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佰零四章 封禁
墙内众人焦急等候音信。
孙姨娘从一位喘息不匀的丫头手中接过一只牡丹花雕铜手炉,款步走至乔茵跟前,双手捧着手炉递到乔茵眼前,柔声说:
“夫人,夜气沁凉,夫人可别受了寒。”
乔茵接过手炉,拢在手心,瞬间一股舒适暖融的热流涌遍全身,顿觉身心舒畅,脸色也随之柔和了许多,她对着孙姨娘温声说道:
“还数孙氏最知道体贴人。”
孙姨娘抿唇轻柔淡笑,更显温驯良善,软声说道:
“夫人过誉了,妾不过是做了些本分之事。”
见乔茵不时眼望墙头,孙姨娘再次开口说道:
“不是妾没涵养,在背后说人,实是这六妹行事太过欠思量,举止风风火火,还把话说得那么肯定,好似一定、马上就能找着人似的,害夫人在这里沁凉气。
想白日里,夫人带着咱这许多人,忙活了一整日,投入了许多人力物力,始终未见成效,怎的她一回来,不到一个时辰便让事情有了转机,仿似整件事情,她心里十分清楚似的。”
乔茵脸上显现出疑虑神情,不自觉再次想起关氏莫名失踪一整日之事。
孙姨娘观察到乔茵脸色变化后,继续说:
“这六妹在夫人面前逞能,丝毫没把夫人放在眼里,且她言语无状,行事诡谲,令人难以琢磨。
夫人想,六妹说她今日在王府里某僻静之处呆了一整日,这可不是睁着眼睛在撒谎么,这王府里哪有什么僻静之所可以僻静到出了如此大事竟听闻不到。
六妹在芳花苑里设置防护措施,在这苑里种植什么苔藓,不向夫人报备,显然是将这芳华苑已划出靖王府版图,显然没把夫人当作主子。
还有,种植苔藓如此好的防护措施,她不与夫人分享,只暗自在自己苑里布施,她这是小心眼呢?还是说,她种植此苔藓根本就是用来防范夫人的?
这芳华苑里的仆从们,个个拥戴六妹,瞧她们个个口风甚紧,齐心协力,团结得似一块铁板似的,根本就忘记了夫人才是靖王府芳华苑真正的主子。
这六妹俨然是这芳华苑里的小霸王,倘若她要在这芳华苑里筹谋一些于夫人不利或者是于王府不利之事,夫人根本无从预见,更无从拦阻。
像今日这件事,甚是古怪,那失踪的丫头只是一名粗使丫环,对主子身边之事知之甚少,谁会对这样一个丫头下手?
从那些仆从们口中获悉,那失踪丫头平日十分本分,未与任何人结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老实本分的丫头缘何突遭毒手,莫不是她撞见了或是听见了什么奇异之事被人灭口?
夫人不觉得今日这一系列事情都很诡异么?六妹平白消失不见,然后丫头莫名失踪,最后六妹一回来便快速锁定了寻找方向,这些事情之间是不是有某此因果联系?
妾猜想,那丫头即便找回来也多半是没气的了,因为死人不会透露秘密。”
乔茵脸上神情复杂,思索了片刻后,眼望孙姨娘疑声问:
“你的意思,整件事是关氏一手策划?”
孙姨娘惶恐声言:
“妾只是猜测,并无实证,妾之所以将心里所想告诉夫人,是想给夫人提个醒,防范着些,妾担心这里面有不为人知的计谋,妾害怕夫人及王府遭受损失。”
乔茵眼睛再次看向墙头,那里仍然是静静的,院墙那头一片黑暗,一如她的心情一般暗沉。
“那,本家该如何防范?”乔茵眼望墙头说话。
孙姨娘故现为难神情,迟疑说道:
“当下,若是找到那失踪丫头就好办了,倘若那丫头还活着,一切事情便水落石出,倘若那丫头死了,那这件事就麻烦大了,这不仅是命案,且犯案人还涉及到府内、府外许多人,若是查起来,牵扯范围太广了。
府内之人,咱们尚可仔细审查,可府外之人,咱们鞭长莫及。
依妾所见,不如,暂将这芳华苑封禁起来,苑内所有人或关押或软禁起来,待王爷回府后亲自查办此事比较稳妥。”
乔茵听完孙姨娘所言,凝思片刻,后将目光投向萍姑娘。
萍姑娘眼望着主子轻轻颔首。
……
过不多时,寂静的院墙头上终于有了点动静,一名小厮从院墙上探出一颗脑袋,随即利索翻过墙,动作顺溜地跪到乔茵跟前大声说:
“禀报夫人,那失踪的丫头已经找着了。”
乔茵大喜,随即问:“是死是活?”
“禀夫人,还活着,但眼下是昏迷着的。”
“那关氏在哪?她在做什么?”
“六姨娘着小的先回来报信让夫人安心,六姨娘还让小的带句话,说恳请夫人准备大量冰块。六姨娘正在那边将那丫头绑固在担架上,稍后便随同担架一起翻墙过来。”
……
第一佰零五章 较量
约一盏茶时间后,关新妍引导众人将那担着翠儿的担架运送过墙,随后,关新妍指派、吩咐芳华苑的丫头、仆妇们将翠儿抬去后院妥善安置。
交待完所有事情后,关新妍走向乔茵,恭声对乔茵说:
“夫人一定有许多疑问想要让妾解答,但眼下救人性命要紧,妾必须先去为翠儿行治。妾在此向夫人保证,明日定会给夫人一个完整解释。眼下,夜已深,夜气寒凉,夫人请回吧!”
“关氏,本家在此等你许久,不是等你来向本家发号施令的。本家是要告诉你,即日起,你这芳华苑将被封禁,你苑中所有人不得随意出入,尤其是关氏你,不许踏出芳华苑半步。”乔茵高抬着下巴,盛气凌人地对关新妍说话。
关新妍错愕了一秒,瞧见乔茵眼中带着些许愤恨,即刻明白是有人在其耳边吹了阴风,当下目光扫向孙姨娘,见孙姨娘仍旧一副娇柔姿态,但她眼里流露出一丝期待收获的眼神暴露了她方才曾播撒了希望的种子。
“夫人为何要封禁芳华苑?”关新妍平静声问。
“因为,本家怀疑你与此事脱不了干系,此事须等王爷回来亲自审查。”
“夫人想见王爷不必这么费事,妾可以让夫人明日便见到王爷。”
乔茵眼前一亮,惊疑地看着关新妍淡定的眼眸。
“夫人封禁芳华苑之举需十分慎重,因为一夜之后,院内的贼人毁脏灭迹,院外的贼人逃之夭夭,到时王爷回来不会褒扬夫人当机立断,反会责怪夫人举措失当,错失良机。
另外,夫人该当知道,妾若想让自个儿苑内一个小丫头消失,只需一部马车足以,不须如此大费周章,还惊动这许多人。
实话告诉夫人,今日之事,妾已查探得十分清楚,妾明日自当向夫人解释得明明白白。”
乔茵已然被关新妍的一番言语说动,但见关新妍三言两语便左右了自己的想法,感觉自己似是被她随意玩弄于股掌之间。回想孙姨娘方才那一番话说辞,虽然孙姨娘说的未必全对,至少有一点她说对了,眼前之人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她要做什么事,自己根本管不了,此人很危险。
“本家可以不封苑,但本家需留一些人在你苑中,以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突然事件。”
关新妍明白,夫人受孙姨娘挑唆,对自己心有嫌隙,这才留下后手,当下恭声说道:
“夫人如此安排必然有夫人的考量,妾想提醒夫人一声,夫人切要慎防身旁小人言语挑拔,若夫人对妾产生不信任,那将会对妾正在进行之事有所妨害,如此,事情发展到最后,真正遭受损失的恐怕还是夫人。
夫人务必要仔细斟酌,尽早勘破某些人的叵测用心。”
乔茵听闻此言,明白关氏意指,若自己与她生隙,那自身子嗣、调药之事会受影响,趁了某些人的意。当下对关新妍敌视、防备之意卸下了大半,温声说道:
“本家没有对你不信任,不过是特殊时期,采取些特别行动,好不让旁人说本家对此事不重视、无所作为。
关氏你放心,待事情清楚明白后,本家自会撤去多余的防护。”
孙姨娘目光焦急地看向乔茵,刚要启口说话,关新妍面对孙姨娘柔声说:
“五姐,妹妹要烦劳你一件事呢,翠儿伤在脑子,需在舒适宜人的怀境中静养,妹妹想要在她窗台上种植一些水仙花用以增湿降燥,舒缓焦虑。
还望五姐不要吝啬,赠送些水仙花于妹妹,姐姐若不允,妹妹可要自个儿去摘取了。
姐姐若是太忙,没时间送来的话,可烦劳二姐、三姐、四姐房里随便哪个小丫头送来。”
关新妍说的轻描淡写,孙姨娘听来却心惊肉跳。
“小,小事,好说。”孙姨娘惨白着脸滞涩回应,看着关新妍的眼里充满了疑惑及不安。
乔茵并未察觉到场上的硝烟气息,对关新妍嘱咐数语后,带着自己的人回东漓院去了。
场上所有人渐次离开。
热闹一时的场地渐渐安静下来,恢复了原本的萧索风貌。随着灯笼锐减,黑暗迅速蚕食光明。
最后场地上只剩下了三只灯笼在寂寥的夜空下倾力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孙姨娘耐心留守到最后,当场地上终于只剩下孙姨娘和关新妍两人后,孙姨娘脸上呈现的不再是往日的和善面容,此时的她目光冷厉,玉面霜寒。
第一佰零六章 对峙
“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死在这儿?”孙姨娘对着关新妍冷声道。
“信!”关新妍立即给予肯定,“那你信不信,我今晚死在这里的话,明日,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凶手?”
