晓，当那斡离不开口言半月之时，也是金人急切北返之时，咱们拖延时间越久，对我宋朝反而是件好事，可若真的将那桀骜不驯蔡家子逼急了，金人走后，青州辽人万骑再困开封，又当如何？”
李纲、汪伯彦、黄潜善等人心下剧震，这才想起，北面还有一只辽人万骑。
赵构又叹气道：“我朝危如累卵，金人以蛇吞象，蔡家小儿亦是以蛇吞象，当此之时，蔡家小儿亦如欲要北返的金人一般无二，当是不愿与我朝拼死一战，当是不愿金人渔翁得利，故而……此去江南，以大义相劝，虽不至于让桀骜小儿低头臣服，却可让其松口放人。”
李纲、汪伯彦、黄潜善等人相视后，齐齐抱拳一礼。
“官家英明，臣等领命。”
第589章 两个人的蔡府
“大兄死了。”
蔡仍坐在蔡府最高的阁楼里，望着看了几十年的灯火通明樊楼，说着蔡攸的死时，如同家中死了条狗一般的平常冷漠，瞳孔深处却难掩深深悲哀……
“我从未想过，想过大兄最大的愿望竟是埋在土里，我一直以为，以为大兄最大的愿望是成为小蔡太师！”
“李相，你说好笑不好笑？”
蔡仍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樊楼轻笑……
李纲眉头微皱了下，一脸冷漠说道：“张邦昌该死，你蔡家同样该被千刀万剐！”
……
耳听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尖叫、猖狂大笑……
“该死……”
蔡仍微笑点头，没有反对李纲话语，一脸的笑意。
“张邦昌该死，爹该死，父亲该死，大兄、我该死，赵佶、赵桓、赵构该死，你李纲同样该死……正如五弟所说，咱们活该成为女直野人手里的狗！”
李纲神色大变，正待上前大怒，一旁的汪伯彦突然伸手将他拉住，胸口陡然鼓起，好像在压抑着胸中难以压制的盛怒。
汪伯彦大步走到蔡仍身边，看向远处依然灯火通明的樊楼，冷漠说道：“事已至此，说的再多也是为时已晚，我等三人前来，不想与蔡大人多言往日是非，若蔡大人不想开封继续以人为食，不想蔡府继续死人，你蔡家就把人还与金人！”
蔡仍一阵沉默……
“爹错了，当年不该与父亲一同逼迫五弟，不该逼迫五弟成为宋国驸马……”
“五弟错了，五弟就不该一退再退，当年摩尼教造反之时，五弟就该占了江南，就该夺了应天、开封，就该灭亡了宋国赵氏！”
“你大胆——”
李纲、汪伯彦、黄潜善勃然大怒，蔡仍却比他们更加愤怒，猛然一把将汪伯彦推了个踉跄，脸上的愤怒、冰冷让人畏惧。
“爹蔡卞，父亲蔡京，大兄蔡攸、我蔡仍……该死！”
“活该被千刀万剐——”
蔡仍猛然指着汪伯彦，怒道：“汪相，你没吃过人肉吧？你没吃过自己亲兄弟、妻妾的人肉吧？你不知道人肉是酸的、臭的吧？不知道开封每日有多少人活活饿死吧——”
蔡仍猛然指向樊楼，手臂如同千斤沉重、颤抖……
“张邦昌把十万妇人送入樊楼，供……供金人羞辱、淫乐……”
“赵构把宫妃、帝姬送入金营、樊楼……”
“每日不知多少妇人不堪忍受自杀，成为她人嘴里食物……”
“汪相……你心痛吗？”
“这他妈的一切，又是谁造成的——”
蔡仍狰狞大吼，一把将汪伯彦推翻在地……
蔡仍泪流满面，悔恨如同世间最酷烈毒蛇，日日夜夜折磨着自己，他每时每刻不在想着去死，每时每刻不想着结束噬心痛苦，可他又不能现在去死，在大兄尸体还剩下大半时，他就不能死，他需要给仅存的十弟留下最后一口吃的……
阁楼只剩下淡淡微风，只剩下微风中夹杂着的腥臭……
蔡仍如同个佝偻的老人，再次坐回大兄的竹椅，默默看向远处灯火通明的樊楼，脸颊满是悔恨泪水……
“小五千里奔袭鸭子河畔各部生女直，只要稍微表现些强势，也不会……也不会……”
蔡仍手臂抬起，又无力跌落……
……
“你们的条件……”
“我……我蔡家答应了。”
“滚吧。”
低头沉默许久，蔡仍抬臂摆了摆，李纲冷漠转身离去，汪伯彦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轻叹拉着黄潜善离去。
离开了皇宫的三人，突然发现，除了蔡府还活着的蔡仍、蔡戙外，整个开封再也寻不到可以前往江宁的使臣……
没有人开口恼怒蔡鞗不出兵救援开封，没人开口解释女直人的蛮横逼迫，没人开口述说赵构的屈辱、无奈……
所有人离去，阁楼上只剩下一张孤独竹椅，只剩下飘荡在空中淡淡腥臭，淡淡笙瑟鼓乐、尖叫、得意大笑，只剩下一个三四十岁老人眼中的灯火通明……
白日里，开封是一座空无一人的鬼城，除了游魂般骷髅衙役、捕快游荡外，往日的繁华街道空无一人。
夜幕降临后，空无一人的街道依然空荡荡的让人惊慌、恐惧，直至无数马蹄离去，直至灯火通明的樊楼成为一片漆黑，如同夜色中的幽魂畏惧光明，当天空再无一丝光明时，无数幽魂涌上街道……
嘶吼、凄厉、临死前的哀嚎……
皇宫城门紧闭，府衙大门紧闭，白日里游荡着的衙役捕快再也没了踪影，白日里紧闭的蔡府，此时却成了不设防的洞开，无数脚步从门前奔过，临死前的凄厉不时钻入蔡仍耳中，三四十岁的老人却依然冷漠的如同三九寒冰，只是……只是双臂怀抱着个不住颤抖孩童，嘴里轻声低喃着儿时童谣……
无数脚步从门前奔过，此起彼伏的嘶吼、凄厉，世界最繁华富庶都市成了座鬼蜮，白日里无数破开他人院落的衙役捕快成了世界孤儿，一家又一家成了黑夜里的火炬……
蔡仍知道，当第一家捕快衙役院门被人砸开后，当第一家朝廷官吏被灭门成为食物后，整个开封城就成了人间炼狱，一座逃不掉、躲不开的人间炼狱。
可让人奇怪的是，无数愤怒恶鬼趁着黑夜，吞噬了一家又一家官吏、衙役捕快，偏偏却没人冲入蔡家洞开着的院门……
绝望嘶吼，临死前的凄厉，整整一夜，蔡仍怀抱着瞪大了一夜眼睛的蔡戙，轻拍着蔡府最后一个男丁，轻声低喃了一夜儿时歌谣……
太阳撕碎了黑夜，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一天，院墙外除了多了些殷红血液小溪，除了一地战马留下的屎尿粪便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二兄……”
蔡戙突然抬头，脸颊上满是眼泪、鼻涕……
“十弟再也不捉鸟雀了，十弟再也不要吃肉……”
“二兄，十弟不要吃肉……”
……
“我蔡家……独独只有二兄和你的名字没有带着‘攸’字，爹……”
一想到“爹”蔡卞，蔡仍心脏就是一阵刺痛……
“二叔十年未有孩儿，父亲就把二兄过继给了二叔，所以……二兄名‘仍’，意思是……二兄是父亲扔掉的孩儿。”
“我蔡家子嗣名字中都有个‘攸’字，意为人从文，而你却叫蔡戙，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蔡戙重重点头，用着衣袖狠狠擦拭着眼角泪水。
“爹爹说过，爹爹希望十弟能够与五兄那般，成为一名保家护国武将！”
“保家护国……”
蔡仍轻声低喃，脸上却不知是怎样的表情……
“保家护国……”
“呵呵……”
蔡仍站起，轻拍了两下蔡戙脑袋。
“走吧。”
“二兄带着你……保家护国！”
第590章 盛怒下的蔡鞗
蔡仍、蔡戙掩埋了只剩下半个身子的蔡攸，离开了空无一人的蔡府……
黄潜善带着三千仅剩下骨头的精锐禁军南下……
李纲带着数十人前往磁州，调老将宗泽南下攻明……
……
开封被十五万金兵围困了个死死，所有消息被断绝，蔡鞗以为手里有女直野人老弱人质，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就会忌惮，可他没想到的是，金人竟将十万女人、蔡家老小还给了张邦昌、赵构。
张邦昌把十万妇人送入了樊楼，赵构把宋国公主、妃子和亲了金人……
蔡鞗得不到开封城内更多消息，除了金人张榜告示天下张邦昌、赵构废帝立帝外，他几乎得不到开封任何消息，直到赵福金拿着一封应天送来的消息后时，他才得知了开封城内发生的一切。
苏眉怕他出事，即便门外百十个亲卫阻拦，这个女人也还是强行撞开了书房。看着地上破碎，苏眉、绿侬、方金芝……全止住了脚步……
“十余年前，我就知道开封会成了今日这般情景。”
“一开始时，我的想法真的很简单，办个讲武学堂，多赚些银钱，顺便再在女直野人背后放一把刀子……”
“呵呵……”
蔡鞗低头轻声开口。
“宋兵从根子就是烂的，以史为镜，历朝历代横行天下强军，可有一个不是以良家子为卒？禁军看似身披步人甲，看似拥有更强弓弩，可那又如何？王安石改革军制，官家倾力支持，励精图治了十年，结果又如何？”
“趁着西夏朝廷动乱、虚弱之时出兵，两次大战，六十万精锐宋军损失过半，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宋军烂到了骨子里？”
