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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蛤蟆吞地     六贼纨绔txt下载     六贼纨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95章 孙六的判断(下)

    “这绝不可能!”

    每每沉默寡言的黄文功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很是愤怒怒视着皱眉不悦的孙六。

    “二十万大军,怎么可能会败给了人心惶惶的辽兵?刚刚你也说了,驸马爷离开江南是因为希望朝廷获胜,以长城为关隘阻住女直人!”

    孙六深吸一口气,冷声说道:“老黄,老子只问你一句,你他娘地上过战场吗?二十万?你是想说二十万对一万吧?”

    孙六冷脸别头不去看脸红脖子粗的黄文功。

    “你老黄也是去了大明岛的,整日就知道他娘地与速敢脸红脖子粗,却他娘地置少主的学堂而不顾,老子羞于与你这眼瞎之人多言。”

    “二十万……跑到江南平乱的也是二十万!若非老子骑不得战马,若非此时并非严寒冬日,否则……给老子三千骑,信不信老子能杀到开封城下!”

    ……

    “哼!”

    满堂皆静,全一脸惊骇看着冷哼恼怒的孙六。

    “你老黄也是去了大明岛的,你应该知道少主因何第一师、第二师皆以辽国之人为卒,少主根本就不信任宋人!不信任宋人可以战场厮杀!”

    “别他娘地与老子说什么西军!西军……西军能打仗的也只是折、种、姚、杨这般将门!”

    孙六冷脸看着黄文功,冷声道:“你懂什么是将门吗?按照少主说法,那就是前朝的世家般存在!是宋国想要弄残却无可奈何般的一地诸侯!”

    “哼!”

    “宋国历来打压武将,可为何还允许这般一地诸侯的存在?难道宋国不想弄残了将门?那是因为宋国无将!”

    “明白吗?”

    “宋国无将——”

    ……

    “哼!”

    孙六冷哼。

    “宋国历来打压武将,正因为宋国无将,没有可以替代这些自前朝延续下来的军将世家,这才不得不使用他们与西夏厮杀不断,但宋国也绝对不愿折、种、姚三家做大,若这二十万兵马皆是三家精锐儿郎,燕京必被宋国所夺!”

    “可现实是这样吗?除了老种相公领着数百真正边军外,余者都是什么样的兵卒?”

    “不错!是有五万西军,可那是精锐西军吗?那是陕甘保甲军——”

    “你以为身在极尽奢华的开封披甲禁军就是精锐了,他娘地连一群手持棍棒的古越蛮人都打不过的家伙,是他娘地精锐吗——”

    “哪个又告诉你的一定要与二十万人正面硬扛的?老子就他娘地不能径直杀到大名府?就他娘地不能舍弃后路直杀到开封城下?三千骑一马平川的纵横,老子不与你数万大军正面扛,你他娘地凭什么抓住老子——”

    “老子都杀到开封了,你是那该死的童贯,来来,你来告诉老子,你是退还是不退——”

    孙六手指戳着面色狂变的黄文功胸口,身为厮杀了几十年的海贼,在流求岛老寨与古越蛮人厮杀了十年的老人,自然知道“攻敌必救”话语。

    宋国富庶却无精锐骑军,即便有三两千骑兵也都在陕甘,一马平川之地最是适合骑兵来往纵横。

    富庶就代表了无辎重补给之忧,无精锐骑军就没法子阻挡来往纵横的骑军,百十年没打仗了的河北、河南很容易在迅捷且血腥屠杀面前恐慌、崩溃,任何时代都是如此,一旦长城防线守不住了,一旦让北方胡族越过长城防线,几乎整个河北就成了无人境地,大明朝这么强硬的王朝,在皇太极绕过山海关突破了长城防线后,数次兵入河北,又有哪一次有效阻拦住了?土木之变时,俺答汗越过长城,若非攻打坚固长城,而是如同皇太极那般四处劫掠,若是围点打援,或许当时大明朝已经撑不住了,而那时的大明朝可非宋朝这般无马可用!

    在海上厮杀了一辈子的海贼虽然没有在陆地上厮杀,却能一眼看出宋兵的软肋,宋国若真的如此自信,也不会在童贯带回马植后还犹犹豫豫了这么多年,也不会在辽国即将灭亡时才下定决心。

    哀兵必胜,越是濒死的野兽越是极其危险,稍微不注意就可能身受重伤,在流求岛上时,在上四军被一群古越蛮人打的满头包时,孙六就知道宋军战力不可靠。

    看着由愤怒涨红到惨白的黄文功,孙六冷声说道:“咱们前来辽国时,少主就断定女直人会先拿下辽国上京,上京在,辽国就还算是安全的,还有重整士气再战机会,上京失,中京、西京必失!”

    “长城之北四京连连丢失,燕京人心必乱,辽国必因四京丢失而亡!正因此,少主才令我等前来,才想着兵入辽东止住女直野人脚步之念!”

    孙六冷哼道:“少主当年欲以每年百万贯为辽国养卒,之后百万贯虽作罢,却也给了座真正金山银山,为何?还不是因为少主不认为仅凭辽国挡不住女直野人?辽国挡不住女直野人,今日宋金夹击辽国就是必然!”

    “哼!”

    “少主不信任宋人,不信任宋人可以为卒,所以第一师第二师皆以辽国之人为卒,然少主因何又在江南弄了个第三师,又为何要在应天弄了个幼军,而且皆以宋人将领统领,为何?还不是因为宋人无将!还不是因为少主根本就不相信童贯能够轻易拿下燕京?”

    “宋人拿不下燕京,不代表燕京就得意安稳,北面女直人在解决了中京侧翼西京后,必会南下燕京,一败再败,辽国人的骨头早已被女直人打断了,自是轻易拿下燕京!”

    孙六深吸一口气。

    “童贯若能拿下燕京,少主自有千百种手段逼迫赵佶放了公主,可若是那些野蛮女直人……”

    孙六看着可怜巴巴的余里衍,轻笑道:“公主放心,少主绝不会让公主落入女直人之手的。”

    耶律大石忙说道:“孙老的意思是驸马会自海上入营州?会与当年一般攻打东京逼迫女直人止步吗?”

    孙六一阵沉默……

    “少主会自营州登陆,但此时攻打东京已是为时已晚,中京、西京丢失后,女直人可以轻松越过长城直击燕京,而此时的燕京根本抵挡不住女直人一个月的围攻。”

    “当年可以自营州攻打东京,那是因为女直人一旦后退,就意味着女直人已经失去了争夺天下的资格,而此时女直人即便退到鸭子河以北,燕京也会丢失,大局上并无丁点作用,少主自然是不会做这般愚蠢之事。”

    余里衍满眼期待道:“孙老是说小五哥哥亲自前来燕京吗?”

    孙六微微点头,苦笑道:“短时间内少主是不会前来南京的,只有宋国失败了,为了避免公主落于女直人之手,少主才会亲身前来。”

第496章 南院大王

    “大汗,这就是驸马府孙老所言。”

    耶律大石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心下的恐慌不安却减少了许多。

    宋国二十万大军不是二十万头猪,无论如何愤怒,也难以用怒火杀死二十万军卒,中京丢失后,燕京恐慌,城内必须保留足够军队,不仅用于守城,更多的是安定民心,即便如此也还是拿出了万卒与萧干。

    一万对战二十万,二十倍的差距让耶律大石心生不安,但听了孙六话语后,自信心提升了不少。

    耶律淳、宰相李处温、德妃萧普贤女静静听着耶律大石述说,三人脸上担忧也减少了许多。

    耶律大石说道:“大汗,臣以为当遣一军精骑越过白沟河攻入宋国境内,迫使宋国放弃围攻我大辽。”

    耶律淳正待点头,李处温皱眉说道:“遣一军越过白沟河是不错的,或断宋军后路,或杀入宋境腹心皆可,然臣担忧宋国若真的被激怒了,若是边境屯驻数十万禁军齐齐杀入我大辽境内,又该当如何?”

    耶律淳不由一阵担忧,宋辽两国自《檀渊之盟》后,两国百年未有厮杀,但双方并非真的好的如同兄弟,辽国强势,虽也在边境屯田了些军卒,但数量并不是很多,宋国却不同,没有太多安全感的开封,竟沿着边境驻扎了数十万军卒。

    数十万军卒若齐齐冲入境内,不等辽国数千骑威逼开封,或许几十万宋兵已经破开了燕京城门。

    思虑良久,耶律淳微微点头道:“相国说的是,只需击败前来兵卒,确实不宜太过激怒了宋国。”

    耶律大石眉头微皱了下,最后也觉得稳妥些较好,毕竟北面的女直人随时都有可能越过长城围攻燕京,点头道:“大汗所虑甚为稳妥,只要击退了宋兵,蔡驸马必会前来燕京,有蔡驸马数万兵卒相助,燕京也能安稳些。”

    耶律淳默默点头,想了下说道:“蜀国驸马忠心体国,可为南院枢密院。”

    耶律大石不由一愣,李处温、萧普贤女一阵错愕,随即又都齐齐点头,南方传来的消息几乎就是一个警钟,况且辽国还有扣押人质以及钱庄烂事,若不给个老大帽子名头,还真不一定能够让那小子尽心。

    “报——”

    “四军大王来报!”

    探子忙将信件送上,耶律淳三下两下将信件拆开……

    “浑蛋……”

    “赵佶——”

    “砰!”

    耶律淳大怒,一脚踢翻小几,耶律大石不由心下一惊。

    “大汗,都统那里可是发生了变故?”

    耶律淳一脸阴沉将信件送到耶律大石手里。

    “宋军已经兵分两路,西路由宋将辛兴宗前往范村,东路则由老将种师道亲领欲过白沟河,萧都统已经前往白沟河堵截种师道,然辛兴宗所部……大石,由你领兵五千前往堵截,绝不能让该死的宋人逼近燕京!”

    耶律大石起身郑重抱拳道:“宋人忘恩负义,臣誓死阻住来敌!”

    萧普贤女突然说道:“燕京兵力不足,以那孙姓老人话语来看,我军不宜正面阻拦,当以纠缠阻敌为要。”

    耶律淳皱眉思索了下,点头道:“确实是如此,只要击溃了种师道所部,西路辛兴宗自退……”

    耶律淳看向传令兵,冷声说道:“立即传令萧都统,不宜正面与敌交锋,宜过河攻其敌后,务必将来敌击溃!”

    “诺!”

    传令兵抱拳离去,四人又商议着从何处调兵,直至小半个时辰耶律大石才前往北营挑选兵卒。

    辽国一再损失兵力,燕京一共也就不足两万兵力,一万五千卒几乎把整个燕京抽调一空,不得已,耶律淳只得自逃难流民中组建五千瘦军,不仅如此,为了向驸马府表示诚意,蔡鞗竟成了南院枢密院,驸马府可以自行募兵五千。

    宦官将圣旨宣读了一遍,余里衍却有些呆愣不知所措,即便她还未真正成年,却也知道“南院枢密院”意味着什么,尽管她知道这只是个虚名。

    南院枢密院其实就是南院大王,北院大王掌契丹兵马,南院大王掌汉人兵马,一个没有在辽国担任过任何职务的宋人,怎么可能有资格担任如此要职?偏偏燕京还就没几人质疑,全期望着驸马府可以拿出千万贯钱粮。

    如今的驸马府成了一穷二白囚徒,哪有钱财来招募军卒,余里衍正要摇头拒绝,一旁的孙六却上前向宣旨宦官抱拳一礼。

    “刘公公劳累了,驸马府虽不愿宋辽兄弟为仇,但绝对会与女直人血杀到最后一人!”

    宦官刘志高眉头微皱了下,默默从孙六手里接过一锭金子。

    “孙老说的是,宋辽两国本是兄弟之国,然宋国背信弃义……罢了,此事不提也罢……”

    辽国一败再败,燕京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最后是被宋国灭国,还是女直人攻破了都城,整个燕京都处于迷茫恐慌之中,刘志高心下有些不喜,却也只能无奈摇头离去。

    宣旨宦官离去,厅堂内却是一片沉默寂静,最后还是主座上萧瑟瑟轻声开口道:“驸马府并无钱财招募兵卒,为何不辞了此事?”

    孙六看向看过来的黄文功,笑道:“老黄以为如何?”

    黄文功有些恼怒孙六之前“宋军必败”话语,冷哼别头。

    “驸马爷是天下信人,驸马府虽无多少财物,但只要公主和你这老儿开口允诺,驸马爷自不会欠账不还。”

    孙六知道老家伙心下想着什么,也不甚在意他的不悦态度,向余里衍抱拳道:“若是辽皇逼迫,即便公主与臣应允了无数钱粮,少主也绝不会答应的,但今时不同往日,以驸马府名义招募些兵卒是可行的。”

    余里衍又看向有些担忧的母亲,犹豫说道:“城内人心惶惶,若无一些兵卒守护府邸,终究是有些不妥的,母妃您看……”

    萧瑟瑟心下感叹,自打成了驸马府囚徒后,母女两人像是隔了层无形隔阂,再无了当年乳燕在怀的亲密……

    “我儿说的是,只是……谁可为将?又如何招募兵卒?”