“不信!”
关新妍哂笑一声,轻松说道:
“情报间谍最忌骄傲自大、刚愎自用!孙姨娘还未修练到家呢!”
孙姨娘眼里迸出一股杀意。
关新妍正色道:“我这芳华苑里有许多秘密,今日,不妨让孙姨娘再开开眼。”
关新妍蹲身从地上捡起一个拳头大的石头,将石头随手往孙姨娘脚边一扔,石头落地后朝前滚了几番,而在石头先前砸落的地方,忽地弹出一个园形喷头,随后,只听“嗞”地一声,一股强有力的水花四散飞溅,水花溅得孙姨娘一身。
与此同时,远处传出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响。
孙姨娘被这骤然喷出的水花和高亢的警报声惊得心慌、面色沉浮不定。
关新妍望着惶惶不安的孙姨娘悠然说道:
“芳华苑周围埋有几百个这样的喷水头,任何一个喷水头启动,水源处便会发出警报声,警报声一响,芳华居里的人会打开总水阀。
不出一盏茶时间,芳华苑周围的地面会浸透湿润,到那时,孙姨娘无论从哪里走出芳华苑,都会在芳华苑的泥地上留下脚印,而你身上也会留下芳华苑的泥印。
不妨再告诉你一点,芳华苑的泥与别处泥不同,里面有我专门配制的特殊粉尘。
告诉你的事情就不叫做秘密了,真正的秘密不可能让你如此轻易获取,我这苑里还有许多机巧,就不一一介绍了。
孙姨娘若还想要动手的话,可要提前仔细考虑清楚了!”
孙姨娘早已走出水花溅洒范围,脸上已恢复了镇定,她丝毫不在意衣襟被溅湿,飒然挺立着身姿,目光阴鸷看着关新妍,沉声说道:
“你要和我作对?你确定自己够斤两吗?”
“孙姨娘错了,我从来没有想和你作对,我不过是想好好活着,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是你一直在找我麻烦。
我并不知道你暗里在做什么,我也没兴趣去打探你的秘密。但你如果把我逼急了,我只能选择站到你的对立面,与你拼个鱼死网破。
虽然你手下有诸多精兵强将,府外还有势力援助。但请你务必相信,招惹我对你没好处。
你刺我一百刀,我反刺你一刀,同样可以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
孙姨娘冷肃的目光紧紧盯着关新妍,关新妍面色平静淡然回视。
良久后,孙姨娘忽轻轻叹出一口气,脆声说道:
“我原本念你是个人才,所以想尽办法收拢。没想到,你竟是如此桀骜不驯,既如此,今日起,我便不再为难你,从今往后,你过你的生活,我做我的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以前的事全都不计较,以后,希望你不要妨碍我的事,倘若我发现你对我或者对我所进行的事有不利举措,我定然不会放过你。
也请你务必相信,我若想让你死,轻而易举。
你玩的这些小把戏在真刀实枪面前根本就起不了任何作用。”
关新妍脸上现出一丝温和笑意,从容说道:
“孙姨娘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张弛有度,气概不凡。请孙姨娘相信,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对孙姨娘所进行的事业一点也不感兴趣,且避之唯恐不及,更不会去妨碍。”
孙姨娘警视关新妍一眼后,傲然转身离去。
关新妍看着孙姨娘娇柔的背影轻轻呼出一口气,她早已瞥见孙姨娘袖子里藏着暗器,这个阴狠毒辣的女人,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想来,她一定会回到她的盘丝洞更加仔细筹谋布局,将来再侍机发起攻势。
好歹,眼下争取到了短时的和平,在这短时内,先打掉那只大老虎,除去孙姨娘的前锋爪牙。再侍机打探孙姨娘的秘密,寻找制衡她的法子。
关新妍一边默想着一边走到喷水头边,抬脚将那园形喷头踩下去,喷水头即刻不再喷水。
这喷水头的作用,一是用作警报器,二是浇灌植物,像这样的喷头,在芳华苑总共也就埋了一佰个,并没有方才所说的几百个那么多,故意说多一些不过是唬唬孙姨娘,让她以后再进芳华苑时有踩地雷阵的感觉。
芳华苑周围地下埋了两条水管,一条水管上间断安装了喷水头,用作灌溉和警报之用,另一条是多孔管道,专作渗漏、侵土以防护周边、追踪贼人之用。
这些都是当初修葺芳华苑之时布下的设施。
第一佰零七章 声讨
芳华苑后院一间简明的屋子里,翠儿闭目静静仰躺着,皎好的面容无一丝情绪,仿若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但往其头底下看去,便立刻感知这安祥的面容下隐藏的不寻常。
翠儿头颅底下垫着层层纱布,纱布下面是一层兽皮,再下面是一堆冰渣。冰渣盛装在一个方形器皿中,旁边有人不定时将融化的冰水舀出,并往里添加冰渣。
屋里安静得能清楚听到床上人儿均匀的呼吸声,摇曳的烛火发出红色的暖光,暖光照着冰渣散发出的寒气,仿似冷与热的交战,水与火的纠缠,灵与魔的较量,明与灭的争夺拉据。
门‘咿呀’一声被推开,门外关新妍抬脚缓步走进来,床边茉儿立起身,一双隐忧的眼眸迅速上下检视主子,见她安然无恙,安下一颗心。
关新妍对茉儿打了个打势,茉儿走近前来。
关新妍在茉儿耳边轻声细语一番,茉儿认真聆听,直至关新妍话语说完,茉儿沉着说了声:“奴这便去办!”迅速步出了房间。
关新妍站在门边看着茉儿离去,直至茉儿的身影融进黑色夜幕中找寻不见,才缓缓转过身回到屋内,轻轻关上房门,然后走到床边,在茉儿方才坐着的位置上坐下,目光优柔地看着翠儿。
翠儿是被人用木棍从后面击打脑部导致昏迷,对这种外力导致的颅内伤,关新妍所能做的只是尽量减少她颅内出血,帮她度过急性危险期。
只要度过了危险期,后面便可以用中药疏通阻塞的脑部血管,用针灸疗法活络经脉,眼下尚无法预知她醒来后会留有怎样的后遗症,亦不能预估其往后生活质量会如何。
才十三岁的年纪,正如花蕾含苞待放。倘若在现代,十三岁的孩童,正是求知、无忧无虑、在父母跟前肆意享受宠爱的美好年华。
然而眼前的女孩,小小年纪被卖入府中为奴,没有自由、没有奢念。
就是这样一个不争不抢、无诉无求的柔善卑微的苦命人,竟连呼吸、生存的权力也要被人任意剥夺,尚未来得及多看几眼这世界的千变万化,尚未分辩得清身边人的良善好恶,毫无防备地遭此厄运,成为他人阴谋诡计里微不足道的牺牲品。
如同一枝刚出土的萌新小草,无所预警地被一只大脚毫不怜惜地践踏催毁。
像这样无辜被压折的小草在靖王府里不只一株,至少在梧桐院里,被压伤、压残、压死的,有名姓的加起来已有十几株。
那些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王府贵人们肯定或多或少都知道那双残害小草们的罪恶之脚,他们或者加入其中,成为帮凶,或者视若无睹、麻木不仁,或者闭目塞耳、置身事外。
他们在优越的环境中呆久了,被人迎合奉承惯了,可能真的以为自身是天生的高贵人种,可以任意驱使、支配、迫害处于底层的劳苦大众。
若不给他们沉痛一击,让他们警醒,他们不会认识到自已脚下高踩的殿堂玉阶是多么地虚幻毫无质感,不会认识到自己轻贱贫寒困弱者的嘴脸是多么让人憎恶。
明日,会有人给他们敲响警钟,会有人让他们知道,肆意舞弄权棒、侵夺他人权益、欺凌弱小、不顾他人死活,是会激起人神共愤的。
世人,皆要为自己的言行举止负责,皆要为自己犯下的错买单,不管这个人是高贵还是低贱,是贫穷还是富有。
……
公鸡长鸣三声,天地万物将醒未醒,早早出街的人感觉眼前似挂着一重又一重的黑纱,伸手触不可及,睁大眼又看不真切,尚能影影绰绰地看到建筑物的轮廊以及道路曲直。
一群又一群身着短褐衣、包着头巾的平民百姓们便是在这混沌的气象中,努力识别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前行。
终于来到靖王府大门,发现那里早已聚着一丛人,上前一打听,竟都是些与自己同病相怜之人,且都怀着同样的目的来此。
当下引发了共情,个个义愤填膺,胆壮声威,渐渐地,群情激动,声势浩大。
“我儿命苦啊,死不瞑目啊。”人群中发出了一声凄厉呜咽声喊,令人动容。
立即有人高声喊道:“杀人偿命!”