“一无所有的配字军没有战力，百姓在高赋税下，又有多少忠诚度？摩尼教在江南造反，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高赋税下积攒的民怨？”
“所以，一开始我的想法真的很简单，军队根子不行，我就从两广、福建穷苦之地招募良家子为卒；将领不行，我就自己培养将领；朝廷用度不足，每每加赋于民，致使百姓怨气深重，那我就从外面开源、挖金银，若这些还是不足以抵挡，那就再在女直野人背后放一把刀子。”
蔡鞗抬头看着所有人……
“我错了。”
“以文抑武的文人们根本不允许我这般异类存在，除非我变成赵佶和文人的狗，除非第一师、第二师变成根子也烂了的宋军。”
“呵呵……”
“火药？火炮？”
蔡鞗摇了摇头，冷漠看着赵福金。
“火枪火炮不是神器，真正可以打胜仗的从来都不是刀兵箭矢，而是人！”
“从一开始，我的想法真的很单纯，只是想用一个宋人身份来应对天下大乱，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后，即便如此，我也从未想过做一个乱臣贼子，只是想着换个法子、走一条崎岖小道，让辽人在前抵挡，或者我大明岛变成个辽人，为宋国挡住女直野人。”
“呵呵……”
“当所有法子都用尽了后，我发现，你赵氏一族就是个‘亡天下’之人，你赵氏连扶不起的阿斗都比如，阿斗笨了些，阿斗懦弱了些，可人家阿斗多多少少还愿意付出信任……”
“可你赵氏呢——”
蔡鞗突然大怒，猛然站起指着面色苍白的赵福金怒吼。
“十余年前，我在女直人背后放了把刀子……”
“十年——”
“你知道十年里要付出多少吗——”
“你知道十年里死了多少人吗——”
蔡鞗指着赵福金大怒。
“滴水成冰，连尿尿、拉屎都要在帐篷里，三四千里，一万人要在积雪三尺的大雪中跋涉四个月……你又知道这有多难吗——”
“可现在呢——”
蔡鞗一脚将桌案踢翻在地，指着颤抖不敢乱动的赵福金……
“十万妇人成了军中妓子……”
“数百皇女成了女直人玩物……”
“是你赵氏一族亲手送给女直人的——”
“呼呼……呼呼……”
“你……你让我怎么为她们报仇？”
“那该死的赵构下了诏书……”
“你还让我怎么为她们讨回公道——”
“相公……”
“你闭嘴——”
“闭嘴——”
蔡鞗按着心口，心脏的剧烈疼痛让他难以直起身体，苏眉等人大惊失色，忙上前将他搀扶在椅凳上，赵福金眼泪长流跪在地上……
蔡鞗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捏住了女直人的蛋蛋后，女直人不敢将十万妇人变成军妇，该死的张邦昌、赵佶却亲手将十万妇人推入了绝望深渊。
但凡开封有丁点种的话，开封城内也不会成了恶鬼地狱，十万妇人更不会成为军中妓妇。
“呼呼……呼呼……”
蔡鞗双眼赤红，呼吸粗重，他在女直人背后放了把致命刀子，女直野人即便知道背后有这么一把刀子，他们也很难相信会有人冒着滴水成冰时出兵，很难相信会有人冒着如此酷寒时跋涉四个月，可此事一旦做下后，日后也休想再做一次。
致命一击，只能动用一次！
一想到本应该在最为关键时动用，而他仅仅不愿意十万妇人成为军妇，动用了本不该轻易动用的利刃。
可结果呢？
结果可有任何改变？
十万妇人还是成了军中妓妇，十万被人糟蹋的可怜妇人摆在他面前……
他是换人，还是不换？
……
“呼呼……”
“呼呼……
“鞗儿……”
苏眉想要劝解，蔡鞗右手抬起打断，左手紧紧按着几乎气炸了的胸口……
“阿娘莫说了……”
“阿娘以大将军府、明国名义通告两湖、两广各州县驻守厢军、义勇军，孩儿不管两湖、两广各州县官吏士绅他们多么清正廉明、多么仁德爱民，半个月内，半个月里谁不低头臣服我大明国，我大明岛允许各州县驻守厢军、义勇军烧杀劫掠当地富户、士绅、官吏十日，厢军指挥使允一州刺史，名下兵卒皆为屯田卫所兵卒，皆与他们每人三十亩私田、十五亩养兵军屯田，与江浙卫所军卒待遇一般无二。”
“但是，若当地州县臣服了大明国，哪个厢军、义勇军敢动乱造反，孩儿从上至下挨个剥人皮。”
蔡鞗转而看向方金芝，冷声说道：“金芝为两湖、两广、福建总督，虎子、十七为副，江浙……包括江南东路五州，抽调五万卫所兵卒，另调杭州第三师，最迟半年，半年内必须拿下两湖、两广、福建全境。”
说罢，蔡鞗又看向余里衍，同样的冷漠话语。
“妞妞暂掌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锦衣卫，两浙十四州、江南东路五州任何人敢对我大明不满，一律剥夺所有田地家产，一律为奴挖矿十年。”
……
“福金接管《民生报》、《时事政治报》，务必把开封城内所有事情告知整个江南，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栽赃嫁祸也好，子无须有凭空捏造也罢，都要把开封城内所有凄惨全部归罪于你赵氏一族、归于宋国，若一个月内，乡间老农、三岁稚子孩童不对你赵氏、宋国吐口水，从此你的孩儿……”
“只能姓我蔡氏！”
第591章 会成为自己也厌恶的人
即便蔡鞗真的造反了，他也不愿意大明岛背负阴谋造反者的名头，这会对中原与大明岛父子、兄弟关系造成很大的影响，也正因此，他更倾向于赵福金的孩子成为中原的主人。
所有人都知道改姓“朱”氏意味着什么，更加知道当他开口说了这些话语时，心下是如何的愤怒，对他的安排也没人敢反对，哪怕此时的苏眉也未有多说半句话语。
蔡鞗心下积压了太多的愤怒、积郁，自从登陆江南后，身边总是有着无数无形锁链捆绑着自己。
早在数年前，他就知道，一旦进入江南，一旦举旗造反，必然会遇到此时遭遇的所有困难，也因此，在应天的时候，他更愿意太祖一系登上帝位，当日他也是与赵福金这么说的，他更愿意自己的拳头始终都是攥着的，而不是现在情形，不仅兵卒分散于奴儿干城、青州、江南，背后更是有着无数士绅官吏动荡不安，让他无法全力应对北方变故。
看着儿子真的怒了，苏眉只能将所有人赶出书房，一个人默默收拾一地的破碎、杂乱……
看着阿娘收拾杂乱，蔡鞗终究还是心有愧疚，也不得不上前帮忙……
苏眉心下叹息，没有开口阻止儿子，过了好一会才轻声叹息。
“鞗儿心下烦躁，开封使臣前来江宁时，你就莫要管了，让内阁们出面吧。”
……
“嗯。”
……
“孩儿没想到……没想到大兄他们会……”
苏眉转头看向低头坐在地上的儿子，来到儿子身边坐下……
“鞗儿并未做错任何事情，老蔡太师、你大兄、二兄他们若不彻底死心，他们只会毁了大明岛，蔡府的惨烈不是鞗儿造成的，是他们一开始便选择的结果。”
“正如……正如十年前，我儿在杭州之时与娘说的那些话语，若咱们不选择另一条路，或许阿娘和鞗儿已经死了。”
……
“早在十年前就知道……知道老蔡、二叔、大兄他们与咱们不是一路人，若让他们主导了大明岛，他们也只会与那赵佶一般无二，只会把咱们当作走狗。”
蔡鞗叹气道：“孩儿内心更愿意蔡家人死了个精光，只是孩儿没想到……没想到大兄会心甘情愿以身为粮……”
苏眉用力揉了揉他脑袋，将他失落话语打断。
“不说了，事情已经发生，还不如多想想日后之事。”
像是刻意不让他去想开封，苏眉皱眉说道：“两浙十四州的民心尚未安稳，咱们又拿下了江南东路六州、福建路，如此情形下，鞗儿又要让金芝夺下两湖、两广，是不是有些不稳妥？”
蔡鞗眉头不由皱了些，低头思索了片刻后，摇头道：“江南东路歙、池州是摩尼教祸害最重地区，在咱们强占了江宁后，江南东路江宁府、宣州、太平州、池州、歙州就已经在咱们名下了，除了饶州与两湖相邻外，余者都已经算是咱们名下州府。”
蔡鞗又苦笑道：“阿娘也见了金国东西两路侵入宋境速度，若河北、并州各州县真的誓死抵抗，即便宋军真的无能一败再败，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又怎能短短两个月杀到开封城下？”
见苏眉张嘴想要辩解，蔡鞗微微摇头，叹气道：“金国自夺了辽东后，仅数年便灭亡了辽国，河北之地百姓畏惧女直人，不敢抵挡，可咱们呢？”
“咱们若跑去江北四处攻打，或许会困难无比，那是因为江北百姓根本没与咱们打过多少交道，根本不会将咱们与女直人划上等号，可江南呢？”
蔡鞗不置可否笑了笑，说道：“咱们在江南并未大肆杀戮过，但咱们毕竟兵不血刃逼迫了朝廷二十万兵马离境，也逼迫了数万摩尼教弃械投降，再加上咱家低赋养民，罢去让百姓难受的保甲、义勇军，给予厢军田地自养……”
