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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蛤蟆吞地     六贼纨绔txt下载     六贼纨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90章 城门小卒

    蔡翛登上了南下船只,一个箩筐继续支在蔡府门前,开封依然人流如织,樊楼依然酣畅淋漓,开封面对难以下嘴的小儿依然后退妥协……

    妥协,任何一个朝代帝王面对蔡鞗的所作所为时,都会毫不留情的出兵征讨,但蔡鞗知道,只要表现出足够的强势,开封就一定会妥协!

    ……

    一身儒生白衣的邓肃站在杭州城门外,有些诧异看着进进出出百姓,或许是身后年岁不大书童背着的包裹太过沉重,也或许是咕咕叫的肚子让人难受,见先生还是没有抬脚的意思,很是挠了挠头。

    “先生,是不是该入城了?”

    邓肃正想也未想,用着纸扇轻敲了下书童脑袋。

    “就你性急。”

    童子低头认错,邓肃微笑走向城门处抱着水火棍瞌睡兵卒。

    “敢问小哥,这里不收入城银钱吗?”

    孙六正抱着棍子打瞌睡,来来往往百姓根本不会有事没事上前打扰,哪里会想到有人拍打肩膀?正瞌睡的他还以为是上头检查呢,一个激灵就是站了个笔直,刚要大声汇报,入眼的却是一白衣书生,登时有些不悦起来。

    “你是谁?”

    “去去……”

    孙六威胁似的抬手,邓肃好像未有看到儿臂粗水火棍,反而抱拳一礼。

    “兄台请了。”

    “小生在开封时便听闻了食菜魔妖人的残暴,没想到杭州此时竟如此繁华,恐怕苏州也是不如了杭州。”

    伸手不打笑脸人,见邓肃如此夸赞杭州,孙六不由自主挑起了大拇指,赞道:“还真让先生说对了,此时的苏州还真不如俺们杭州!”

    邓肃再次拱手一礼,一脸疑惑不解道:“小生有些不明所以,苏州虽然也有妖人出没杀人,毕竟没能攻破了城门,反倒是杭州被妖人夺去数月,可看着当下情景,杭州反而更为繁华些,不知小哥可否告知一二缘由?”

    江南文萃璀璨,百姓往往都高看些书生,孙六见邓肃竟对他一个小兵卒如此客气,很是受用,抱拳还礼道:“先生若是询问了他人,恐怕还真不一定知晓缘由。”

    邓肃露出更为不解神情,说道:“还请小哥赐教。”

    孙六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可以难以理解的,按照小五衙内话语,苏州之所以不如俺们杭州,那是因为苏州银钱流不如俺们杭州,苏州是没有被妖人肆虐,但是城门紧闭后,物价一日十涨,结果就是普通百姓钱财都流入了囤积粮食商贾、大族或官府手里,而这些人都把钱财藏在了库里,因百姓没了钱财,市面上转动的钱财少,各家店铺自然也就没了生意。”

    孙六指了指头顶“杭州”两字,自得笑道:“俺们杭州就不一样了,小五衙内给招募的兵卒、衙役发钱,向百姓借贷低于百贯两年无息借贷,向店铺借贷低于千贯无息借贷,仅这些,小五衙内就往杭州借贷了超过五百万贯……”

    孙六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来,向着一脸震惊的邓肃低声说道:“前两日听了个消息,摩尼教妖人坏得紧,竟抢了数万女子祸害,听说小五衙内很是恼怒,说是要把他们全都发配到了毒蛇遍地的荒岛,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数万女人的安置!”

    孙六伸出一根手指,一脸羡慕道:“小五衙内说了,有家的,又想回家的,可以回家与亲人团聚;若是没了家,不想回家,也羞于嫁人,小五衙内出店面,三年内仅需五成店租;愿意嫁人的,小五衙内让娃娃兵娶她们。”

    “但是,不管那些女人如何选择,都会有一百贯银钱!先生你是不知道啊,原本让人很不屑的女人,现在可是抢手了!”

    孙六与邓肃低声说话时,一旁的年老兵卒一直没有插嘴,直到孙六说起那些女人,这才咂巴着嘴摇头叹气。

    “前些日小五衙内的娃娃兵把孙家娘子从妖人手里救了回来,孙家人说是什么不守妇道,逼得孙家娘子跳了河,若非路过的娃娃兵撞见了,或许孙家娘子就真的死了,还没过了三日呢,你们猜怎么着?人家孙家娘子成了什么团长夫人!因为这事儿,孙家竟提前拿到了苏和商会十万贯的丝绸供应的契约,现在孙家可是宝贝着孙家娘子呢!”

    孙六撇嘴道:“这算什么,刘家娘子还成了子瑛参谋长夫人呢!那可是管着过万人的娃娃兵将军!”

    孙六咂巴着嘴摇头道:“原本小五衙内给了那些女人三个选择,现在呢?就没哪个回家或经营店铺的,全与娃娃兵相亲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只要娃娃兵娶了个女人,那就是骑士老爷!王老头,你知道骑士老爷吗?那可是至少有三百亩田的老爷!甭管你是多大的官,只要不是骑士,就得先抱拳行礼!就得给娃娃兵们先见礼!”

    孙六一脸羡慕,王老头感慨叹息,不止他们,整个杭州城都羡慕的不得了,仅安置数万女人就要花费数百万贯,再加上杂七杂八的,仅杭州城一处蔡鞗就散出了千万贯。而杭州所属各县,又因各种借口,或是买地买店铺,或是招募各种匠人、织工,或是招募乡勇巡逻、运输,或招募民工修桥铺路,短短两个月间,蔡府便将搜刮来的两三千万贯散入杭州各处。

    宋国的物价较高,正常些家庭每日要花费百文钱,但市面萧条后,物价也随之降低了不少,想要恢复之前的繁荣就需要金山银山的投入。

    当然,看着投入颇多,但这些投入犹如股市抄底一般,也让蔡府收获了数十万顷田产和无数店铺、作坊,获得了他人难以企及的声望。

    有得便有失,蔡府的肆无忌惮让朝廷派遣到地方的官吏们极为恼怒不爽,但面对一呼百应的蔡府又无可奈何。

    蔡鞗不怎么在意官吏们满意不满意,对于他来说,当自己拥有足够财富以及威慑武力时,想赶走不满意官吏可用的手段太多,在意还是江浙尚还拥有影响力的商贾,而这些商贾、士绅们已经向他抗议了两个月,而且抗议的就包括与他关系还算友好的一些商贾、家族。

第391章 一副对联

    江宁城终于换了个知府,还是蔡鞗有些熟悉感的知府,正是太子的伴读李纲李伯纪,本应该是自己这个逃跑了的伴读同僚兼老师之人。

    数年前,蔡京千方百计想把蔡鞗送入皇宫,结果都让他跑了没影,自然也就没见过李纲,但他听过这个人,知道是个严正的人,也是他很不愿意打交道的一类人。

    李纲与蔡鞗见面时并无太多交流,头一日将官家圣旨扔给了他,第二日便罢去了江宁城二十四个官吏、将领,第三日带着人在江面上巡逻,当着他的面商议着如何用铁索封锁江面……

    赵福金很是担忧,唯恐李纲激怒了他,几日来也是亲自下厨。看着她小心翼翼模样,蔡鞗心下有些好笑,刻意装了三日恼怒,之后就有些心疼了这个善良小媳妇。

    “咱们明日给李知府腾地儿。”

    蔡鞗将杭州送来的信件扔下,很是满意儿郎们都有了媳妇。赵福金几日来很是敏感,以为他又对李纲不高兴了,忙上前给他送上茶水。

    “五郎你别生气了,这座府邸一点都不好……”

    “生气?你以为相公会为一座府邸生气?会因为他不给相公面子生气?还是会因为铁索封锁江面而生气?你啊你……算了,不说了,反正你是要跟着相公离开宋国的。”

    蔡鞗一边收拾着书案,一边随意说着话语,赵福金却是一愣,突然想起他与自己曾说过的凄惨,不由拉住他手臂,犹豫中略带慌乱。

    “五郎,你……你病重时看到的情景……是不是……是不是李侍读……”

    蔡鞗拦腰将赵福金搂在怀中,笑道:“当年假死时,相公看到了你我的凄惨,女直人兵临开封,你皇兄把你送去了北地,相公也只能跟随前往,如同狗一般的生不如死,所以呢,相公一直不愿前往开封,更不愿娶了你,总是想法设法躲着你。”

    “可命运很奇怪,越是想躲开你,你越是往相公身上靠,后来相公也想明白了,或许这就是咱们的命,命里注定就是一对,当然了,你我现在命运也已改变了,你没必要再担心害怕。”

    赵福金每每想到他看到的自己凄惨情景,身心都在恐惧害怕,双手也成了搂住他的腰腹。

    蔡鞗知道她在恐惧着什么,但自己的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个世界,她的命运也随着蝴蝶翅膀扇动发生了偏转。

    怀抱着有些颤抖的女人,蔡鞗想了下,还是觉得不应该让她太过靠近宋国,太过靠近危险的人。

    “或许李纲真的刚正不阿,但相公与他不熟,很难确定他是理想主义者,或是个无耻政客,如果是个政客的话,用一个女人来换取一些拖延时间,相公觉得他会毫不犹豫把福金送与他人。”

    蔡鞗又亲吻了下她颤抖的额头,手臂用力了些,让她可以感受自己真实存在。

    “李侍读是你皇兄的近臣伴读,人与人靠的近了,彼此就会更为亲密些,不管是不是他建议的,至少他没有太过激烈反对,所以呢……福金莫要与他靠的太近,不要试图与政客靠的太近,更不要轻易相信宋国政客话语!”

    赵福金突然泪眼朦胧……

    “五郎……”

    “你再给福金买个糖葫芦吧……”

    蔡鞗心下突然有些酸楚,自打遇到了她时,每每都是他在欺负她,曾经的一再逃避让她没有任何安全感,现在又在利用她的另一个时空的悲惨遭遇来吓唬……

    “相公就是个混蛋……”

    蔡鞗起身,牵着她小手走出房门,沿着阁廊走出府门,正在他准备登上马车时,看到一顶紫绸官轿迎面而来,看着脸颊消瘦男人下了官轿……

    马车与官轿相隔数丈,蔡鞗微笑将赵福金送入马车,又低头踢了踢脚下青石板凸起……

    “把匾额换成‘蔡府’!”

    “对联……”

    “我若成佛天下无魔,我若成魔佛耐我何。”

    “挂上!”

    ……

    看着百骑护卫着马车远去,一身披挂的庞秋霞有些呆滞看着兄长。

    “真……真的要悬挂?”

    庞万春看向数丈外的李纲,见他依然盯着渐渐远去的马车,突然咧嘴一笑。

    “大帅让挂,咱们就挂起来。”

    说罢,庞万春转身走入府内,没一刻钟,府内冲出十数名仆役,就在冷脸李纲不明所以时,一副让人面色大变对联挂在府门外。

    我若成佛天下无魔

    我若成魔佛耐我何

    不是对联的对联,李纲阴沉着脸站在门前许久……

    “果然……”

    “貌忠实奸之徒!”

    李纲冷哼大步钻入轿中。

    “蔡家……满门奸贼!”

    ……

    一副不是对联的对联悬挂在江宁蔡府,短短一日,整个江宁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本是要拿来作为李纲府邸的府院,一时间成为全城酒后茶余话题,一封让赵佶暴跳如雷奏章,一封让开封府无数官吏侧目奏折日夜送往大宋国帝都……

    李纲如何恼怒不喜,赵佶如何暴跳如雷,天下官吏如何摇头不满……

    “小爷管你们喜欢不喜欢,让小爷不爽,你们就别想痛快!”

    蔡鞗斜躺在马车里,两尺厚的柔软铺垫让没有减震的马车不是很颠簸,成了大爷的他很是逍遥自在,小公主成了贴身婢女,为他轻声读着朝廷邸报,不时还会往他嘴里塞入一块糕点。

    听到他的不满冷哼,赵福金知道是因为什么让他不喜,默默将邸报放入一旁的木箱中,拿出杭州刚刚送来的信件。

    “五郎,阿侬师傅来了信件,说是杭州的事情处理了差不多,想问问咱们若是离开杭州,是不是要在流求县留驻些人马?”

    蔡鞗眉头微皱了下,又笑问道:“福金觉得呢?”

    赵福金认真想了片刻,说道:“既然金瓜石被咱们收了回来,若是不留下些人终是不妥,可是留下第一师又有些浪费,而第二师还没训练完成,要不咱们把本土舰队留在流求吧。”

    蔡鞗很满意向她招了招手,赵福金放下信件,很自然躺在他怀里。

    “不错不错,知道为咱家考虑了。第一师有一半是新兵,第二师更是从上至下都是新兵蛋子,依照常理都是不宜放了出去,但辽国大变在即,若不布置一番,恐怕妞妞那里会有些危险,所以……相公想前往倭国一趟。”

    “啊?”