所有人觉醒,纷纷激动对着靖着府大门大声喊:
“还我公道!”
“欺民霸市、贪脏枉法,恶人有恶报!”
“吃人恶魔,还我女儿……”
“还我的救命钱呐,”
……
第一佰零八章 突变
靖王府内,候管家急急忙忙奔赴东漓院,跑得太急,脚底发飘,中途跌了一跤,爬起来后,顾不得膝盖疼痛,继续往前奔。
半刻钟之后,东漓院后院,乔茵蓬散着头发、身裹雪白狐裘从居室步入堂屋,对着跪在地上的候明不悦呵斥道:
“什么事非得这么早过来禀报,倘若是其它人如此一大清早跑来搅人清梦,铁定一棍子打出去。有事快说吧,说完我还要回屋补会觉。”
乔茵说完在堂屋上首太师椅上入座,迷瞪着眼,慵懒地抬手掩嘴打了个呵欠。
候明满脸焦急,慌里慌张地说:
“夫人,不好了,靖王府外面了围了一大群百姓,说是来讨公道的,吵吵嚷嚷、喧闹不止,把个王府大门堵得水泄不通,整个靖安坊都走不动道。”
乔茵头脑昏胀,不耐烦地说:
“几个百姓就把你吓成这样了?去找官府的人来把人轰走不就得了,要是实在轰不走,全抓到衙门大牢里挨大板子、吃牢饭去。”
“夫人,外面几百号人呐,且还在陆续增多,他们个个激动不已,眼下别说王府里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即便府里有人豁出命冲出去报信,怕是有命出去,没有命再回来啊。
夫人是没瞧见,那些人凶神恶煞,早上,门房小厮出去说了几句嘴,被那些人团团围住不停喝骂、撕扯,直如掉进了狼窝。
幸好小厮机灵,出门前叫人时刻闩紧府门,没让那些人冲进府来。”
“这么严重?”乔茵立时坐正身子,头脑清醒了大半,擎着眉头说:
“那些人为何事而来?”
“来的人不是一伙,而是好几拔儿,有的来要女儿,有的来要钱,还有的说是来声张正义。”
“岂有此理!我靖王府何时欠人、欠钱、欠公理了,分明是一群刁民!”乔茵发完脾气,兀自沉思了片刻,忽然说:
“他们既不是一伙的,怎么凑巧一起赶来?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挑拨。这群刁民,八成是因为城里粮食紧缺,跑我王府来敲诈抢劫来了。”
候明愁容满面道:
“夫人,有件事想叫夫人知道,近来衙门里隔三差五收到状告靖王府的状纸,那些状子,都被知府大人循私情给压下来了。
这件事小的好几日前就知道,小的原本是打算等王爷回来,亲自向王爷禀明情况后再采取行动,没曾想,王爷没回来,那些递状子的人结成伙打上门来了。”
乔茵豁然站起身,恼声说:“此事你怎不早说?”
“夫人恕罪,小的是怕夫人忧心,况且,起初,那些告状的都是些平头百姓,小的觉得他们成不了气候,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日这一步啊。”
“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才,”乔茵怒声斥骂,“平日里看着机灵,一到关键时刻丝毫派不上用场,你至今尚能留在王府,全凭我在王爷面前全力保举你,若不然,你早就被王爷轰出府了。
我成日里盼着你能有一番壮举,让王爷对你刮目相看,也让我脸上有些光彩,谁知你,你,……”
乔茵气得无语了。
“表姐,”候明苦着脸喊道,“表弟愧对表姐的爱护,表弟辜负了表姐的期望,表姐先消消气,待眼下这件事过去后,表弟任凭表姐责罚。
表姐赶紧先想想办法,将外面那些刁民驱走,若任由事态这么扩展下去,过几日,不用表姐责罚,表姐夫一定会先扒了表弟的皮,表姐快想想办法救救表弟啊?”
乔茵睁着双秀目狠狠瞪着候明,心下又气恼又忧虑,最后无奈叹了口气,随后眉头紧锁,低头沉思,忽然抬头对候明说:
“你说他们有几百号人,可会趁着人多势众冲进府来?王府护卫现在有多少人?是否已调派到前门去?不对,不能全调到前门,也要防止那些暴民翻墙入进来,你快,快带人去防守。”乔茵说着说着脸上现出焦急之色。
候明忙忙说:
“王府护卫共有五十多人,加上小厮们共七十多人可供调派,小的已命他们分别到前门和低矮围墙处去加强防护了。
可这死守也不是办法,府里上百人吃喝问题都亟需解决,得尽快把消息传出去方是上策。”
乔茵愤恨地说:
“一出事你就知道干着急,外面的人给我出难题,你也来给我出难题,什么事都甩给主子,真不知平日养着你、护着你干什么用。
出了小纰漏你不去防微杜渐,捅了天大的窟窿你要我去填,我又不是长着三头六臂的神怪,我哪里有许多好主意?”乔茵忽然一怔,似想到什么,对着候明急声说:
“你先去前面守着,做好防护,探听确实消息,容我细想办法。”
候明无奈退身而去。
乔茵立即叫进来一名丫头,让丫头立即前往芳华苑请六姨娘过来一叙。
第一佰零九章 讨主意
关新妍身着一身黑衣,脸戴黑色面纱出现在乔茵面前,乔茵见到这一身黑,不悦地皱了下眉头,原本就暮沉的心情,此刻更加沉重郁闷。
对关新妍,乔茵始终心存几分忌惮,因为利益需求,对眼前人既依赖,又压制,且还防范。态度上,即不敢太骄纵,亦不敢太疏忽怠慢。
感情上,既爱且恨,爱她的才,恨她不能尽其才全力侍奉自己。
当下,乔茵很快扫去心头不快,脸上挂上一副和蔼亲切的笑脸,将关新妍迎入上座,并吩咐丫环俸上茶果点心。
此时的乔茵已简单梳洗打扮齐整,其妆容及衣饰显然没有往日那般精细,足见其心情并不十分美好。
关新妍状似漫不经心地品茗吃点心,见乔茵矜持地坐着缄默不言,显然等着自己主动去讨好奉迎献良策,于是,不紧不慢地说:
“夫人这院里的茶果点心确是比别处可口,夫人果然是精致人,吃用都十分考究细致呢。”
乔茵此时心头已如热锅上的蚂蚁,哪里有心情品评点心,敷衍说道:
“关氏你若喜欢,本家即刻让人多做几份,稍后让你带回苑中细品。”
关新妍推辞道:
“夫人不必费事,如此特别的点心需在特别的地方食用才会有特别隽永的味道。”
“一盘点心而已,在哪里吃不都一样?”乔茵自然接口。
关新妍轻轻摇头,柔声说:
“同样一盘点心,落在贫户之家是奢侈不实用的充饥粮,落在富贵人家被视为体面的赠礼,而在夫人这里却是打发闲适时光的调味品,这盘点心,唯在夫人这里享用最是怡然。”
乔茵并不十分在意地点点头。
“同样的东西在不同的地方会有不同的价值。
比如那小草,在原生之地是开荒功臣,移植到普通人家的后院,被视为不可或缺的点缀之物,若误入名花繁多的大观园里,便是一株无人问津的野草。”
乔茵不解地看着关新妍,问道:“妹妹此番话寓意什么?”
“同样的一件物事,在各人眼里的价值各不相同,处置对待的方式自然不尽相同,或许夫人觉得随手可以弃置的物事在别人眼里却是珍宝。
夫人认为理所应当的某些举措可能在无意间损害了他人的权益。
外面这些人,正是为声讨属于自己的权益而来。”
乔茵脸色乍变,微含愠怒说道:
“妹妹对外面的情形有多少了解?听妹妹所言,竟是要帮着外面那些暴民们一起来声讨本家吗?”
关新妍轻轻摇摇头,柔声说道:
“府外那些人围着靖王府围墙不停声喊,想听不见都难,妾虽然对外面的情形不是十分了解,但听他们的高声喧言,大致可以明白他们的来意。
妾方才所说的那番话,并没有偏帮谁,只是在说理。”
乔茵攸然提高嗓音说道:
“本家请你来是想让你替本家想法子出主意驱走那些暴民,不是让你来讲道理的!道理以后可以慢慢探讨,眼下须尽早将那帮暴民赶走。”
“夫人,”关新妍看着乔茵焦躁的神情平静说,“外面不过是些寻常百姓,夫人为何如此紧张害怕?”