    余里衍看向孙六、黄文功两人说道:“孙老是小五哥哥的内阁阁老,自是由孙老统兵,大伴可以任军中参谋,至于如何招募兵卒……孙老以为如何?”

    孙六笑道:“招募兵卒并非难事,让府中奴仆在城中、城外,甚至其他州县都可张贴招募告示,当然了,公主须在南院坐堂理事,须与燕京一些大族商议些钱粮之事,毕竟即便少主自营州登岸前来燕京,一时半会也很难运送大量物资,甚至可能拿不出如此之多钱财,但我大明岛的信誉绝对可以保证!”

第497章 崩溃了的宋军(二)

    种师道眉头更加紧皱,内心上并不愿意宋国背信弃义,自得知了赵福金所说话语后,也知道宋国其实没有太多的选择,但他更知道辽国此时看似人心不稳,实则是濒死野兽,面对濒死困兽就要更加小心。

    扫视了一圈后,种师道心下叹息,轻易渡河让军中将领更加自信,或者说自大,但身在西夏前沿了几十年的老将知道,那萧干并非是个无能之将。

    “谭使说的是,无论辽军如何作为,我军与辛将军合军一处更为稳妥些。”

    听了他的话语,谭稹神色好看了些,唯恐种师道又如雄城时反对出兵辽国,只见种师道看向军中将领。

    “此战乃国战,事关天下安稳之战,诸军当奋勇杀敌!”

    “传令三军,一个时辰后全军北上杀敌!”

    众将轰然站起,齐齐抱拳躬身。

    “诺!”

    ……

    种师道与众将一番布置任务后,各将纷纷离帐准备,正待杨可世准备离去时,见到种师道向他微眯了两下眼睛,先是一愣,随着他人离去后,仅一刻钟又重回了军帐。

    “本将军心有不安,杨将军须多遣派些探子,务必要寻到辽军身在何处!”

    正如谭稹所言,辛兴宗领五万军在前,童贯统领十万大军在后,依照常理,有十万大军守着后路,他也没必要太过担忧,可这心下总觉得有什么危险逼近,总是有种大难临头的不安感。

    种师道的不安也影响了杨可世,神色郑重道:“老相公以为那萧干身在何处?我军可是有些不妥?”

    种师道一阵皱眉沉思,叹气道:“依照常理,那萧干理应与燕京夹击范村辛将军,如此也更为稳妥,可……”

    “唉……”

    种师道无奈叹息一声。

    “辛将军所部是我陕甘西军,我军则是半数梁山之众半数精锐禁军,而背后童贯所领十万之众皆是开封禁军。”

    杨可世自然知道三军所部成分,有些不解种师道为何说了这些话语。见他还是有些不解,种师道更是苦笑摇头。

    “辽国一败再败,其精锐损失惨重,燕京已无多少精锐可用,仅万余辽兵与辛将军厮杀,或是与我部正面争锋,老夫都相信辽兵一时半会奈何不得了我军,可若……可若辽兵攻我军后路,攻打童贯所领并无征战厮杀经验的禁军……”

    “我军危矣……”

    杨可世身躯剧震,全身汗毛全部炸起,这才惊恐的发现消失不见的辽兵带来的威胁。

    “末将现在就派人查探!”

    杨可世心下慌乱,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不一刻钟,数百探子向北、向东查探,直至半日后,他们才真正得知消失了的万余辽军身在何处,而这时已经为时已晚……

    十万大军越过宋辽边境,距离种师道所领大军数十里外,正有一支万余辽军整备休整,不是别人,正是萧干所领“契丹、奚、汉、渤海”精锐联军。

    “大王,我军已经准备妥当。”一几乎包裹在钢铁中的将领低头抱拳。

    “童贯所领兵卒皆是懦弱的南军,若你不能一战击溃,本王必斩你项上人头!”

    “诺!”

    钢铁将领抱拳翻身上马,手中长矛高高举起,随着战马奔动,五千骑越营而出,轰隆隆奔向童贯十万大军所部。

    “父王,白得歌真能击溃了十万南军吗?”萧保一脸的担忧。

    萧干一阵沉默,叹气道:“大王折损了我大辽太多精锐,若我军后退迎击宋将辛兴宗所部,广信军、安肃军、雄州军、保定军、信安军,甚至顺安军、永宁军……与我大辽边境对峙的数十万宋军都会越过边境杀入我大辽,到了那时……我大辽必亡。”

    “一退,即便我军击败了宋将辛兴宗,我军亦是兵败,只有杀入宋国境内,宋军才会畏惧我大辽,才能为我大辽争取一息喘息之机。”

    到了此时,萧干心下亦是慌乱不安,但他知道,此时的辽国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在耶律延禧把大辽国精锐北军丧失了个干净后,在耶律延禧一再抽调燕京精锐北上后,空虚的燕京已经没了可以选择的机会。

    强压下心下慌乱,萧干一脸的坚定看向南方……

    “辛兴宗所部是西军,种师道所部虽杂乱了些,然种师道并非无能之将,我军若与之正面相争,虽胜亦折损无数,童贯乃一宦官尔,虽领十万之卒,却是开封不知战之卒,只要白得歌击溃一部,十万宋军必乱而败!”

    “童贯所部十万宋军败退,辛兴宗所部、种师道所部后路断绝,军心大乱之下,我军自可一战而胜,我军大胜,宋军必不敢再觊觎我大辽之土!”

    萧干话语坚定,随同将领也振奋了些,纷纷点头赞同,齐齐将目光看向南方。

    话语说的再如何坚定,心下若不忐忑担忧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此战是国战,对于辽国来说,此战是存亡与否之战,仅五千骑对战十万大军,谁又敢保证真的可以一战而胜?毕竟双方已经百年未有厮杀了。

    双方百年未有厮杀,世人皆知宋国富庶,皆知宋军兵利甲厚,谁又能真的保证五千骑就真的战胜了十万宋军?

    没人可以保证,但双方都无任何退路可选,只能冒险一战。

    宋人为了天下安稳,为了避免赵福金嘴里的凄惨,只能北上夺取燕京,辽国兵力不足,五千骑只能冒险过河攻击童贯所领十万大军,双方都无退路可选。

    蔡鞗站在船头瞭望北方,他知道宋军必然会在麦子成熟之时越过边境攻辽,摩尼教造成的江南萧条影响了朝廷赋税,女直人没有给宋国太多准备时间,用度不足时,只能选择就食于敌的法子,用辽国田地的麦谷充当军粮辎重,用辽国富户金银充当军卒饷银……

    “唉……”

    蔡鞗轻声叹息……

    “相公……”

    “爹爹……爹爹真的会兵败吗?”

    背后传来一声担忧,蔡鞗又无奈苦笑一声。

    “让你去流求养胎吧,你偏偏要跟着受罪,都离开了宋国,还管这么多,就不怕相公恼怒不满?”

    嘴里说着不满,却转身把她身上的棉大衣最上面扣子扣上,避免贼风灌入身体。

    “真是的,净让人操心。”

    蔡鞗拉着她手臂走向船舱,不满道:“跟着相公遭罪也就罢了,虽说此时天气渐热,海上却风大而湿,若真的伤了肚里的孩儿,你连后悔都来不及!”

    “至于二十万大军……或许可以一胜,毕竟有老种相公在呢。”

    蔡鞗说着言不由己话语,从古至今名将无数,之所以成为名将的,无一不是统领一支精锐军卒,万层高塔……若根基是豆腐渣工程,真的可以支撑万层高塔?

    反正蔡鞗是不相信的。

第498章 崩溃了的宋军(三)

    身披铁甲的白得歌默默站在高坡,远远看着五里外星星点点庞大营地,眼中充斥着愤怒火焰……

    “百年前——”

    “我大辽仁慈,给了宋国百年和平——”

    “那些该死的南蛮子却趁着我大辽困境之时背信弃义——”

    “此战——”

    “后退一步者……死——”

    “杀——”

    “杀光该死的蛮子——”

    白得歌仰天怒吼,无数人愤怒狂吼。

    “杀——”

    “杀光该死的蛮子——”

    ……

    “杀——”

    ……

    无数人挥舞着弯刀踢动战马,随着渐渐接近十里星星点点大营,轰鸣声越发如雷鸣响彻……

    大地震颤,居于十里营地中心的童贯大惊失色,披着衣袍赤着脚跑出营帐,一脸惊恐看向东方。

    “怎么回事——”

    “这里怎么会有敌军——”

    ……

    “快——”

    “快擂鼓迎敌——”

    ……

    看到无数火把轰鸣而来,震天喊杀声炸响,童贯大惊失色,慌乱抓住跑来的卢俊义大叫,不等他慌乱下令组织抵挡时,东面大营已经如同炸了羊群的牛羊,火光处处,喊杀声震天。

    “辛兴宗已死——”

    “种师道已死——”

    ……

    “杀——”

    ……

    “种师道头颅在此——”

    ……

    “杀——”

    ……

    漫天箭矢飞舞,震天怒吼炸响,雪亮弯刀狂乱劈砍,更有无数人或怒吼辛兴宗或狂叫种师道已死,更有不少人手里提着个不知是谁头颅狂吼着过河了将领名号,黑夜之中谁又能看得清?

    没人能想到辽军袭营,更没人相信辽军会袭击居于最后面的十万大军,没有经历过生死大战的开封禁军如同没头苍蝇,在五千骑破开东面边缘的大营时,无数军卒惊恐乱跑乱撞……

    听到辽军怒吼,童贯面色煞白,本能的慌乱想到辛兴宗、种师道十万大军兵败,要不然这些辽人怎么会跑了过来袭击了自己?

    “快!快来人——”

    童贯慌乱,他虽然也节镇过西军,可哪有经历过这般凶险袭营?看着无数挥舞弯刀辽人驱赶着无数兵卒向自己撞来,转身向着南方就逃……

    “大人……大人……”

    “这是贼人奸计!辛将军、种相公若败,咱们不可能一丁点消息都得不到的啊——”

    “大人……”

    “大人不能退啊……”

    ……

    卢俊义见童贯打马就要奔逃,面色大变,上前拽住童贯战马哀求,童贯正待举鞭大骂,听着卢俊义话语又是一愣,可一抬头看到无数辽人杀到了近前……

    “卢将军说的对,本使令你立即阻拦住贼军!”

    “本使前往后军稳住阵脚!”

    童贯怒吼一声,猛然一挥马鞭挣脱了卢俊义手掌,狂踢战马向后阵狂奔……

    “阻敌——”

    “阻敌——”

    ……

    童贯怒吼阻敌,人却狂踢战马向着后阵狂奔,可他一跑,无数衣衫不整军卒也跟着向后狂奔,只留下傻了眼的卢俊义、燕青领着的数百梁山众。

    “这……这……”

    人都跑了,如何阻敌?

    燕青回头一看无数挥舞弯刀辽兵杀到近前,面色狂变,想也未想照着卢俊义胯下战马就是狠狠一鞭。

    “主人快走——”

    “快走——”

    “再不走,咱们谁都走不脱——”

    ……

    “杀——”

    “杀蛮子——”

    ……

    “童贯已死——”

    “杀——”

    ……

    白得歌仰天怒吼,无数铁骑挥舞弯刀向着打马疯狂逃窜的卢俊义、燕青等人,而弯刀所指正是疯狂逃窜的童贯……

    “杀——”

    “杀光蛮子——”

    ……

    处处火光,喊杀声震天,“童贯已死”震天怒吼愈发加剧了慌乱军卒,到处都是惊慌失措哭喊奔逃军卒。

    大崩溃,大溃逃,即便有些许将领想要稳住阵脚也不可能,刚刚三两千人组成军阵,没数息就被无数慌乱逃窜军卒冲破。

    黑夜加剧了人们心中的慌乱,从未经历过惨烈厮杀的开封禁军一触即溃,疏于训练的兵卒甚至连营地防御拒马都没。

    溃军太多,没人能组织军卒就地阻敌,无数人丢盔弃甲逃入黑夜,究竟活命了几人?没人知道,冲天火光惊动了过了河的种师道,无数探子一波又一波放出,传回的消息却让所有人面色惨败。

    “相……相公……我等……我等不能不见死不救啊——”

    谭稹面色惨白,话语里也成了“相公”之语,种师道强忍着心下慌乱,摇头道:“此时正值黑夜,我军无法出兵救援,只能等天色大亮。”

    众将想要张口劝解,却知道此时出兵救援是如何的凶险,更何况他们与童贯相距数十里,没有骑军又如何救援?

    中军大帐军将数十,却无一人开口,气氛压抑的让人心慌。

    “将军,我军回军退回河南岸吗?”杨可世突然开口。

    谭稹想也未想急声说道:“我军后路被断,自当是立即过河!”

    各将相视后,纷纷点头。

    种师道扫视了一圈将领,眉头不可察微皱了下,沉声说道:“童使虽败,然河北之地亦有众多军卒,我军后路并未因战败而断绝,当此之时,我军与辛将军合兵方为上策。”

    种师道再一次扫视众将,说道:“辽军趁夜袭击童使大营,虽童使兵败,却也表明了辽军的畏惧和兵力不足,若非如此,辽军绝不会袭击童使所部,更不会趁夜袭击!”