蔡鞗笑道：“虽说江南士绅官吏更愿意掌控明国话语权，而不是低头让咱们主导江南，可下面老百姓、军卒呢？土地、低赋、尊重放在他们面前时，他们会如何？虎子、孙虎、刘邡仅用了两个月便拿下了福建路六州、两军之地，阿娘就该知道结果。”
蔡鞗知道苏眉担心着什么，自己内心又岂能没有一丁点担心？但宋金两国没有给他太多时间。
蔡鞗低头说道：“当年孩儿与福金前往应天时，孩儿就曾与福金说过，若赵氏丢了开封，孩儿绝不会允许宋国太宗赵匡义一脉继续为官家，孩儿会以太祖赵匡胤一脉为大宋朝官家，也因此，孩儿才会在应天重启讲武学堂。”
“孩儿愿意赵匡胤的子孙为官家，最为主要的原因……就是最大限度的保证江南安稳。”
蔡鞗继续说道：“咱家有江南商会田地，有亲善咱们的第三师，有亲善咱们的杭州商贾，即便赵匡胤一脉在杭州为官家，新官家也甭想约束孩儿任何作为，孩儿的后背是安稳、可靠的，无非是付出些利益而已。”
“孩儿不在乎中原的一切，付出的中原利益再多，即使数十万顷土地全部舍弃又如何？孩儿又不在乎这些。”
“呵呵……”
蔡鞗情绪一阵低落……
“只是……一切都是孩儿的一厢情愿，赵佶毁了孩儿在江南的一切……”
“孩儿想要与开封一样的平等，宋国却只想把咱们当成听话的狗、咬人的狗，只愿意咱们是用过便可以杀掉的狗……”
“没有营州，没有青州，没有江南，没有进入中原的桥头堡，孩儿如何带兵杀入中原？如何与亡天下的金国厮杀？后背不稳，孩儿又如何安心杀贼？”
“不成为听话的狗，开封就是不允许咱们占着营州，不允许咱们占青州，更是拿福金诱惑金国攻打青州……”
苏眉只是轻轻拍了拍低头的儿子，什么话语也未说……
“呵呵……”
“阿娘，不瞒你，孩儿至今还在想着……想着是不是可以让应天宗室入江宁为帝，如此江南也能安稳一些，可……可孩儿又如何让家中族人满意？总不能让孩儿举刀屠杀自己族人吧？”
苏眉大惊失色，忙说道：“万万不可！鞗儿万万不可与他人说起如此话语，任何人都不可以！”
蔡鞗点头道：“阿娘不用太过担忧，除了阿娘外，孩儿根本不信任任何人，也绝对不会与第二人说如此话语。”
见苏眉并未放下担忧，蔡鞗不得不举手严肃保证了一遍，这才再次开口。
“宋国善待了文人士子百十年，若是可能的话，江南士绅更愿意宋国继续治理江南，或是咱们明国成为另一个宋国，朝堂上的一切全由他们来治理，而不是现在这般。”
“孩儿原本想着，若没有应天宗室，福金或是福金的孩儿成为了官家，或许可以让江南士绅，让天下所有士绅认同了咱们……”
“呵呵……”
蔡鞗咧嘴笑了，笑的却如此无奈、苦涩……
“可惜，孩儿错了，士绅们不是想要一个官家，而是想要将明国变成另一个宋国，一个由他们把持着一切的明国。”
“可这不是孩儿想要的结果，孩儿不想让明国割土、纳贡、送女人，孩儿想让明国站在国门前，孩儿想要一个‘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伟大帝国，想要一个国富民强、疆域万万里的伟大帝国……”
“孩儿觉得……孩儿会真的成为一个阴谋造反者，会成为自己都厌恶的人。”
第592章 出征人事安排
蔡鞗的种种懦弱表现，很容易让人认为他是个仁慈的人，甚至仁慈的有些优柔寡断，但也只有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无情，仁慈也不过是他的政治考量，想要获得一些、利益罢了。
一直都不屑蔡京的无耻、冷血、无情、狡诈，蔡鞗从未想过，自己竟活成了自己也厌恶的人，当他站在赵福金面前时，看着梨花带雨的女人，他竟有强烈躲避的冲动……
“呵呵……”
蔡鞗自嘲仰天，坐在阁廊横栏下，不敢去看紧紧抱着自己手臂的女人，感受着她的颤抖……
“相公是个无耻小人，真的，相公就是个无耻小人……”
“相公知道，开封发生的一切都与你无关，相公明明知道，江浙士绅所作所为都与你无关，可相公还是把怒气撒在了你身上。”
“相公……”
赵福金紧紧抱着他手臂，好像下一刻就成了世界孤儿，半个时辰前发生的一切让她惊恐、无助……
蔡鞗无力低头道：“不瞒你，在江浙士绅不愿配合时，相公就一直思考一件事情，礼儿是否真的适合成为中原帝王？今日对你发脾气，不过是相公无耻借题发挥而已。”
“一开始吧，相公以为福金、礼儿可以让宋人安心。农人减赋，虽限制了士绅们多收取佃租，可相公也从其他地方补偿了他们损失，而且低赋养民，百姓手里有了更多银钱后，市场经济就会更为繁荣，他们所得的也会更多，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为何还要不满呢？”
“相公想不通……”
“后来想了明白，他们不是对相公的低赋养民不满，而是想要更多，想要成为内阁阁老，想要内阁、六部所有权利，想要让明国成为宋国。”
蔡鞗笑了笑，又叹气道：“相公不是不想文人治国，虚君治国，无论一党治国，还是多党治国，本质还是文人治国，但这不是现在。”
“乱世……现在就是乱世，从古至今，能解决乱世，还天下太平的，无不是武人，而且还是较为强势的武人。”
赵福金紧紧抱着他手臂，甚至擦拭脸颊泪水，也不愿放手……
“相公……相公要福金做什么，福金就做什么，别……别不要福金，没有相公，福金……福金活不了的……”
蔡鞗犹豫了下，还是将她抱在了怀里，叹气道：“福金是个聪明女人，相公也不是不可以用他人去做，只是……相公一旦用了他人……”
“算了，此事不说也罢。”
蔡鞗拉着她站起，沿着阁廊走向前厅，他还要与一些老人们安排一些事情，可当他刚出现在前院时，便见到几个大小媳妇正噘嘴看来。
媳妇多了也是一种罪，尤其是事关皇储，事关大小媳妇们儿女利益时。
绿侬噘嘴最高，上前抱着蔡鞗左臂，不满道：“相公最是偏心，最是见不到福金妹妹的眼泪！”
蔡鞗对这个混账女人也没太好法子，尤其是一帮内阁们齐齐走来时。
“哼！”
“阿娘总领江南大小事务，你是长媳，若出了任何岔子，看老子打不烂你屁股！”
说罢，蔡鞗将左臂从她手里抽了出来，又看了眼赵福金，赵福金也不得不放开他右臂。
自打右臂半残后，蔡鞗就不怎么愿意让任何人限制他左臂，绿侬知道他的习惯，好不容易自己儿子有机会成为中原的王，可这还没一个时辰呢，期望好像又被赵福金抢了去。
看着混账女人噘嘴不满，蔡鞗就知她在想着什么，冷脸警告道：“福金是你姐妹，若你敢私下里做任何混账事情，老子就把你打入冷宫！”
绿侬心下一惊，她见识过蔡鞗的冷血无情，当“冷宫”两字说了出来时，就知道他是认真的，刚要开口，蔡鞗已经大步走向一干老人……
见蔡鞗又一次生气了，顾琴娘只是笑了笑，跟在冷脸男人身后，进入前厅议事。
余里衍、方金芝，就是傻丫头绿桃都是苦笑、无奈摇头，却又不能过多插手皇储一事。
顾琴娘在几女排次中仅高于傻丫头绿桃，但在军政党三界却有着他人难以企及地位，是军政党三界元老级大佬，皇后绿侬没有资格参与内阁议事，她却可以。
蔡鞗没有理会几女满意与否，与内阁老人们相互见礼后，一人独坐主位，顾琴娘则成了记录员坐在他背后。
数十内阁老人一一就坐后，蔡鞗冷脸说道：“想来诸位已经得知了开封城内发生的一切，当知晓朕对江南一些人事安排，诸位可有什么异议？”
苏老大率先抱拳道：“内阁皆以为陛下安排甚是稳妥，只是……只是内阁以为还须稳妥一些。”
蔡鞗一一将坐立不安老人看过，微微点头。
“可有具体条陈？”
几十个老人齐齐看向阿侬，阿侬心下那个气就别提了，想要闭眼不理，一旁的兵部尚书姚仲教却低声开口。
“老蛮子，刚刚你不是说四王妃年岁太年轻了些么？”
阿侬心下恼火，一帮人全开口说几个女娃年轻，他当然不能反对，现在倒是好了，将他吊在半空……
蔡鞗看向脸红脖子粗的阿侬，开口说道：“阿侬师傅可有不同意见？”
阿侬无奈，起身抱拳道：“老臣对陛下安排并无任何意义，四王妃领大军征讨两湖、两广，犹如陛下、亲王亲领大军，老臣对此无任何疑义，只是……只是其他老臣以为……以为此次征讨将领皆为年轻将领，所领之卒皆为新卒，故而……故而以为当需要些老臣宿将在旁辅佐。”
蔡鞗微微点头，示意阿侬师傅坐下后，转头看向内阁首辅苏老大。
“内阁、兵部、五军都督府可有推荐之人？”
苏老大抱拳，正待开口“商议商议”时，像是想到了什么，忙说道：“事情太过急迫，内阁需要一日拿出具体条陈、辅佐人员。”
当苏老大开口“一日”时，几十个老人就有些骚动不满，蔡鞗刚抬眼扫视……
姚仲教猛然站起，上前单膝拜倒道：“老臣不知宋金是否联手南下，但宋金两国曾联手围攻过陛下，当此危难之时，臣以为当速决，当速速平灭江南任何不满！”