“他们不是寻常百姓,他们是暴民,他们堵住靖王府的出入口,随时都可能冲进来为非作歹,你难道不害怕么?”
“怕什么?他们不过是和妾的父母兄长一般的普通人而已,又不是洪水猛兽。”关新妍说完,盯着乔茵的脸认真说道: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人敲门,夫人如此紧张,莫不是亏欠了他们?”
“瞎说!”乔茵立即接口,“本家乃堂堂靖王府夫人,从不与那等贱民有交集,哪有什么恩泽、亏欠之说。”
“既如此,那夫人不必过度忧虑,外面那些人又不是悍匪,又与夫人无怨无仇,不会胡来。”
乔茵心里焦躁,眼见关新妍一脸悠然、无所谓的神情,终抑制不住恼火,猛地站起身,面对关新妍大声喝斥道:
“关氏,你实在叫本家失望,枉本家以为你识大体,有智计,特意请你来商量御退之计,谁知你态度如此模糊随意,根本就看不清形势,分不清敌我。
你又不了解外面那些人,你如何确定那些人不会做出无礼野蛮行径,那些人今日聚集在此,根本是有规划,有预谋。
他们在情绪失控之下,随时可能冲进来打砸劫掠,到时,你、我,以及王府里所有人的性命都可能遭受威胁。
即便他们没有冲进来,我们的情境也不会好到哪去,府里上百人吃喝拉撒的问题都亟需解决,他们这么围下去,过不多久,府里臭气熏天,且大家缺吃少喝,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王爷不在府上,府里无人主持大局,眼下,府里的消息传不出去,官府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才会赶来解围。
本家已是心急如焚,而关氏你却无丝毫忧虑,难道你以为靖王府遭了劫难,你可以独善其身吗?”
第一佰一十章 情势
乔茵说话的同时,脸上变幻着各种神情,愤怒、焦燥、恐惧、失望、忧愁,无比生动。关新妍却从始至终淡泊恬静。
仿佛一盘鸳鸯火锅,一半红油翻滚,一半清汤怡然。
关新妍耐心等待乔茵将内心所有的担忧、不安、狂燥表达完之后,淡然开口道:
“夫人其实不必如此忧虑,夫人若是相信妾的话,不妨坐下来听妾与你细细分析眼前的态势。”
乔茵看进关新妍宁静悠然的双眼,烦燥的情绪顿时泄去了大半,当下坐下身来,半疑虑半期待地看着关新妍。
关新妍轻启口说道:
“从外面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可以看出,他们都是边城里的百姓,倘若让王府里一些管事的人出去看一看,说不定还能从中认出几张熟悉面孔。
他们身上没有携带任何利器,若是有,早被巡街的兵士们拿下了,走不进靖安坊。
他们多半是举家或举族而来,凑上这许多人,是为了壮胆壮威,扩大声势和影响,并非是要行暴动之举。
倘若真要行暴动之举,便不会让老人、妇人、孩子也参与进来。
他们若要举事,应当在夜黑风高之时,悄没声息而来,出其不易发动攻击,而不会选择在将近天明之时聚集在靖王府门前大呼小叫。
从多方面看,外面那些人此来的目的,是要申诉而非暴动,兴许有个别人怀有不轨企图,但他们也定当知道这里是靖王府,府里地阔院深、甬径曲折,不熟悉地势之人不敢冒进。
况且,府里有许多拿着兵器的护卫们,有歹念之人不敢轻举妄动。”
乔茵脸上现释然神情,全身放松不少。
“夫人也别太乐观,虽然那些人不会冒然冲进来,但这件事,会给王府造成深远影响。”
乔茵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双眸紧盯着关新妍。
“夫人可曾想过,王府被围至少已有半个时辰了,为什么官府的人迟迟未到?
靖安坊是边城里重点防卫之处,此地发生如此重大的事情,官府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最近的营房离王府只有七百米远,倘若那些兵士们接到指令后从营房出发赶来救场,别说漫步过来,哪怕他们走三步退两步,此刻也该到了。
然而他们迟迟没有来,是因为,没有人给他们发出指令。官府的人都十分清楚,府外这些人不是暴徒,不是简单驱逐就可以了事。”
“官府难道支持纵容那些人的举动?”乔茵惊讶声喊。
“不,他们不敢!官府的人知道这些百姓是为申诉而来,如果门前嚷闹的只是几个人,官府会毫不犹豫出手阻拦。可眼下是几百人,他们不敢拦。
因为,如果百姓们申诉的都是实情,那么,此事影响甚大,可能会引起所有底层劳动人民、商界、官界等各方震动。
普天之下,大多数人是会同情弱者,而且这大多数人都是源自千百万百姓之家,所以,大多数人自然会站在百姓们一边。
倘有哪个官员不知轻重强出头下令阻拦,那他将会得罪这大多数人,会激起公愤。
所以,官场之人对于眼前之事不是不作为,而是不敢作为,他们在等,在等一个敢于承担责任、又有品级的人站出来发号施令,然后他们按指令行事,便可少遭受些非议和指责。
如果夫人将希望寄托在官府身上,那恐怕有得等,敢出头又不怕得罪大众的官员自古以来就不多,此边城里不知能有几位。”
“关键时候,一个一个都指望不上。”乔茵焦急又愤恨地拍了下桌子。
“倘若官府的人迟迟不来制止,那么外面的人会越聚越多,因为大家都明白法不责众的道理,那些从前与靖王府有积怨的、有嫌隙的或者想趁乱谋利的、看热闹的人都会赶赴过来。
他们团团围住王府,不仅影响王府里的人正常出行,给王府日常生活造成不便,还会让王府受到外界越来越多的关注,当然,伴随靖王府声名远扬的还有许多恶言恶语的风评。
如果任由态势发展下去的话,可以预见,事情会按照这几条轨迹发展。
一,官府派兵持械将百姓们强行镇压下去,靖王府从此背上为富不仁、恃强凌弱、嚣张蛮横的恶名。
二,山贼土匪趁乱而来,激起民变,引发恶斗,靖王府沦为战场,损失难以预料。
三,别有用心之人大肆渲染此次事件,抹黑靖王府,声达朝延,边城大变天。”
第一佰一十一章 计策
乔茵面色大变,蹙眉惶恐问道:“至于吗?不过是些平民百姓,竟会造成如此严重后果?”
“会!”关新妍及时给予肯定,“唐朝太祖曾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要小看平民百姓,他们是最忍辱负重之人,亦是最生生不灭、星火燎原之人。”
乔茵沮丧低头闷声自语:
“倘若王爷在府上便好了,以往,无论是边城还是王府里出了事,王爷总能很快摆平。如今这个时候,谁能救我们,谁能救靖王府。”沉思片刻,乔茵猛然抬起头,双眼满含希翼之光,激动声喊:
“我爹,对,我爹一定会很快带人来解围的!”
“眼下边城内外一片忙,王爷尚忙得脱不开身,乔督指挥使怎敢擅离职守?”
一盆冷水浇下来,乔茵面如死灰。
见乔茵委顿得差不多了,关新妍柔声说:
“夫人不必太忧心,妾这里尚有些计策,但要视夫人的意愿而取舍。”
乔茵立时睁大眼睛,说道:“你有什么好计策,快快说来。”
关新妍沉静道:
“这下策,是一走了之,请夫人立即收拾细软,乔装打扮一番,随后让人在靖王府门前故意制造些小混乱,夫人在护卫们的掩护下趁乱逃走。
夫人出府后不要想着去向官府报信,那条路没有意义,夫人最好径直回娘家,待王府风平浪静后再回来。”
乔茵果断道:“此方法断然不行,若叫王爷知道本家如此行事,将来定然说本家是无勇无谋、贪生怕死之人,那本家将来定会被王爷唾弃一辈子。还有其它什么计策?”
“中策是,安抚外面的百姓,夫人拿出些府里库房银两散发给外面那些人,让他们在外面好吃好喝好睡,与他们商议,恳请他们让出一条道,让王府里的人出入无碍。
此法可以使王府里的日常生活秩序得以恢复,亦可让外面的人短时间内安稳下来,令那心有不轨的匪类无机可趁。
此法主要是拖延时间,等待外援。”
乔茵点点头,接着好奇问道:“那上策呢?”
“上策,实行起来有些困难,需要夫人有男子般的胆识和气魄,行常人不敢行之壮举,担常人不敢担之重责。
但此计若成了,可最大限度保全王府的安全和声誉。”
乔茵闻言,想到若能凭一已之力解救王府,保得王府的安全和声誉,王爷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当下心生豪迈之情,慨声说道:
“这上策是什么,你快说与我听,若能保全王府,就算是让本家提刀举剑上前拼搏,本家也豁出去了。”
关新妍微微一笑,忽觉眼前这勇猛雄莽的靖王府夫人有那么一点点可爱,随即淡声说:
“提刀举剑倒不必!”