    “童使虽兵败,然我大宋国力昌盛,亦有百万披甲锐卒,小小挫折当不至于让我军退路断绝,只要我军与辛将军合兵,有郭将军投诚于我军,内外合击下,涿州必破!”

    “涿州在手,我十万大军只需三五日即兵临燕京,如此情形,那萧干又能如何?只能连夜与我军交战,而这时我大宋广信军、安肃军、雄州军、保定军、信安军、顺安军、永宁军……数十万披甲精锐已入辽国境内,纵使辽军勇武,曲曲一两万之人,又如何可抵挡我大宋数十万披甲锐卒?”

    种师道一脸的自信,就待他人心下慌乱舒缓了些时,黑铁塔似的李逵突然开口。

    “俺铁牛最是佩服老相公,只是俺铁牛有些不解,若辽狗快马杀向大名府,或是过了河跑去了开封呢?辽狗骑马乱跑如同个鼠耗子,是很难抓住的……”

    “砰!”

    不等李逵话语说完,种师道面色大变,不等他愤怒令人砍脑袋,宋江却猛然一拍桌案,指着李逵怒吼。

    “黑厮闭嘴——”

    宋江心下惊慌,忙出列半跪于地,抱拳道:“末将治军不严,还请相公治罪!”

    ……

    种师道心下恼怒,一个又一个军中探子回报,十万大军惨败已是必然,辛兴宗所部还好一些,尽管是陕甘保甲军,尽管保甲军并非一州一县之卒,却也还是陕甘之卒,但他名下之卒却是半数未经厮杀的禁军,以及打乱了的梁山众,如此之卒虽有十万,童贯十万大军初败之下,必然军心动荡不安。

    好不容易鼓起了些士气,好不容易打消了些帐中将领的恐慌,面前的黑鬼竟然又将士气打落到了谷底……

    “来人!”

    种师道冷脸就要砍人脑袋肃整军纪,也不知道谭稹是如何作想的,起身抱拳道:“老相公息怒,此时正是用人之际,还请老相公饶恕李将军无心之失。”

    谭稹起身,无论是禁军将领,还是梁山将领,全都起身半跪于地求情起来。

第499章 崩溃了的宋军(三)

    身披铁甲的白得歌默默站在高坡,远远看着五里外星星点点庞大营地,眼中充斥着愤怒火焰……

    “百年前——”

    “我大辽仁慈,给了宋国百年和平——”

    “那些该死的南蛮子却趁着我大辽困境之时背信弃义——”

    “此战——”

    “后退一步者……死——”

    “杀——”

    “杀光该死的蛮子——”

    白得歌仰天怒吼,无数人愤怒狂吼。

    “杀——”

    “杀光该死的蛮子——”

    ……

    “杀——”

    ……

    无数人挥舞着弯刀踢动战马,随着渐渐接近十里星星点点大营,轰鸣声越发如雷鸣响彻……

    大地震颤,居于十里营地中心的童贯大惊失色,披着衣袍赤着脚跑出营帐,一脸惊恐看向东方。

    “怎么回事——”

    “这里怎么会有敌军——”

    ……

    “快——”

    “快擂鼓迎敌——”

    ……

    看到无数火把轰鸣而来,震天喊杀声炸响,童贯大惊失色,慌乱抓住跑来的卢俊义大叫,不等他慌乱下令组织抵挡时,东面大营已经如同炸了羊群的牛羊,火光处处,喊杀声震天。

    “辛兴宗已死——”

    “种师道已死——”

    ……

    “杀——”

    ……

    “种师道头颅在此——”

    ……

    “杀——”

    ……

    漫天箭矢飞舞,震天怒吼炸响,雪亮弯刀狂乱劈砍,更有无数人或怒吼辛兴宗或狂叫种师道已死,更有不少人手里提着个不知是谁头颅狂吼着过河了将领名号,黑夜之中谁又能看得清?

    没人能想到辽军袭营,更没人相信辽军会袭击居于最后面的十万大军,没有经历过生死大战的开封禁军如同没头苍蝇,在五千骑破开东面边缘的大营时,无数军卒惊恐乱跑乱撞……

    听到辽军怒吼,童贯面色煞白,本能的慌乱想到辛兴宗、种师道十万大军兵败,要不然这些辽人怎么会跑了过来袭击了自己?

    “快!快来人——”

    童贯慌乱,他虽然也节镇过西军,可哪有经历过这般凶险袭营?看着无数挥舞弯刀辽人驱赶着无数兵卒向自己撞来,转身向着南方就逃……

    “大人……大人……”

    “这是贼人奸计!辛将军、种相公若败,咱们不可能一丁点消息都得不到的啊——”

    “大人……”

    “大人不能退啊……”

    ……

    卢俊义见童贯打马就要奔逃,面色大变,上前拽住童贯战马哀求,童贯正待举鞭大骂,听着卢俊义话语又是一愣,可一抬头看到无数辽人杀到了近前……

    “卢将军说的对,本使令你立即阻拦住贼军!”

    “本使前往后军稳住阵脚!”

    童贯怒吼一声,猛然一挥马鞭挣脱了卢俊义手掌,狂踢战马向后阵狂奔……

    “阻敌——”

    “阻敌——”

    ……

    童贯怒吼阻敌,人却狂踢战马向着后阵狂奔,可他一跑,无数衣衫不整军卒也跟着向后狂奔,只留下傻了眼的卢俊义、燕青领着的数百梁山众。

    “这……这……”

    人都跑了,如何阻敌?

    燕青回头一看无数挥舞弯刀辽兵杀到近前,面色狂变,想也未想照着卢俊义胯下战马就是狠狠一鞭。

    “主人快走——”

    “快走——”

    “再不走,咱们谁都走不脱——”

    ……

    “杀——”

    “杀蛮子——”

    ……

    “童贯已死——”

    “杀——”

    ……

    白得歌仰天怒吼,无数铁骑挥舞弯刀向着打马疯狂逃窜的卢俊义、燕青等人,而弯刀所指正是疯狂逃窜的童贯……

    “杀——”

    “杀光蛮子——”

    ……

    处处火光,喊杀声震天,“童贯已死”震天怒吼愈发加剧了慌乱军卒,到处都是惊慌失措哭喊奔逃军卒。

    大崩溃,大溃逃,即便有些许将领想要稳住阵脚也不可能,刚刚三两千人组成军阵,没数息就被无数慌乱逃窜军卒冲破。

    黑夜加剧了人们心中的慌乱,从未经历过惨烈厮杀的开封禁军一触即溃,疏于训练的兵卒甚至连营地防御拒马都没。

    溃军太多,没人能组织军卒就地阻敌,无数人丢盔弃甲逃入黑夜,究竟活命了几人?没人知道,冲天火光惊动了过了河的种师道,无数探子一波又一波放出,传回的消息却让所有人面色惨败。

    “相……相公……我等……我等不能不见死不救啊——”

    谭稹面色惨白,话语里也成了“相公”之语,种师道强忍着心下慌乱,摇头道:“此时正值黑夜,我军无法出兵救援,只能等天色大亮。”

    众将想要张口劝解,却知道此时出兵救援是如何的凶险,更何况他们与童贯相距数十里,没有骑军又如何救援?

    中军大帐军将数十,却无一人开口,气氛压抑的让人心慌。

    “将军,我军回军退回河南岸吗?”杨可世突然开口。

    谭稹想也未想急声说道:“我军后路被断,自当是立即过河!”

    各将相视后,纷纷点头。

    种师道扫视了一圈将领,眉头不可察微皱了下,沉声说道:“童使虽败,然河北之地亦有众多军卒,我军后路并未因战败而断绝,当此之时,我军与辛将军合兵方为上策。”

    种师道再一次扫视众将,说道:“辽军趁夜袭击童使大营,虽童使兵败,却也表明了辽军的畏惧和兵力不足,若非如此,辽军绝不会袭击童使所部,更不会趁夜袭击!”

    “童使虽兵败,然我大宋国力昌盛,亦有百万披甲锐卒,小小挫折当不至于让我军退路断绝,只要我军与辛将军合兵,有郭将军投诚于我军,内外合击下,涿州必破!”

    “涿州在手,我十万大军只需三五日即兵临燕京,如此情形,那萧干又能如何?只能连夜与我军交战,而这时我大宋广信军、安肃军、雄州军、保定军、信安军、顺安军、永宁军……数十万披甲精锐已入辽国境内,纵使辽军勇武,曲曲一两万之人,又如何可抵挡我大宋数十万披甲锐卒?”

    种师道一脸的自信,就待他人心下慌乱舒缓了些时,黑铁塔似的李逵突然开口。

    “俺铁牛最是佩服老相公,只是俺铁牛有些不解,若辽狗快马杀向大名府,或是过了河跑去了开封呢?辽狗骑马乱跑如同个鼠耗子,是很难抓住的……”

    “砰!”

    不等李逵话语说完,种师道面色大变,不等他愤怒令人砍脑袋,宋江却猛然一拍桌案,指着李逵怒吼。

    “黑厮闭嘴——”

    宋江心下惊慌,忙出列半跪于地,抱拳道:“末将治军不严,还请相公治罪!”

    ……

    种师道心下恼怒,一个又一个军中探子回报,十万大军惨败已是必然,辛兴宗所部还好一些,尽管是陕甘保甲军,尽管保甲军并非一州一县之卒,却也还是陕甘之卒,但他名下之卒却是半数未经厮杀的禁军,以及打乱了的梁山众,如此之卒虽有十万,童贯十万大军初败之下,必然军心动荡不安。

    好不容易鼓起了些士气,好不容易打消了些帐中将领的恐慌,面前的黑鬼竟然又将士气打落到了谷底……

    “来人!”

    种师道冷脸就要砍人脑袋肃整军纪,也不知道谭稹是如何作想的,起身抱拳道:“老相公息怒,此时正是用人之际,还请老相公饶恕李将军无心之失。”

    谭稹起身,无论是禁军将领,还是梁山将领,全都起身半跪于地求情起来。

第500章 崩溃了的宋军(四)

    种师道是武将,尤为喜爱悍勇之人,只是刘韐当面,对岳飞也只是如同客气般赞叹了一句。

    刘韐是河北、河东宣抚参谋,是陕西、河东、河北宣抚使童贯的“幕僚”属吏,而在童贯节制陕西时,种师道就与童贯有着诸多矛盾。见种师道仅客气称赞了句岳飞,刘韐自是知道因何,心下叹息,面上却渐渐冷淡。

    刘韐抱拳道:“童使大人令下官前来,敢问老相公可有获胜之计?”

    听着刘韐冷淡话语,种师道眉头不可察微皱了下。

    “自《檀渊之盟》后,我朝与辽国已有百年未战,虽辽兵强而我军弱,亦未有兵入我宋国境内,正值辽国深陷困境之时,我朝却兵入辽国境内,辽国必是因愤而上下一心,故而才有今日哀兵之胜。”

    “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辽国虽小胜我军,我军虽士气受损,亦非无一战之力。”

    刘韐皱眉道:“老相公不满朝廷之语暂且不提,童使大人只想知道老相公可有破辽之计?”

    听着刘韐开口“不满朝廷”话语,种师道心下顿生不悦,冷声道:“童宣抚使若非兵败而退入容城,我军只需紧守大营三个月,辽国必因燕京空虚而乱,我军自可一战而尽夺燕京之土。”

    刘韐面无表情抱拳道:“下官有些不赞同老相公话语,辽军虽然夜袭我军军营,然老相公是二十万大军都统制,且老相公又领兵居于我军之前,亦与辽军隔河而望,老相公言我军兵败退入容城是不是有些不妥?”

    “不妥?”

    种师道蹭得站起,一脸恼怒看着刘韐。

    “刘宣参这是要本将军为童贯背过吗?”

    刘韐起身冷脸说道:“种相公为我军都统制,相公与贼军隔河针锋相对,贼军却全部过河而不知,相公前有不满我军北伐贼军之语,且不言有无故意纵贼之为,贼军渡河而不知,疏忽之罪总是有的吧?”

    “疏忽之罪?”

    种师道大怒。

    “好一个疏忽之罪……”

    “报——”

    就在这时,一小将闯入军帐。

    “赵将军紧急军情,辽军两千一人三骑南下容城,河南岸东二十里未有发现辽军!”

    种师道眉头皱起,刘韐心下尚无所觉,背后岳飞突然说道:“两千一人三骑?刘大人当立即传讯童使大人,当小心此两千骑渡过黄河骚扰开封。”

    “什么?”

    刘韐大惊失色,这才察觉到两千一人三骑的危险,一脸焦急看着种师道。

    “老相公是我军都统制,若让辽军骚扰河北境内,若让辽军过河……”

    “够了!”