“老臣年过半百，亦愿随四王妃征战两湖、两广，愿身死两军阵前！”
蔡鞗一一看向所有人……
“领军将领太过年轻，兵卒战阵经验不足，内阁担忧也在理，此次出征也必须选派一些战阵经验丰富宿将担任随军参谋。”
“姚老可为出征大军总参，自兵部、五军都督府、童子军、参谋部选派随军参谋，除了童子军可多选一些娃娃外，兵部、五军都督府、参谋部选派人员均等。”
“速敢。”
人群中坐着的耶律速敢慌忙出列跪倒在地。
“臣在。”
“你为副总参。”
“诺！”
蔡鞗低头看向一老一少。
“虎子、孙虎、刘邡仅用了两个月便拿下了福建路六州、两军之地，最大的原因就是厢军、义勇军的反正投靠，此次大军征讨两湖、两广，想来也不会太过困难。”
“拿下了两湖、两广后，半年内西南不出乱子，姚老为西南总督，速敢可为副。”
蔡鞗抬头看向所有人，一脸严肃。
“西南福建、两湖、两广各州县官吏以文武各半担任，西南文官治下各州县可由内阁治理。”
“但是！”
“一旦让朕发现内阁治理的各州县如江浙混乱，内阁各部充入大将军府名下长使府为吏。”
几十个老人大惊，除了苏老大因腿脚无奈外，全都起身跪了一地，而今日，无论哪个跪倒在地，蔡鞗也未有开口阻止。
蔡鞗对内阁不满，但他知道，任何时候都不可能没有文人制约武将。
“随军参谋部隶属军方，内阁还需遣派些安抚民心、安定地方文吏。”
“一日！”
“朕只与内阁一日时间，一日拿不出具体条陈和文吏……”
“哼！”
第593章 加强自身权威
军人掌权能够最短时间内掌控一切，但军人掌权也有诸多弊端，诸如坐地为王、起兵造反等等。西南福建、两湖、两广多山，若掌权的全都是学堂里的娃娃，蔡鞗不会太过担心，至少短时间不会，可这不现实。
能够迅速拿下福建路、两湖、两广的，只能是各州县厢军、义勇军第一时间里选择投降，只有如此情况，蔡鞗才能在半年里全部拿下整个江南。
那么问题来了，厢军、义勇军底层兵卒容易满足，可那些将领呢？
田地？
金钱？
……
只能是权利，只有权利才能让他们满意！
有些人会说蔡鞗太过迂腐，厢军、义勇军投降了后，该缩减淘汰老弱的缩减淘汰，该打乱重组的打乱重组，毁掉原有厢军、义勇军将领的根基，一刀将所有人砍杀了，自也就想怎么整就怎么整。
想法很好，现实却是残酷的，蔡鞗手下将领不仅仅只有他的嫡系军队，除了新招募的十万厢兵外，还有辽人一系将领，将来争夺天下时，还会有更多的厢军、禁军以及一些反抗金军百姓将领，今日他可以无罪砍杀投降且有功厢军将领，明日同样可以砍杀了他人头颅。
没人是傻瓜，更没人愿意伸着脑袋被砍杀！
保甲军、义勇军只是乡兵，厢兵也是宋军的底层老弱，投降后，乡兵解散，厢兵则淘汰老弱缩减兵卒，即便一些将领出任各州县主官，也绝对不会多了。
文人出任一半州县主官，在福建、两湖、两广的文官就占据着绝对优势，文人素来又不喜武将执掌大权，可他们不敢忽视蔡鞗的态度，绝对不敢触碰大明岛一系将领，能打压的又会是哪一方？肯定是投降了的厢军将领！
文官花花肠子最多，各种手段齐出下，蔡鞗相信，十个厢军将领官吏，最终能保存一二就算是不错了，至于不满造反？看押他们的大明岛一系将领亦可以随时出兵镇压，而且他也不相信，厢军改制成了卫所后，有了田地的卫所兵卒会傻不拉叽跟着将领造反，终大明一朝，就没哪个卫所敢明着造反的！
活了半辈子老人很精明，当“方金芝、十七、虎子任西南总督、副总督，任西南集团军司令、副司令”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蔡鞗的心意，对三人的任命绝不会有任何质疑。
方金芝是四王妃，是蔡鞗的小媳妇，十七、虎子是蔡鞗培养的亲信重将，三人都是完事后要回到蔡鞗身边的，而西南集团军总参谋部就成了战后的掌门人。
成为一地总督的，只有奴儿干城的苏子瑛、青州的刘一刀以及未来的姚仲教、耶律速敢，在大明岛时，蔡鞗就曾明确说过，内阁首辅必须是治理过一道或数道总督。
苏子瑛太过年轻，奴儿干城又远离中原腹心，根本没有可能是第二任内阁首辅，青州名下虽有六州，可比起西南所属江南西路、荆湖南路、荆湖北路、福建路、广南东路、广南西路而言，青州所属六州还是差了些，姚仲教事实上也成了下一任内阁首辅首选。
宋辽所属内阁阁老或许还不明所以，大明岛一系内阁却暗自狂拍大腿后悔不已。
苏老大是第一任内阁首辅，姚仲教成为第二任，老人们年岁都大了，刘一刀很难说还能不能活着成为第三任内阁首辅，如此第三任内阁首辅很有可能落在苏子瑛、耶律速敢两人身上，而苏子瑛身在奴儿干城，是金国头上利刃，短时间内没人可以替代，如此之下，耶律速敢成为第三位内阁首辅的可能性最大。
宋辽阁老们全闭嘴不言，大明岛一系却不断用着目光示意，可此时却没人敢主动开口抗议。
蔡鞗知道一干老人们的心思，但他并不打算更改人事安排，至于耶律速敢……最终也只会是一地总督。
蔡鞗见无人开口，说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出征两湖、两广人员须在一日内确定，大军必须在五日内出征。”
“妞妞暂掌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锦衣卫，刑部尚书牛二、都察院左都御史蔡翛、大理寺寺卿张宽、锦衣卫指挥使吕莳皆为副，哪一个荒于政务、不作为、不遵号令，一律罢职不用！”
牛二、蔡翛、张宽、吕莳慌忙上前拜倒。
“臣等谨遵陛下旨意。”
蔡鞗摆了摆手，四人起身退下。
“诸位也都知晓了开封城内发生的一切，为了江北百姓少遭受些苦难，朕可以答应赵构，但是！赵构必须承认我大明帝国所占江南的事实！这是底线！朕不会退让半分，此事由内阁主持和谈，哪个敢让我大明帝国蒙羞，朕绝不宽恕！”
苏老大忙郑重抱拳道：“陛下还请放心，内阁绝对无人敢让大明蒙羞！”
“嗯。”
蔡鞗站起身，又一次将所有人看过。
“退朝。”
一干大臣们全都跪倒在地，高呼“万岁”后，蔡鞗才冷脸走出朝堂，这也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做了一次帝王。
蔡鞗心下不愿如此，可他现在也不得不加强自身权威。
蔡鞗带着顾琴娘和一干亲随远去，整个前厅、金銮殿全炸了锅。
辽人虞仲文向苏老大抱拳拱手道：“苏首辅，我等大臣们可以一日拿出条陈，可辅佐之人……是不是多一些时间商议一下？”
不等苏老大皱眉不悦，牛二冷哼站起，转身走向门外。
“俺牛二这就去寻三王妃，你们爱怎么整怎么整！”
牛二心下冷哼离去，阿侬、蔡翛、吕秀才吕莳、耶律速敢、白得歌一干辽将离去，宋人张宽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起身轻叹离去。
耶律速敢、白得歌、萧多多、陈白乙、孙蒙都是万人骑军师长，在五人随同第一师、第二师一同调入江宁。五人放弃了兵权后，为了补偿他们，五人与十七、虎子他们一般无二，或成为了兵部侍郎，或成了五军都督府名下一路都督，只不过现在的五军都督府只是个空壳而已。
蔡鞗六个嫡系步兵师、五个骑兵师是甲种师，军衔是一星元帅军衔，是未来的集团军司令的存在，只不过五个骑兵师师长较为特殊，是辽人，日后可以从事文职，可以担任一地督抚、高参，至于领兵……
在五人放下兵权的那一刻，所有人就知道五人很难继续担任军职，五人心下也不是没有一些怨言，但此时的万人骑军已经不是两年前的万人骑军，底下兵卒的军饷、田产皆出自大明岛，已经成了大明岛的兵卒，在各级参谋强压下，辽人权贵也好，将军将领也罢，都已经指挥不动了万人骑军，不想放手兵权又如何？更何况还是耶律速敢第一个带头放弃的兵权，余者也只能老老实实放手。
宋辽阁老们见一二十人起身离去，皆是一脸无可奈何，最后也只能相互争吵起前往西南的文武人员起来，他们很清楚，这些人无论出任参谋，还是出任地方为吏，将来都将成为朝堂上新贵，争夺也尤为激烈，可再如何争夺，大明岛一系也拥有绝对优势，所选之人也定然以大明岛一系为主，在这方面上，大明岛一系内阁尤为团结。
第594章 死死看着小媳妇
在蔡鞗威逼下，内阁即使到了揪衣领厮打地步，也还是在一日之内拿出了所有随军文武官吏，也正如所料，随军大半文武皆是大明岛一系，其次就是辽国一系文武官吏，而宋人依然是最弱的一方。
为了确保方金芝的权威和安全，三千无舌军也成了她的亲兵牙将。