    赵福金一惊,正待从蔡鞗怀里爬起,却被搂着柔软腰腹的手臂按下。

    蔡鞗笑道:“相公还在考虑当中,就算决定前往了倭国,也不会有事没事招惹是非的。”

    赵福金噘嘴道:“五郎贯会骗人,上一次还欺瞒了娘亲、内阁呢!福金要跟着五郎,五郎去哪里,福金就去哪里!”

    蔡鞗一阵苦笑道:“这么好的带兵立威的机会都不要,将来要是被绿侬欺负了,可别说相公不心疼你啊!”

    赵福金一愣,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小脸一阵羞红。

    “前些时候已经流放了些被摩尼教蛊惑的兵卒,流求岛上还有数万,日后也会不断送入大明岛,而这些人算是福金的人,你若不要,估计会被其他人抢了去。”

    赵福金见他说的这么直白,哪里还不明白他心意?但又有些不解,说道:“五郎不是说摩尼教是些废人、脏人,属于暴力型激进党一类吗?为何还将他们送入大明岛?”

第392章 赵福金的转变

    蔡鞗一阵无语,有些好笑反手轻刮了下她鼻梁,一脸的笑意。

    “别说方金芝了,即便方腊也不一定真的了解摩尼教根底,政党……他们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再说了,相公不是说了么,送去大明岛都是些被蛊惑的百姓、兵卒,这些人都是参与了打砸或杀了人的底层百姓、兵卒,或是激愤,或是贪婪,或是被蛊惑……”

    “不管他们是不是被摩尼教蛊惑的,他们都是罪人!犯了罪就要承受处罚,这就是相公的态度。”

    “可又如何处罚他们呢?把他们留在江南?若是留在江南,估计咱们离开后,朝廷会借故重处,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朝廷很可能会借故重新牵扯、攀咬一些良善百姓,或是些富户、商贾,将他们全部流放海外,朝廷没了借口,此事也就到此为止,江南也算是平静了下来。”

    “不是不能把他们留在流求岛,但只能是罪过较轻些的,而且还不能多,若不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管着,就要把他们尽可能分散开,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他们是罪人,因为他们见过血,因为他们已经算是平静下来的暴徒,若是条件允许,他们还是暴徒!”

    听到“暴徒”两字,怀里的女人本能的身体僵硬,蔡鞗能够感受到她的紧张,用着手指轻摇了两下她秀气的鼻梁,分散些她的紧张。

    “敢参与打砸,敢杀人,敢无视律法伤人的,血液里就带有暴力因子,所以才要放在眼皮子底下。”

    蔡鞗笑道:“他们至少要判三年劳役,之后就会成为咱们的军户,以严厉军法约束,要让他们本能的服从军法,如此才能放他们出去。”

    “至于摩尼教的一两万大小头领、坛主、旗主,他们是些没用的人,相公也不准备收入囊中,会把这些人扔在南洋小国自生自灭,比如渤泥国。”

    “他们愿意立国就立国,愿意老实耕种也随他们,但必须要向咱们缴纳三十税一赋税,算是咱们的殖民地或特区存在,至于咱们的后代是不是吞并了他们……那是子孙的事情,咱们这一代只需要确定些主仆关系……”

    就在这时……

    “大帅。”

    小三在马车外喊了句,赵福金忙从他怀里坐起,掀开车帘看向骑马跟着的三儿。

    “启禀王妃,前方是丹徒县,是否停歇一下?”

    蔡鞗伸头说道:“丹徒县有没有咱们的货仓?”

    “有的。”

    “那还用问?”

    蔡鞗不悦放下车帘,三儿一脸苦笑,只得安排人员先行安排住宿之事。

    自江宁顺江入镇江(润州),自镇江沿运河向南数十里便是丹徒县。镇江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可沿江入海,可沿江入江宁、荆襄,继而或入川蜀,或自上洛谷道直入陕甘,或入河南之地,亦可自镇江入扬州,沿运河北上开封,或南下入苏杭。

    镇江是江南极为重要的战略要地、交通枢纽,故而此处极为繁华,各大江南商贾都有在此处建立货仓宅院,也因交通枢纽,此处的金山寺、焦山寺都是江南文人喜爱游览之地。

    正值六月夏秋季节交替之时,海上风浪诡异而多变,能够此时出海的只能是重型远洋船只,而此时的宋国恰恰缺少远洋船只来运送俘虏。

    宋国船运发达,江南设有广州、泉州、明州、杭州、密州五个市舶司,有二三十个对外港口,看着好像此时的宋国海运很发达,事实却并非如此,此时的每年海上税收也仅有五十万贯而已。

    依照宋朝税制,只在固定州、县贩卖货物的定税是3%,穿行各县运输货物的过税是2%,而出海进行海外贸易的税率是30%,也就是说,每年宋国海外贸易货物只有一百五六十万贯价值,这是很少的,根据蔡鞗所知道的,女直人占据了开封后,朝廷被迫迁都杭州后,宋国的海贸税额才达到两百万贯,而此时的海贸税率是10%,也就是说,南宋时对外贸易至少到了两千万贯以上,海运足足增长了十余倍。

    蔡鞗很容易理解这种差异,朝廷都城在开封时,所关注的北方辽国、西夏,哪里有精力重视海洋贸易,而且出海贸易高税率,以及境内高赋税造成的高人工费、物价、运输也阻碍了出海贸易。等到南宋时,朝廷为了维持每年万万贯耗费,在丢失了整个江北广阔土地后,只能向南发展,只能走海贸易,降低出海贸易税率刺激商贾出海,遣派官吏出海交好各国也成了现实需要。

    北宋时船运发达,是内河船运发达;南宋时船运发达,却是海运发达,两者有着截然不同的性质,而蔡鞗欲要将十万罪人流放海外,需要的不是平底内陆船只,而是尖底、吃水较深的重型海洋船只,恰恰江南此类船只并不是很多。

    没有足够的深海船只,只能使用重型沙船,只能用沙船沿着海岸送至流求县,再远就容易船翻人亡,即便如此,也只能尽可能选择风平浪静之时,而不是季节交换气流激烈对抗之时。

    赵佶让李纲带着圣旨来了江宁,要求他必须六月中离开江南,恰恰正是季节交替风浪较大时,他能乐意才怪了呢,再加上李纲上来就要霸占他的临时府邸,什么意思?还不是想拿他杀鸡儆猴?

    杀鸡儆猴,之后就该是消除蔡鞗的声望、影响,继而就该是侵吞他的田地、店铺、产业……

    赵福金年幼,或是因为李纲是太子近臣,不愿意一撞面就势同水火,她可以后退一步、两步,蔡鞗却没有后退的空间,投入了这么多人力、财力,若是全打了水漂,消除了南洋水师影响,毁掉海瑞商号、苏和商号的货物渠道,他又如何让族内上下满意?

    赵佶一撅屁股,蔡鞗就知道拉的什么屎,别说一个李纲,就算把蔡京调到江宁,他也不会后退一步,更是不会在意什么期限屁话。横躺在马车里,怀搂着不时揉捏他手掌的小媳妇,蔡鞗嘴角满是不屑。

    “一群外斗外行、内斗内行的混蛋……”

    “五郎,怎么了?”

    蔡鞗按住仰头乱动的女人,笑道:“没什么,相公正在想李纲、你爹看到相公留下的对联后是什么表情呢。”

    “五郎就会膈应人。”

    “什么叫相公膈应人?你爹!还有那李纲!是他们先膈应的相公好吧?”

    ……

    小夫妻俩打打闹闹,却也不再理会朝廷的事情,虽然蔡鞗将赵福金另一个时空的凄惨说了出来,虽然吓了她,效果却是不错,至少不是这么偏向了开封、赵佶。

    外斗外行,因为外人不会有丝毫怜悯、犹豫、慈悲;内斗内行,因为知道亲近之人的弱点,会理所当然利用他人的善良、怜悯、犹豫、不忍……

    蔡鞗静静躺在马车里,赵福金永远也看不到他嘴角的冷厉、残忍、不屑……

第393章 重立江南商会(上)

    昔云楼,丹徒县最大酒楼,曾经是丹徒县的骄傲,此时门前却少有白衣绿绸公子富贵哥儿进出。

    二楼雕花阁窗打开,一白衣公子看向空荡荡街道,微皱的眉头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一绿裙粉红抹胸女人出现在窗口处,若是蔡鞗看到露出的半张精致面孔,定然会认出背叛了的十姐董香儿。

    董香儿与白衣公子一般无二看向空无一人的街道,有些担忧轻声叹息。

    “二郎不该……”

    “唉……”

    董香儿轻叹,最终还是没有将“不该”之后话语说出,身后却响起一声老人沙哑。

    “早就与你们说了,都护大人性情刚烈,顺着心意好好讲道理还罢,与都护大人耍手段就是在找死!”

    董香儿与白衣公子转身看向房内开口老人,正是自流求县返回了江南的孙邃,旁边还坐着王贳、萧宝轩、钱多多,另有数名苏州、湖州士绅长者。

    见两人转身,王贳看向董香儿,很是不屑一顾。

    “果然是妓子无情,当年背叛了都护大人一次,仅此还要再背叛一次,真以为都护大人不敢砍人脑袋?”

    董香儿面色大变,白衣公子却走向王贳,拉过一张黄花梨木椅凳在老人中坐下,向王贳抱拳一笑。

    “董姑娘现今只是苏州一商贾,早已在数年前就脱离了蔡府,王老又岂能言背叛?反倒是王老、孙老你们颇受蔡府庇护,不也坐在了此处?”

    孙邃、王贳、萧宝轩、钱多多四面色陡然一变,钱多多正待恼怒起身,孙邃一把拉住他手臂,看向白衣公子笑道:“李公子果然能言善辩,只是公子说错了一件事情,我等来此只是为都护大人接风,至于诸位的算计……与我等无关!”

    看着江宁知府李纲次子李宗之,萧宝轩冷笑道:“我若成佛天下无魔,我若成魔佛奈我何,李公子以为都护大人这副对联如何?”

    白衣李宗之面色骤变,短短几日,几乎所有江南大族都知道了如此大逆不道对联。

    古香古色房内气氛陡然凝重,苏州许宽礼心下苦涩,哪里能想到离开杭州数年的小儿,一日回归便给了所有人如此沉重压力。

    “唉……”

    许宽礼向孙邃叹气一声。

    “许家损失了半数田地,虽损失惨重,却也不至于要了我许家一家老小的命,可孙家却遗失了江南所有田地……”

    孙邃微笑摆手打断,笑道:“许兄说的没错,孙家确实遗失了江南所有田地,可话又说回来,孙家所有田地也还是都护大人的田地,是江南商会的田地,即便都护大人要取回,孙某也不能阻止。”

    “况且……”

    “许兄又岂能明了都护大人心意?许兄又怎知都护大人不会重立江南商会?或者说许兄又怎知苏和商号不会是另一个江南商会?”

    就在苏、湖老人犹豫时,李宗之却“唰”的打开纸扇,看向孙邃、王贳等人一声轻笑。

    “呵呵……”

    “孙老、王老,你们若真的认为苏和商号就是江南商会,你们也不会自流求县来了江南,更不会与一些人重新弄了个《民生报》,不会在报纸上一再言及江南商会的事情。”

    孙邃、王贳等人神经不由一紧,正如眼前青年所说,摩尼教造反太过突然,也没想到杭州会如此轻易被妖人攻占,死了人太多,损失的钱财太多,最为致命的是地契的丢失。

    田地是所有家族的根基命脉,钱财可以再赚,死伤的儿郎也可以再生,独独没了田产却极为致命,李宗之一开口便捏住了孙邃、王贳等人软肋。

    就在杭州商贾们冷脸不知该如何应对时,一半大小子连跑带跳“登登”闯入房内。

    “太……太公……来了……都护大人来了……”

    半大小子气喘吁吁,孙邃、王贳、萧宝轩、钱多多等人轰然站起。

    “到了何处?快!快让人去迎接……”钱多多大急,忙又说道:“还是老夫亲自前往……”

    钱多多大急,也不理会他人态度如何,提着拐杖就要下楼迎接,孙邃、王贳、萧宝轩三人比他还要急切,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孙邃边拄着拐杖边训斥半大小子。

    “快快让人准备酒水、饭食……”

    “还有赵三郎他们……”

    “快去!”

    ……

    孙邃一通训斥,半大小子也不知道先后顺序了,在老人抽了下脑袋后,这才又“登登”跑了没影。

    正如半大小子所说,白衣玉带小梁冠的蔡鞗风流丝毫不差任何英俊小郎君,唯一的不足就是没有同龄人那般灵动,身上反而有股莫名威严、沉稳、霸道,即便面带微笑与湖绿襦裙赵福金说笑,他人也不敢随意靠近、直视。

    白衣小郎君牵着绿衣襦裙小美人跳下马车,有说有笑就要走入路边简陋草棚喝茶,远远的就听到一阵“都护大人”呼喊,抬眼去看时,正见数辆轿子飞奔而来,远远看着轿子掀起露出的老人,蔡鞗不由笑了起来。

    “呵呵……”

    “一帮老狐狸也太耐不住性子了。”

    自打进入江宁城后,赵福金就成了蔡鞗的小书童,最是了解杭州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听着小郎君话语,也不有莞尔一笑。

    “阿侬、刘一刀阁老若是夺了福金所有田产,福金也是要与五郎急了。”

    蔡鞗呵呵一笑,拉着她走入简陋草棚,正翘首等待客人的妇人慌忙上前招呼,连连用着粗布衣袖擦拭着椅凳、桌案。

    “小公子可……可要些酒水?”