    种师道冷哼打断,对刘韐三句不离“都统制”尤为不满,就在这时同样惊慌失措的谭稹带着一干将领也寻了过来,中军大帐又满登登……

    意识到了危险的杨可世不等他人开口,上前低声道:“将军,我军须尽快撤回南岸,绝不能让辽骑肆虐我朝境内,否则官家那里……”

    种师道抬臂阻止了杨可世继续话语,杨可世无奈,只得退回座位不安坐下,谭稹想要急切开口,却不料被刘韐拉扯了下衣襟……

    “梆梆梆……”

    种师道双目微闭,手指轻击着身前小几桌面,一时间大帐内只剩下轻微敲击声。

    “两千一人三骑……”

    种师道很意外侧头看向刘韐身后站着的岳飞。

    “鹏举,我军是否要立即退回南岸,是否断绝两千辽军骑退路?”

    众人很是诧异,齐齐看向淡眉虎目、身量魁梧年轻将领,纷纷低声询问岳飞来历……

    岳飞没有想到种师道会突然询问他一个小小都头,但性子沉稳的他也未有表现出太多惊慌,反而低头一阵沉思……

    “我军兵盛,此时辽国正值人心不稳时,当此时,萧干还分兵两千骑侵入我境内骚扰,显然是希望我军动荡,不战自乱。”

    种师道微微点头,不可置否笑道:“我军退回南岸,若何?”

    岳飞抬眉看向种师道,摇头道:“我军此时若过河退入南岸,辛将军所部必遭辽军耶律大石、萧干所部夹击,陷入绝境的西军恐有全军覆没之危,若要退入南岸,须等待辛将军后撤与我军相合,如此才算稳妥……”

    谭稹猛然站起,看着刘韐背后的岳飞,怒道:“混账!你难道要坐视辽军在我朝境内烧杀劫掠吗?”

    岳飞心下叹息,面无表情说道:“两千一人三骑行军太过迅捷,我军即便退回南岸,一时间也难以奈何得了钻入境内辽军骑,只能传讯童使以防。”

    谭稹知道岳飞话语是对的,但他更加知道自己若不逼迫着大军退回南岸,若不做出围剿辽军骑姿态,后果又将是如何的严重。

    “哼!”

    “你一个小小都头也敢大言不惭?”

    谭稹冷哼恼怒,转头看向种师道,一脸的恼怒。

    “种相公是我军都统制,先有未能阻住辽军渡过白沟河,致使童使大人毫无防备而败,今时又欲要坐视辽军骚扰大名府、开封吗?本使必上奏弹劾!”

    众人心下大惊,种师道心下恼怒,先是刘韐欲要让他背负童贯兵败罪责,此时谭稹又如此开口,即便是老好人,心下也莫名的生起一股怒火,看着谭稹的神色愈加冰冷。

    “童贯的无能已经致使十万大军兵败,你谭稹难道还要让我军再失五万精锐吗——”

    “砰!”

    种师道大怒,一脚踢翻桌案小几,帐内数十将大惊起身,竟齐齐后退一步。

    “哼!”

    种师道冷哼。

    “童贯无能,区区五千辽军就能大败了他十万披甲精锐,你谭稹愚蠢……那萧干也与你一般愚蠢至极吗——”

    ……

    “哼!”

    种师道撩袍坐下,冷脸看向帐内每一人。

    “两千一人三骑……是两千一人三骑重要,还是燕云十六州重要?还是整个天下安稳重要?”

    “哼!”

    “那萧干老贼就是要我军恐慌后退,童贯兵败仅一日,我军就要惊慌后退,兵入范村的五万我军兵卒又当如何安稳?”

    ……

    种师道恼怒,帐内无一人敢开口,就在这时……

    “报将军!”

    “西北三十里发现五千辽军……”

    “什么?”

    谭稹大急,上前急声道:“可是那耶律大石所领辽军?”

    背插小旗探子抱拳道:“回制置使大人,正是耶律大石所领五千辽军。”

    探子话语刚落,帐内众将立即陷入恐慌。

    “难道辛将军已经战败了……”

    “老相公,我军必须立即退回南岸……”

    “我军军心不稳,应立即退回南岸啊……”

    “孙将军所言甚是,此时若不退,一旦辽军夹击我军可就全完了……”

    ……

    军帐内嗡鸣声不断,种师道心下哀叹不已,童贯战败,十万大军死伤无数,仅被辽军俘虏的就有数万,如此大败让军中军卒恐慌不已,征战了几十年的老将很清楚,此时最为重要的是稳住军心,如何可稳定军心?

    一再做出强硬姿态,期望用强硬姿态给予军卒信心,可扫视一圈帐内恐慌将领,种师道心下没由来的一阵哀叹……

第501章 崩溃了的宋军(五)

    种师道知道两千一人三骑根本没法子破开宋国任何城池,即便钻进了肚子里,造成的危害也大不了哪里去,可若是此次攻辽二十万大军皆惨败而回……

    “宋国危矣……”

    中军大帐嘈杂声渐渐平息,所有人全默默看向沉默不语白发老将。

    种师道心下叹息,尤为清楚一旦此时后退究竟意味着什么,心下千百倍不愿退回南岸,可……

    再一次抬头看向所有人,种师道冷脸说道:“此战事关天下安危之国战!我军若就此而回,我朝必被女直人所轻!我朝危矣!”

    “只要我军击败……”

    “报——”

    正当种师道做最后努力时,一探子再次闯入军帐。

    “报将军,萧干所部已经渡河登岸,前锋三千骑正向我部杀来……”

    “滚——”

    种师道活了半辈子,从来没有今日这般憋屈,更无今日这么想要一刀砍死所有军中探子,指着晃动布帘愤怒暴吼。

    ……

    “呼呼……”

    “呼呼……”

    ……

    “杨可世。”

    种师道冷脸看向前锋大将杨可世,杨可世上前拜倒。

    “末将在!”

    “领军两万阻住萧干老贼,此战若败……本将军必斩你之头颅!”

    杨可世心下莫名震动,想要开口劝解,见老帅阴沉着脸,咬牙抱拳。

    “诺!”

    种师道起身看向帐中所有人……

    “此战乃国战……”

    “只许进不许退!后退者,斩!”

    “传令全军,半个时辰北进击贼!”

    谭稹正要恼怒开口,种师道猛然拔出腰刀,一刀将桌案小几斩成两段。

    “动乱军心者,斩!”

    ……

    帐内军将数十,谭稹手指颤抖,一甩衣袖大步离去,刘韐默默看着种师道数息,很意外的躬身深深一礼,这才带着冷淡表情的岳飞离去……

    谭稹、刘韐离去,数十近百将领离帐大半,仅有十余名西军将领坐在帐中,许久不见种师道开口,最后也只得默默抱拳离去……

    “呜呜……”

    开拨号角响起,种师道默默起身整理衣甲……

    身披甲胄的杨可世掀帘走入,低头抱拳道:“老帅,末将……这就去了。”

    “嗯。”

    种师道将腰间皮甲紧紧绑缚后,这才抬眉看向跟了自己几十年的爱将。

    “老夫并不赞同我朝背信弃义攻辽,心下却知此战无可避免,辽国若亡,燕云之地必须在我大宋之手,只有如此方可将女直人阻拦在长城之外。”

    “此战……”

    “只许胜,不许输!”

    杨可世低头抱拳。

    “诺!”

    种师道按刀走出军帐,杨可世紧跟其后。军令下达,无论愿意与否,无数军卒只得收拾刀兵前往战场,而在宋兵大营二十里外,正有一北、一东两支辽国兵马缓缓逼近,不仅如此,在白沟河南岸芦苇荡中正有一支五千骑虎视毫无所觉的赵德所部。

    一波波探子前来、离去,萧干眉头愈发紧皱……

    “大王,种师道若是与辛兴宗夹击耶律将军……是不是先令白得歌立即击溃了南岸宋军,先击败了种师道才够稳妥些?”

    大将夔离不有些担忧开口,萧干微微点头,心下很是意外种师道做出的选择,依照常理,童贯十万大军溃败而逃,后路断绝情形下,哪怕只是暂时的,进入辽境内宋兵也应因慌乱不安而退回南岸,即便不退,也当紧守大营才是?

    “种师道非常人可比……”

    萧干一阵叹息。

    “大石若败,留守涿州的怨军必会投降了宋军,燕京危矣……”

    一群辽将纷纷点头,怨军自辽东时就每每反叛作乱,即便将其拆散开来,也没人敢真正相信他们。

    萧干看向传令兵,下令道:“传令白得歌,立即击溃南岸宋军,不得有任何停顿,务必过河威逼种师道后路,若宋军军阵不乱,不得强攻折损兵马!”

    “诺!”

    传令兵打马离去,五千辽兵押解着三万宋兵继续向西,而这时杨可世也统领着两万宋兵迎了上来。

    宋辽双方即将发生激烈厮杀,而另一支两千一人三骑辽骑也杀到了容城城下,大败了的童贯得知消息后大惊失色,还未来得及登上城头察看呢,两千辽骑已经绕城三圈转而南下,看着天武军右厢指挥使孟费送到手里的信件,差点没一头栽倒昏死过去。

    “快……快传讯大名府、开封,绝不能让该死的辽贼越过黄河——”

    童贯惊慌怒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两千辽骑跑到开封城下又会造成如何的灾难。

    军中传讯,最为稳妥的就是驿站快马传讯,可宋军快马跑的过一人三骑的辽兵精锐吗?

    孟费原是怀德军虞侯,后来因错被免职,再后来与杨晟一般成了蔡府的家丁护院,因蔡鞗缘故才成了禁军上四军一指挥使。

    这人呐,有时候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了性情,原本的孟费一心想重返怀德军,自打成了禁军指挥使后,性子就大不一样了。

    杨晟、孟费是蔡鞗最早的亲随护卫,尽管时间很短。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两人在成为指挥使后,都不约而同的与蔡鞗保持着相当距离,但还是因他关系而起起落落。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难移不代表就不可改变,尤其是在荣华富贵面前,但再如何,孟费曾经也是西夏前沿军镇怀德军虞侯,最是清楚西夏骑军一旦越过防线后,又会对宋境内百姓造成如何的灾难。

    心下犹豫,最终孟费还是开口说道:“贼军一人三骑,我军只能用飞鸽向大名府、开封传讯,可若贼军四处劫掠河北各州县,一无所觉的各州县必是死伤无数、损失惨重,末将以为……以为当点燃狼烟向各州县示警。”

    童贯一愣,随即想到西夏捉生军越过宋军防线后情形,想也未想点头答应。

    “孟将军所言甚是,应立即点燃狼烟示警!”

    童贯想也未想点头答应,只是他忘了河北并非陕西,忘了在河北点燃狼烟又会造成何等的恐慌,等到他点燃狼烟的第三日后,肠子都悔青了。

    两千辽骑闯入河北腹心就是为了制造混乱,这么点骑兵是很难攻破了任何城池,最多也就祸祸乡间百姓,好死不死,童贯点燃了狼烟后,还没三日呢,整个河北竟处处狼烟四起……

    德州容城狼烟直冲天际,未等白得歌袭击赵德所部,看到狼烟的那一刻,赵德五千卒竟自行崩溃向南奔逃,如同推倒第一块骨牌……

第502章 崩溃了的宋军(六)

    “破阵——”

    “杀——”

    耶律大石两脚竟然踩踏马镫站了起来,弯刀向前,数百连人带马披裹着铁甲的辽兵越阵而出,如同战刀利刃一往无前斩向率先崩溃了的左翼,无数骑军紧随其后……

    “挡住——”

    “杀——”

    种师道大骇,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仅仅只是一个时辰,本还算严整的军阵就这么轻易的崩溃了,想要凭借着人数优势吞噬了面前辽军,可是……

    “老相公——”

    “走——”

    吃裸着半边身子的鲁智深禅杖舞动,锋利的月牙铲划过,狂奔战马一声凄厉悲鸣轰然砸在地上,整条马腿飞出丈余,战马上辽人极为悍勇,在战马轰然砸在地上前的那一刻,整个人飞身而起,挥舞的弯刀凶狠劈向着尚未来得及收回禅杖格挡的鲁智深,就在这时……

    “杀——”

    “当——”

    武松双目赤红挥舞戒刀,巨响炸裂,沉重力道竟生生把武松横推出近丈,不等他怒吼,一道如蟒蛇大枪刺穿辽人胸腹。

    “杀……杀——”

    遭受如此沉重辽人竟还要挥舞弯刀劈砍,鲁智深沉重禅杖落下,人头如同烂西瓜炸裂,鲜血如雾四散。

    “走——”

    鲁智深刚要收起禅杖,一道利箭射来,武松大骇,只来得及撞开了些鲁智深,力箭瞬间射穿武松手臂。

    “快走——”

    “杀——”

    武松身受重创,鲁智深不敢再战,提着禅杖砸断中军大旗,护着暴怒的种师道就要逃离……

    “乱我军心……死——”

    中军大旗被鲁智深砸断,种师道大怒,提着长枪就要杀了鲁智深,就在这时,一魁梧汉子长枪刺出,架住暴怒的种师道。

    “老相公,来不及了,再不走咱们都得死在这里!”