三千无舌军最愤恨、厌恶方家，可方金芝却是摩尼教中最为特殊的存在，不仅仅是因为她是摩尼教圣女，更多的是她与蔡鞗的关系，因她缘故，无数摩尼教罪民而活，甚至有不少人成为了大明岛一系官吏、将领，尽管都是些低级官吏、将领，而且近万人被割舌头也与她无关，也因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三千无舌军会愤恨方家老少，会私下里动手打死方家所有男丁，即使砍脑袋也难以禁止，可方金芝却能轻易指挥的动他们。
严厉军令之下，江浙十万卫所新卒再次抽调数万军卒，身在杭州的第三师也在此次调动之列，所需辎重在各州县将领官吏强压下，也很快为每个军卒配备齐全，此次大军出征，不仅步兵调动，周小七、孙虎、刘邡南洋三大水师也在调动之列，或为军队押运粮食、辎重，或自海面攻打广州、两湖等地。
蔡鞗没有干涉西南集团军作战部署、计划，所有的一切都由他们自主抉择，除了方天定将西南集团军各军消息送到他案头外，他并不主动询问、介入西南集团军任何事情。
对于他来说，西南集团军有从武了十年的十七、虎子为诸将，有姚仲教、耶律速敢在旁辅佐，有学堂出身的众多参谋、将领在，有三千无舌军、第三师在，有随时可以登陆变成陆战步兵的数万水卒在，即便数万厢军还只是训练了数月的新卒，即便不能秋风扫落叶，面对百年未经厮杀的厢兵老弱，西南集团军也绝对不会大败而逃，无非是推进速度缓慢一些罢了。
身边女人中，只有方金芝、余里衍经历过战阵厮杀，但两者又有不同，余里衍是正儿八经的辽国公主，并不会亲临战阵，而方金芝却敢提着两柄小瓜锤冲阵，本身性子就跟小辣椒似的暴烈无比，也最是适合替代他出征的存在。
大明岛与宋辽金三国都不同，大明岛人丁不足，每一个人都是弥足珍贵的，学堂里的屁大娃娃都能成为一县之长，凭什么女人就不能在外领兵作战？
在蔡鞗架空了内阁、六部时，一帮老头更愿意让女人督理地方，这意味着未来他们还有取代的机会，可若男人督理地方，自也没了他们的机会。
所以，在蔡鞗以方金芝为西南都督、集团军司令时，在任用余里衍做恶人严厉打击、清楚江浙任何不满士绅官吏时，在使用赵福金清扫江南赵氏民望根基时，所有人都选择了无视，甚至更愿意三女能闹腾的更凶狠些，日后接手整个江南后，面临的困难、反对就少了无数倍。
蔡鞗不怎么太过担心方金芝的事情，甚至不怎么担心余里衍，余里衍背后有一群渴望权利的辽人权贵支持，打击江南士绅官吏，有利于他们趁机取而代之，面对江南不满士绅官吏时，自会强势无比。
他不担心方金芝，不担心余里衍，却最为担心赵福金，担心她犹豫不决、不够心狠、果断，为此，他特意让郭涣、五娘孙氏、顾琴娘在旁辅佐，更是在蔡仍、蔡戙、邓肃一干宋使前往江宁时，亲自带着百十个亲随前往杭州，亲自看着这丫头打击赵氏在民间的威望。
在蔡鞗带着人前往杭州时，步兵第一师、第二师也随即调往镇江，而驻扎在镇江的第五师则再次调入江宁，与此同时，江南东路江宁府、宣州、徽州、信州、池州、太平州、广德军招募十万兵卒，欲建二十个乙种师。
江南东路与苏杭平坦易于耕种平原之地不同，江南东路多山岭，汉末之时，天下精兵丹阳兵就出自此地，广南东西路也是山岭丛生之地，同样也是山地精兵聚集地，只不过蔡鞗尚未拿下广南，也只能从江南东路招募穷苦子弟入伍，以此等新招兵卒充实两浙十四州各州县。
摩尼教祸害了江浙后，数年来持续动荡不定，经济萧条后，受到影响最大的就是江南东路。
江南东路多山岭，盛产漆料、茶丝，可两浙十四州产出的货物都出售不出去，又如何消化掉江南东路产出？江南东路各州县也愈发贫困，蔡鞗甚至没用一兵一卒攻打，宣州、徽州、信州、池州、太平州、广德军便主动开城投降了。
招募兵卒的事情全都交给了总参谋部，蔡鞗也带着人跑到杭州，亲自看着赵福金、余里衍两个小媳妇，唯恐小媳妇们没能摧毁赵氏在江南的民望根基。
杭州萧条了许多，远不如蔡鞗印象中的繁华，在他带着人出现在杭州十里外时，数百名望老人迎接，入城时，整座城市百姓全站在了街道两旁，也让他数月来第一次感动莫名。
在蔡鞗离开江南后，赵佶一举砍杀了数千商贾富户头颅，流放了一二十万人，可他毕竟恩泽了无数人，数千万贯黄金债券被官方用盐钞强行掠夺大半，但还有一些在勉强支撑着江南经济。
蔡鞗再次兵入江南后，一举封锁了江水航道，而此时开封正遭遇着百年兵灾，也无力过问江南之事。
隔绝了南北之后，蔡鞗第一时间便用铜钱兑换江南千万贯黄金债券，废弃被开封掠夺的黄金债券。不仅兑换黄金债券，更是以市场价，兑换两浙十四州百姓手中无数盐钞，仅此一项，蔡鞗就花费了小五千万贯铜钱，稳住了不住暴跌的物价。
杭州各家商贾几乎被赵佶砍了个精光，除了些妇人卖入各家青楼外，各家几乎没了男丁，即便有一些未成年男丁，此时也都在北方金国境内为奴，至于流求岛……在各家大肆侵吞江南商会名下田地时，各家都在竭力抽调亲信，都在竭力在江南商会安插家中子嗣、亲信，原本留在流求岛的子嗣、亲族，也成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管事。
江南商会名下田地太多了，多的各家即便将所有直系、旁系子嗣全部安插进去，也很难真的控制住江南商会，如同一个诱惑陷阱，贪婪欲望毁了所有人，杭州各家几乎被赵佶一刀砍了个精光，蔡鞗就算想再次使用这些贪婪家族也很难。
各家族大肆侵吞江南商会名下田地，事实上已经违约在先，但他也没有太过追究，男人都死了个精光，除了一些成了妓妇的女人外，各家连个像样的庭院都无，还如何追究？
第595章 艰难的谈判
杭州人好像知道蔡鞗一定会重新杀回来一般，即使官府百倍低价拍卖各家院落、店铺，也只有一些开封遣派的官吏愿意购买，远不是其余州县那般士绅官吏争相竞价，而开封遣派杭州的官吏，在苏眉再次登陆杭州后，第一时间便将所有官吏全抓了起来，但凡参与了江南商会的士绅官吏，一律流放海外，没收所有家财、田产，各家商贾原有院落、店铺也成了蔡鞗名下财产。
蔡鞗并不打算为难一些妇人，在他尚未进入杭州之时，苏眉已经将各家的庭院、店铺还与了各家，至于田地……与普通百姓一般无二，每人给了十亩田地自养。
杭州蔡府依然是老样子，赵佶没敢一把火烧了蔡府，更没人敢拍卖、买下蔡府，府内一切还是老样子，在他一连数日安抚城内名望宿老后，再一次重开了《杭州讲武小学堂》，而这一次，跟随着的数百童子军不但进入学堂，杭州无数人家争夺三百童子名额，远不是当年凄凄惨惨情景。
再一次夹着书本成为学堂先生、山长，怪异的是，一干内阁老人们得知了这消息后，竟然齐齐闭嘴不言一句，除了一些人送来些家中子嗣外，好像所有人都愿意他如此。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他什么事情都不管，比如都察院左都御史蔡翛，比如充当宋使的蔡仍、蔡戙，他们绝对不愿意蔡鞗成了个万事不搭理的帝王。
蔡鞗没有想到赵构会同意蔡仍、蔡戙出使江宁，他更是不知开封为了寻个合适之人有多么头疼。
蔡鞗性子有些孤僻，多年来少有与他合得来的宋人官吏、将领，杨晟死在救援太原战场上，孟费随种师道进入了陕甘，原第三师师长王禀成了宗泽名下一小将，邓肃在应天做了一个多月先生后，参与了砍杀数千江南商贾、流放一二十万佃户之事……
能与蔡鞗说上几句话语的，要么死了，要么不在开封，或是已经成了仇敌，李纲翻来覆去考虑一日，也未有想到何人可以从中说和，至于汪伯彦、黄潜善两人，一个没有与蔡鞗打过交道，另一个更是为官仅有三年，两人甚至连见过蔡鞗都无。
三人无可奈何，最后也只有说服赵构，只有寻到仅有两人的蔡府。
宋金明三国都需要一些时间稳定境内民心，与蔡鞗打交道最多的赵构、李纲相信，在江南未有稳固前，蔡鞗并不愿意与宋国开战，而素来桀骜不驯的小混蛋，多年来也从未在乎过蔡家老小死活，留着蔡府仅存的蔡仍、蔡戙也无多大用处，而且一旦明金两国交换人质，仅存的蔡仍、蔡戙也必然在交换名单之中。
因此种种缘故，赵构这才最后利用了蔡仍、蔡戙一回。
事实上，赵构并未算计错误，蔡鞗此时并不想与开封立即开战，后背不稳前，他不想立即开战，在千里偷袭了鸭子河畔女直野人各部后，心下就知道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必然会逼迫开封向他讨回人质。
金国不可能轻易低头，这会打击自身威望，很可能因此造成境内造反者无数。
金国不会低头，就只能逼迫开封，而这只会再次重创赵氏在民间的威望，蔡鞗也可以趁机狮子大开口，逼迫赵氏割让整个江南之土，从法理上确认江南的归属，同样也会重创赵氏在民间的威望，这同样有利于日后大明国争夺江北之地。
从一开始，蔡鞗就确定了和谈、交换人质一事，但他绝对不会主动开口，拖延的时间越久，对金国、宋国越是不利，宋金两国境内越是不稳，只是他从未想到赵构、宋国会如此懦弱！