    蔡鞗刚与赵福金坐下,妇人开口便是询问“酒水”,不由转头打量起弓着身子的妇人。

    妇人样貌与普通妇人差不多,身子骨却很健壮,尽管衣着粗糙且带着补丁,看着肥硕胸脯也不像是卖茶水的贫苦人家。

    见妇人眼中忐忑、渴求,蔡鞗正待点头答应,眼角余光却闪过草棚边缘藤床上一人。

    蔡鞗转头看向有些疑惑不解的赵福金,知道她因何会露出如此表情,笑道:“六月最是燥热之时,停下脚步的旅客也只是想要饮杯茶水,店家开口却询问你我酒水之事。”

    赵福金忙点头认同,又抬头看向神色愈发忐忑妇人,突然想起了什么,拉着蔡鞗手臂一脸的紧张。

    “五郎与福金说过孙二娘的故事,这妇人不会……不会是要用迷药毒倒咱们,杀咱们做人肉包子吧?”

    满头大汗的孙邃、王贳等人刚进入草棚便听到小公主话语,全都不由自主看向冷汗直冒不知所措妇人,蔡鞗却莫名其妙看向草棚边缘的藤床。

    “呵呵……”

    蔡鞗向孙邃、王贳等人抱了抱拳,指了指木桌旁椅凳,示意他们随意些,见一干人坐下,这才安慰起有些紧张的小媳妇。

    “相公所说的梁山贼孙二娘故事,那是在荒山野岭,这里是丹徒县,是往来人流众多的交通要道,孙二娘敢在这里做人肉包子,估计用不了三天,她自己就会成了包子。”

    孙邃等人忙点头道:“都护大人说的是,江南良善百姓绝不允许食人贼人存活!”

第394章 重立江南商会(中)

    萧宝轩转头看向大汗淋漓妇人,终究觉得此处太过简陋,抱拳向蔡鞗劝解道:“都护大人,这里太过简陋,想来也没什么好酒好茶,不若……不若……”

    蔡鞗摆手笑道:“天气太热,妇人开口便是询问是否饮酒,想来不是个惯于兜售货物之人,询问酒水也当是因家中病汉需要银钱缘故。”

    “江南遭了兵灾乱匪,倒霉的不仅仅是普通百姓,纵使曾经锦衣玉食富户又岂能免于刀兵?能帮一把就帮一把,算是求个‘所缘缘’好了。”

    孙邃等人正愁着如何开口哭诉家庭困难呢,听了蔡鞗这么说,纷纷点头称赞,又纷纷看向不知所措妇人。

    “都护大人果然说的不错,这妇人竟还不知拿上最好酒水、茶水?快去快去,莫要辜负了都护大人一番善意。”

    见王贳开口,妇人这才醒悟过来,慌忙走到角落去拿酒水。

    钱多多饮了口有些酸涩酒水,正要皱眉不悦,却苦涩叹气道:“丹徒县在江浙往来要道,若是往年时节,即便这般简陋草棚也当有上好酒水。”

    王贳亦是摇头叹气道:“江南遭此大难,不言此处酒娘日子难熬,即便是我等不也跟着吃糠咽菜?”

    几个老头苦笑哀叹,好像他们明日就要卖儿鬻女一般。

    “呵呵……”

    蔡鞗为微笑不语的赵福金倒了杯酒水,笑道:“孙老、王老这般杭州大佬们都吃糠咽菜了,媳妇儿,相公可还欠着江南三千万贯呢,若是相公还不了账,成了要饭乞儿,你可不许嫌弃相公!”

    赵福金知道“媳妇”两字的意思,听着他要与自己生儿育女隐意,脸颊就是一阵羞红,捧着着粗劣陶瓷酒碗低头不敢抬头,只是蚊子般轻“嗯”了一声。

    孙邃、王贳等人面面相觑无语,别人不知,他们又岂能不知眼前少年究竟吞下了多少江南产业。

    五十万顷田即是五千万亩,当然了,这么多田地不可能全是上等耕田,大部分都是桑麻、茶园山田,可这也让人窒息得了,再加上店铺、作坊什么的,谁能想象眼前少年一年会得到多少利益?

    三千万贯黄金债券分为五年、十年、十五年三种,不言江浙五十万顷田地、店铺、作坊产出,仅金瓜石、金银岛上的金银铜产出,孙邃、王贳等人就不敢怀疑眼前少年还款能力。

    蔡鞗抬眼见四人情绪低落,边为四人倒酒水,边笑道:“本都护此次吃相是难看了些,若是十日前,本都护也不打算将吞下的东西吐出来,现在本都护可以改变些规则。”

    四人精神大振。

    “不打算吐出吞下的田地,原因很多,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江南商会解散后,将你们的田地还给了你们之后,你们并未真的依照江南商会精神宽待于民。”

    “当然,你们有自己的苦衷、理由,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你们真的减少些佃租,真的让民以利,即便是摩尼教作乱围攻杭州城,或许也奈何不得你们。”

    蔡鞗叹气一声。

    “地主提供田地给佃户耕种,让佃户可以有养活家小的口粮;佃户为地主耕种,向地主缴纳地租,用自己双手、勤劳供养提供田地的地主,双方其实是互为依靠的关系,是互为供养的关系,是互利合作关系。”

    “但在这个关系中,佃户天然势弱些,因为他们没有田地,因为他们必须要养活家小,所以他们是势弱的一方,也很容易被地主使用手里的田地进行压榨。”

    “压榨……当合作关系变成了压榨,佃户们就由感恩转变成了仇怨,当佃户养活不了家小,当仇怨积压到了临爆点,地主就危险了,因为佃户者众。”

    蔡鞗苦笑道:“当然了,今次摩尼教造反不仅仅是佃租过重的问题,江南本就富庶,即便种地养活不了家小,还可以做工、贩卖不是?江南最为富裕的江浙若活不下去而造反,西北贫瘠之地,与党项人年年厮杀的西北百姓岂不是人人上吊自杀?”

    “但是呢,百姓造反肯定也少不了压榨太狠缘故,所以呢,本都护厚着脸皮强吞数十万顷田地,也不打算将田地还给你们。”

    看着四个老人低头不语,蔡鞗又说道:“不打算还给你们,是想让更多人日子变好,百姓有了钱,商贾们才能赚取的更多,就如同遭了大难的杭州,仅仅只两个月,此时的杭州却比苏、湖还要繁华数倍,为何?因为本都护在杭州撒下无数金银,给百姓借贷、发放无数银钱,所以商贾们才会短短时间内恢复活力。”

    “苏州、湖州呢?”

    “虽然摩尼教没有破开城门,但城内商贾却在此时大肆提高物价,掏空了无数百姓钱财,百姓没了钱财,这些人又如何赚到银钱?萧条在所难免。”

    “所以,有时候退一步并不一定是坏事,让利于百姓也许就是件好事,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件好事也不一定。”

    孙邃苦笑道:“都护大人说的是,之前我等所作所为确实有些过了,可都护大人也知,有时候真的是被逼无奈,有时候一个后退就是万丈深渊。”

    蔡鞗微微点头,不生活在这个时代,永远不知道江南各家族竞争的激烈,再加上朝廷有意无意挑唆各家族厮杀不断,以此避免出现坐大难制家族。

    身处上层的商贾、士绅、家族激烈竞争,倒霉一定是最底层佃户、织工、茶农、伙计,因为激烈的价格战、官吏贿赂战势必会给资金带来难以承受的压力。

    有些事情很无奈,蔡鞗也能理解,所以才更要一口吞下无数田地、店铺、作坊。

    见四人哀叹,蔡鞗笑道:“吞下的,本都护不打算吞出来,至少不能明着吞出来,却也不是不可以转换个法子来满足诸位需求。”

    钱多多慌忙问道:“不知都护大人是怎么个个法子?”

    蔡鞗接过小媳妇递过来的酒水,笑道:“本都护原本想着直接用银钱强买诸位手中田地,其他人的田地会被直接吞下,可你们毕竟不同,是咱们杭州本地人,所以才想着用银钱直接买下。”

    “直接买下后,你们失去了田地,也就失去了贩卖货物的根基,没了根基就意味着必须花费高成本购进货物,还要承担县与县数个2%的过税,想要与当地人竞争基本上不可能。”

    钱多多慌忙点头,正待急声询问时,却被孙邃不满打断。

    “仔细听都护大人说!”

    钱多多张嘴想要不满,最后还是向蔡鞗抱拳以示歉意。

第395章 重立江南商会(下)

    蔡鞗继续说道:“首先要说明一点,本都护不在乎田地,或者说本都护也不在乎江南的钱财,海外有的是土地,有的是金银矿山,之所以强行吞入江浙田地,说白了,本都护就是要控制,从最底层控制住物价,将更多利益还给农夫、桑农、织工,也要控制住各大商贾的竞争厮杀,让所有人有钱赚。”

    “所以呢,用银钱强行购买你们手里田地,强行剥离你们存在的根基,让你们无法继续做生意,这不是本都护的本义,本都护也不会这么做。”

    “鉴于此,两个选择,其一是强行购买后,与诸位签下契约,即你们是苏和商号下的经营商贾,你们可以在商号田地所在的任何县城经营,田地所出的货物都会以最低价格售于诸位家族,如此一来,诸位不仅不会丧失货物来源,也会随着商号的田地达到的地域而扩大经营范围。”

    “其二,就是以诸位所有田地作股,苏和商号名下的税赋是一成,佃租一成,诸位名下的佃租肯定不是这般,但本都护只承认……三成佃租!即以诸位手中田地所出三成佃租作股,无论是遭灾与否,本都护只承认三成佃租的股份,而你们的田地作股多少,你们就能拿到多少佃户售卖以及佃租的最低价格份额。”

    钱多多手脚乱颤,站起来就要开口,萧宝轩一把将他拉住,用力之大差点把半百老人拉了个四脚朝天。

    萧宝轩没有理会眉毛竖起的钱多多,向着蔡鞗就是深深一礼,颤声道:“大都护仁慈,我等……我等心服口服!只是……只是此事太过重大,可否……可否容许我等商议商议?”

    蔡鞗看向四人的渴望,点头笑道:“自然是可以的,是直接售卖,还是作股都由诸位自己做主,当然了,本都护是希望直接售卖的,原因呢……因为朝廷。”

    四人心下一惊,赵福金也神色郑重了些。

    “作股……入股后,一旦商会出现变故,股东的田地还是各股东的,双方是合作关系,在这个合作过程中,在商会还存在时,因为入股关系,股东们可以确保利益的稳定,无论天灾人祸,商会都要保证股东们相应的利益,仅从利益来说,商会是吃亏的,商会承担了风险。”

    “但是因你们的田地入股,商会可以掌控更多田地,也因此可以给予更多人一成税赋、一成佃租,可以造福更多人,对稳定、繁荣江南有更多好处。”

    “入股商会,田地本身还是你们的,商会只是作为底层供应商向你们提供田地产出,干涉不了你们的店铺经营、股权变更,也就是说,你们是完全自主的,双方只是合作关系。”

    “你们的田地是否换了主人?股权是否转变了?你们的家业是否被人吞了?”

    “这些都与商会无关,商会只确保你们的田地还在商会,商会是不会在意股东是谁的。”

    “一者保有田地,是合作,是他人可以吞入的合作方;一者是完全丧失了田地,商会是本都护独家经营,你们也就成了必须依附本都护的经销商,成了本都护的人,本都护就必须为此负责,必须竭尽全力保护!”

    “若是太平时节,对于诸位来说,保有田地最为稳妥,毕竟家中米缸里有米才最为稳妥,可当下却非如此,此次摩尼教闹腾的太大了,以至于让江南损失无数,二十万朝廷兵马平乱是好事,但也趁机枉杀了无数百姓,趁机掠夺、侵占了无数百姓钱财。”

    “百万摩尼教、二十万朝廷兵马掠夺、侵占的钱财有两千万贯银钱,而本都护将两千万贯全都扣了下来,全都返还给了百姓,甚至还搭上了三千万贯黄金债券。”

    “按照正常路数,二十万朝廷兵马平乱后,兵卒在期间抢掠的自然是兵卒的,但摩尼教抢掠的金银珠宝就应该是朝廷的,所以这两千万贯钱财至少有半数归属朝廷,朝廷有了这些钱财,除了发卖些无主田地外,并不会大肆巧取豪夺江南残存商贾们的财富。”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江宁城以及江南各县的官府储粮被本都护救民了,二十万兵马和朝廷也是毛都没捞到一根。朝廷不仅没有收获,反而还要拿出府库银钱来赏赐二十万有功将士。”

    “如此之下,一旦本都护离开了江南,朝廷会如何做?没了本都护的兵马保护,朝廷会不会一口吞了江南商贾们的财富补足朝廷损失?会不会一口吞了你们手中田地股份?”