“那要本家做什么?”乔茵问话的同时也在心里扪心自问,自已都会些什么,越想心越虚。
“若要彻底解决问题,便要深入问题,认真倾听他们的诉求。
夫人可让外面那些人以户或族为单位各自推选出一位代表人物入府向夫人陈述诉求。
倘若提出的诉求是正当、无所争议的、花银子便能解决的,夫人便可当场解决。
倘若提出的诉求需要官衙介入,那么夫人以靖王夫人的身份向官衙发出指令,命他们速速查办。
此计需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倘若时间拖得久了,来提诉求的人会越来越多,届时那些与王府相关或不相干的案子都会呈到夫人面前,夫人会不堪其累。”
乔茵为难说道:“这么做的话,本家岂不是擅弄权势,干预司法?”
“非也,夫人想想,外面那些人为什么有不平事不去官衙申诉,却跑到靖王府来,因为官衙不敢审,或许官衙也在等一个指示。
夫人不是干预司法,而是推动司法正常程序。”
乔茵皱眉沉思,少顷,愁容满面说道:
“府里确是有人借着王府的名声在外作威作福,倘若这些人被究出来,该怎么办?”
“必须法办!倘若有一人,手臂遭毒蛇咬了一口,有性命之忧,如果让夫人来选择,是愿弃其臂保其一条性命,还是留其臂保他一条全尸?”
乔茵神思惘然,迟疑道:“倘若这违法乱纪的是一般人,处置便处置了,可是,本家不知道这些年王爷在外面做了些什么,万一……”
“夫人无需担心,因为主动权都掌握在夫人手上。
倘若是王府里其它人犯事,即刻清除那寄生在王府枝蔓上的毒瘤,以绝后患。
倘若查到王爷犯了事,夫人此举倒是帮了王爷的大忙了,藉此可以锁定一些对王爷心有不岔之人,先关押再收拢,兴许能就此化解一场怨仇。
此举,既能满足外面人的愿望,亦能整肃王府风纪,还能扬夫人清正廉明,广散靖王府纪律严明的美名,一举多得。”
听完关新妍一番讲述,乔茵疑虑顿消,但仍面有虞色。
“夫人放心,”关新妍再次开口,沉静说道:“妾会一直在夫人身边从旁协助,出了任何纰漏,或者将来王爷怪罪起来,罪责全由妾来担。”
乔茵脸上瞬时霁散日出,清澈的双眼直直看进关新妍的眼里,郑重说道:
“关氏,你是本家的救命符,本家全然信任你,此次,若能帮王府平安渡过此劫,日后,本家定会好好待你。”
……
第一佰一十二章 申诉
一柱香时辰后,东漓院玉宇堂上,乔茵端坐上首,身处一片黯淡光线之中,在她面前竖着一张红梅玉雪绉纱屏,透过纱屏可以瞧见堂上一切情形。
而堂下之人透过纱屏只能看见其后朦胧的身影。
大堂左侧陈设了一张书案,书案后坐着瑾慎、略有些躁动的候明。
如果将此时的玉宇堂比作衙门审讯大堂的话,候明的身份相当于讼师兼司吏,专负责文案书写,而站在乔茵右侧的关新妍则相当于师爷。
堂外走进一个丫环,丫环后面跟着一位二十出头、五短身材的青年人。
青年人十分拘谨,步子僵硬,且缩着双肩,低垂着头,不敢东张西望,被丫头领到大堂中间后,直接跪倒仆伏在地,额头贴着地面大声喊:
“求靖王夫人为小人作主!”
青年人声音清晰宏亮、气息沉稳,与他这其貌不扬的外表不十分贴切,大概正是因为这声音的优势才被选作代表来表达诉求的吧。
关新妍清脆的嗓音响起:
“堂下之人,倘有冤屈请如实陈述,若陈述中有不实之言,本王府定要追究你诬陷的罪责。”
“小人不敢妄言。”青年大声回应。
“起来讲述吧。”乔茵威严一声喊。
青年起身直立,垂眉顺眼嘹声说道:
“小人名叫张四富,家住边城异翼颐坊,小人要状告靖王府王爷的二表舅钱滔志的外侄子孙田。
小人家族上下三代都是以做木材生意为营生,半月前,那孙田带着一帮人来到我张家铺子,说要以十两银子的价钱盘下铺子,且还用暴力胁迫手段逼迫小人的大伯父转让穹郁山的林木采伐权。
小人整个家族上百人全依赖这穹郁山林木存活,族人坚决不肯出让铺子及林木采伐权,那孙田威逼不成,趁夜纵火烧我张家铺子,导致当晚在铺子里值夜的小人父亲以及一名伙计被严重烧伤。
小人一家去衙门状告孙田,不料这孙田早在衙门里使银子上下打点了,官衙里老爷们全向着那孙田,他们枉顾实情,颠倒黑白,将我张家数十人收入监牢。
在监牢里,狱典、牢头对我族人严刑逼供,我族人为保住性命无奈妥协,在他们写的招供书上签字画丫。
最后,府衙将我张家所有铺子及林木采伐权都判给了孙田并将我张家族人放出监牢。
小人一家及族人出了监牢后,咽不下这口恶气,一直寻找机会洗刷冤情。
一日,恰逢巡抚大人巡游,小人拦轿申冤,巡抚大人将小的带回府上,可没等小的向巡抚大人陈述冤情,那孙田倚仗与靖王府有亲,四处活动,先小人一步面见了巡抚大人,在巡抚大人面前诬谄小人是泼皮无赖。
后来,巡抚大人不容小的申诉情由,命人将小人杖打二十大棍,轰了出去。
自此,我张姓一族有冤无处申诉,全族上百人没有生计,生活穷困潦倒。
求请靖王夫人主持正义,还小人全族一个清白,求请靖王夫人救救小人全族上百人的性命。”
青年男子说完再次跪伏于地,长伏不起。
乔茵听完男子陈述后,气愤填膺,怒声道:
“这孙家欺人太甚,夺了人家全族上百口人的生计,生生把人往死里逼,这件事一定要立即查办!”
关新妍恭声道:“夫人英明!”
乔茵随即对着那堂中跪着的人启口说道:
“那个,……”
关新妍转脸瞧见乔茵一脸费思量的样子,立即小声提醒道:“张四富。”
“张四富,你的诉求本家已知晓,现今,予你一张盖有本家印章的状纸,你执此状纸速去府衙击鼓申冤,他们一定会认真审理你的案子。”
堂中候明立即在写好的状纸上敲上印章,并将这敲了印章的状纸递给堂中青年。
青年手执状纸激动声喊:“谢夫人厚恩!”
……
第二位入进来的是一位瘦高中年男子,男子一脸哀戚,跪地哽咽声喊:
“夫人,小人的冤情比那黄河水还难以澄清,比那寒冰山上常年的积雪还难以消融,小人比那窦娥还惨,比韩信还冤呐。
小人带着家族兄弟及乡邻总共十几人常年在靖王府亲家钱大官人的建筑地上做些打桩、和泥、糊墙之类的营生。
小人及兄弟、乡邻们每日从事繁重的体力活,日日从鸡打鸣起做到三更晚,且还吃不饱、穿不暖,病了无人理会,一年到头攒下的工钱都不够用做回乡的盘缠。
日子过得实在艰难,小人与兄弟、乡邻们合计,干脆换个地方找活干,大伙一齐向工地管事提出结帐走人,可工地管事不放大伙走,说咱大伙与他们签了十年的契约,少干一天活都不行。
他们还拿出一堆的契纸文书作为凭证,并且还说,若小人们执意要走,必须先付清天价赔银。
小人及兄弟、乡邻们走不了,只好继续留下来卖命,可是,自那以后,工地管事对大伙管制得更,食用上更苛刻,工钱再也没发了。
小人的兄弟、乡邻们病的病、逃的逃、死的死、伤的伤,小人也只剩这一口气了,拼死来此求个公道、求个解脱。
倘若今日遇着青天大老爷,小人以及钱大官人工地上那些千百计的劳工们均得以存活。
倘若今日此路也行不通,小人出了门便投河自去鬼门关求个快意洒脱罢了。”
第一佰一十三章 解围
乔茵听完男子陈述,起了悲悯之心,沉声道:
“竟然如此霸道蛮横,必须严惩!”