鸭子河畔各部是完颜一族的根基所在，至少在完颜一族尚未完全消化辽国、河北、并州之前，鸭子河畔女直各部就是金国的根基所在，如此要命蛋蛋在手，只要赵构、宋国表现的稍微强势一些，不将十万妇人送入樊楼，完颜宗望、完颜宗翰也只能用粮食仔细养着这些女人，一旦十万妇人出现任何意外，蔡鞗便可以此为由，砍杀鸭子河畔所有俘虏，向天下宣告，因完颜宗望、完颜宗翰等人所做恶事，致使所有俘虏身死，激起名下女直野人将领们的不满，以此动摇金国的根基。
从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将十万妇人、蔡家老小还与宋国时，蔡鞗就知道金国东西两路主将的精明，有如此精明头脑的将领，只要赵构、宋国适当的强硬，金兵绝对不会将十万妇人变成军妇，更不敢举刀屠戮，只能小心养着这些妇人。
蔡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开封会亲手把十万妇人送入樊楼，会亲手将十万妇人变成任由金人蹂躏的军妇，会亲手将无数皇女、宫妇推入绝望深渊……
蔡鞗心中怒火冲天又如何？
把所有俘虏全砍杀了精光？
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已经将十万妇人还给了宋国，砍杀所有俘虏，以何种借口？
侵入宋国境内？
大明国都侵入了宋国江南，都成了天下叛逆者！
蔡鞗心下愤怒、憋屈至极，却没了一丝说的过去借口，一旦砍杀了所有俘虏，只会让金国本部更加凝聚！
在得知了开封城内更多消息后，他就不愿意与任何开封官吏照面，也终于下定决心，立即拿下整个江南，强势镇压一切不满声音，毁掉赵氏在江南所有民望根基。
《杭州讲武小学堂》重新开办，蔡鞗主要精力放在学堂上，但他一只眼睛始终放在赵福金身上，只要她稍有软弱，饭桌上就会狠狠敲打一下，床上就会狠狠欺负一回，可在余里衍眼里，明显就是他的偏心。
江宁、镇江、整个江南各州县每日里都会将消息送入杭州，蔡鞗只是在每晚临睡时翻看一二。
江宁谈判尤为艰难，交换人质没问题，但赵构必须割让整个江南，蔡仍、蔡戙进入江宁后，蔡仍成为宗人府宗正，蔡戙则进入皇家学堂兵科学习。
在得知了蔡鞗心意后，内阁阁老们并不着急，拖延的时间越久，对大明帝国越是有利，无论邓肃如何劝解，苏老大就是一句话语，不割让整个江南，苏子瑛所获俘虏就是不还给金国。
至于镇江对面的过万宋国兵卒，大明帝国又岂会在意？
黄潜善领数千禁军先行南下，在应天时又强行抽调数千兵卒，入驻扬州时，手中宋军已是过万，而蔡鞗不知道的是，老将宗泽已经领着五万河北军欲要渡河南下……
第596章 稳定国朝根基的怪物
扬州囤兵过万，另有强征数万义勇军，而镇江有大小舟船过千，有蔡鞗手里最为精锐的第一师、第二师，又岂会在乎邓肃、黄潜善的威胁？
蔡鞗亲自看守着赵福金，赵福金也不敢稍有疏忽，这个女人其实很是聪慧，心下对父兄也早死了心，只是她对整个赵氏、宋国还有诸多不忍、犹豫，国仇家恨又岂是一句话语可以道尽？
理解小媳妇内心的挣扎、不忍，在对待宋国时，他的内心又岂能没有一丝犹豫？可他还是不得不狠下心来，逼迫着赵福金，也在逼迫自己彻底断绝与宋国、赵氏最后一丝因果。
无数人奔赴各州县、乡间宣传赵氏的无能、卖国求荣，宣传着开封城内的人间地狱，宣扬着各州县士绅官吏们的贪婪……
在无数人一遍遍狂轰滥炸舆论宣传下，各州县底层百姓也越来越对赵氏不满，对江南士绅官吏不满，甚至两浙竟有三万青壮主动要求加入卫所。
江浙富庶，百姓也不愿意世代为卒，蔡鞗也没想过从江浙招募兵卒，当顾琴娘将各州县请求募兵奏折送到他面前时，竟有些不真实呆愣好一会。
见他呆愣，躺在床上的顾琴娘也只是笑了笑……
“百姓又不是真的傻，普通百姓一丁十亩田地，卫所兵卒养家私田三十亩，军屯田十五亩，相公又以军将为各州县主官，家境稍好些的百姓自是不愿从军，可家境贫寒又多儿女百姓呢？”
“再说了……相公新招募的十万卫所新卒，短短数月间便有数百人成为各州县大小官吏，如今相公又要招募江南东路十万新卒入两浙，日后两浙各州县官吏岂不是全被外人占据？两浙本地大族又岂会愿意？还不如自家儿郎进入军中呢！”
思索了片刻后，蔡鞗也不得不认为她是对的。
“江浙人杰地灵，若他们愿意为卒，相公自是巴不得他们走入军营。”
蔡鞗想了下，一手将大媳妇搂在怀里，说道：“各州县遗失了多少兵卒，各地卫所便可以招募多少补入，所用田地皆由江南商会名下田地补足。”
顾琴娘是几个媳妇里最年长的一个，两人在一起不像是夫妻，更像是知己、情人关系，独处时，她也很自然的将自己摆在姐姐的位置上，对他也有着其他女人难有的宠溺，处处以他意志为先。
听着他的话语，顾琴娘有些皱眉道：“你究竟是如何想的？江南商会名下田地又无佃租，普通百姓所分田地皆向官府缴纳十税一赋税，卫所田地无需缴纳任何赋税，只是军卒自养田地，真的还有必要保留江南商会？”
蔡鞗笑了笑，说道：“你说的没错，农户又不向江南商会缴纳任何佃租，也确实没有必要继续保留着江南商会，只是……本山长想要收购天下所有田地，想要百姓永远有田可种。”
顾琴娘一阵呆愣，她没想到蔡鞗会说出这句话语。
蔡鞗说道：“民智有高低之别，亦有勤奋、懒惰之差，若是没有了江南商会，田地分与他人后，不出三代，家有田地者仅存二三，农为国之本，国之七八百姓无田无产，国必生乱！想要国运长久，就必须保证半数以上百姓有田可种。”
“再说了，江南商会有田地所有权，虽无佃租之财，亦有足够威望优先获得耕种百姓出售之粮，仅此便可获利无数，亦可凭此平抑粮价，稳定国朝根基。”
“当然了，如此垄断天下之粮怪物，绝不可由一人掌控，即使是大明帝国皇帝也不成，日后还需要朝廷专门建起一个监察、评估风险机构，需要专门建起一个反垄断律法，禁止任何危及帝国安危的垄断怪物出现。”
顾琴娘将他掉落的一角被子盖好，笑道：“那你岂不是作茧自缚，白忙活了？”
蔡鞗笑了笑，说道：“江南商会日后会改名为皇家商会，皇室只有分红获利权利，没有经营权，内阁监督经营情况，只要不危及帝国安危，即便垄断也是良性垄断，若后人真的起了异样心思，肢解了皇家商会也是活该，但有一条，无论直接与否，都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改变三十年一分配原则。”
“江南商会以购粮、售粮赚取利润，赚取的利润不是为了供奉皇室享受，而是为了滚雪球收购天下田地，将天下所有田地收入囊中，以此稳定国朝税赋以及天下根基，到了那时……有无皇家商会都没了关系，只要朝廷不卖了天下田地，只要行三十年一分配，国朝根基就不会坏掉，长治久安可期。”
顾琴娘沉默许久，翻身盯着他眼睛许久……
“小山长若真的成功了，你就是古今第一人！”
“呵呵……”
蔡鞗伸手轻抚着她脸颊，笑道：“本山长也觉得是如此，不过此事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或许……本山长兵入江北之时，会为此做下无数恶事也不一定。”
“就如当下妞妞所做之事这般，到时候，顾先生可不能拖本山长后腿，否则……相公就要家法伺候。”
顾琴娘白了他一眼，唯恐他的旧伤受了凉气，又重新躺在他身边，笑道：“还家法呢，妞妞可是在我跟前埋怨了好几回，说你老是偏心福金，再这么下去，小心姐妹们全造你的反！”
蔡鞗心下苦笑，叹气道：“他们不知缘由，你是讲武学堂女先生，难道你还不知道相公因何如此？”
“一个个的净瞎想，难道相公还不能给每个儿女一片天地？”
顾琴娘笑道：“相公有没有反过来想一想，或许是相公想多了也不一定，或许姐妹们只是想要相公更多的体贴、疼爱，而不是儿女们的事情。”
蔡鞗一愣，他习惯于从利益角度考虑问题，从未想过顾琴娘嘴里话语。
顾琴娘翻身趴在他怀里，用着手指在他胸口比划……
“绿侬是流求岛巫女，族人被你一通砍杀后，虽流求岛成了大明岛所辖之地，可对于绿侬来说，她与福金、妞妞、金芝并无不同，都是没了亲人依靠之人，至于她们背后的‘族人’也只是因相公缘故才存在的，若没了相公的宠爱，她们也只是可怜的孤女而已。”
蔡鞗一阵沉默……
“或许你是对的，日后相公会小心顾及你们感受的。”
第597章 北方重大变故
身边几个女人中，除了大丫头绿桃外，个个都参与诸多政治争斗，蔡鞗也一直以为她们更多的倾向于利益，而不是爱情什么的，所以他也从未真正考虑过这些事情，只以为几个女人私下里争夺中原皇储继承权。