    孙邃、王贳、萧宝轩、钱多多面色狂变,朝廷吃了这么大的亏,蔡鞗在江南时还罢,谁让蔡鞗收缴了江面上所有船只,谁让朝廷没有火炮……

    可若蔡鞗离开了江南呢?

    朝廷在江南吃了这么大的亏,会如此甘心捏着鼻子认了?一辈子都在与朝廷大小官吏们斗法的老人们会相信朝廷的善心?

    ……

    四人郑重思索良久,孙邃咬牙道:“都护大人说的是,我孙家愿意相信都护大人!愿意为都护大人效劳!”

    孙邃低头,王贳、萧宝轩、钱多多纷纷起身,齐齐躬身行礼。

    “我等愿意为大都护效劳!”

    蔡鞗起身还礼,又微笑拉着四人坐下。

    “上一次本都护解散了江南商会,今次本都护绝不会放手!今次本都护偏要与朝廷打擂台!”

    “诸位也莫要担忧害怕朝廷的不满,朝廷讲理咱就讲理,难道咱们江南才子还骂不过开封官吏?你们重新整起来的《民生报》就不错!”

    “朝廷讲理咱们就讲理,朝廷若不讲理,若敢动粗,那咱就干仗!”

    蔡鞗向有些忧虑的赵福金灿烂一笑。

    “相公决定了,相公不走了!”

    “相公带着一师二师戍守帝都,相公倒要看看,看看究竟谁给谁气受!”

    自大明岛时,蔡鞗就有些犹豫,犹豫着该如何处置不听劝的摩尼教,犹豫着如何与宋国相处,犹豫着如何掌控江南经济命脉,犹豫着如何应对未来的大变故,犹豫着如何救下北方无数人……

    太多的犹豫让他烦躁不堪,他知道,当他彻底掌控了江南经济命脉时,也就掌控了资本为王的宋国,无论赵佶以及开封如何挣扎,在他掌控江南经济命脉,继而掌控了天下经济命脉后,宋国就只能听从他的指挥棒挥舞。

    但他吞入的五十万顷田的时间太短了,人在政在,人离政息,若他离开后,拥有更多士绅民望的赵佶会不会毁了这一切?

    蔡鞗不知道,但他知道,赵佶和开封绝不会甘心,绝对会给他制造无数无数的麻烦!

    “找小爷麻烦?小爷先去找你!看谁比谁难受!”

第396章 不许人间见白头

    蔡鞗发了狠,赵福金心下没底想要劝解,结果却被狠狠欺负了一回,第二日从内房走出时,走路的姿势都不对了,脸上的羞涩让赶回庞万春、庞秋霞兄妹即诧异又暗自好笑。

    小养由基庞万春据说是南国第一神射手,或许虎子担心蔡鞗再次被人暗杀,这才将此人送入侍卫军中。

    蔡鞗原本对摩尼教有些好感,觉得摩尼教至少是为劳苦大众而造反的,远比让人厌恶的梁山贼要好了太多,可当杭州送来数万女人信件时,存在的好感荡然无存,对庞万春、庞秋霞的态度也冷淡了许多。

    庞万春、庞秋霞自江宁回返,与蹲在地上透牙的蔡鞗大致说了些江宁城的反应,最后说道:“李知府当夜上了份奏折,像是弹劾……弹劾大帅拥兵不轨,还荐举了大帅长兄为镇江知军。”

    蔡鞗一愣,李纲弹劾他拥兵不轨不稀奇,怎么又荐举了蔡家子任镇江知军了?

    “真是蔡大蔡攸?李纲就不怕蔡大投敌卖国?”

    庞万春、庞秋霞一阵无语,赵福金一边将水杯送到他手里,一边不满道:“哪有人如相公这般的,巴不得所有人知道相公要造反似的。”

    一阵咕噜噜吐出嘴里的碎屑,蔡鞗不满道:“造反也是你爹逼得……别惹相公,惹毛了,相公晚上还欺负你!”

    蔡鞗得意洋洋,赵福金却满面羞涩不敢抬头。

    “昨夜咱可说好了的,你可不许反悔!”

    “……嗯。”

    赵福金最后还是低声轻嗯答应,庞万春、庞秋霞却一脸不解,不明白得意洋洋的大帅究竟逼着公主答应了什么。

    就在两人疑惑时,蔡鞗起身看向庞万春、庞秋霞两人,神色有些恼怒、不耐烦。

    “你们去杭州告诉那些混账,小爷没兴趣搭理他们,让他们现在就滚去南洋,耕种也好,造反也罢,他们愿意如何如何,但是,他们若敢做海贼打劫沿途船只,小爷就会用海贼们的规矩,将他们全部吊死!”

    蔡鞗正不耐烦准备离去时,又转身再次看向两兄妹。

    “你们愿意去南洋做野人王,也可以离开侍卫军。”

    ……

    蔡鞗恼怒摩尼教劫掠女人,每次提起都会恼怒,赵福金不敢劝解,只得低头跟在身后进入房内,三儿默默站在房门外,看着两人不悲不喜……

    “庞万春遵令。”

    庞万春“啪”的行了一记近卫军捶胸军礼,大步走向房门,庞秋霞忙跟着行了一礼,跟在兄长身后大步离去。

    蔡鞗的早餐很简单,一碗米饭一碟菜蔬外加上一个咸鸡蛋,房子是海瑞商号在丹徒县的仓储大院,与江南园林般宅院不同,更像是北方粗犷大院。

    赵佶给出的期限本让蔡鞗心下有些不喜、恼怒,本就不打算遵守“六月十五”期限,如同游子游历四方这里逛逛那里玩玩,直到孙邃、王贳等人昨日寻来,蔡鞗才做出最后决定。

    昔云楼,丹徒县最奢华的酒楼,苏、湖商贾、士绅们自始至终也未等到蔡鞗的上门,孙邃、王贳等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又哪里还愿意与跑到江宁告状的苏、湖士绅待在一起,万一让都护大人误会了怎么办?

    人老成精,孙邃、王贳等杭州商贾巴不得苏、湖士绅倒霉,蔡鞗不愿意觥筹交错,就愿意带着小媳妇逛小商小店,他们也乐意在一旁插诨打科。

    苏湖士绅等到日落也未见到人影,董香儿不敢主动去寻,一干人无可奈何,只得返回苏州另想他法。

    孙邃、王贳四个老人年岁较大,做不得更为颠簸的马车,蔡鞗、赵福金只得转而乘坐更为舒适的船只。

    孙邃再次成为杭州商贾的头领,一扫两月来的焦虑、不安,举杯看向有些岁月痕迹的吴姬,叹气道:“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数年过去,吴姬竟也有了风霜痕迹……”

    蔡鞗不由看向身侧女子,见她发髻间夹杂着的稍许白丝,想要感慨一番却又摇头轻笑。

    “孙老可是落了下乘。”

    孙邃一愣,王贳、萧宝轩、钱多多皆是不解抬头,即便是吴姬本人也转头看来……

    “烟霏霏,雪霏霏。雪向梅花枝上堆,春从何处回!

    醉眼开,睡眼开,疏影横斜安在哉?从教塞管催。”

    蔡鞗轻叹摇头,看向看来的赵福金叹气道:“当日绿桃跑来炫耀吴姑娘诗句时,着实被相公挖苦了一番,最后才察觉自己是如此的无情、冷血,心下对吴姑娘还是心生歉意、愧疚的。”

    赵福金有些不明所以,孙邃、王贳等人却知晓吴姬的遭遇,也听出了蔡鞗话里隐意,皆是一阵摇头轻叹,反倒是吴姬本人要豁达许多,一边为蔡鞗倒着酒水,一边笑道。

    “大人说笑了,‘故园无此声’后,谁还敢言长相思?”

    蔡鞗想解释不是自己写的,张嘴后却无奈苦笑,总不能说是几百年后的大才子写的吧?

    “逝水韶华去莫留,漫伤林下失风流。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不许人间见白头……姑娘能白头也算是福分。”

    蔡鞗又挠头道:“就是少了个大才子常伴身侧,少了才子佳人美谈,甚是可惜。”

    众人一阵呆愣,赵福金低声问道:“这……这是相公为吴姬姐姐作的诗么?”

    “啊?”

    蔡鞗又是一愣,他只是感慨美人多薄命,哪里知晓这首诗是谁写的?

    “或许是……”

    “那啥还是莫要说诗词了……”

    “相公头疼……”

    众人见他就差打滚耍赖皮,一阵无语……

    蔡鞗不善于诗词,最是害怕什么美人头牌啥的,孙邃等人数年前见识过他在翠云楼所作所为,心下大致也揣测出他并不怎么好美色,更何况身边还跟着个小公主,选来选去,最终还是觉得吴姬最是合适,一个是双方都认识,还有就是吴姬年岁大了,但他们还是没能了解蔡鞗心下的打怵。

    能在苏杭成为美人、头牌的,无不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才女,偏偏蔡鞗就不擅长这些,不仅如此,连写大字都没法子看,又如何不坐卧难安、浑身难受?

    蔡鞗耍赖皮,众人又不敢逼迫,直到吴姬拨动琴弦,舒缓的琴音才让他轻松、舒坦些。

第397章 杭州各家族会议(上)

    丹徒沿着运河向南是丹阳、常州、无锡、苏州……

    蔡鞗、赵福金、孙邃等人并不着急赶回杭州,如同游山玩水一般停停走走,杭州却因丹徒一番话语波涛汹涌……

    孙邃孙府被摩尼教破坏的尤为严重,几乎十数亩的院落被焚烧了个干净,也不知道是不是哭穷,还是孙府想向蔡鞗证明自己的凄惨,除了一些用来居住的屋舍稍微修补了些,余者一概不闻不问。

    王贳王府如是,萧府、钱府、赵府……几乎全都一般无二模样,全是极为破败凄惨,连普通人家都修补了院墙,偏偏这些大族任由他人指指点点……

    轿子一顶顶,透过残破院墙,无数百姓可以清晰看到数十或白或青紫衣袍老少三三两两低语,更有无数人在十余丈外指着孙府门前一顶顶轿子,低声讨论着哪一家的富贵逼人……

    看着自家老爷如同粗衣葛布百姓站在人群中,偷听着百姓低声细语,半大青衣书童有些不乐意拉了下白衣邓肃。

    “老爷,俺饿了,孙三娘的酱肘子好吃……”

    邓肃用着纸扇敲了下书童小圆脑袋,笑道:“才刚吃过饭食就又饿了?”

    半大书童有些鄙视看了下左右粗衣葛布,仰头说道:“老爷好歹也是……也是……”

    书童越说声音越低,头颅也愈发低垂,看的邓肃一阵好笑,敲了敲小脑袋笑道:“本老爷一身白衣,与这些百姓又有何区别?”

    书童有些不乐意道:“那能一样吗?再如何老爷也是金榜题名进士!”

    “呵呵……”

    邓肃只是笑了笑,将一张纸钞塞到书童手里,再次侧耳倾听百姓低声说着又有哪家贵人到来……

    “志宏?”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邓肃不由转头去寻,见向自己挥手是谁时,嘴角一阵泛苦。

    “果然是你!”

    张元干舍弃了一些同僚好友,三下两下来到邓肃身边,本还兴奋的他瞬间情绪低落叹气。

    “还以为志宏兄已经归返了故里,没想到竟在此处见到……”

    邓肃看向孙府门前的诸多车轿,笑道:“本是要回返沙县的,见到杭州如此繁华时,邓某便想着拜见一下都护大人,有些疑惑想讨教一二。”

    邓肃因写了几首讥讽花石诗句而被罢职不用,归乡路过杭州并不算稀奇,奇怪的是张元干怎么也来了杭州?

    邓肃目光自不远处的张焘、王师心等人收回,看着张元干不解道:“为兄妄言国政而去职,仲宗怎么也来了杭州?”

    张元干一阵苦笑摇头,叹气道:“小五衙内先是堵塞江水要道,逼迫朝廷平乱大军无功而返,后又肆意侵吞民财、放任贼人为祸海外,官家恼怒,严令南洋兵卒离开江南之地,令我等官吏充实江南府县……”

    邓肃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走过来的张焘、王师心一阵摇头苦笑。

    “恐怕是难了,前些日便有军中将领恼怒官家‘六月十五’话语,昨日又有‘都护大人领兵戍守帝都’传言,想来此次都护大人很难再与数年前那般轻易退离江南。”

    听了邓肃话语,张元干、王师心皆苦涩不语,张焘却冷脸开口。

    “江南是朝廷之江南,非蔡家之江南!”