片刻后,男子拿着状纸兴高彩烈地出去了。
……
第三位进来是位中年妇人,一进入大堂便开始哭诉:
“民妇女儿秀儿两年前卖入靖王府为奴,在府上二姨娘跟前侍候,这本是件天大的好事。想我那女儿资质平庸,竟能进入富贵人家为奴,那是她的造化。
其后半年里,秀儿吃穿不愁,还能时常拿出些钱贴补家里生计,民妇一家人均感十分欣慰。
谁知好日子不长,秀儿入府半年后,因打碎了一只碗被府上二姨娘罚脊杖三十赶出王府。
秀儿回到家便再无法直立,一开始,民妇一家人以为她腿伤未愈,因此不能行走。
哪知,秀儿竟日渐瘫软,民妇家人急请大夫来查看,大夫说秀儿伤了脊骨,再也无法站立、行走了。
民妇家境本就贫寒,如今少了一个能出去挣钱的,多了一个张口吃饭的,不仅如此,家里还要不时凑钱为秀儿治病,每日还得专意留一人在屋里照看她,这日子过得越发艰难。
民妇曾听取旁人意见,求那当初介绍秀儿入府的虔婆去靖王府申讨公理未得善果,民妇家人去府衙求告,无人受理。
这一年来,秀儿为了不拖累家人,多次趁人不备自寻短见,幸被发现得早,及时解救了下来。可她依旧执意寻死,家人只得每日不错眼地看着她。
如今,秀儿整日郁郁寡欢,民妇一家人每日辛苦挣口粮,挣药钱,还日日夜夜防她寻短见,这苦日子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妇人说完掩面哀泣不已。
乔茵听完妇人哭诉,一声长叹,随后对妇人说:
“事已至此,再怎么也不能赔你个完好如初的女儿,不如,我这里给你一百两银子作为补偿,让你们一家子稍稍改善下生活,你意下如何?”
妇人大喜过望,立即叩头声喊:
“民妇叩谢夫人怜悯体恤,谢夫人恩典,夫人大慈大悲,一定能得菩萨保佑,长命百岁。”
……
一位又一位或高或矮、或胖或瘦,衣装不同、姿态不同、面目不同、音色不同的人进出玉宇堂,提出不同诉求。
“……靖王府二姨娘的弟弟钱森强占小人田产,……”
“……小的侄女卖进府里三个月,与家里断了音信,托人一打听,竟是无故失踪……”
“……小人的娘子被高富户强行霸占,因他是靖王府亲家钱大官人的表侄子……”
“……酒楼吃醉打伤小人兄弟,还口出狂言,声称自己是靖王府二姨娘外甥的姨表亲……”
“……辗转托人送了三百两银子与靖王府二姨娘叔伯兄弟,可谁知,银子送出云了,那伙人仍然日日上门找茬……”
……
十数人来了又去了。
坐于纱屏后的乔茵已然晕晕欲睡,却手撑其头,勉力倾听,实际上已听不进任何言语,只听得嚷嚷闹闹,不知所云。
又一人陈述完,乔茵无力声喊:“去府衙吧,他们会受理的。”
又一人走进大堂,开始冗声陈述冤情,其间关新妍出去片刻又回来,回来时,手捧一杯清茶。
关新妍将茶盏置于乔茵面前,同时唇附乔茵耳边轻声说:
“府外围堵之人已去了一半!”
乔茵神情一振,惊喜道:“是真的吗?”
“真的!且府里人出去不再受阻,这都是夫人的功劳!”
乔茵开心得手足无措,端起茶盏猛灌了两口,疲惫之感立时消除了大半,随后看到堂下一位圆脸书生正一脸不知所措、神情慌乱地看着纱屏,乔茵立即恢复了镇定,暗想,已经去了一半,再坚持坚持,王府很快便能解围了。
想到此,乔茵忍不住暗暗欢喜一阵,随后精神振奋对着堂下人大声喊道:“堂下人怎不说话?有何冤情如实道来。”
圆脸书生踟蹰半晌,不知是该接着之前被打断的地方讲下去,还是该从头讲,想了片刻,决定从头讲起。
“小生要状告浣莞庄孙员外,这孙员外藉着与靖王府沾亲带故,横行霸道,为所欲为,……”
……
时至午时,玉宇堂的门槛终于停止了迎来送往,乔茵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托着后腰,缓解这半日积劳造成的身心疲惫。
关新妍从侧后方入进堂来,乔茵立即站起身问道:“怎么样,王府门外还有人吗?”
“禀夫人,府外并无一人滞留。”
“太好了,太好了,”乔茵喜形于色,欢快地高举双手原地蹦了两下,全然忘记自已作为靖王府夫人该时刻保持矜持和端庄。
关新妍微笑,暗叹,古代女子就是温柔内敛,再得意忘形也不过是如此蹦跶两下而已。
乔茵突然伸出双手拉住关新妍的手,目光恳切说道:“关氏,你解了王府大围!”
关新妍很想让她再轻松欢快一阵,可眼下情势不允许,当下轻轻抽回手,神情认真说道:
“夫人,事情还没有结束,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呢。”
第一佰一十四章 施压
乔茵面色一变,方才喜悦的情绪顿时消散,迷惘问道:“还有什么麻烦?后面会怎样?”
关新妍沉静说道:“夫人仔细回想一下,今日受理的所有诉求可有什么奇特之处?”
乔茵只思索了片刻,很快接口道:“他们控诉的人都与钱氏家族有关,这点,本家早就觉得蹊跷了。”
关新妍点头,随后问道:“夫人觉得这是个巧合吗?”
乔茵立即摇头。
关新妍沉然开口:“很明显,这些人齐聚于此,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有人蓄意针对钱氏家族,故意策划了今日这起事件。
那幕后人或许是想集聚百姓们的力量以及舆论的力量对钱氏家族发起攻击,接下来,倘若事情按照他期望的方向发展,王府可暂时安宁。
可如果事情没有如他期望的方向发展,那他随时可以再次鼓动那些百姓卷土重来,掀起比今日更大的风浪!”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乔茵问道。
“现在所有的案子都积压在官衙,许多人都在观望,看官衙老爷们如何行事。
而官衙老爷们尚在犹豫、观望。
因为,夫人的印章,只在王府里有行之有效,出了王府,没有效力,官衙老爷们看到盖有夫人印章的状纸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在官衙老爷们看来,夫人此举是为了解决王府围困的权宜之计,而并非是要官衙认真办案。
如果夫人要让官衙认真办案,需得再派一人去面授密令。
不过夫人可要想好了,密令一发出去,边城会掀起一股大风暴。
一旦官衙集中审理钱氏家族的案子,消息一经传出,必会有更多受钱家欺凌之人去官衙报案,钱氏家族会受到深远影响。”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钱氏家族在边城横行霸道、胡作非为本家早有耳闻,本家曾多次对钱氏耳提面命,令她及她的族人约束行为,切莫打着靖王府的名头在外行不义之举。
哪知,这钱氏家族竟是阳奉阴违,如今,他们自已名声不保,还连累王府,实在可恶。”
“夫人,眼下不管官衙是否受理那些案子,在往后一段时间内,钱氏家族的名声肯定不好听。
夫人须尽早做出决断,是打算让靖王府与钱氏家族一起声名狼籍,还是让官衙尽快查办与钱氏家族有关的那些案子,保得靖王府安全和名誉?”
乔茵缓缓坐回太师椅上,心绪烦乱,喃喃低声说:
“钱氏家族产业遍布全城,在边城影响力甚大,钱氏族人渗进边城各个领域,他们在各界人脉甚广。
本家不想得罪他们,相信王爷也不想给他们难堪,可是,……”
“夫人可以细细想,但时间不要太久,因为官衙那边第一个案子审判结果一出,百姓们便知道官衙的风向,他们会立即采取行动。
另外,夫人得赶在钱氏家族采取应对措施之前先一步行动,不然,将会陷入被动地位,那之前所做一切努力都将白费。
夫人好好想,妾不打搅夫人,先退下了。”
关新妍从容步出大厅,已然预见,钱氏家族即将经历一场大地震。
……
下午,一辆马车在王府内循着小道曲折缓行,行至靖王府一座偏门,被王府护卫拦了下来。
轿厢门帘从里面掀开,显露出钱姨娘骄横的脸,且传出尖利的娇斥声:
“瞎了你的狗眼了,连我的马车也敢拦!”
护卫当即脆下恭敬声道:
“二姨娘恕罪,夫人发了指令,府内任何人若没有夫人签发的符牌,均不得出府!”
钱姨娘脸色缓了缓,说道:
“夫人那是怕府里有人勾结外贼行对王府不利举措,我是什么人,我会勾结外人吗?
你们这些没眼力见的,办事不要太死脑筋,想清楚什么人可以拦,什么人不能拦,别放过了坏人,倒整饬了好人。
我在府里憋得闷了,想出去走走,你快点把道给我让开吧。”
“小人谨遵夫人指令,严守此门,见到符牌方能放行!”护卫神色坚定地说道。
钱姨娘恼声道:“我跟你费了这半天口舌,你全没听进去是不是?你今日一定要与我作对是不是?”
“请二姨娘不要为难小人,二姨娘还是请回吧!”护卫恭声道。
钱姨娘抬眼见前面十数名护卫整齐列于道旁,王府大门前亦有许多护卫层层守护,自知马车若强行冲过去很快便会被拦下来。
钱姨娘恼恨交织,对着护卫甩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后将马车调转回头驶离。
第一佰一十五章 质问
钱姨娘匆匆赶到东漓院,见到乔茵,激动声喊:
“夫人明知有人要对我钱氏家族不利,为何不让妾出府传送消息,难道夫人真的想让官衙查办钱家?”