绿侬多年来主持舟船建造之事，身后有着水务学堂和两大皇家舰队支持；赵福金背后有宋人支持；妞妞余里衍背后有辽人支持；方金芝也有流放大明岛数十万摩尼教罪民支持；顾琴娘更为恐怖，本身横跨了党政军三界，是三界元老级大佬，除了大丫头绿桃外，其余几女都有一群人站在背后。
世界太大，只要蔡鞗不死，即便在中原争斗中失败了，他也能为每个儿女夺下一片天地，他有这个自信，所以他并不认为几个女人不满是理所当然，可听了顾琴娘话语后，突然意识到，或许真的是自己想的太复杂了些，几个媳妇争风吃醋，或许并不是为了儿女利益，或许她们本身并不担忧儿女的未来，只是自身想要他的更多细心、关怀、宠爱……
意识到了问题后，蔡鞗心下暗自决定改变一些。
第二日，蔡鞗让人送信江宁，让大媳妇绿侬、小媳妇绿桃前来杭州一家团员，更是寻人做了张特大床铺，一时间他也成为了各家酒楼热闹话题。
离开江宁后，蔡鞗的日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在与学堂娃娃们授课中，心境也平和了许多。
方金芝所领西南集团军进展很顺利，三儿领第三师进入睦洲、衢州、信州，自信州杀入江南西路……
方金芝、姚仲教、耶律速敢领数万卫所新卒自江水入江州，于江州时兵分两路，一路方金芝、姚仲教领两万卒沿长江入武昌、汉阳，于汉阳与周小七汇合，继而南下杀入洞庭湖；一路耶律速敢领兵入宫亭湖，夺饶州、沿赣水炮轰洪州南昌半日，南昌城破投降……
虎子领兵数万兵分两路，一路入江南西路，与三儿所领第三师、耶律速敢汇合后再次分兵，三儿、耶律速敢领统兵五万杀入两湖路，虎子领兵六万南下攻打南安军，继而杀入广南东路南雄州；福建南路一万卒自南入广南西路，与孙虎、刘邡水师夺取梅州、潮州，继而向西入循州、惠州，福建两路兵马于广州汇合，继而沿西江夺端州、康州、梧州，沿浔江入广南西路……
西南集团军各路大军，在孙虎、刘邡水师相助下，虎子所领数万大军最是迅速，虎子本身就是广南西路幢寨人，在这些年里，阿侬从广南招收不少生活困苦山地土人，等到虎子滚雪球似的拿下了广南东路后，兵入广南西路时，名下已有十万兵卒，整个广南西路几乎没怎么激烈厮杀，各州县要么投降，要么被土人杀死投降。
各军在火炮、掌心雷相助下，进展的都很顺利，厢军、义勇军主动投靠下，各州县城池要么主动投降，要么被下面兵卒造反砍了脑袋投降，要么被大炮破开城门，西南集团军兵分数路，自数个方向杀入两湖、两广境内，初时西南集团军总共兵力不足十万，连连招降保甲军、义勇军、厢军后，西南集团军各路兵马如同吹气球一般，短短两个月便扩军了三十余万。
即便蔡鞗不是太过关注西南集团军，但还是被如此吹气球速度吓了一跳，正当他考虑着是不是亲自看一看西南各地情况时，北方发生了重大变故……
蔡鞗任由内阁老人们与一干宋使比划太极拳，只要赵构不割让整个江南土地，大明帝国就是不放俘虏的女直野人老弱妇孺，你来我往比划了两个月，耶律延禧也带着一干辽国皇族、权贵跑到了青州。
耶律延禧是辽国皇帝、大汗，文妃萧瑟瑟只是他的一个妃子，原本在奴儿干城时，他已经放弃了重新夺回皇位的雄心壮志，可当一干皇族、权贵们跑到青州时，青州除了驻扎着第四步兵师外，就只有万人辽骑，一下子又起了小心思来。
耶律延禧想要让萧瑟瑟交出兵权，关键是现在的萧瑟瑟已经不是了辽国时受气包，刘一刀虽然是山东六州总督，名义上还在太后萧瑟瑟名下，是数万明军名义上最高指挥官，哪里会愿意交出兵权任人宰割。
甭管是谁劝解，萧瑟瑟就是不开口答应，逼急了就调第四师兵卒看守院门，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耶律延禧见此，只得派出十余个亲信大臣进入万人辽骑大营，可还没过了半日呢，十余人的脑袋摆在了阴沉着脸的刘一刀面前。
萧瑟瑟不愿放手兵权，万人辽骑不遵辽主号令，一二十万辽人更是冷言冷语讥讽……
过上好日子的辽人，没人愿意听从耶律延禧号召了。
咋整吧？
按理说，到了此等窘境，耶律延禧也该消停消停了，可他没有，反而将目光放到了原属于辽国五京境内，欲要号召所有辽人跑来山东。
也不知道刘一刀是如何得知的消息，竟然主动寻到了耶律延禧，不仅愿意提供帮助，更是明确表示，无论他们拉来多少兵卒，都是他们的。
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金兵的主力正在围困开封呢，辽国境内基本上也没了多少兵力，虽说辽国亡国了，可耶律延禧还是有一些号召力的，尤其是草原辽上京、中京、西京各部鞑靼、奚人、契丹人，不仅草原三京大小百十个部落反叛了，辽南京也有过数万辽人四处劫掠。
除了吴乞买看押着的辽东京未乱外，余者辽国四京皆是动荡不安、烽火四起，紧接着河北、并州的无数宋人也开始杀官造反，一时间金国吞下的土地烽火四起。
以蛇吞象下的消化不了引发了一些列动荡、作乱，宗泽带着五万河北军进入黎阳后，大名府发生了叛乱，叛军杀死了投降了金人的将领后，数万禁军呼啦啦全跑到黎阳，加入了宗泽军队。
屁股冒烟，愤怒的吴乞买第十八次严令完颜宗望、完颜宗翰立即撤军平定境内反叛。
咋整吧？
江南谈判不顺消息再一次传入十数里大营后……
“混蛋……”
“混蛋——”
“老子砍死那该死的赵构——”
完颜宗望、完颜宗翰看罢信件后，再也难以压制胸中愤怒，一脚将桌案小几踢翻后，中军大营战鼓震天、号角齐鸣，无数金兵挥舞马刀暴怒杀入城内……
第598章 杀入皇宫
十数万金兵杀入城内，没人会在城内停留片刻，对于他们来说，开封城在四个月前就只剩下了一城饿死鬼，屁个油水也没了丁点。
无数挥舞马刀金兵杀入城内，一路未有停顿，径直杀入皇宫，看守城门的饿死鬼们也全跑了没影，只剩下一些慌乱不知躲藏在何处的宦官、宫女……
完颜宗望提着染血弯刀，大马金刀站在大庆殿上，每当一人被扔到宽阔大殿上，狮吼暴怒响彻整个大殿。
“打——”
“给老子狠狠打——”
一通皮鞭过后，地上只剩下哀嚎、惨叫。
“元帅，狗皇帝捉住了！”
郭药师提着吓尿裤子了赵构，重重摔在地上。
完颜宗望蹭得站起，三步两步站在赵构身前……
“上使……元帅……元帅息怒……”
“上使？”
“啪！啪啪！”
“元帅——”
“啪啪……”
完颜宗望愤怒暴吼，皮鞭雨点落在赵构身上，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这该死的宋人蒙骗了，竟然被该死的混蛋生生拖延了两个月，生生把金国境内拖成了处处烽火四起。
“老子打死你这该死的混蛋——”
“啪啪啪……”
完颜宗望暴怒，赵构凄厉惨叫，满地打滚惨叫、哀嚎……
“元帅……小人……小人举国之力……”
“混蛋——”
“举国之力？”
“老子打死你——”
“啪啪啪……”
……
又是一阵愤怒暴吼，赵构又惊天哀求、惨嚎、满地打滚……
眼看着宋国官家就要被活活抽死了，阴沉着脸的完颜宗翰不得不上前拉住暴怒的完颜宗望。
“行了。”
“再打就把人打死了。”
完颜宗望大怒，就要挣开完颜宗翰手臂……
“若是把人打死了，又如何让该死蔡家小儿松口放人？”
完颜宗望赤红着双眼，恨恨将皮鞭扔下，一脸的狰狞、暴戾。
“你来问，老子担心会忍不住心下怒火，会一刀砍死了这混蛋！”
完颜宗翰微微点头，冷脸看向无一块好肉的赵构。
“你先歇歇，老子来问！若这该死的混蛋还敢欺骗大金国……打死了，咱再换一个听话官家！”
完颜宗翰走到赵构身前，俯视着鲜血淋淋的赵构，冷漠无情。
“蔡家小儿提了条件，为何要隐瞒我大金国？为何不换回我大金国儿郎？”
赵构浑身一个颤抖，终于知道了金人因何暴怒了。
……
两个月前。
赵佶心下知道，开封城外十五万金兵不走，他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可他并不打算完全放弃抵抗，若能趁机夺回江南自然更好，若是不能，就只有用嘴服人，而且他十分确定，在蔡鞗未能全部夺下江南前，江宁绝不会轻易与宋国开战，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料，蔡鞗没有想与宋国立即开战。
赵构知道，完颜宗望的半个月的期限并不现实，为了展现宋国的诚意，开封搜刮了些皮包骨头的兵卒先行南下，而李纲则带着赵构旨意前往磁州，强行命令宗泽退出河北之地。
宗泽虽然在磁州时曾劝解赵构不要成为人质，金兵第二次南下兵围开封时，年过半百老人也成了赵构的副元帅，可在此之后，宗泽并未给赵构留下什么好印象。