    “哼!”

    “堵塞江水致使南北往来断绝,逼迫平贼朝廷大军无功而返,包庇贼人为祸南洋,今又不遵君命且欲威逼帝都……蔡家就是世上最大叛逆!”

    邓肃张嘴欲要辩解,同窗好友张元干却伸手将人拉住,正色道:“子公兄此言在理,无论蔡五郎如何辩解,以船阻断南北往来是事实,封城不与平乱大军粮食是事实,纵贼于海外亦是事实……蔡五郎确实有谋逆之嫌疑。”

    王师心上前拉住邓肃另一只手臂,对这位敢上书讥讽官家的同窗很是头疼,叹气道:“官家已经停了花石纲,志宏兄就莫要与子公兄争执了,当下还是弄清楚蔡五郎欲要如何才是正途,我等也好向李知府交待一二。”

    邓肃无奈看向几人,苦笑道:“眼前倒是可以知晓些许内幕,只是我等又如何可进入其中?”

    张元干见邓肃终于不再“都护大人”了,微笑指向人群中一人,笑道:“志宏兄难道忘了显荣兄了?”

    邓肃定睛去看,不是王之璨又是谁?眼神中也露出些难以理解的疑惑来。

    王之璨因凌香儿与刺杀蔡鞗的苏瑞争风吃醋,甚至还因顾琴娘利用过张元干、邓肃两人,这些破烂事都算不得什么,关键是此时的王家如同家破人亡般凄惨,正是仰蔡鞗鼻息之时,怎么……

    邓肃一脸疑惑不解,王之璨心神惊慌连连抱拳作揖。

    “诸位……诸位兄长,带……带你们入……入孙府可以,可莫……可莫开口害……害了小弟啊……”

    邓肃心下一阵摇头,却也未有开口阻止,王师心上前拉着王之璨手臂笑道:“放心!我等又不是忘恩负义之小人,必不会乱言乱语害了王兄!不仅不会害了王兄,还会在师师、柳柳、香儿姑娘面前大赞王兄忠义,师师姑娘与官家……王兄你懂的……”

    看着王之璨既忐忑又欣喜模样,邓肃又是一阵无语摇头。

    张元干上前拉住王之璨手臂,边走向门前诸多车轿的孙府,边口花花道:“显荣兄,走走,若是让柳柳、香儿姑娘等的时间太久终是不妥……”

    听着张元干口花花,邓肃就是一阵无奈苦笑,犹豫着是不是跟上前,最后还是好奇占据了上风,跟在张元干、王之璨、王师心、张焘等人身后。

    事关杭州各家田地归属,甭管大小,但凡有些脸面家族都出现在了孙府门前,而孙府也是敞开着大门迎客,丝毫不担忧消息走漏之事。

    张元干、王之璨等人毫无意外的进了孙府,在邓肃看来,仅仅只是王家晚辈的王之璨,又如何有资格参与“五十万顷田”之事?

    以为很难,事实却极为轻松,王之璨只是报了个“王家”两字,几人极为轻松进入了孙府。

    一脚踏入孙府,邓肃便见到孙府厅堂大门洞开,数十近百人如同武林大会坐在厅堂内,或许人数太多了,还有不少排坐在厅堂之外。

    张元干伸脖子瞅了瞅,有些不满低声道:“离的这么远,如何才能听到屋里所言?”

    王之璨仔细看向厅堂内,见七叔王勋背后并无他人……

    “有法子了。”

第398章 杭州各家族会议(中)

    厅堂内所有人都在相互低声交谈,像在等待着什么人前来,而王勋正与钱勇低声说着什么,并未注意到了王之璨带着张元干、张焘、王师心、邓肃站到了背后,其他人以为是王家子嗣也没有开口阻止。

    就在钱勇准备与王勋进一步交换得来的消息时,一半大少年急匆匆跑入厅内,厅堂内陡然一静。

    半大少年跑到孙宽身边急切说道:“十爷爷,七哥来了!”

    坐在主位的孙宽扫视了一圈,强忍着心下激荡,郑重点头道:“把睿儿带来。”

    “是!”

    半大少年一阵风跑出厅堂,没数息,又一半大少年走入,向着孙宽抱拳一礼。

    “孙儿见过十爷爷。”

    孙宽郑重点头道:“今日大家都在,你把都护大人的意思仔细说与大家伙,不得有任何隐瞒。”

    “是。”

    孙睿郑重抱拳,转身看向屋内满满人,知道今日来的人都在担忧着什么……

    “都护大人说……”

    半大少年将蔡鞗因何要坚持吞下五十万顷田地的原因说了一遍。

    “都护大人说了,五十万顷田,不管是哪一家的田地在这五十万顷田地之中,想要拿回田地是不要想了。”

    说到此处时,整个厅堂顿时炸了锅,不等他人开口……

    “都闭嘴——”

    别说他人惊慌,即便是主座上的孙宽同样心下慌乱,半大少年孙睿却猛然大怒暴吼,厅堂内数十近百老少瞬间被镇住,全一脸惊愕看向冷着脸的半大少年。

    “哪个若是不愿,自个去与都护大人去说!”

    “哼!”

    孙睿对话语还未说完,对他人就欲要打断很是不满。

    “都护大人说了,任何人的田地,但凡在这五十万顷田地之内,都不允许脱离!”

    “当然,都护大人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更是不会让他人白白吃亏!都护大人说了,合法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即便是官家、朝廷也没有资格抢夺!”

    “都护大人说,无农不稳,无工不强,无商不富,田地是百姓稳定根基,五十万顷田亦是我杭州稳定、富庶根基!”

    “都护大人说,你们不愿意一成佃租,虽诸位有诸多困难原因不愿意一成佃租,诸如朝廷赋税较高,诸如县与县之间的私设过税关卡较多,诸如物价、人工、运输较高,诸如打通官吏所用钱财,诸如各家竞价买扑……等等缘由造成各家消耗过多,因而诸位不愿与民一成佃租。”

    “都护大人说了,都护大人可以理解,所以你们不愿意吃亏,都护大人愿意!”

    孙睿一一看向所有人,见没人插嘴,又说道:“五十万顷田地是不可分割的,但都护大人给了咱们两个选择……”

    “孙哥儿,哪两个选择,别……”

    “砰!闭嘴!”

    不等人群中的孟三郎开口,孙宽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冷冷扫视人群。

    “哪个再敢随意插嘴就给老夫滚了出去!”

    “睿儿继续说!”

    孙睿向孙宽抱拳一礼,这才看向众人深吸了口气。

    “两个选择,第一个是将田地卖给都护大人,第二个选择是用田地入股,但田地的入股不能超出三成佃租。”

    众人皆是一愣,想要开口询问,抬眼却看到孙宽冷厉目光,只得强行忍下。

    孙睿皱眉思索了下,说道:“因县与县私设多重过税,田地对于各家的重要性自不用过多述说,所以,无论第一个选择还是第二个选择,商会名下田地都会与数年前一般无二,都会向在坐的各家提供最低价格的田地产出,即便田地分与了佃户耕种,佃户虽不需要以往缴纳过高佃租,只需要缴纳一成佃租即可,但他们必须提供三成最低成本价格的粮食,若要市价售卖粮食,商会也有优先权,所以诸位不用担心货物供给问题。”

    厅堂内的大小商贾、士绅早先年就是江南商会中一员,自是知道规矩,也不由点头赞同。

    孙睿继续说道:“第一个选择没什么可说的,田地卖给了都护大人后,也就成了都护大人名下经销商,受都护大人保护、支持,但里面有个问题,就是摩尼教杀了太多人,无主田地很多,即便有主的,也有不少主家被妖人杀死了。”

    “无主田地自不用多言,没了主家的,只能依照各家族分家时的规矩,并不能全部取回田地,有主家的,杭州所属可以取回全部田产,其他地方……诸如苏湖所属却不在其中。”

    话语一出,厅堂内顿时嗡鸣声不断,而这次孙宽、孙睿都未有阻止。

    也不知邓肃是怎么了,突然抱拳问道:“这位小哥请了,不知小生可否询问一二不明之处?”

    孙睿一愣,王勋心下一惊,慌忙回头看向背后,见王之璨身边竟然站着几个不认识人,眉毛顿时竖了起来。

    “你是何人?为何藏在我王家之中?”

    众人心下一惊,王之璨冷汗瞬间冒出,正待焦急拉住邓肃……

    邓肃抱拳向场中孙睿一礼,笑道:“小生是沙县一书生,曾与小五衙内有过数次见面,此次前来也是想要拜访一下小五衙内。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众人一听是都护大人的友人,也都不再多言,王勋却恼怒瞪了王之璨一眼,心下更是暗自后悔不断。

    不怪王勋恼怒,当年“稚子小儿调戏妇人”戏码时,不仅有彻底毁了苏家的苏瑞参与,也有王之璨的“声张正义”之举,王勋比任何人都清楚苏家现在是怎样的凄惨,哪里敢让王之璨继续留在杭州?

    王家将王之璨打发去了开封,一连数年未有归家,王勋没想到这个差点惹了大祸的混账又跑来了开封,不仅跑来了,还带着几人站在自己背后,若是惹了祸端或是激怒了那位小都护大人……

    王勋恼怒,一再用目光示意,张元干、张焘、王师心等人却视而不见,可是把半百老人气了个半死。

    半大少年孙睿再如何沉稳,也没想到王勋身后一干人是来找麻烦的,也只得抱拳还礼。

    “先生请了,敢问先生何处不明?”

    邓肃精神一振,郑重抱拳道:“摩尼教杀人太多,各州县皆有为数众多无主田地,既然无主,自然是朝廷所有,而不应被苏和商号占去。”

    “之前小哥也是说了,合法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若果这么算起来,是不是说苏和商号侵犯了朝廷合法财产?”

    众人皆是一惊,无数双眼睛恼怒看向焦躁不安的王勋。

第399章 杭州各家族会议(下)

    孙睿一阵呆愣,数息才轻笑摇头,抱拳笑道:“先生问的好,若是没有在老祖身边偷听了些都护大人言语,恐怕小生也无法回答了先生。”

    邓肃微笑点头,静等着半大少年回答……

    “先生说无主田地归属朝廷,这话对也不对,准确来说,是归属于江南,或归属于无主田地所属各县。”

    “各县无主田地归属各县,通常的做法是由各县发卖民间,而苏和商号拿下的田地都有加盖各县售卖凭借的。”

    邓肃一愣,这才想起蔡鞗胡乱加盖印信之事。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江南遭受了兵灾,朝廷理应予以救助,所以售卖的田地银钱自当用于百姓,所以都护大人将三千万贯银钱用于了百姓,若是这位先生想看一看童制置使或公主的公文,只能等都护大人返回杭州时。”

    众人呆愣,张焘、张元干、王师心等人却气了个肚子鼓鼓。

    你说无主田地是官府的吧?蔡府给了钱。

    你说蔡府没资格处置这些钱财用处吧?蔡府甩手把童贯、公主签押公文给你。

    至于朝廷认不认可……蔡府会在乎?反正钱都花在了老百姓身上,有本事再问百姓要回来,看无数人不啐你一脸,还要不要脸了?

    别人认不认可邓肃不知道,但他知道厅堂内所有人都认可,江南补贴了银钱的百姓认可,他们是蔡鞗投入的五千万贯的直接受益者。

    邓肃想要争论也无可奈何,只得转向另一个问题。

    “各家分家的规矩大家也都懂,依照分家规矩来处理没有了主家的田地也算公平,可为何主家依然存在,还不能将所属田地还回,为何只还与杭州各家,余者各州县不全部还回,岂不是失了公允?”

    听了邓肃这般话语,厅堂内杭州各家不乐意了,感情眼前书生是准备让自家也与苏湖那般,被生生砍掉一半田产才算公平?

    不等半大少年孙睿回答,王勋一脸恼怒道:“不懂不要胡乱在此处妄言虚语!”

    “哼!”

    “杭州各家早些年就都隶属于江南商会,只需查验当年账册便知晓各家田产几何,苏湖呢?苏湖城池未被贼人攻占,苏湖死伤如此之多人,那些贪婪人家更是不知趁机侵吞了多少田地!”

    “一者侵吞,一者虚报田产,都护大人砍掉一半已经是恩典,怎么着?难不成苏湖所有田地都是那几家不成?百姓还要不要活了?难道朝廷还想再来一次民乱吗?”

    “哼!”