    “护着老相公走——”

    魁梧汉子不是岳飞又是何人?随着他的暴吼,百十亲兵牙将二话不说,架着暴怒的种师道向着退路就走,战场没了中军大旗,愈发的混乱不堪,无数人疯狂涌向三人宽木桥。

    无数铁骑疯狂挥舞弯刀,如同驱赶着牛羊涌上木桥,无数军卒被生生挤落河水,凄厉哀嚎声响彻数里,在白沟河渡桥十里外,杨可世两万宋军亦是厮杀声震天地,无数溃军如同被人驱赶着的牛羊……

    无数宋军成了俘虏,每一次小旗挥下,就会有百颗人头无力跌落在地,哭嚎,哀求,最后成了河里的尸体……

    “都统大人,这么杀了他们……是不是有些不妥?”

    厮杀了一日,耶律大石的双臂如同不是自己的一般,看着百十个俘虏再次被推到岸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耶律大石眉头微皱了下,笑道:“我大辽与宋国签下了《檀渊之盟》后,虽我大辽兵盛却未有侵入宋境,今日宋人背信弃义,若我等不斩尽杀绝侵入宋人,一者宋国以为我大辽怯懦畏惧,二者族人亦会对我等不满,三者……需要震慑一二背国投敌之人。”

    耶律大石一阵沉默,心下知道萧干是对的,辽国处于崩溃边缘,无论是震慑宋国或是国内不轨之人,还是提升辽兵士气,都要砍杀了所有宋兵俘虏。

    只是……

    耶律大石叹气道:“都统大人说的是,杀了这些宋兵对我大辽确实有着诸多好处,只是……蔡驸马终究是宋人。”

    “嗯?”

    萧干眉头莫名一皱。

    “蔡驸马?”

    耶律大石叹气道:“都统大人也当听说了蔡驸马在江南所做之事,若我军斩杀如此之多俘虏,末将担忧……担忧蔡驸马与我大辽有了间隙……”

    就在这时,一披甲汉子突然不满插嘴道:“有间隙又如何?难道只能允许宋兵屠杀我大辽之人,我大辽还不能斩尽背信弃义的宋人不成?”

    萧干瞪了眼汉子,不悦道:“就知道杀人,你懂个屁!”

    萧干毕竟是厮杀了半辈子将领,很清楚大辽国现下面临的困境,更清楚没了蔡鞗的支持又意味着什么。

    马鞭一起一落,耶律大石看着萧干犹豫不决,又叹气道:“宋兵怯懦,虽有百万披甲兵卒,亦非我族生死大敌,都统大人也知,即便没有今日一战,女直人……亦难给予我族两年之机。”

    萧干微微点头,看向一旁披甲将领道:“先把宋军俘虏赶回营地。”

    “大王,俺们的粮食可不多了……”

    “废什么话?本王还少了你的饭食?”

    萧干一瞪眼,披甲将领无可奈何,最后也只得将数万俘虏赶回大营。

    ……

    “大石,蜀国驸马会来辽国吗?”

    萧干默默看着无数宋兵被皮鞭驱赶着离去,突然开口问了句让耶律大石沉默十数息话语。

    “会!”

    耶律大石一脸的坚定看向南方。

    “蔡驸马……很特别,虽年未加冠却极为聪明,与宋人有着很大的不同。”

    萧干没有与蔡鞗打过交道,却也听说过异类小子,微微点头赞同了耶律大石话语。

    “奸贼萧嗣先在鸭子河兵败后,蔡驸马好像就看到了今日情景,今日宋军兵败,我辽国与女直人相争又每每损兵折将,即便燕京让宋国得了去,宋国也会陷入我大辽国今日一般无二困境,也正因此,才有了蔡驸马当年百万贯养我辽国一万精锐之事。”

    耶律大石转头看向东方,好像看到了大海上漂荡着的百十艘大船。

    “大石相信蔡驸马不会轻易让女直人得了天下的,如此之下,也只有保住我大辽国不失,但是……若要蔡驸马倾力相助,就要让他相信我大辽国的诚意,而不是如同开封赵佶与大汗之前所做之事那般,否则……就会如同今日蔡驸马离开宋国一般无二。”

    耶律大石无奈叹息……

    “我大辽没有退路,甚至宋国也无退路,独独蔡驸马有路可走……”

    耶律大石心下对耶律延禧尤为不满,不是不满一再战败,而是在对待蔡鞗的事情上很是不满。

    宋辽两国的根基都在这片土地上,而蔡鞗却在数千里外的大明岛立国,他的根基在海外孤岛上,逼急了他,一走了之也就是了,也正因此,耶律大石更愿意用利益、情感什么的捆着他,而不是用强迫手段。

    萧干心下苦笑连连,短短数年内,谁又能想到辽国会困顿至此?又岂能想到一个屁大娃娃竟成了宋辽双方争夺之人?

    “唉……”

    两人齐齐摇头叹息。

    耶律大石叹气道:“留着宋军俘虏,把这些人送与蔡驸马,想来蔡驸马也会如同几年前那般,而对于宋国……双方也不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童贯、种师道先后战败,只要我军再败辛兴宗所部,想来宋国是畏惧了的,短时间内也不会再越过了我朝边境,可若我军全部把人杀了,会不会造成宋国的恐惧?会不会因恐惧我大辽事后报复而再次遣兵来攻?”

    耶律大石叹气道:“我大辽困顿至此,当竭力避免两相夹击才是。”

    萧干想了下,无奈点头,正如耶律大石所说,宋人怯懦,这在两国相处了百年里,也足以用无数例子来证明宋人的怯懦,可正因宋人太过怯懦,反而可能因畏惧辽国事后的报复而再次攻打。

第503章 种师道的黑锅(上)

    五万种师道所部逃过白沟河的不足三万,刚刚逃回宋国境内,又遭遇了藏在芦苇荡的白得歌五千骑砍杀,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此时已经是日落之时,虽死伤无数,却也逃得了大部分。

    但兵败的宋军并未因此而幸免于难,当无数丢盔弃甲宋兵逃到了德州容城下,童贯却紧闭城门,竟严令两万溃军就地扎营,阻拦辽军继续侵入。

    种师道大败,消息很快传入正从范村后撤的辛兴宗所部,没了种师道暂守后路,五万西军更为恐慌惊惧,连夜向南后撤,结果却在半路被萧干、耶律大石六千骑夜袭……

    大败,一败再败,没人知道究竟死了多少人。

    自五月初至五月中,短短半个月,宋国二十万大军撤回境内不足半数,但悲剧还在上演,自溃兵逃到容城不得入城后,无数人又不得不继续向南而逃……

    自辽国境内一直向南,雄州,莫州,保州,镇州……无数溃军哭嚎、哀求,希望紧闭城门可以打开,一次次失望,一次次绝望向南而逃……

    无数死尸,仅仅只是五千白得歌辽军骑,却如入无人之境……

    河北处处烽烟,一个又一个噩耗送入开封,开封城如同天塌地陷,赵佶病了,当朝堂上无人开口的那一刻,当一封封噩耗传入开封后,大宋官家终于病倒了……

    一群朝廷大吏坐在赵佶卧房内,足有一刻钟也无一人开口说话,所有人只是低头相互用着目光交流,而再次被拉了出来的蔡京自始至终也未有开口一句。

    “众爱卿……”

    “我朝……困顿至此,当……当如何?”

    景王赵杞生母乔贵妃小心将赵佶搀扶坐起,又在他背后加了个靠枕,赵佶这才又看向一干沉默不语大臣。见所有人全都低头不语,赵佶一脸期望看向低头闭目的蔡京。

    “太师……”

    “可有良策挽回败局?”

    战前所有人都自信满满,即便蔡鞗一再言及宋军不堪一用,蔡京心下也不相信二十万精锐拿不下人心惶惶的燕京,可如今……

    一想到二十万精锐仅存三万余众,蔡京心下也不知是何种心情。

    后悔?

    感慨?

    惶恐惊惧?

    ……

    心下纷乱杂陈,知道儿子的话语应验了,宋国危险了,无论燕京最后是否落于宋国之手,宋国都处于危险之中。

    官家问话,蔡京一阵沉默,他人只是转头看向低头不语的他,好像都在期待着什么……

    “此战兵败,我军虽折损十余万兵卒,损失无数,实则并不能影响了辽国即将灭国的结果,然对我朝来说却极其凶险,不是因辽国而凶险,而是此次兵败让关外女直人看到了我朝兵弱不堪一战。”

    蔡京叹气道:“童使、谭使不仅致使我军惨败至此,更是让两千骑如入无人之境杀到黄河之岸,若非此时正值天热物长之时,若此时正值冰冻封河之时,两千骑已经杀到了开封城下。”

    “仅仅只是辽国两千骑便能杀到黄河之岸,屡屡兵败辽国的女直人又如何看到我朝之卒?”

    说到此处,蔡京无奈苦笑一声。

    “我朝二十万卒即便折损殆尽,河北之地亦有数十万禁军、厢军、义勇军,我军之数亦十数倍辽兵,而且北方女直人虎视眈眈,故而辽兵虽胜亦退回白沟河之北,我军亦有再战之力,我军亦有攻守之先机。”

    “然……”

    “唉……”

    蔡京一想到辽国亡国后宋金两国相争情景,心下就是忧心忡忡。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宋国已经数次背信弃义,北方又是中原宿敌,双方即便签下和平友好条约又如何?最终还是会兵戎相见,自古北方便与中原如此,赵佶与朝臣们都能看到日后宋金相争情景。

    “此战若胜,我朝无忧;此战已败,我朝定然隐忧不断,当此之时,臣以为整军再战尚为其次,老臣以为此时当以招抚辽国兵将为先,而这一切只有茂德驸马能够做到。”

    当蔡京开口“茂德驸马”时,赵佶一阵沉默不语……

    郑居中见官家不语,心下有些无奈叹息,知道“蔡小五”几乎是宫内的禁忌,但在蔡鞗带着所有人离开了江南后,想要再高谈阔论蔡家子悖逆、造反话语……

    郑居中心下摇头,抱拳道:“蔡驸马虽可招募辽国军将,然此时蔡驸马已经远走海外,老臣以为当遣良将重整兵卒为先。”

    就在这时,一青衣小宦官低身走入,将一封奏折交到总管李彦手中,又与他轻声低语一阵……

    在蔡京提出“茂德驸马”时,赵佶心下有些憋屈、不喜,“招抚辽国兵将”如何招抚?自然是用千万贯钱粮招抚,可他在此事上一再下了绊子,如今兵败被迫开口答应,而且还是在蔡家子离开了江南后……

    心下不知是怎样的滋味,见到小宦官闯入,赵佶心下顿时有些不悦恼怒。

    “又有什么事情?”

    赵佶冷声开口,李彦忙拿着封奏折躬身上前。

    “官家,是童使弹劾种都统制大人奏折。”

    赵佶眉头不由一皱,伸手接过奏折来来回回看了数遍,又将奏折送到郑居中手中,接着是王黼、梁师成、李纲……最后弹劾奏折放到了蔡京手里。

    众人一一看罢弹劾奏折,全都默然不语……

    过了许久也未见他人开口,赵佶面上颇有些不悦。

    “众爱卿以为如何?”

    李纲上前抱拳道:“臣弹劾陕西、河东、河北宣抚使童贯兵败不知思己过,更是诬陷有功将士,臣以为当廷议其罪!”

    梁师成、李彦眉头皱起,梁师成上前抱拳道:“老奴有些不赞同李大人话语,种统制先有妄议朝政之言动摇军心,后有疏于防备,以至于辽军渡河夜袭我军后路兵马,致使我攻入辽境内我军军心动摇,这才致使我军大败,更因疏于防备让辽军渡河,未有向我军及时示警,以至于两千辽骑如入无人之境杀到黄河之岸,致使河北各州县民心不稳。”

    “老奴以为,先有妄议朝臣北伐之议动摇军心,后又因坐视辽军渡河,致使我军后路断绝军心动荡,后路断绝之时,若种统制与辛将军可以左右相佐退回境内,更不会造成我军如此惨败。”

    梁师成抱拳道:“臣以为种统制当担我军兵败首责,当罢其职以惩戒作战不力之罪!”

    郑居中、王黼相视一眼,又齐齐看向低眉不语的蔡京。

    “老太师以为当如何?”

第504章 种师道的黑锅(下)

    蔡京长眉微动,之前他就已经开口童使、谭使什么的,态度已经表明了,王黼竟然还要开口询问。

    心下最是清楚王黼与梁师成的关系,梁师成要护着童贯、谭稹,王黼态度自是再清楚不过了。

    一阵沉默……

    “李枢密事言治罪,今时我军兵败,河北各州县人心惶恐,可有人选安抚人心,重整士气再战?”

    众人一愣,相视又是一阵沉默……

    “此次征讨昏庸无道之国,二十万精锐皆选自禁军、西军精锐以及招抚了的梁山贼众,此战我军兵败,河北之卒可否担负再入辽国之重任?”

    蔡京低眉喃喃道:“以老夫看来,当两千辽骑在河北之地来往驰骋之时,河北之卒便不可担征讨重任,可驻城以守,却不可担生死重任,若要再征讨不臣之国,当再选西军、禁军精锐,如此之下,谁又可统领节制?”