先是脱离元帅府，独自领兵镇守李固渡，之后又劝解赵构救援开封不果，再一次独自领兵驻防檀渊湖，独自艰难靠近开封……
且不说宗泽独自跑去李固渡、檀渊湖对不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服从军令的，也因此给赵构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这才让同样主战的李纲前往磁州，期望逼迫、说服宗泽领兵南下。
开封搜刮了些皮包骨头兵卒先行南下，为了表示完全顺从，还特意邀请了百人金兵为监军，另一边让李纲北上磁州严令宗泽领兵南下，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对赵构的“彻底”臣服很是满意。
可之后，一两个月都未有任何好消息，宗泽以十五万金兵堵住了南下道路为由，领五万河北军驻扎在黎阳，就是不南下过河，之后江南一再传来蔡家小儿不愿放人消息……
从六月生生拖到了八月，就在完颜宗望、完颜宗翰犹豫着是不是解除开封围困，犹豫着为宗泽让开道路时，南方送来了让两人怒火滔天消息。
看着猩红暴怒的双眼，赵构微微挣扎错开了些目光，呻吟道：“元帅还请息怒，并非是小人有意欺瞒，而是……而是蔡家子此时正遣兵攻打我朝江南西路、两湖路、两广路，蔡家子兵卒皆在外作战，我宋国只要击败了镇江两万卒，蔡家子必然……”
“啪！”
大怒的完颜宗望难以压抑住怒火，上前就又是重重一鞭，指着赵构愤怒暴吼。
“击败蔡家小儿？”
“好啊——”
完颜宗望猛然看向殿外。
“来人——”
“把所有人给老子绑了——”
“都给老子绑入辽阳——”
完颜宗望赤红着眼睛，怒视着浑身颤抖的赵构。
“你不是要老子让开道路吗？老子给你让开道路，若你们送不来老子族人，老子活剥了你的狗皮做战鼓，老子剁下你的头颅做酒盏！”
赵构大恐，挣扎大吼。
“小人答应——”
“小人立即换回大帅族人——”
完颜宗翰一脚将人踢翻，阴冷俯视着狼狈不堪的赵构。
“赵构小儿，这是最后一次，你只有一次选择机会！别以为老子不敢一刀砍了你，这座皇宫里……有的是赵姓之人！”
“来人！”
“把笔墨拿来！”
赵构怕了，当完颜宗望欲要将他俘虏到辽东时，赵构真的怕了，再也不敢有任何迟疑，强忍浑身疼痛，趴在地上写了份割让江南诏书。
赵构将割让诏书颤颤抖抖送到完颜宗望、完颜宗翰面前，颤声道：“蔡家小儿最是奸诈，小人……小人即便割让了我朝江南，也……也很难保证蔡家小儿履行约定……”
完颜宗望一把夺过割让诏书，虽然他不认识宋国文字，心下却知赵构不敢欺骗。
“哼！”
“那该死蔡家子虽可恶一万倍，却比你这该死的混蛋守信的多！”
完颜宗望看向殿外。
“来人，给老子抓一些宋人大臣，老子不管他们死不死，十日内！十日内必须送到那该死蔡家子手中！”
“多一日，本帅剁了你们家小！”
披甲将领不敢稍有迟疑，郑重抱拳。
“诺！”
“末将十日内必将信件送入江南，多一日，末将自斩头颅！”
第599章 削弱辽主威望（上）
完颜宗望愤恨赵构欺骗，临离开皇宫时，又是一通皮鞭乱抽，直至快把人抽死时，这才愤恨冷哼离去。
东西两路元帅离开了皇宫，完颜宗翰却皱眉开口道：“大汗对咱们已经很是不满了，若再不带兵平乱，你我恐有大祸。”
完颜宗望胸口鼓起，长长吸了口气息，强压下胸中怒火，说道：“只要辽东不乱，余者不过是些跳梁小丑，你我回军之时，自可一击灭贼，反倒是那些族人，他们才是最为要命事情。”
完颜宗翰面露担忧，叹气道：“那该死的赵构小儿并未说错，若蔡家子真的违约不还我族老弱，又该当如何？”
完颜宗望一阵沉默……
“哼！”
“你我在开封城下围城近年，十万女人还了宋国，若那混蛋不还我族老弱，族人自也怪不到你我，只会愤恨蔡家子背信弃义，只要你我稍加引导，只会凭空让我族再增三成战力！”
“族人还与你我，即便大汗恼怒，亦不能无罪处罚！你我回军时，灭了那些该死的作乱之人，你我也只有功而无过，更何况，你我此次所获钱粮、帛锦无数！”
“蔡家子不还我族老弱，你我亦是尽了最大努力，他人亦不能说了个不字，军中族人也只会对你我感恩戴德，大汗虽恼怒，却难以处罚。”
完颜宗翰微微点头，说道：“那……咱们就这几日先行渡河，先平定了并州、河北反叛再说吧。”
“嗯，就如此吧。”
完颜宗望也觉得不能再等了，原本四月时就应该返回境内，却因为鸭子河畔族人生生拖延了四个月，以至于吴乞买对两人尤为不满。
自幼南征北战，完颜宗望并不担心河北、并州、辽国四京作乱造反，只要给他一万金国真正精锐，他就能平定一切不满反叛，多年征战厮杀，他有这个绝对信心。
……
一队千人金兵，一人三骑强压着二十余名朝廷大臣，甭管宋人大臣骑没骑过战马，如同铁浮屠一般，全将人死死捆绑在战马上，千骑金兵日夜不停南下，这可把两淮各州县吓了个半死，全将城门关了个死死，只是千骑金兵根本未有攻打任何城池，沿途顶多劫掠一些村寨，补给了口粮后，再次日夜不停南下。
千骑金兵，一人三骑日夜南下，速度很快，二十余名朝廷大臣仅数日便被生生累死过半，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开封城下已经没了任何金兵围城。
千骑金兵日夜赶到扬州，成为扬州留守的黄潜善吓了一跳，可看到赵构割让整个江南诏书时，一口鲜血喷出昏死过去，等到被人掐人中清醒时，老泪纵横看向开封方向嚎啕大哭……
千骑金兵可不管黄潜善悲愤欲绝，他们需要尽快拿到蔡鞗放人的承诺，在领兵披甲将冰冷威逼下，黄潜善不得不与披甲金将一同乘舟来到江宁……
苏眉、苏老大有些难以置信看着面前割让诏书，看向老泪长流的黄潜善，数十阁老皆有些不真实感……
“唉……”
苏眉苦笑轻叹一声，当着所有人写下放人军令。军令写罢，用着儿子的玉玺、大将军重重印在军令上。
苏眉面无表情看向金人披甲将军，冷声说道：“贵国族人较多，今时又正值奴儿干城海面结冰之时，我大明帝国难以将贵国族人送至辽东，若贵国可以等上半年，来年春，我大明国可将贵国族人送至辽东，当然了，贵国需要支付我大明国船运费用，与贵国公开发卖皇家女子费用相比，一人百贯船运费用和一年十石食用费用并不算多了。”
“当然了，贵国若是担忧族人安危，亦可亲自前往奴儿干城接回自己族人，同样的，贵国在接回族人时，须每人支付我大明国十石粮食，将军知道的，奴儿干城极为寒冷，每日消耗粮食数倍于中原。”
披甲将领心下差点没气炸了，冷声说道：“这就是蔡家的诚意吗？”
苏眉刚要冷脸开口，身在人群中的萧多多勃然大怒，猛然站起，指着披甲将领大骂。
“狗贼耶律余睹！”
“你也有脸说诚意吗——”
萧多多上前单膝跪倒在苏眉面前，恼怒道：“还请太后恕罪，陛下与辽人所言是不得羞辱十万妇人，他们却使诈将所有妇人送入樊楼，末将恳请太后先斩了此等卖国求荣狗贼头颅，然后再让他们与我大明帝国谈什么诚意！”
萧多多尤为愤恨耶律余睹，若不是此人在最为关键时投敌，若不是此贼带着金兵攻打辽中京，辽国也不会如此轻易亡了国。
苏眉、苏老大等人并不知道披甲将就是投降了的耶律余睹，在萧多多开口后，宋辽两国阁老还罢，大明岛一系内阁全都相视默然，在数年前，蔡鞗就曾说过耶律余睹叛逃的严重性。
孙六苦笑摇头，当众叹气道：“当年萧奉先、萧嗣先构陷三王妃皇兄时，陛下就曾说过耶律余睹将军投敌的严重性，不是投敌对辽国多么致命，而是耶律余睹将军、萧干将军调离了驻扎在营州的怨军，调离了怨军后，并未另驻大军威逼辽东女直人后路，更为严重的是，三王妃皇兄是大丞相府继承人。”
“大丞相韩德让是辽国汉臣第一人，韩氏一脉素来与皇族耶律氏、后族萧氏亲善，在汉臣中又拥有第一人名望，若无真凭实据构陷皇长子，只会让辽国汉臣与辽主离心离德。”
孙六叹气道：“辽国长城以北虽有无数勇士，却无辎重钱粮可用，而辽南京是辽国最富有之地，外敌虎视眈眈之时，只有关内关外齐心协力，方能抵御女直人侵入，而辽主轻信奸臣而罪大皇子，致使辽南京众多汉臣与辽主离心离德，致使关外辽骑无钱粮辎重补给而军心不稳……”
孙六看向皱眉的萧多多，说道：“当日耶律余睹将军叛逃之时，怨军调离营州之时，陛下就曾断定，女直人必然会趁着后路利刺去除之时出兵辽中京，有无他的领路，女直人都会趁机出兵攻打辽中京，当然了，有他的带领下，也加速了辽中京的丢失。”
“辽中京一旦丢失，士气崩散的辽西京也已无力抵挡女直人的泰山压顶，没了长城之北辽四京，长城之内辽南京又如何独存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