    邓肃的发难让王勋极为恼怒,唯恐他人将不满发泄到了王家身上,对待邓肃以及张元干等人毫不客气。

    都是商贾、士绅,谁不知道谁的破烂事情,换做任何人都不会认可大乱之下的田亩数字,大乱即代表了大机遇,可以趁机吞下的东西太多了,杭州被摩尼教攻占了,能活得一命就算不错了,哪里还有机会趁机侵吞无数田产的机会,反倒是苏湖这样的安然无恙城池才能鲸吞无数财富。

    一者成了破家子,一者趁机鲸吞无数财富,破家子愿意看到苏湖各家发大财才叫怪了呢,双方本就是竞争关系,更愿意苏湖商贾、士绅倒霉,更愿意都护大人狠狠收拾那些贪婪的家伙。

    整个厅堂数十上百人纷纷点头,纷纷认可王勋话语。

    孙睿向邓肃抱拳道:“确如王老所言,被贼人击破了的人家还好一些,没有机会侵吞百姓田产,苏湖商贾却在趁机侵吞了太多田产,谭制置使领十数万大军途经苏湖,被杀百姓数十万,先生不会认为这些人都是摩尼教妖人吧?数十万人若真是贼人,先生以为苏湖可以安然无恙?”

    王勋再次冷脸道:“正是如此,为了点田地就要死了这么多百姓,都护大人砍去他们一半田产就已经是恩上加恩,再不知死活,真当都护大人砍不得人头?”

    “哼!”

    王勋再次冷哼,凶狠瞪着低头不敢言语的王之璨。

    “都护大人虽年未加冠,待民却最是仁德、公允,再敢胡言乱语就滚出厅堂!”

    厅堂内大多都受过蔡府庇护,数年前若非是蔡府强硬庇护,厅堂内至少过半家破人亡,对王勋话语也最是认同,纷纷点头认可,只是不明白王家背后之人出言质疑又是哪般?

    钱勇疑惑不解,拉着冷脸的王勋低声问道:“王老哥,你王家不会是故意双簧吧?”

    “你!”

    王勋差点没气晕过去,心下却危机重重,杭州仅存孙、王、萧、钱四大家族,如今钱勇都开口质疑了,其他人又当如何作想?

    当年散播“稚子小儿调戏妇人”戏码,各家族都或多或少参与其中,但却没哪个如苏瑞、王之璨这么明显,毕竟谁都知道一个六岁娃娃调戏妇人本就过了,不可能真的挑着大旗让人不喜的。

    蔡家没太过追究,此事也就让它不了了之过去,只是谁也没想到,太过冒头的苏瑞会当街刺杀,两大冒头其一已经因刺杀而死,另一个呢?会不会也来一场刺杀?

    人人看向王勋时,都有意无意看向王之璨,好像很担忧再来一次刺杀一般,要知道现今的蔡鞗可非当年阿蒙!

    王勋心下危机感重重,连连示意王之璨带着人滚蛋,却偏偏被混账侄儿无视。

    因邓肃等人的出现,厅堂内气氛压抑,钱勇见孙睿许久不言,终究还是心急第二个入股之事,起身说道:“都护大人给出的第一个选择也算不错,第二个选择中的入股是如何的入股,是以田地之数入股,还是以产出?”

    众人精神瞬间绷紧,购买本就没什么可说的,与当年的江南商会差不了多少,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入股,而且更多人对此颇为心动。

    孙睿提了提精神,说道:“入股并非购买,若是商会发生了变故,各家的田地自然还如当年,各家就是各家的。”

    众人吊起的心瞬间放回了肚子里,当年江南商会解散时,各家的田地就是各自回各家,对孙睿话语很是满意点头。

    孙睿继续说道:“各位也都知道了大人对佃户的态度,大人不管各家以前是如何收取的佃租,最多只承认三成佃租,也就是说,诸位各家的田地每年三成佃租是多少,就占据大人五十万顷一成佃租多少股,也就是说……”

    孙睿深吸了口气,郑重说道:“也就是说,大人用自家的一成佃租补足各家三成的佃租!至于为何大人只承认各家三成佃租,大人也做了解释,五十万顷田看似很多,一成的佃租也只能承担各家三成佃租的额度,再多,五十万顷田不仅不能裹住自身,也难以反馈灾年时遭灾百姓,所以!大人只承认诸位三成佃租。”

第400章 土地归属的最终确定

    看着一干人交头接耳,孙睿知道这些人更为倾向于入股,毕竟入股后还保留着田地产权。

    见厅堂内嗡嗡交头接耳,孙睿转身向孙宽抱拳道:“十爷爷还请准备下契约,老祖已经决定了将田地售卖给了都护大人,王家、萧家、钱家也是决定了售卖田地。”

    “什么?”

    王勋、钱用、萧尚志瞬间站起,厅堂内瞬间鸦雀无声,皆是一脸难以置信四大家族老祖会做出这般决定。

    王勋神色凝重道:“为何?你可是听了些消息?”

    孙睿看向四大家族以及厅堂内所有人,叹气道:“没有别的原因,因为朝廷,若没有大人的庇护,朝廷会因此次江南损失,会……会对各家动手……”

    “这不可能!”邓肃想也未想大声出口。

    孙睿苦笑道:“不可能?这位先生是不是忘了当年帛锦丝绸之事?都护大人仅从二十万大军、摩尼教所收缴的金银珠宝就有两千万贯,尽管这些钱财全都返还散入了江南百姓之中。”

    “朝廷未有半分收获,没了赋税,没了缴获,还要担负至少千万贯军资,敢问先生,谁敢保证没了大人护佑,朝廷不会借故打压收缴了我等家资?”

    孙睿没有理会神色剧变的各家,向孙宽抱拳道:“都护大人说了,将田地卖给了大人,因为卖出田地后,也就失去了最基础的货物来源,大人就必须为其提供产出,我等各家就是大人的销售商,大人就会给予庇护、支持。”

    “第二个选择是入股,是合作关系,入股的是田地,股东是谁不重要,重要的田地还在商会里,五十万顷田地是个巨额数字,朝廷会想法设法控制住商会,朝廷不敢碰触大人,唯一能动的就是入股的股东,控制了股东,份额只要超过商会的五成,朝廷也就控制了商会,所以……”

    “所以,无论是朝廷想要弥补损失,还是想要夺下五十万顷田地控制权,一定……一定会动了我等各家。”

    ……

    “胡言妄语——”

    张焘猛然上前,指着孙睿就要恼怒……

    “砰!”

    钱勇一把摔碎手中茶盏,蹭得站起看向王勋,大怒。

    “王七郎……你若是投了朝廷,那是你的王家的事情,可若敢谋夺我钱家家业,那就不死不休——”

    钱勇暴怒,王勋此时哪里还敢稍有犹豫,大怒道:“钱蛮子你混账!我王家啥时候投了朝廷?那娃娃不是说了,我王家也将家中田地卖与了都护大人——”

    两人大怒,厅堂内却诡异异常……

    孙睿突然说道:“卖给大人田地不是坏事,诸位也知道大人对佃户们的允诺,没钱就租地,有了钱财,想买回去也容易,双方买卖并非强买强卖,也不允许阻挠故意抬高价格买卖,而且大人也与四位老祖承诺了,今日田地依照市价,十年后若要买回,无论地价增值几何,只增今日一成地价售出,当然,售出的不能超过今日卖出之数,若十年内商会出现变故,若是被迫解散,也允许各家依照卖出田地之数收回各家。”

    孙睿话语刚落,人群中一人蹭得站起,大声道:“老夫不信任何人,我刘家只信都护大人,刘家田地即刻卖与都护大人!”

    “都护大人最是公允,我李家心服口服,愿意将家中田地售出!”

    “还有我周家……”

    “朱家也愿意……”

    ……

    张元干想要开口,邓肃摇头阻止,知道当年帛锦之事吓住了各家,而且蔡府给出的条件太过优厚,换做是他邓家在杭州,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卖出田地。

    在厅堂内数十近百老少争先售出田地的那一刻,邓肃就知道蔡府赢了,赢了足以掌控苏杭,足以掌控江浙的五十万顷田地。

    钱勇的愤怒指责让王勋憋屈、愤懑、暴怒,再也不管什么场合不场合,再也不顾什么脸面,暴怒的他直接令人将张元干、邓肃等人赶出厅堂,若非王家人阻止,王之璨都要当场逐出家门,纵然如此,各家族对王家议事时出现朝廷官吏很是不满,也不由自主的与王家拉开了些距离,唯恐因王家而让自家倒霉。

    各家族的最后决定很快传入蔡府,刚刚自大明岛赶来的绿桃手拿着送来的信件,有些不明白少爷为何又重建了江南商会,将信件送到苏眉手里说道:“少爷这又是怎么了?难道少爷真的不离开江南了吗?”

    苏眉将信件看了遍便不再理会,而是看向刘一刀、阿侬,问道:“北营没问题吧?”

    阿侬不屑说道:“主公正恼怒抓不到砍人脑袋机会呢,敢乱动……嘿嘿。”

    知儿莫若母,苏眉知道蔡鞗对待摩尼教的态度,可当儿子因数万女人安置而放开“骑士”授勋那一刻,她就知道儿子是真的恼怒了。

    数年来,蔡鞗很少伤人性命,最无情的一次还是在流求,苏眉相信,若是早一步知晓数万女人的存在,山洞内数万摩尼教妖人一个都别想活。

    “算了,随我儿心意吧,十万被蛊惑的百姓全部送入大明岛服劳役,那些真正的摩尼教妖人送入南洋各国,算是增加些我汉家血脉,将来也可借此夺来以用。”

    刘一刀点头道:“少主所虑也算妥当,咱们明国人丁太少,这些人都是祸害,让他们先去祸害南洋野人,等咱们人丁多了,将他们并入明国,成为儿郎们的册封地也算不错。”

    阿侬嘟囔道:“这群混账也就这点用处了,先让他们与野人狗咬狗,等咱们腾出了手,一锅将他们全烩了”

    阿侬话语说罢,犹豫了下又说道:“主公若是领兵戍守帝都,大明岛是不是太空了,是不是有些不妥?”

    苏眉笑道:“两位阁老不用担心,大明岛有诸多族人在,不会有问题的,数万辽国汉民,十万江南百姓,双方虽然都是乱民,辽国汉民却要凶悍一些,鞗儿是宋辽驸马,又有咱们的人镇着,短时间内不会有问题的。”

    见苏眉如此,阿侬也只能将担忧放下,转而谈论起训练之事来。

    第一师第二师都是不同于这个时代的火器军队,依照西班牙步兵方阵组建军队,每一个标准西班牙步兵方阵就是一个师,军阵的主体看似由背负长矛的弓弩兵、刀盾兵为主体,实际上却非如此,而是四个顶点的十二个火枪连、四个炮营、四个掷弹兵营。

    燧发枪未有出现前,火力投射不足,只能作为辅助而不是主力,为了弥补火力不足而增加了火炮、弩炮、多管火铳、掷弹兵,即便如此,火炮也以快速开炮的子母炮为主。

    按照蔡鞗的规划,第一师第二师会在未来五年内,成为拥兵五万的近卫军第一、第二军。

    时间太过仓促,两支军队从组建至今也没有一年,第一师还好一些,主体是学堂学员,严格训练下还能镇得住宋军,第二师就差了许多,但在两个月时间里,严格站队训练下也有了模样。

第401章 太湖遇故旧

    苏眉、阿侬、刘一刀等人不是很在意五十万顷田地的归属,在他们看来,这些田地已经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吞下的也绝不会再次轻易吐了出来,数年前,大明岛没实力保住所得的一切,而现在他们已经有资格向朝廷说不!

    苏眉一干军方将领不在乎田地,几若杭州知府的郭涣却不同,第一时间内便把《五十万顷田地意见》张贴了出来,《意见》刚一张贴出来,瞬间引爆了整个杭州城,继而如同飓风向四周州县蔓延。

    《意见》上并未把所有事情说了通透,只是把五十万顷如何得来的,存在的意义,以及如何保证合作方、佃户们的利益……简单说了一下,但这也足以把所有人雷的里外焦透。

    老百姓最为在意的是一成佃租,最在意的是佃户的低息借贷和补贴方式,而商贾们则聚在一起讨论售卖和入股的两种方式利弊,消息向四周各县不断蔓延,杭州百姓却很奇怪,各家族、士绅们无一例外的选择了售卖田地方式加入江南商会。

    消息满天飞,杭州各家酒楼、茶肆都在讨论《意见》内容,苏湖同样人声鼎沸、争吵谩骂,这在蔡鞗、赵福金、孙邃等人进入苏州时,第一感觉就是他们无一例外成了天下最大的奸佞、小人。

    赵福金心情低落,蔡鞗却不甚在意,人心向利,动了人家的奶酪,若还能说了他的好那才怪了呢,在苏州逛了两日,几人就不愿意再待在纷乱、萧条的苏州,就在几人登上船只,准备游玩两日太湖时,意想不到的人竟然站在了他面前,而且还不止一个意外。

    几人刚刚登上包下了的楼船,登上船后才发现不仅有苏州花魁司徒岚芷,竟还有背叛了的十姐董香儿,以及有过匆匆一面的柳柳姑娘,女人也就罢了,还有两位故旧邓肃、张元干,若仅仅是他们,或许蔡鞗还不至于太过意外,更为让人意外的是破旧小船上的丰满酒娘以及躺在船舱里的丑汉。

    刚登上船只就见到这么多不想见之人,蔡鞗大致扫了一遍,对着赵福金笑道:“若非相公身边还有几个侍卫随从,还真不敢登船了,典型的锄奸大会啊!”