“大胆钱氏,注意你的口气和措辞,”乔茵怒声道,“眼下正是一团乱,你帮不上忙便罢了,还跟这裹乱!”
“夫人,真正裹乱的人是关氏,她给夫人出的馊主意是要离间乔家和钱家,待咱们两家都失利,她好从中取便。
夫人想想,钱家与乔家几十年的交情,从来都是相得益彰,她关氏一番摇唇鼓舌,乔家与钱家便成了冤家。”
“闭嘴!”乔茵打断钱姨娘,“照你的意思,难道上午王府外那些申冤之人都是关氏得罪的?那些欺男霸女、为非作歹之人都是关氏唆使的?
本家很早便对你说过,让你钱氏族人不要太肆意妄为,你听进去了吗?如今造成这样的局面,你怨天、怨地、怨人,可有想过自己的不是?”
钱姨娘脸色一沉,阴恻恻说道:
“夫人此话说得如此义正严辞,可有半点心虚?不是我钱家人胆大妄为,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为你们乔家在市面上辟开一条赚钱的道路,你们乔家靠着那点朝廷俸禄,能过上今日大富大贵的好日子?
你乔家犯了事、闯了祸,都是我钱家砸银子去补缺。
即便在这靖王府,夫人能有今日的雍容华贵,全是因为有妾在背后无私奉献。
夫人你光鲜体面、至高无上、姿态优雅,可谁能知道,夫人这圣洁的外表下隐藏了多少罪恶。
夫人心里想做的那些下药堕胎、栽赃陷害、斥责毒打之事都是妾为夫人代劳,夫人拥有的夜光珠、猫眼石,玉珊瑚等金器宝物多是妾想尽办法从他人手中强取豪夺、坑蒙诓骗而来。
妾背负着恶魔的骂名,用沾满了血腥的双手,躬身为夫人清扫每一块绊脚石、拔去每一个盯中钉。
妾泯灭自己的良心,牺牲自已的名誉为夫人赢得荣光。
妾以及妾的家族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夫人及乔家之事,相反,我们处处帮衬着你们,如今钱家有麻烦,夫人不出手相帮,竟还要落井下石,夫人可有良心?”
乔茵见钱姨娘这是要撕破脸的架势,心里又恼又恨,可又不敢大肆斥责,当即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后,温声道:
“钱氏,你先冷静冷静,好好回想,这几年来,本家可曾薄待于你,哪次本家得了新宝贝,不是先紧着你用?其它房明里暗里在我面前指谪我太过偏袒于你,我可认真理会过?我对你的情谊可曾动摇过?!
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外面乌央央一群人围着王府,王府随时都有可能被劫掠,我只能想尽办法将他们都遣到官衙去。
若官衙敷衍了事,不认真受理的话,那些人还会卷土重来,相信你也不想看到王府遭难吧。
你们钱家树大根深,官衙查案,顶多只能打掉几片树叶子,不会伤及你们钱家根本,你根本不必过度恐慌。”
钱姨娘目光冷冽说道:“夫人,你不必假惺惺谎言安慰我,你今日与关氏的对话,妾全知道。
今日夫人不让妾出府也罢,但是,妾必须要叫夫人知道,钱氏家族若出了大事,夫人也别想安稳。”
钱姨娘说完即刻折身离去,留乔茵独自立于堂中抑愤不已。
……
月明星稀,靖王府宁湖塔静静矗立在寂静的夜空下,四周花树草丛一片静谥,忽然“咵嗒”一声,宁湖塔大门被拉开,从里面走出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
男子一身玄黑,神情严竣,其原本俊逸出尘的脸上此刻满布细密的胡渣,这黑黑密密的胡渣使得男子看起来增岁不少,沉稳许多,且令其身上增添了一股粗旷豪放的野性魅力。
男子如黑曜石一般闪着神秘幽光的双眸朝四周迅速梭望一眼,随后迈着稳健的步子向东漓院方向走去。
步至东漓院前院时,男子原本沉稳的脚步忽然变得随意散漫起来,方才冷竣的神情攸然不见,转变成了一副轻浮浪荡的模样。
……
东漓院后院里,萍姑娘脚步频速但稳健地快速步入乔茵卧房中,面对着那红色帐幔轻声禀道:
“娘,王爷回来了。”
帐幔里的乔茵一个激灵,立即从床上坐起身,一脸焦急地用双手捋了几下头发,随后慌乱问:
“王爷到哪了?”
“这会估计到中堂了。”
“快,快,帮我梳洗。”乔茵急声催促。
萍儿立即伸手拉开帐幔。
“给我梳个简单又端庄的发髻。”乔茵急声说。
“那望月髻可好?”萍姑娘问。
“不行,太简单了,梳个仙娥云彩飞天髻吧。”乔茵说完想了想,又说:“不行,那太费时间了。”
“娘,不如梳个反绾髻吧。”萍儿建议。
“好,就反绾髻!让人把我那件槐香丽瑰杏红衫拿出来,还有那支翼云托月银簪……”
屋里五、六个丫头分头蹿忙。
第一佰一十六章 探话
乔茵被众丫环们包绕,十几只手在其上下捣鼓,原本垂发素衫的清淡水墨女子瞬间变成了光彩夺目的艳丽娇娥。
赵谦步入居室,便看见金镶玉砌的华室当中立着一位双目含星、明艳动人的美娇娘,他此生都不可能想像得到眼前司空见惯的精致美人在每次出现在他眼前之前是如何焦虑迭忙一场。
“王爷,回来怎不提前打声招呼,害奴家无所准备呢。”乔茵娇柔轻诉,音甜酥骨。
“哈哈……”赵谦爽朗笑着大踏步入进来,“就是不想你辛劳,才突然出现。”
赵谦走到乔茵身前,长臂一伸,揽住乔茵的蛮腰,乔茵顺势向后倾倒,倒在赵谦臂弯里,赵谦很自然低头在其唇上轻啄一下。
乔茵一脸娇羞,心情激荡,缓缓闭上眼睛,紧张又欣喜地期待着下一步。
这一幕是多数寻常恩爱夫妻久别重逢之后自然而然发生的情形,可下一幕,却没有遵照寻常夫妻间的自然举动发展下去。
赵谦很快放开了乔茵,并举步往床尾陈放着的一只水盆走去。
乔茵重新找回了自己的重心,心却失重了,她神情有些郁郁地看向赵谦,却见赵谦正就着自己方才净脸的水盆洗脸。
乔茵惊呼:“王爷,这水是奴家用过的,奴让丫环重新端盆水来。”
乔茵随即脸转向门外,刚启口,却听见赵谦说:“不必了,没多少时间可以浪费,本王一会还得出去。”
乔茵听闻此言,嘴巴合上,脸色现出比方才更加郁闷的神情,随即幽怨说道:“都这么晚了,王爷还要出去啊?”
赵谦洗完脸,擦净手,走向乔茵,伸手轻轻拉起她的一只柔荑,走到床边,双双坐下。
赵谦面对乔茵温声说:
“本王今夜急匆匆赶回来,就是为看你一眼。还有,今日王府被围之事,本王听说了,这件事,夫人处置得非常好。”
乔茵心里窃喜,娇声道:“难得能听到王爷一声赞呢,今日之事,王爷从哪里获悉?”
“如今,街头巷尾都在热议此事,本王岂能不知。”赵谦停顿片刻后,忽一脸认真地看着乔茵说:
“茵茵,虽然眼下王府解了围,可王府并未脱离困境,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乔茵一惊,问道:“王府还有什么危险?”随后兀自说道:
“官衙速速查案,将钱氏家族犯事之人都抓起来严厉查办,百姓们不会再来围堵靖王府。靖王府对钱氏家族犯法之事不纵容、不包庇,不袒护,王府名声清廉,还会有什么麻烦?”
赵谦摇头轻笑,说道:“你太小瞧钱氏家族了,他们不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他们势力、财力雄厚,一定会反击。
他们会使尽办法将乔家、靖王府都拉下水,让这潭水越搅越混,谁也别想干净。”
乔茵睁着茫然大眼,呐呐问道:“那,如何是好?”
赵谦正色道:
“原本夫人应当站出来主动承认所有事都是夫人个人行径,与乔家和靖王府无半点干系。”
乔茵脸色泛白。
赵谦继续说:“但即便夫人主动承担罪责,钱氏家族看在乔家与靖王府的情面上不敢明着对夫人怎样,但他们会暗地里找其它机会算计、暗害乔家和靖王府。
若想让乔家和靖王府安宁,让钱氏家族平息怒火,我们需要找只替罪羊,让她去代替夫人承担所有的事,将乔家、靖王府都摘出去!”
乔茵惶惶道:“假如找到了这只替罪羊,他们会怎么对待这只替罪羊?”
“当然逃不过一死,不过本王可以想尽办法让她死得不那么痛苦,看在她服侍你多年的份上,本王尽量让他们给她留个全尸,且厚葬她。”
“王爷莫不是要让萍儿去做那只替罪羊?”乔茵惊声问。
赵谦淡定道:“应该说,是那个为夫人出谋划策之人。除了萍儿,夫人身边还有其它有智计的贤人吗?”