    梁师成、李纲、王黼皆默默点头,童贯虽是宦官却有胡须,身量高大且魁梧、雄壮,看着就是一副武勇将领,也正因如此才深被赵佶喜爱,自政和元年时便为检校太尉出使契丹,其后节制陕甘、山西兵卒攻打西夏,之后又为江、浙、淮南宣抚使领兵南下平乱,在此次宋军进入辽国境内时,又为陕西、山西、河北宣抚使。

    童贯是赵佶一把提拔的军方红人,谭稹也是如此,除了两人外,整个朝廷上没有任何一个大臣或宦官能够节制陕西、山西、河北兵卒,尽管童贯与种师道在数年前有些矛盾,除了他还真无任何人能够节制西军。

    二十万大军战败,天下震荡不安,若由折、种、姚、杨四大将门为招抚使、统兵大将,自然是可以稳定军心、民心,可没有文臣或宦官节制武人,赵佶他敢放权吗?朝堂上文人愿意弄出一个强大不受节制的诸侯吗?一个大闹天宫的小猴子就够朝堂上所有人头疼不已了,再冒出来个四大将门般诸侯,那还让人活不?

    赵佶点头,一干大佬亦是默默点头赞同,即便李纲一时也是无话可说,招抚使必须是文人或宦官担任,偏偏此时并无哪个有这个资格节制精锐西军,更何况种师道确实没有时时刻刻盯着对岸萧干,若萧干不是偷偷过了河,又怎会夜袭童贯大营?童贯不败,后路不断绝,过了河、进入辽国境内的十万大军又怎会军心不稳而大败?

    李纲心下叹息,却又无法进行反驳,但他还是起身抱拳道:“我军新败,士气必是萎靡不振,臣以为当另遣良将以统诸军将勇,臣荐太子以安抚河北军民。”

    众人又是一愣,相视之后又齐齐闭嘴不言。

    赵佶一阵皱眉,最后还是缓缓点头道:“太子领仪仗前往大名府,犒赏有功将士,安抚河北民心。”

    虽没有具体职司,然“太子仪仗”就足以节制诸军,即便童贯也要低上一头,但赵桓性子怯懦,最终还是副手童贯说的算。

    二十万大军战败,辛兴宗所部是最后败逃的,就算有罪也只是“作战不力”罪名,若让童贯、谭稹担战败主责,不言打了赵佶脸面,更为严重的是没人可以节制陕西、山西、河北诸军,最后也只能让老种相公种师道承担战败主责。

    二十万大军战败,只能在童贯、种师道两人之间选一人承担战败罪责,最后赵佶和朝臣们选择了武将来承担战败罪责,但种师道不同于一般将领,在军中有着极高威望,若真的处罚太重,若真激起了陕甘西军不满,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灾祸呢,这才有了梁师成“罢职”而非砍脑袋重罪,也极为符合宋国对待战败武人的惯例。

    宋国与其他王朝有着很多不同,文人以打压武人为首要任务,恨不得天天用放大镜看着,唯恐武人造反作乱,同时又极为善待武将,俸禄、福利都还不错,对待战败将领也较为宽容,大多给个虚名闲职混吃等死,或是直接罢职滚蛋,很少有砍杀将领脑袋事情。

    看到童贯弹劾奏折时,看到上面弹劾签名名单时,蔡京就知道战败的罪责只能由种师道承担,最后也只能顺水推舟卖给童贯一个人情。

    赵佶与一干大佬们选定了种师道来背黑锅,同时也认定了太子赵桓前往河北安抚军心,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就麻烦了,先是再次征讨将领的选择,紧接着就是再次征调何地兵卒,以及兵卒所用的钱粮辎重……

    仅仅这些还不够,击败辽国是当前的困难,关键是此次二十万宋兵战败暴露了宋国的软肋,如何面对野心勃勃的女直人才是最为困难的事情,而蔡京则提议了他的儿子蔡鞗。

    方腊造反重创了江南经济,尽管蔡鞗投入了无数银钱,但这还不足以恢复江南赋税,二十万宋兵战败进一步加剧了朝廷的用度不足,蔡京提议“收买”辽国将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隐意,希望可以由精锐辽兵来代替宋兵与女直人厮杀,可这就要提及蔡鞗的“千万贯钱粮”之事。

    先是手段多多气走了小混蛋,如今却要拉下脸面恳求,赵佶心下很是不情愿,如果真的要用千万贯钱粮来收买辽兵,他更愿意用这比钱粮再次征调二十万精锐守着河北。

    赵佶病床前,一干大佬很快选定了新的“都统制”大人,不是别人,正是南征方腊时的刘延庆,可接下来的事情就麻烦了,争吵了半日也未有最终确定。

    随着蔡鞗的离去,赵佶心下不安减少了许多,对待蔡京也像是回到了从前,帝国太师被两名宦官搀扶着走出延福宫时,正待他钻入轿子时,郑居中、王黼竟齐齐上前拉住了他。

    “老太师与我等许久未有饮上一杯了,今日也算有些闲暇,不若一同前往樊楼饮上一杯如何?”

    蔡京沉默了片刻,点头道:“二位若是不怕身沾污垢,老夫倒是无所谓。”

    郑居中上前搀扶着蔡京,叹气道:“老太师多虑了,蔡府用了数千万贯救民,若这也是‘奸贼’的话,天下间也没了忠心赤诚之人。”

    王黼搀扶着蔡京另一边,叹气道:“蔡驸马也就性子霸道了些,待民待国却是赤子之心,些许市井妄语罢了,我等忠臣又岂会理会?”

第505章 欲用第三师要挟蔡鞗

    河北处处烽火,二十万大军战败让开封人心惶惶,唯恐辽兵杀过了黄河,直至八百里加急探子传回辽兵退回了白沟河之北后,人心才渐渐安定了下来,但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是恐慌不安,至少樊楼里并未看到任何异样。

    樊楼门外依然站着两排半露着胸前白腻少女,大红抹胸下的隐隐沟壑每每让经过的书生脚步迟缓,三顶八抬大轿刚刚在楼外停顿,一名妖艳女子便迎了上来,正是与蔡京相熟的巧娘。

    “老太师您可有些时候没来了樊楼。”

    巧娘毫无任何做作,上前将年迈的蔡京搀扶了下来,这才向下了轿子的郑居中、王黼微蹲行礼。

    郑居中调笑道:“巧娘与我等相识没三十年也当有二十年,我等越来越年老不堪一用,巧娘却越来越艳丽了,令人艳羡至极啊——”

    “哈哈……”

    郑居中、王黼大笑,即便蔡京也是微笑点头。

    “正如郑相所言,巧娘却如二八之时艳丽。”

    巧娘很是高兴,搀扶着蔡京笑道:“幸得太师照顾,要不然巧娘可不知成了何种模样了。”

    蔡京心下叹息,风尘女子过了三十几乎就成了豆腐渣般存在,命好的赎了自身,寻了个老实庄稼汉子嫁了,命不好的沦为他人送来送去妾室,最后只是深宅大院里的洗衣做饭仆妇,最惨的是得了一身病,成了如同乞儿一般存在。

    蔡京早就名声臭大街,虽说蔡鞗在江南还有些名望,可江北那就是三年的臭鸡蛋,父子二人是开封百姓嘴里的最大奸贼,直至蔡鞗从杭州滚出了宋国后。

    父子二人名声臭大街,也影响了无数人起起伏伏,而这也包括了与蔡京相熟的巧娘,当然了,樊楼是一处极为现实的地方,权势、金钱也永远是樊楼永久主题,没权没钱也永远登不上第三层楼台阶。

    好像巧娘知道三人前来,也或许是郑居中或王黼早早订下了典雅房间。

    三人如同年轻时的放荡不羁,十数名轻纱曼妙歌姬伴随左右,不时还豪放指着对方仰天大笑,各自取笑着对方当年浪荡之为……

    “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

    郑居中一阵摇头感慨,又抬头看向低头轻笑的蔡京。

    “今日我军大败,若再征调二十万大军,不言花费几何,朝廷又将征调何处将勇?”

    蔡京拿起茶水饮下,这才叹气道:“不言此次北征辽国的两万枚震天雷,仅由种统制统领二十万我军精锐,也不当如此惨败,如此之下,又当征调何处兵卒?”

    郑居中、王黼齐齐苦笑,种师道是宋国柱石级别将领,二十万大军中亦有五万西军,如此之下还是惨败,这对于宋军的打击太大了,大的没人敢与辽国一战的地步。

    王黼叹气道:“或许是辽国内忧外患,并不愿意折损太多兵力,这才选择了夜袭我军,震天雷……”

    王黼摇头叹息,在看到蔡鞗使用手雷、火枪火炮后,所有人都对震天雷寄予了厚望,希望凭此可以震慑了辽国,却没有算计到辽国并不愿意折损兵力,而选择了半夜偷袭,也因此致使童贯毫无防备情况下大败。

    童贯兵败,即便是十万大军全都没了,也不代表宋军没有一战之力,最大的优势就是宋国富裕且兵多,随时可以从河北各地强征十万、二十万大军,但钻入腹中的两千一人三骑却要了人命。

    一处燃起狼烟,处处烽烟四起,所有人都紧闭着城门,若非如此,雄州、莫州、保州、镇州各县城也不会紧闭着城门,又怎能死了这么多兵卒?

    骤然袭击下,宋军连稍微抵抗的能力都无,震天雷还没放在八牛弩上投射出去呢,大军就被无数挥舞战刀的辽军骑撕扯的三叉两耳……

    “唉……”

    三人忍不住齐齐叹息。

    王黼叹气道:“我军士气受挫严重,短时间内恐难以再战,老太师……可否招来蔡驸马之兵卒?”

    蔡京长长白眉微皱了下,苦笑摇头道:“小五对我等朝臣和官家尤为不信任,即便寻来也恐难以让小五听令行事,王相又不是不知沧州之事。”

    王黼心下一阵苦笑,却也认同了蔡京话语,即便让太子作为人质,调浑小子前往沧州都是不愿,情愿离开应天回到杭州,情愿离开江南返回海上也不愿意出兵,更别提听令行事了。

    ……

    “老太师,若调王禀前往雄州呢?”

    “王禀?第三师?”

    蔡京一阵错愕,随即就知道了两人想要如何,心下顿生不悦来。

    “第三师尚未配备火枪火炮,王相这是要用第三师来要挟小五吗?”

    蔡京冷淡说道:“且不言朝廷能否短时间内夺到第三师指挥权,就算拿到了指挥权又如何?若小五见到朝廷依然算计于他,若彻底放弃不管了第三师呢?”

    郑居中苦笑叹气道:“今时不同往日,自蔡驸马离开了杭州后,朝廷就知晓了蔡驸马的忠义,我等又岂会再算计了大明岛?只是太师也知朝廷之难,燕京得失事关天下安危……”

    蔡京抬手打断郑居中话语,点头说道:“郑相说的是,可此时老夫连小五身在何处都是不知,即便老夫希望小五可以前往雄州又如何?”

    郑居中瞬间挺直了腰杆,忙正色道:“老太师深居简出,或许还不知道,令郎此时或许已经在了营州。”

    “营州?”蔡京心下一惊。

    郑居中点头道:“昨日海州送来消息,想来过几日登州就该送来了令郎的消息。”

    蔡京一阵皱眉……

    王黼叹息道:“令郎自离开了杭州后,沿着海岸一路北上,想来是要前往辽国的,老太师也是知晓,若我朝未有与辽国相争还罢,两国还能与之前兄弟相处,若令郎真的帮助了辽国挡住了女直人……我朝日后又该如何与辽国相处?”

    蔡京突然意识到了两人约自己的真正目的,辽国亡国也只能由宋国占据燕京之地,除此之外,女直人占据燕京,或是辽国撑了下来并未亡国,这两种情形都对宋国极为不利。

    女直人占据了燕京,可以一马平川杀到开封城下,辽国的两千一人三骑足以证明开封城的凶险。

    辽国坚守了下来,辽国依然存在,宋国的背信弃义再也无法让辽国相信,同样可以一马平川夺了整个河北,并趁着冬日冰封黄河杀到开封城下。

    而这都不是郑居中和王黼愿意看到的情形,更不是宋国所期望的。

    奸诈也好,忠义也罢,能在文人政治为主的宋国为相,那就都不是个蠢货,并非真的如后世所评价的那般无用。

第506章 收服辽将

    “梆梆……”

    房门推开,蔡鞗没有抬头,三儿推门走入。

    “大帅,十里外出现了登州船只,周将军来问是否驱离?”

    蔡鞗依然未有抬头,说道:“只要不是太过靠近我军则不予理会。”

    说罢才将手中笔丢下,抬头看向站姿挺立的三儿。

    “去把速敢唤来。”

    “诺!”