    蔡鞗随意说笑,较为敏感的赵福金很容易捕捉到他心底的不喜,很奇怪打量了一遍仓内众人。

    “相公不喜欢他们?”

    蔡鞗退开些身子,示意孙邃等人先入,自己却站在楼船栏杆前,看着靠了过来的渔船上一人,笑道:“相公是来游玩、品尝太湖美味的,可不是与人吵架、置气的,能喜欢才怪了呢!”

    又指了指靠过来的小渔船。

    “没想到他竟也跟着过来了,三儿,让人把那汉子送上船来。”

    蔡鞗不愿入仓,孙邃看到船舱里出现这么多外人,瞬间恼怒,冷冷看着不住抹着额头冷汗中年,看向席间跪坐着的女人。

    “苏州第一花魁?一妓子也敢坏了规矩?”

    “孙老还请恕罪……”

    “闭嘴!”

    孙邃大怒,一把将中年推开。赵福金不认识董香儿、凌香儿,孙邃、王贳、萧宝轩、钱多多四人又如何不识?

    飘荡在太湖的歌姬花船无数,除非是包船的主人邀请,一旦包下了,歌姬就不能再让他人登船,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规矩,更何况还有背叛者董香儿、与苏瑞不清不楚的凌香儿两人,别说蔡鞗恼怒,就是杭州仅剩的四大家族老祖也是恼怒异常,当年董香儿勾结赵氏宗室欲吞苏杭的事情,别人可以忘记,他们又怎能轻易忘却?

    孙邃四人见到船上一干人,立即就明白了司徒岚芷的心思,越是明了越是恼怒,看着尚还娇媚靓丽女子冷声道:“不知死活的贱婢,打主意竟也敢打到了都护大人身上?”

    “孙老还请恕罪,是……”中年再次低声开口。

    “啪!”

    孙邃一巴掌拍在中年脸上,目光却看向陪坐的几名老人身上。

    “当年若非都护大人逼迫应天退却,你们早已被人连皮带骨吞了个干净,不知死活的老东西……竟还敢招惹不该招惹的人,老夫倒要看看你们各家是如何死的!”

    许宽礼见孙邃恼怒,忙起身道:“孙老,我等并无恶意,只是……”

    孙邃恼怒司徒岚芷招来了蔡鞗不喜之人,恼怒苏州一干家族带来了背叛者董香儿,带来了差点害了所有人的苏瑞老相好,王贳却更为恼火邓肃、张元干两人。

    王贳不认识张焘、王师心,却认识邓肃、张元干,杭州各家族议事消息传回后,王家老祖便极为愤恨差点害了王家的王之璨,家法重刑之下,王之璨将张元干、张焘、王师心等人的老底全抖搂了出来,王家这才知晓江宁知府李纲想要做什么,对王之璨更是愤怒异常。

    一见人群中的张元干、邓肃等人,王贳老脸通红,强忍许久才压下怒火,见孙宽礼还要狡辩,冷哼打断道:“并无恶意?好好……老夫倒要看看苏湖各家是如何死的!”

    王家带着外人参与各族议事,萧宝轩、钱多多又怎能得不到丁点消息?见王贳比孙邃还要恼怒模样,便知道老伙计因何如此愤怒,对舱门外的都护大人的判断也更为敬服,看着一干不知死活的苏湖各家竟还与朝廷人勾勾搭搭,皆冷笑不断。

    钱多多冷笑道:“苏湖想怎样都与我杭州各家无关,今日无关,明日也毫无关系!”

    萧宝轩拉着恼怒不已的王贳走向房门外,冷哼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都护大人一再宽恕,竟还他娘地有人想要算计大人,不知死活的东西,真当大人好欺负不成?”

    萧宝轩拉着王贳退出房门,孙邃、钱多多冷哼甩袖离开,正见蔡鞗站在虚弱的需要他人搀扶的丑汉面前,皆是一阵呆愣。

    蔡鞗上下将汉子打量一番,汉子身量比寻常人还要稍矮一些,或许是大病未愈而显得单薄,但汉子手脚却比常人大上许多,最为显眼的是汉子脸上巴掌大的青黑胎记。

    常年习武的蔡鞗知道,但凡常年习武之人,往往身量都要稍矮些,往往下盘稳健且动作迅速,单对单厮杀极为悍勇。

    蔡鞗盯着仅剩葛布短衣短褂的汉子数息……

    “青面兽杨志?留在丹徒与酒娘生娃过日子,一辈子平平淡淡不好么?”

    蔡鞗向酒娘笑了笑,健壮不弱男人酒娘见他微笑点头,竟低头不敢去看。

    ……

第402章 青面兽杨志

    杨志低头不言,气氛有些诡异、尴尬,孙邃等人并不认识眼前病汉,但看到酒娘时,才知道眼前汉子当是那日草棚藤床上病汉。

    他们不认识杨志,蔡鞗也是没有见过,当日只是在草棚匆匆看了一眼,见汉子脸上特殊胎记时才想起梁山贼众中有这么一号人,离去时也留下较多银钱。

    孙邃、王贳等人不识,赵福金不识,蔡鞗也只是听说过,直到杨志站在面前才确定身份。

    见赵福金疑惑不解,蔡鞗又指了指低头不语的杨志。

    “相公之前也是没有见过他,只是从五娘嘴里听说过。”

    蔡鞗想了想,说道:“此人是天波府杨家之后,怎么说呢……应当是功勋后代中的异类。”

    赵福金更为怪异看着蔡鞗,低声问道:“相公,天波杨府的人怎的……怎的成了这般?”

    蔡鞗不由笑了,指着杨志笑道:“所以说他是功勋之后中的异类。”

    蔡鞗又莫名叹息道:“什么样子的个性决定什么样的人生。福金是公主,自也知道功勋之后的去处,他是个武举,也顺顺当当进入了殿前司,就这性子吧……傲的紧!你再看看他的长相,就你爹那种喜欢奢华、美好东西的性子,能喜欢这种长相的人才怪了呢!”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官家不喜,下面人自也不喜,殿前司就是跟在你爹身边站岗、把门的,又怎能得了个好差事?”

    赵福金知道自家相公的执拗性子,但凡提到爹爹时,若不讥讽几句就不会舒坦,也只能苦笑任由他胡言乱语,不过对低头不言语的杨志却来了兴趣。

    只见蔡鞗继续说道:“人呐就这回事,人长得丑,有了短处就不愿让人瞧不起,性子也就显得孤僻、高傲,本就长得丑不被官家喜欢,性子再傲了些,再不懂人前溜须拍马屁,见人就眼睛长在脑袋上,自也不能被顶头上司、同僚喜欢。”

    “所以呢,他就成了边缘之人,稍有过错就被踢出了殿前司。”

    “唉……”

    蔡鞗叹息一声,缓步走到杨志面前。

    “杨府衰落了,不仅仅因为杨府人丁不足,更多的是没人愿意杨府成为种家那般存在,好不容易在殿前司当值,做人就该圆滑一些,对你对杨府都好,可你偏偏是个执拗、孤僻、高傲性子。”

    “人情冷漠,大家族更是如此。你丢了殿前司,得罪了殿前司大佬、同僚,杨家想要再将儿郎塞入殿前司就要困难许多,若明着照顾你,你杨家日子会更为难过,这点你得明白。”

    “所以你贫穷了,所以你不忿杀了人,杀了人,若无杨家操作,若无五娘打点,你哪里能去了大名府,又如何被那混账姐夫看中?”

    蔡鞗又苦笑道:“生辰纲……不过是给老蔡太师送的礼物,丢了又有多大紧?有五娘活着,老蔡再如何也不能对你一个晚辈如何?怎么就跑到了梁山为贼?”

    ……

    “在梁山杀过无辜没?”

    ……

    “没……没……”

    ……

    杨志是个性子高傲的人,蔡鞗也觉得他不会轻易杀害无辜,要不然也不会混的这么惨,梁山军跟着朝廷大军离开时都不带着他。

    “给你两个去处,其一,前往大明岛,五娘现今留驻大明岛,岛上有数万政和八年辽北作乱汉民,另有摩尼教蛊惑的十万打砸、伤人的百姓。”

    “十数万人,还都是造反作乱罪民,有五娘守着,有族内老人看押着,短期内不会出现什么乱子,但岛上看守的力量还是弱了些,需要一个年富力强的总管看押,你若愿意,可以尝试一下,但你要记着,你只是总管,不许插手朝政。”

    “第一个选择是大明岛十数万罪民总管,第二个选择,留在我身边,先在我身边做个侍卫,至于日后……看情况吧。”

    蔡鞗转身看向赵福金、孙邃等人,看向走出门房的邓肃、张元干等人,笑道:“今日本都护只是游玩、散散心,没想到竟遇到这么多认识之人,更没想到会有再见十姐的一日,想来今日是别想舒心游玩了。”

    赵福金不知道蔡鞗与董香儿的关系,其他人却甚是清楚,当然,蔡鞗也知道为何这些人会与董香儿厮混在一起。

    蔡鞗不愿再停留在让人不舒服的楼船上,拉着赵福金就要离去,张焘突然上前。

    “且慢!”

    蔡鞗脚步一顿,早就看到张焘一群人,尽管不知道姓氏是谁,脑中也只有过开封城外一次模糊印象,但当日的诘问他可是记忆犹新。

    蔡鞗停住脚步,转身打量早已模糊之人,不屑道:“先生有何赐教?难道有了文人之‘仁’答案?”

    众人一愣,张焘这才想起数年前阁亭“文人之仁”事来,眉头不由紧皱,张嘴想要把各种典籍的“仁”一股脑全倒出,可张了嘴却发现没办法辩解了。

    蔡鞗见到这些人出现,就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无非还是想让他吞下的五十万顷田地吐了出来,什么朝廷啊,什么大义啊……

    在蔡鞗看来屁都没用,五十万顷田地本来就是他用来养民,或是说收买无数民心的,田地是如此,投入数千万贯亦是如此。

    赵佶不傻,朝臣不憨,眼前一干人更不是又憨又傻的傻蛋,但凡有点眼光的都能一眼看出他要做什么,可那又如何?

    五十万顷田就是一成佃租!

    数千万贯就是投入了民间,不仅之前花费了数千万贯,之后还会花费更多钱财!

    谁能说他不爱民、不仁德?谁敢当着无数百姓说他贪婪无度、自私自利?

    谁敢?

    ……

    “有人说过……”

    “文人之傲,傲于骨,止于论;武将之傲,傲于气,止于战;君子之傲,傲于度,止于容;是以文武君子,容止若思,言辞安定,似兰斯馨,如松之盛。

    小人之傲,傲于言,言无度;鄙人之傲,傲于表,表无容;卑人之傲,傲于心,心无善,是以卑鄙小人,兴则绚矣,恐人不知,废则屈膝,奴颜舐股!”

    “某深以为是。”

    蔡鞗牵着赵福金,向孙邃等人笑道:“本以为太湖之好甚于西湖,身在其中方知远不似西湖之柔美,我等还是回西湖再泛舟游玩吧。”

    孙邃等人忙点头称是,王贳唯恐王之璨影响了蔡鞗观感,忙点头道:“都护大人说的是,还是西湖更为柔美。”

    “哈哈……”

    “走走……”

    蔡鞗拉着赵福金,经过杨志时又踢了他一脚。

    “武将之傲,傲于气,止于战;卑人之傲,傲于心,心无善。”

    “记着了。”

第403章 十万顷田入股

    “且慢。”

    就在蔡鞗准备搀扶着赵福金登上靠近的船只,背后再次有人开口阻止,不仅蔡鞗心下不喜,孙邃等人同样恼怒回头。

    李宗之刚要上前,两名侍卫军按刀伸手阻止。

    “小民极为敬服蔡驸马爱民之举,今次前来并无敌意,只是想与蔡驸马探讨一下田地入股养民之事。”

    蔡鞗一愣,一手怀抱着赵福金,唯恐紧紧抱着自己的她掉入水里,一手紧紧扣住楼船木梯,听了李宗之话语后……

    “有意思。”

    蔡鞗又抱着赵福金来到李宗之面前,笑道:“杭州《意见》已然传入了本都护耳中,想来这位公子也是一清二楚,五十万顷田地是不可分割的,先生背后之人当是苏湖持有田地长者,想入股入了也就是了,又何须弄出这等场面?”

    李宗之看着眼前讥讽少年,心下却不敢轻视半分,点头说道:“尽管朝廷颇为不满蔡驸马肆意侵占民田,但小民却极为敬佩蔡驸马所作所为,也想着可以恩惠更多百姓,所以……我等想要增加十万顷田入股,就是不知蔡驸马敢接不敢接?”

    “增加十万顷田入股?”

    蔡鞗、孙邃等人全是见了鬼般看着李宗之。

    蔡鞗一脸不解道:“据本都护所知,苏湖各家顶多也就三五万顷,何来的十万顷田之说?”

    刚说到此处,眼角见到一人时,心下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摇头轻声叹气道:“没想到啊,应天宗室竟也想横插一脚。”

    孙邃、王贳等人大惊失色,纷纷恼怒看向苏湖一干商贾、士绅……

    李宗之面无表情道:“蔡驸马难道不敢接下,还是说仁待百姓只是个借口,实则还是个乱臣贼子?”

    “你……”

    孙邃大怒,刚要指向李宗之却被蔡鞗伸手按住,笑道:“没有什么敢不敢的,但是呢,既然有宗室参与,入股的佃租份额就不能再是三成了,而是两成……”

    “凭什么?凭什么是两成?”不等蔡鞗话语说完,李宗之背后一青年瞬间恼怒不满。

    蔡鞗轻笑道:“凭什么?就凭‘宗室子’三字!”

    “你……”

    “急啥?急着投胎?连本都护把话语说完都等不得?”

    “哼!”

    青年冷哼,蔡鞗却一脸无所谓。

    “三成,那是给商贾的利益,因为商贾们也是民,也是百姓!”

    “但是!应天宗室不是!应天宗室是皇族!是为天下负责百姓到底的皇族!所以,应天宗室若是入股,就不能以赚取利益为目的,而是要向天下证明,证明宋国是真的善待百姓的善朝,而不是欺凌百姓、掠夺百姓财富的恶朝!”

    “嗯……这么一说,本都护觉得两成佃租都是多了,应该一成或是没佃租才对……是了,本都护只是个蔡家子,只是个百姓,一个百姓都能如此仁义天下,都是如此爱民如子,身为皇族宗室理应更爱民如子才对……”

    蔡鞗看着嘴巴微张,一脸惊愕诧异的赵福金,挠头道:“小媳妇,娘子,你看……是不是这个理?”

    “两成就两成——”

    李宗之不等身后青年大急,果断高呼拍板,果断一锤定音。

    ……

    “呵呵……”

    李宗之高喊急呼,面色焦急的青年,苏湖各家商贾、士绅,即使张焘等人也是一脸焦急想要反对,可偏偏诡异的是,竟在这一刻全都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蔡鞗咧嘴一笑,伸出小手……

    “啪!”

    李宗之不明所以,蔡鞗主动上前来个一掌定音。

    “十万顷田,两成租,本都护算你三成股!等些时候大家在官府见证下签约!”

    “呵呵……”

    “走了!”

    蔡鞗拉着一头雾水的赵福金下了船只,孙邃等人无奈,只得跟着下了船……

    “哈哈……”

    “小丫么小二郎呀……背着书包上学堂……”

    蔡鞗仰天大笑,现在的他是真真的很开心,孙邃等人却一脸忧愁道:“都护大人,应天、苏湖显然是想吞了咱们的田地,您怎么就答应了他们呢?”

    蔡鞗咧嘴一笑,向按刀静立的三儿招了招手,笑道:“告诉阿娘尽快准备好入股契约,最好十日内与苏湖、应天签下。”

    “诺!”

    三儿啪的一礼,招呼人立即前往杭州不提。蔡鞗看着一脸担忧孙邃、王贳等人,咧嘴欢快一笑。

    “四位不用太过担心,其一呢,能够减少商会压力,能够让更多百姓获利,这是件好事。”

    “其二……嘿嘿……”

    看着他一副小狐狸得嘴的奸诈,赵福金就不乐意摇晃着他手臂。

    “相公又在使坏了……”

    “欸欸,什么叫相公使坏,是应天使坏,是那个开口十万顷的家伙使坏好吧?十万顷……他们想做什么?不还是想鸠占鹊巢?掌握了商会话语权后,怎么分配田地产出,分配给谁,分配多少份额,那都是他们说了算。”

    孙邃等人慌忙点头,钱多多焦急道:“都护大人说的是,他们一定会这么做!”

    蔡鞗笑道:“所以啊,咱们就答应好了。钱老是不是有些不明白?觉得是本都护亲手把刀柄交给了应天?”

    看着四人不解,蔡鞗笑道:“五十万顷的一成,十万顷的两成佃租,他们可以占据三成股份,三成股份可是拿不到话语权的,想拿到话语权就要从本都护的五十万顷田里拉拢一些家族加入,只有如此才能算是占有了话语权。”

    “可是呢,就算他们拿到了话语权又如何?五十万顷田地是隶属于本都护的,产出也是要交到本都护的商号仓库里,怎么分配真的由那十万顷田说的算?”

    蔡鞗话语一出,四个老人就都放心了,股份制是不假,关键是五十万顷田是蔡鞗的私田,在杭州各家将田地卖给蔡府后,至少九成是属于蔡府所有,如何分配自然由他说了算。

    蔡鞗又笑道:“事情还不止于此,诸位也都知晓应天想要做什么,应天想要拿下话语权,想要掌控名义上话语权,应天就必须吞下苏湖田地,就必须拉拢五十万顷田中所属股份并且一口吞下,只有吞下并持有的份额超过五成时,他们才能拿到明面上的话语权。”

    “可是呢……”

    “嘿嘿……”

    蔡鞗一脸奸诈笑道:“原本呢,苏湖老老实实加入咱们,他们还可以拿到三成佃租,还可以享受咱们的优厚待遇,现在呢?现在只能拿到两成,他们会满意?”

    “不会满意吧?不会满意自然要闹腾的,解决的方法只有两个,其一就是由应天来补足苏湖一成佃租的损失,其二是与本都护做法一般无二,全部用银钱买下苏湖田地,但这些狡猾的苏湖商贾、士绅会答应?”

第404章 邀买民心

    蔡鞗咧嘴笑道:“不会答应的,因为他们知道应天、官府不是本都护,本都护说一不二,吐口唾沫都能砸个坑,而应天呢?数年前应天就想趁帛锦丝绸之祸时,趁着江浙各家受损过重时吞下江浙田地,又怎能如本都护吞了的再吐出来?”

    蔡鞗转头询问赵福金道:“不愿意怎么办?你爹爹会如何?”

    “呵呵……”

    “你爹爹恨不得把相公吊起来抽屁股,恨不得按着相公狠狠打呢!哪里会愿意相公控制着五十万顷田地收买民心,哪里会愿意相公控制江浙,继而控制整个江南。”

    “苏湖不愿意卖地……”

    “简单!”

    “摩尼教作乱时,勾结妖人的罪名,囤积粮食罪名,哄抬物价罪名……想找由头砍人脑袋还不容易?”

    孙邃四人大惊失色,这才明白了苏湖各家的凶险,额头冷汗不知何时浸湿了头巾……

    “媳妇儿你信不信,顶多一个月,顶多一个月,只要咱家不理会苏湖,只要守着自家三分田地,你爹爹若不一巴掌盖死苏湖各家……相公就让你骑在上面!”

    四人一脸严肃,听了最后一句时又一脸怪异,赵福金双颊瞬间羞红起来。

    “呵呵……”

    “等着吧,苏湖那帮混蛋若不哭着喊着把田地卖给咱……”

    蔡鞗又看向四位老人,笑道:“就算应天、官家真的转了性子变好了,愿意捏着鼻子补给苏湖各家,你们也不用担心,入股只是合作关系,到时候……本都护为你们提供全力支持,苏湖敢欺负咱,咱就打回去,不限量的物资,需要粮食,本都护不仅将五十万顷田地上粮食不限量提供,而且还可以自麻逸国、流求运送,要多少给多少,价格永远比苏湖价格低一成。”

    “粮食、盐巴、茶丝……一切的货物,但凡你们有胆子,本都护就敢放手让你们去做,价格永远比他们低一成,咱挤兑不死他们!”

    “与咱斗?”

    “哼!”

    “一万万贯银钱不够,本都护就再印制一万万贯黄金债券!”

    “与咱斗?”

    “先把苏湖各家玩死,再把应天宗室玩死!”

    “与咱斗?”

    “玩不死你们!”

    孙邃、王贳、萧宝轩、钱多多四人手脚乱抖,太恐怖了,杭州四老祖不敢轻视眼前半大娃娃话语,更不敢轻视半大娃娃的胆量,可这也太……太恐怖了,一旦做到了,杭州四大家族瞬间就成了江南四大家族,进而成为天下四大家族!

    一想到日后家族是如何的荣耀,四人慌忙起身,齐齐颤声礼拜。

    “我等老朽愿为都护大人马前卒!”

    ……

    利益,难以企及的利益,宋国富庶,有钱家族无数,但从未有任何一家成为影响了天下的超级家族,一旦有这样的家族冒出些许苗头后,朝廷就会孥嘴,就会有无数家族齐齐动手瓜分。

    朝廷的实力太强,可以利用的资源太多,但是蔡鞗是个异类,自一开始就甘愿损失些许利益拉拢各家族,帛锦一事如此,江南商会如此,流求县亦是如此。

    即便如此,最后还是不得不带着人退避海外,不得不全力发展自身,而现在再次进入江南后,朝廷竟然发现对付不了浑小子。

    杭州四大家族听了蔡鞗话语后再无担忧,与都护大人一通游玩也潇洒许多。

    正如蔡鞗所说一般无二,李宗之一口断然答应两成佃租,不等应天恼怒,苏湖率先不满起来,一屋人全冷脸不喜。

    好说歹说大半日也未能达成一致意见,最后李宗之苦笑叹息道:“诸位都是赤诚忠心之人,那猖狂小儿所作所为诸位也都看在了眼里,两成佃租是少了些,可这也是暂时的,一旦咱们拿到了那五十万顷田地……”

    湖州李炼抱拳打断道:“李公子且慢!诸位也都看了杭州张贴的告示,那五十万顷田基本上都是了蔡家子的田地,即便咱们拿出十万顷田地也只占了三成,即便咱们拿到了五成之上,那也只是田地的产出,而不是李公子所言的五十万顷田地地契,这点李公子须知晓。”

    众人一阵点头认同。

    李宗之心下叹气,面上却微笑赞同,笑道:“正如李老所言,咱们拿到的是田地产出分配权,即便如此,诸位也当知晓里面蕴藏着的是如何利益。”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许宽礼郑重抱拳道:“摩尼教妖人作乱,各家皆损失无数,仅两成佃租着实不行,还请李公子见谅。”

    杭州陈福根蹭得站起,冷声说道:“杭州有蔡驸马投入无数银钱,而朝廷却未有向苏州投入,杭州各家以三成佃租入股,我等却只能两成入股,凭什么?若李公子不能答应补足我陈家损失,我陈家情愿自行以三成入股蔡府!”

    不等李宗之恼怒,张焘蹭得站起,怒道:“天下谁人不知蔡家皆满门奸恶?杭州各家入股三成?你知不知道杭州各家早已在三日前将田地尽数卖与了蔡府?难道你陈家也要尽卖田地吗?”

    陈福根气势一顿,苏州不是杭州,杭州经历过江南商会动乱,江南商会名下田地皆是蔡鞗巧取豪夺夺来的,最后又都还了回去,看似在此事上蔡鞗并未得到了什么,但却得到了杭州各家族的信任,并不担心日后之事,苏湖各家没经历过,想要不担心是很难的。

    双方又成了僵持不下地步……

    “唉……”

    李宗之深深叹息。

    “此事太过重大,不过小生先上奏官家,或许由官家补足各家也是可能。”

    许宽礼、李炼、陈福根等人相视默默点头,只能点头等待朝廷的决定。

    苏湖各家离去,应天宗室却又不满意了,李宗之又是一阵温言安慰,又是这般这般一通许诺,用了很大力气才将人安抚送走……

    “唉……”

    “香儿的五弟怎的如此让人头疼?”

    李宗之也不顾船舱木楼里的张元干、张焘、王师心、邓肃、凌香儿、司徒岚芷等人在旁,很是疲惫躺在董香儿怀里无奈叹息。

    “一句话语便让我等阵脚大乱。”

    董香儿心下叹息,用着纸扇轻轻为他驱赶燥热……

    “或许……或许是二郎想差了,五……五弟没二郎想的这么复杂,或许只是为了百姓……”

    张焘不屑笑道:“蔡家子对董姑娘有些恩义,董姑娘心下偏向一些蔡家子也是应当,但是!蔡家子真的忠义吗?”

    “且不提打砸官家花石,仅勾结辽国逼迫朝廷一条,他蔡家满门就该开刀问斩!之后就是屡屡侵夺我海边各县、抢掠江宁,今岁更是阻断江水……”

    张焘冷笑不屑道:“仅今岁之事便不能言忠义,更别提五十万顷田地之事,就算他有财购下如此多田地,就算一成佃租,那也该是朝廷与民恩义,而不是他蔡家子!”

    “邀买民心……”

    “他蔡家究竟想要做什么?”

    ……

    董香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无奈叹息不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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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贼纨绔介绍:
蔡鞗成了蔡京的儿子,一个游走在宋辽与海外边缘的小子,一个欲要建立一个数百国家联盟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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