    三儿敬了个礼离去,蔡鞗依靠在椅背,双眉低垂像是在想着什么……

    “梆梆……”

    房门再次被人推开,不仅三儿将耶律速敢领了过来,后面竟还跟着刘一刀、姚仲教、阿侬三位老人,蔡鞗又是一阵头疼。

    自打他摆出了两个选择后,几位老人就不愿他继续与宋国揪扯不清,更愿意大明岛成为江北之地的主人。人老为妖,他们能够看到蔡鞗在对待宋国的一再犹豫,唯恐又在关键时候乱来,对他看守的也较紧了些。

    看着三位老人一言不语坐在左右,蔡鞗心下挠头不断,面上却无任何表情,只是示意耶律速敢坐在对面。

    “咱们漂在海上数月,宋辽现今究竟如何情况也难以得知,以本王看来,此时当是宋国已经战败。”

    蔡鞗以为耶律速敢或是三位阁老有些反应,结果四人全沉默不语。

    “夏粮之时正是宋兵出兵最佳之时,北面女直人正在四处攻掠中京、西京,当此时宋兵来攻,燕京必须要在最短时间内击败宋兵,如此才能暂稳民心,双方不交战还罢,一旦交战必定是短暂而又激烈的厮杀,而本王更为看好辽国。”

    “但咱们必定是没有得到具体消息,宋军获胜,辽国境内各州县无所适从,正是需要收拢人心之时,燕京获胜,也无法改变宋金夹击燕京形势,大局上并没有改变什么,辽国……亡国依然是板上钉钉子,这不是一场大胜可以改变的事实,即便本王倾尽所有也无法改变。”

    耶律速敢张了张嘴想要再次恳求,最后还是低头不语。见他如此,蔡鞗能够理解他此时的心情,没人会在亡国时泰然处之,可这就是残酷现实,无论是宋金两国,即便蔡鞗心下也不愿辽国继续存在。

    房内一阵沉默……

    “人心惶惶的燕京是无法在宋辽两国夹击之下存世的,战线太长,宋军可自河北、山东、并州,可自南、自西侵入燕京;女直人可自燕京之北的东京、中京、西京侵入,即便本王亲领一师、二师自营州登岸,也只能坚守营州一处不失,若我军兵入燕京孤城坚守,我军可守得几时?半年?一年?”

    蔡鞗摇头道:“一旦被宋金围困在燕京城内,在没了后援辎重补给,必是战败身死!况且此时的燕京几如宋国开封,各家心思颇多,并不能真的上下一心。”

    “辽国灭亡已是无可避免,你须知,当此之时已不是拼死一战,而是尽可能的保存最后一丝希望,人在,回归故土的希望就还在!”

    蔡鞗说到此处时,耶律速敢心情失落,沉默良久才郑重半跪于地。

    “末将遵令!”

    看着跪在地上的汉子,蔡鞗知道他心下的失落、彷徨,叹气道:“没人愿意故国沦陷,当年你与孙老返回辽国之时,尚还有机会保住辽国不失,而现在……已是无力回天。”

    “本王将你当成自己人,也不想欺瞒了你,辽国未亡之时,本王可以竭尽所能相助辽国,可一旦辽国亡了,日后也不再会有辽国的存在,但不代表本王会将你们契丹、奚人视作异类,妞妞的孩子将是我大明国的辽王。”

    耶律速敢猛然抬头,他没想到蔡鞗会说出这句话语……

    “妞妞的孩子会是我大明国的辽王,辽国之下会册封十六个小王,大明国在击败了女直野人后,会将上京、中京、西京全部分与十六小王,此十六小王皆由妞妞任命!”

    耶律速敢心神剧震,重重捶胸道:“臣纵万死亦护住公主万全!”

    蔡鞗微微点头,左右看了眼三位阁老,见他们微微点头,又郑重看着耶律速敢。

    “宋辽两国厮杀在了一起,已经没了办法从运河运送钱粮,此次百万贯钱粮或许是最后一次,但本王为你准备了三百万贯的黄金债券,剩下的也……只能靠你自己了。”

    耶律速敢强忍下胸中激荡,郑重道:“自今日后,臣只是第一师决死营一将!”

    蔡鞗郑重点头道:“越是危险重重时越应小心谨慎,本王很期待你能安全回到本王身边,跟随本王南征北战!”

    “诺!”

    耶律速敢郑重捶胸。

    “去吧,准备登岸。”

    “诺!”

    ……

    耶律速敢离去,房内只剩下了三位阁老,过了好一会刘一刀才苦笑率先开口。

    “少主真的要立十六小王吗?”

    蔡鞗笑了笑,起身从书桌里拿出一壶酒、四个酒盏。

    “契丹人立国了百十年,辽国汉民还罢,只要给了田地、降低赋税,只要给予百姓公平公正,收拢民心并不是很难,但要收拢契丹、奚、渤海、鞑靼人就要困难的多,除非咱们保证他们的权势利益。”

    蔡鞗饮了口酒水,笑道:“亡国已是板上钉钉子,名下各部族能投靠了谁?无论女直人或是宋国都不可能真的信任他们,想要保住荣华富贵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而咱们应允了他们日后的权势、富贵,只要不是眼瞎或是野心较大的,都会选择了咱们。”

    “选择咱们,辽国残存的力量就可以最大限度的保存了下来,日后也可以最大限度的安稳北方草原,至于十六小王会不会尾大不掉……”

    蔡鞗笑道:“十六小王地位相若,想要勾连反叛并不容易,更何况,即便反叛也是日后之事,而那时的咱们也足以平定任何叛乱!”

    若没有蔡鞗出现在这个世界,火器会因种种原因而发展缓慢,事实上他已经身处了这个世界……

    百十艘大船通过登州进入渤海湾,当登州百十艘船只想要阻拦时,这一次不再是警告,而是直接炮击摧毁了十余艘宋船,再一次抵近炮击了辽东苏州。

    蔡鞗不仅炮击了宋国船只、辽东苏州,六月底耶律速敢领三千决死军于营州登岸,蔡鞗才确切得知二十万宋军战败的消息。

第507章 五万俘虏的生死

    登岸后,耶律速敢仅用了三日便接管了广宁城,而宋军二十万大军战败也无可避免的让军中摇头叹息。

    或许他人会怀疑宋军惨败的事实,蔡鞗绝不会有任何怀疑,或许是再一次见他犹豫不决,三位阁老态度极为坚决,几乎就要强行绑着他远离宋辽境内,但他还是给第二师师长虎子下了个军令,由第二师接替耶律速敢驻防广宁。

    “第二师不得轻易离开广宁,即便本帅以妞妞节制第二师,第二师也不得离开广宁,务必要为撤离之人守住后路!”

    蔡鞗很想近距离观察天下局势,但他很清楚,一旦留了下来又会有着怎样的麻烦,在三位老人强迫下只得离开渤海湾,前往尚有数千军卒的金银岛。

    天下纷纷扰扰,开封商议了十余日,在金国使臣强烈抗议下,太子赵桓不得不与李纲一同北上大名府,战火硝烟尚未散尽,二十万宋军再次聚集在白沟河,而此时女直人也再次对辽军发起了攻击……

    在登州发现了蔡鞗后,消息很快送到了赵佶案头,原本想要“招安”了小混蛋时,在看到登州竟损失了十余艘船只后,大怒,不顾蔡京劝解,立即答应了女直人要求,严令童贯在半个月内征调二十万大军。

    童贯征调二十万河北军卒北上,燕京也得到了蔡鞗在营州登岸消息,还没等病重的耶律淳派出使者呢,百余艘大船已经离去……

    北面西京一个又一个坏消息传入燕京,南面又传来二十万宋军再一次逼近辽国边境,这些还都不是燕京最大灾难,当耶律淳得知耶律延禧欲要领数十万人前来砍他脑袋时,还没做了几个月皇帝的耶律淳竟被生生吓死在床。

    耶律淳被生生吓死在病床上,燕京大乱,驻扎在白沟河的萧干不得不领兵回京稳定局势。

    屋漏偏逢连夜雨,北面女直人虎视眈眈,南面宋国再次征调二十万大军欲要侵入,南北外敌也就罢了,逃亡西京的耶律延禧又要领兵“数十万”返回燕京砍人脑袋,燕京人心大乱,即便耶律速敢领三千无舌决死军进入燕京,依然没有缓解城内恐慌情绪,就在这时,易州、涿州又传来了让人惊惧不安消息,易州知州高凤、涿州留守郭药师举兵造反,举城投降了宋国。

    怨军在营州时便每每造反作乱,萧干以及叛逃金国的耶律余睹将怨军强行拆分,并调入燕京分置于各处,萧干身在白沟河威慑宋国雄州时,郭药师虽然送给了童贯一封投诚信件,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投降,毕竟萧干堵着郭药师南下投宋的道路呢,在宋军二十万大军惨败后,更是心惧恐慌,可谁又能想到耶律淳竟然突然病逝了。

    辽国皇帝突然病逝,燕京城恐慌惊惧,城内每日都有数起趁夜劫掠、杀人发生,无论是为了稳定燕京局势,还是趁机获得最大权利,萧干都要领军回京。

    萧干自白沟河撤军,辽国边境没了兵卒,威慑,易州、涿州相继举城投降了宋国,刘延庆统兵二十万大军北上,竟然如入无人之境一路杀到了卢沟河岸,仅距离燕京三十里处。

    局势崩坏的太过迅速,仅仅只是两三个月,大败的宋军不仅越过了宋辽边界,竟然还杀到了燕京跟前。

    易州、涿州举城投降了宋国,以至于让刘延庆统兵二十万杀到了近前,紧接着家奴又举报辽相李处温暗中投敌卖国,仅三日,李处温便招供近百汉臣官吏欲要投敌造反,一日间被砍头的官吏、家眷超过两千。

    汉臣举城投敌,燕京城内又有近百官吏欲要投敌,城内契丹人、奚人、渤海人惊恐,欲要举刀全部砍杀所有汉民,而这就包括城外数千骑围着的五万宋兵俘虏。

    燕京城内百姓惶恐,契丹人怕汉民趁机开城投降,汉民又怕契丹人举刀杀戮,城外的五万宋军俘虏更是哭声震天,妞妞余里衍不得不亲自进入五万俘虏大营。

    数千骑围困了俘虏大营一日,中军大营数十老老少少将领沉默不语,全等待着帅座上的余里衍做出最后决定……

    过了许久,余里衍还是低头不语,萧干有些皱眉不悦,沉声说道:“若是宋军尚未侵入我大辽境内,本王不会领兵前来,还望公主以帝都安危为重。”

    余里衍没有看向劝解的娘亲萧瑟瑟,而是看向皱眉不已的孙六。

    孙六看向萧干、耶律大石等人,面无表情道:“若我军保证五万宋军不会作乱,并且独立坚守东、北两处城墙不失,诸位将军可否放过五万俘虏?”

    皮室军统领萧容见无人开口,冷笑道:“你一老儿凭什么保证五万宋军不会作乱?又如何保证背信弃义宋人不会趁机打开城门?”

    孙六嘴角微微上翘,看向萧干、耶律大石两人笑道:“若是五万宋军俘虏在白沟河砍杀个干净,自也没有了诸位今日之忧,可今日诸位要全部处斩了数万宋军,想来城内过半汉民也会人人自危吧?诸位又如何保证城内汉民不会打开了城门?二十万宋军冲入城内后又会如何?”

    一干辽将沉默不语,仅仅三两个月,谁也没能想到局势会崩溃至此,二十万宋军距离燕京仅三十里,今日已大不同当日白沟河畔,即便萧干也没了信心再次击败宋军。

    孙六说道:“城内人人自危,宋国二十万大军已经杀到了城下,如今唯一的选择就是安抚民心,五万俘虏若能登城坚守,城内汉民自是心安,至于……诸位信不信,也只有与老天对赌。”

    “当然,诸位也可以不赌,公主可以带着俘虏前往营州,那里还有我大明岛万卒。”

    耶律大石沉默片刻,侧身与萧干一阵低语,萧干双眼只是看着孙六。

    “本王不信背信弃义宋人,区区二十万懦弱南蛮子也还不被本王放在眼里。”

    萧干微微倾斜着身子,双目紧紧盯着老人斑孙六。

    “你可以带走宋人俘虏,但广宁万卒必须前来燕京!”

    一干辽将默默点头,萧容冷脸说道:“广宁万卒受公主所辖,自当前来燕京以守。”

    黄文功正要恼怒开口,孙六不屑一笑。

    “呵呵……”

    “第二师……我主将第二师放在广宁,诸位不会不明白是何意吧?”

    孙六看向萧干,知道正是此人大败二十万宋军,笑道:“数月前将军大败宋军二十万,此次前来宋军亦是二十万之卒,若非燕京城内人人自危,想来将军也不会将怯懦宋军放在眼中,但将军莫要忘了,北面还有数万女直人呢!”

    孙六将对面所有辽将一一看过,正色道:“老夫即使不说,诸位也当知女直野人人丁几何,辽西京今时尚未丢失,中京侧翼之危未除之前,中京所部女直人就不能轻易南下攻打燕京,剩下的也只有自辽东侵入燕京之地。”

    “西京挡住侵入中京女直人,营州阻住辽东贼人,燕京也只剩下了一个宋人为敌而已,将军若能杀退侵入宋军,燕京自是安若泰山,可若没了广宁万卒,若让女直人自营州、平州一路杀到燕京城下,一旦宋、金两国数十万兵卒围困燕京城……”

    “敢问将军,天下间谁可就你?”

第508章 辽国的最后机会?

    没有人能救,一旦宋金两国兵围燕京城,整个天下再无任何人营救。

    僵持了一日,数千骑不得不离开了东大营,恐慌了一日的宋军俘虏才稍微安定了些。在一干辽将离去后,百十个宋军将领跪在了营帐外。

    半年里余里衍承受着难以承担重担,孙六刚让黄文功去准备些饭食,外面就跪了一地宋军俘虏将领。

    “阁……阁老……宋人……宋人若真的造反了……”

    “不会!”

    不等余里衍担忧,黄文功断然开口,孙六只是扫了他一眼。

    “少主失算了,辽国根本没给了咱们太多时间,燕京已经守不住了,公主须尽快前往广宁。”

    文妃萧瑟瑟突然说道:“孙老刚刚不是说只要挡住了女直人,燕京就可以守得住吗?怎么现在又……”

    黄文功眉头微皱不悦,冷声说道:“朝廷二十万大军已经杀到了燕京城外三十里,即便燕京城内上下一心坚守,余者各州县又如何不投靠了朝廷?人心惶惶的西京又如何挡得住女直人?”

    孙六看向余里衍苦笑点头,叹气道:“老黄说的没错,易州、涿州举城而降,开封只要行千金买骨之计,燕京各州县必会举城而降宋国,大汗身在中京之时尚不能抵挡女直人,西京纵然可一时自保,最终也会被女直人所夺。女直人自西京、中京南下燕京,宋金两国兵围燕京之时,必是燕京开城投降之时。”

    一直沉默不语的耶律速敢突然起身,上前半跪在余里衍面前。

    “臣恳请公主立即离开燕京!”

    孙六与黄文功对视了眼,起身在余里衍身前单膝跪地。

    “臣(老奴)恳请公主离开险地。”

    ……

    余里衍犹豫,最后还是点头答应,由耶律大石、黄文功统领五万俘虏前往广宁,而耶律速敢、孙六则依约留在燕京。

    任谁也想不到耶律淳会在最关键时刻一命呜呼,皇帝死了,燕京大乱,萧干只能返回京城稳定人心。萧干不离开白沟河虎视宋国境内,宋将刘延庆就不敢带着二十万河北军北上,夹在燕京与白沟河之间的易州、涿州就不敢举城投靠宋国。

    一步错,步步错,或许这也是上天注定命运,可再如何,骄傲的契丹人也绝不愿意向宋国低头,但刘延庆统领二十万大军已经威逼到了燕京三十里外。

    萧干、耶律大石一干辽将离开了东大营,又齐齐来到汗帐拜见太后萧普贤女。

    萧干将东大营事情说了一遍,叹气道:“臣当日若将那些该死的俘虏全部砍杀了干净,也不至于造成如此麻烦情形。”

    相国左企弓摇头叹息道:“都统大人虽未斩尽背信弃义之徒,若以此换得蔡驸马之精锐万卒,结果还是不错的。”

    一干文武纷纷点头、窃窃私语,太后萧普贤女叹息道:“城内已是惶恐不安,确实不宜再动乱了人心。”

    帐内一干汉臣像是大大舒了口气,齐齐点头赞同。

    就在众人纷纷称赞萧干时,一名披甲汉子突然站起。

    “太后,臣以为驸马之卒仅屯于广宁甚为不妥。”

    众人心下一惊,齐齐看向耶律道乙。

    “臣以为那孙老所言甚是有理,只要西京、营州一西一东阻住了女直人侵入,仅凭懦弱的宋国一家来攻,臣以为纵是百万之卒,也难以抵挡我大辽精锐铁骑!”

    众人缓缓点头,又有些不解耶律道乙说这些话语是何意,齐齐露出不解之色来。

    “那孙老话语虽是不错,然臣以为有些疏漏不妥,臣很是担心西京难以抵挡女直人,故而……臣恳请太后招募兵勇行当年蜀国驸马之计,迫使侵入我中京之女直退回东京之地!”

    众人一愣……

    “驸马之计?”

    参政虞政文一时间没明白耶律道乙话语,萧干、耶律大石却是心下一惊,脸上顿时极为严肃起来。

    “道乙是说……让蔡驸马攻打东京?”

    耶律大石开口,即便萧普贤女也明白了“驸马之计”是何计策,只见耶律道乙郑重点头。

    “正是如此,当年公主自海外归返辽国之时,蔡驸马派出了两百艘大船,正是欲要自海上强攻耀州,欲要逼迫女直人不敢四处侵入我大辽境内,只是当年那奸贼萧奉先蛊惑大汗,这才激怒了蔡驸马。”

    耶律道乙郑重说道:“女直人人丁不足,臣以为,只有主动攻打侵占了的东京女直野人,只有让女直人退出中京才够稳妥!”

    正当众人大喜时,耶律道乙又叹息道:“蔡驸马在江南花费无数,当日也有赠于我大辽一座金山银山,却因奸贼缘故致使蔡驸马并不愿意前来燕京,但臣相信蔡驸马乃忠义之人。”

    “太后也是听了决死军将军话语,蔡驸马训练的第一师、第二师兵卒皆是我大辽国子民,由公主节制自是无有不妥,然广宁仅有第二师万卒,若是蔡驸马第一师、第二师皆在广宁,我大辽自是不用招募悍勇之卒相佐,而我大辽此时正值国朝不安之时,必须……招募至少两万卒方可。”

    萧干听到此处,心下突然有些后悔荐举耶律大石为小公主副将了。

    相佐不相佐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足够兵卒强按着第二师低头,只要第二师低头前往辽东拼命,只要迫使女直人缩回辽东,辽国就有了缓气机会。

    辽国欺负了宋国百十年,心理上有着天然优势,即便刘延庆统领着二十万大军跑到燕京城下,只要燕京城不乱,萧干就有把握击退了懦弱的宋军。

    击败宋军容易,但这不代表辽国就高枕无忧,不代表辽国就脱离了灭国危险边缘,除非让女直人缩回辽东之地。

    十数息无人开口,萧干却知道,在耶律道乙说完这些话语后,无论燕京再如何困难,也会挤出两万人来。

    一番话语后又将引出了无数事端,但不管如何,耶律道乙无可置疑的成了两万兵马的指挥使,当然了,两万兵马也将由韩家自己出钱粮招募,至于所需甲胄、兵器却无需担忧,数月前宋军大败时,萧干缴获的兵甲刀兵足以配备两万兵卒。

    耶律道乙并非是契丹人,而是大丞相府韩家之人,只因大丞相韩德让太过受宠而赐皇姓。

    韩德让没有子嗣,百年来也有数次断了子嗣之事,每一次断嗣后都是皇帝过继子侄大丞相府,耶律延禧长子、余里衍的亲大哥敖卢斡就过继给了韩德让。

第509章 辽国各家的选择

    韩家是辽国第一汉臣,是皇族耶律氏、后族萧氏之下最有权势家族。

    与国同戚,与国同休,辽国若没了,韩家也就没了,汗帐里耶律道乙或者说是韩道乙,嘴里说的再如何慷慨激昂,所出计策再如何的力挽狂澜,内心里却知道,一切都是水中月、镜中花般可望不可及。

    离开了汗帐刚回到府邸,就见房内坐着老老少少几十人,不仅有着韩家之人,更有着汗帐里的相国左企弓、参政虞仲文、康公弼、枢密院曹勇义、张彦宗、刘彦宗……一干汉臣,另有十余宗室、后族、奚人将领。

    耶律道乙坐下后,韩家族长耶律慕将房内所有人一一看过,郑重说道:“宋国趁着我朝困顿之时背信弃义,女直人又与我朝为仇,两者都不足以相信,若非无可奈何,老夫并不愿意在宋国、女直、蔡驸马之间选择。”

    话语说罢,房内数十人皆低声说着或忧虑或赞同话语,一名魁梧汉子突然站起,众人齐齐看向萧干手下先锋大将白得歌,嗡鸣声顿消。

    谁也没想到耶律慕说服了萧干手下第一将,只见白得歌郑重抱拳道:“末将想知道蔡驸马所言十六小王是否属实?”

    耶律慕一阵沉默,说道:“诸位都知道蔡驸马这些年所作所为,老夫心下是相信蔡驸马的承诺,十六小王属不属实……不若让孙老与诸位解释一二。”

    耶律慕话语说罢,背后屏风转出一人,不是驸马府孙六又是何人?

    孙六在屏风后将白得歌话语听了个清楚,见魁梧汉子抱拳,也随之抱拳换了一礼。

    “耶律将军是萧都统名下第一将,凭借区区数千骑便能大破宋军二十万,将军之忠诚、悍勇自不用多言,然将军还是来了此处。”

    孙六将所有人看过,平静说道:“诸位前来此处,心下也知辽国已是无力回天,即便再次击败三十里外二十万宋军,也无法改变最终国破族亡结果。”

    众人一阵皱眉不喜,孙六却像是未有看到,再次说道:“老夫相信诸位都是忠心之人,若有一丝希望,诸位也会竭力挽救大辽国危局,然内忧外患之下,辽国已是无力回天。”

    孙六看向白得歌,说道:“将军言十六王是否属实,若是将军知晓我大明岛、大明国行‘虚王而治’之制,将军或许就不会怀疑了少主话语。”

    “虚王而治?”

    白得歌疑惑不解,一干汉臣眼中却满是兴奋。

    孙六点头笑道:“少主虽在大明岛立国称王,然大明岛帝王只是个名头,所有权利皆归于内阁首辅,每五年由各州县官吏选一次内阁首辅,一人最多可做十年内阁首辅,用少主的话语来说,所有人都有资格拥有帝王最高权利,只要他人愿意选你做首辅大臣。”

    早已知道此事的一干汉臣还罢,十余宗室、后族、奚人将领却傻眼了。

    白得歌一脸难以置信道:“蔡……蔡驸马……这……这怎么可能?”

    孙六笑道:“将军若是不信,可前往东营问一问公主、速敢将军,将军一问便知真伪。”

    孙六看向所有人,郑重说道:“我大明岛行虚王治国之政,君王只是国家之象征,所有权利归于百姓,公主为辽王,而不是少主为辽王,如果这样还不能表达我大明岛的诚意,诸位又想要怎样的诚意?不言宋国、女直人不可能答应此等之事,即便是诸位为王为帝,想来也不会如此吧?”

    白得歌张嘴数次,最后也只得抱拳退回座位。

    耶律慕见无人反对,向孙六点头笑道:“孙老所言甚是,天下间或许任何一人为王为帝也不可能如蔡驸马这般,只是老夫有些不解……蔡驸马为何会如此?”

    孙六扫了眼他人的郑重,笑道:“少主虽年幼却堪称古之尧舜,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人有贤愚物有良莠,君王亦是如此,因一人而累天下,少主不屑为之。”

    耶律慕郑重抱拳一礼,孙六亦抱拳还礼。

    “诸位也知少主于江南所做之事,想来诸位也知我大明岛有能力断绝宋国南北往来,有能力夺江南而自立为国,然我大明岛不屑夺他人之国。”

    孙六郑重道:“我大明岛素来不喜野蛮女直,若辽国尚未丢失中京,我大明岛尚可倾力相助,然此时辽国已经无力回天,纵然如此,我大明岛亦不能造反以夺他人之国,除非辽国已然不在。”

    “无论诸位做何决定,即便在坐的转身砍了孙某头颅,无论燕京最终归于何处,但凡女直人据燕京为己有,我大明岛都会夺了此处,燕京也将为我大明岛所有。”

    说罢,孙六向厅堂上数十人一一抱拳,也不再多言,与耶律慕告罪一声,不作犹豫大步离开厅堂。

    老人离去,厅堂内一片诡异寂静,下一刻如同地震了一般,所有人都面红耳赤争吵了起来。

    从公主那里得到的消息,他们知道大明岛会在草原立起十六小王。十六小王对辽国汉臣影响还不是很大,但“虚君治国”却极为致命,但凡文臣都难抵挡如此权利诱惑。

    “诸位……诸位静一静……诸位……”

    耶律慕用了很大力气才将所有声音压下,强忍着胸中激荡,郑重说道:“蔡驸马付出了最大的诚意,想来诸位也不愿家族就此消亡,当下当先保住我等各自家小,至于日后内阁、十六王……”

    “耶律大人,日后内阁暂不提,十六王却不能不先行确立下来。”

    “不错!蔡驸马尚未对内阁之事提及,却说了公主可先行定下十六王之事。”

    “就是,俺也觉得当先定下个章程……”

    ……

    孙六刚走出满是铜钉木门,两名将领上前抱拳。

    “见过孙老,夜里不甚安全,由我等护送孙老出城。”

    “麻烦了两位将军。”

    孙六向两名披甲将领抱拳,两人让开些身子,百十骑纷纷上马,不数息,百十骑径直奔向东城。

    东城外有着五万宋军俘虏,燕京唯恐数万俘虏造反杀入城内,东城也看守的较为严格,但现在也只是做个样子,城门守卒见到领头的两名将领样貌后,毫无意外的打开了城门,安安全全将老人送回数万人的东大营。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不仅城内无数人无法安睡,城外中军大帐依然灯火通明,公主余里衍、宦官黄文功、无舌决死军指挥使耶律速敢依然坐在帐内,等待城内各家族最后决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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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鞗成了蔡京的儿子,一个游走在宋辽与海外边缘的小子,一个欲要建立一个数百国家联盟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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