“不,不是萍儿。”
“不是萍儿?”赵谦故做惊讶,随后问:“那是谁?”
乔茵犹疑说道:“先不管她是谁,王爷可否答应奴家,务必动用多方力量,保全她一条性命?”
“这个恐怕难,事关钱家、乔家、王府三方利益,不拿出诚意,不能平钱家的怒气。”
“可是,可是,这个人对奴很重要,对王爷的子嗣也很重要,杀不得!”
“哦?”赵谦扬眉,“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乔茵踟蹰了半晌后,终于决定和盘托出,“王爷,其实为奴家出主意的人不是萍儿,而是王爷的六房关氏,这关氏有些本事,至于这点,奴家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关氏医术高超,能引蜂调香、养容驻颜、送子固胎。”
看着赵谦满脸的不可置信,乔茵将先前自身与关新妍之间发生的所有事件经润色加工后悉数讲给赵谦听,包括芳华苑丫头失踪后关新妍的所做所为。
唯独那件调迷情药之事未讲。
末了,乔茵恳切说道:“如果非要置关氏于死地的话,求王爷再寻个替死鬼替她去死吧,可以判她火刑、乱刀斫,最后执行死刑时换个死囚替她,行完刑后,死囚骨肉无存,无人辩知死囚真实真份。”
赵谦目光深深看着乔茵,状似无意说道:“夫人对此营私舞弊、偷天换日之事很熟悉呀。”
乔茵不自然说:“奴,奴听了几句戏词,便胡乱鹦嘴学舌了几句,王爷不会怪奴家乱说嘴吧,王爷一定会有许多更高明的方法保得关氏性命,对不对?”
赵谦此番探话,已从乔茵口中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信息,心里一片清明,但表面上不露丝毫痕迹,他故作为难沉思半晌,随后悠悠叹口气,喟叹道:
“既然这关氏如此有能耐,那本王再想想别的办法,看是否能免去她的罪责!”
“谢王爷恩典!”乔茵欣喜说道。
赵谦眼望乔茵欢喜笑颜,注视着她光滑白暂的脸,暗自思忖,确是比从前美白柔亮许多。
乔茵被看得双脸颊泛红,主动移挪身子靠近赵谦健硕的身躯,将头轻靠在赵谦的肩头,柔情密意低声细语道:
“奴家许久未见王爷,心里日日记挂着王爷,王爷可曾有片刻想念奴家?”
“当然,”赵谦伸手环过乔茵的肩膀,深沉的眼眸望着门槛温声说道:
“本王日日都想回府看视夫人,却苦于事务繁乱脱不开身,待眼下事情忙完,再过一阵子,本王可回府小憩一阵,到时好好陪你。”
第一佰一十七章 对质
赵谦离开东漓院后径往芳华苑,行至后院,未见到关新妍,却听到远处传来排箫之声,其音空灵悠扬,曲调柔婉缱绻,令整个夜空都笼罩在一片沉郁感伤的气氛之中。
赵谦巡着声音前行,走过一条长长的回廊,步出角门,来到后山坡,见眼前好一片清幽辽旷之景,朦胧灯光照映下,尤可见土坡连绵起伏,排出一圈圈浪纹,其上种植了许多叫不出名的植物。
周围树林与石坡交相掩映,疏密有致,这些景象没有多少人工雕琢的痕迹,处处彰显怡然的自然之美。唯一明显非大自然馈赠之景是那林木繁茂深外掩映着的一座藤架。
藤架下悬着一个铺着厚厚裘皮的秋千,秋千上躺卧着一位身着黑衣黑裳的娇小身影,那人正手举排萧凝神吹奏。
赵谦斜倚靠在离吹萧人三米远的一根藤架石柱上,看着吹萧人的侧影,静静聆听曲子,直至一曲终了,方开口以低沉的嗓音说道:
“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提前为自己奏哀曲是吗?”
关新妍缓缓从秋千上坐起身,看向赵谦脸色平静道:“王爷好兴致,夜半三更来听妾的哀曲。”
赵谦嘴角扯出一丝讽刺的笑,随后迈开大长腿向关新妍走来,然后大咧咧坐在秋千上。
关新妍早在赵谦迈步之时立起身,挪步至一旁,距离秋千四米远。
接下来是令人不自在的安静,只有藤架四只角上的灯笼在轻风抚弄下发生轻微的磕碰声响。
“王爷来此寻妾是有何事?”关新妍打破沉默。
赵谦将打量的目光从关新妍脸上移开,随意地环视一遍四周,语气慵懒说道:“从前的关馨颜,会诗词书画、会琴棋刺绣,倒不曾听说会医术、会水利建筑、会巧设机关。
从前的关馨颜温柔良善,胆小怯懦,受了委屈只是蒙在被子里哭,或者把委屈写在诗里,画在画里,从不怨天尤人,更不会设计报复。
从前的关馨颜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将快要凋落的花采摘下来尝试着用各种办法把它们制作成干花。如今的关馨颜不爱种鲜花、制干花却爱种植药草、炙药草。
为何,在你身上再也看不到一丝从前那个关馨颜的影子?”
关新妍心里开始隐隐感到不安,对方越是说得轻巧、细致,越是证明他来此之前已做了仔细的调查。不知他想要做什么。
“以前的我太不务实,吃了太多亏,所以想要改变。”关新妍沉着回应。
“一个人可以改变兴趣、可以改变说话做事的态度,怎么可能连生活习惯、饮食偏好都能迅速发生改变?
我听说,富阳城玉染巷做银器生意的富户关彤老爷家里有一位排行第三的女儿也叫关馨颜,此关小姐在三年前去云逸山烧香途中,其所乘坐的船遭遇大风,关小姐不幸落水。
半年后,关小姐的家人在离其落水处下游六百里的河边寻到一副骸骨,并认定那副骸骨正是那失踪的关家三小姐,于是将骸骨带回去厚葬。
我刻意让人去了解了一下那位关家三小姐的生前往事,那关家三小姐是富阳城有名的美人,其年龄、容貌与我靖王府的六姨娘竟是十分相近。
且她读过的书、学过的技艺、习惯爱好与本王的六姨娘都很相符。
而眼前的你,却与我的六房,以及关家三小姐大有不同,说吧,你是谁?”
关新妍心里咯噔一下,对方查得如此仔细,显然是有备而来。眼前的赵谦目光精明,不似之前那个浮浪的纨绔子弟,关新妍有些疑惑,难道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先前的他一直在伪装?
“我,”面对赵谦逼问的目光,关新妍迟疑半秒,随后面色一霁,爽朗说道:
“实话说吧,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只记得自己落过一次水,从前的记忆就没了,后来,喝了一次绝命汤,入王府以来的记忆也没了。”
“如此幼稚的谎言,你自己能信吗?”赵谦目光阴沉。
“呵呵,”关新妍忽然尬笑两声,确是令人难以信服,但这是最接近真实的谎言,“我,信!”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主动说实话?还是由我来揭穿你?”赵谦声音冰冷。
被那双迫人的眼眸逼视,关新妍有些紧张,很担心他会不会遽然实施暴力,毕竟有过前科。她很想说实话,但实话说出来,更令人难以置信,穿越这种事情估计比鬼怪邪说还荒谬。
无奈之下,关新妍决定坚持最初的说法,毕竟那是最接近真相,最不需要费劲用大量谎言去圆融的谎言。
“我,确是忘了喝绝命汤以前所有事情!”
第一佰一十八章 验证
关新妍说完话,只觉眼前一花,下一秒就发现自已被赵谦扔沙包一般地丢在在了秋千上。
“你要干什么?”关新妍对着挺身直立俯视自己的赵谦怒吼道。
赵谦根本无视她的愤怒,一脸冷肃地伸出一只大手似拎小鸡一般拎起关新妍的后领,随后向后用力一扯,眼前即刻显露出大半个肩膀,赵谦的目光落在其肩窝后方,赫然见到一颗小小的但十分显眼的黑痣。
赵谦神情一怔,对眼前的景象感到意外,就这一怔愣间给了关新妍反击的机会,关新妍迅速扬起一巴掌朝面前人脸上扇去,然而,手挥到半空却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掌抓住了。
赵谦抓住关新妍的手后,手腕一转,同时抬起另一只手,迅速将关新妍的衣袖捋上去,随即看到关新妍手肘后面那一块月牙形的陈旧烧伤疤痕。
赵谦一脸匪夷所思,来之前已十分笃定此人不是自己的六房,是以自己连揭穿她以后如何处置她的措施都想好了,然而,眼前的事实,将之前所有逻辑和计划全部推翻。
关新妍见赵谦陷入惘思中,猛地抽回手,迅速整理好衣襟,刚起身想要逃离眼前这个暴君,却被赵谦一手钳住了手臂。
赵谦的脸上已恢复如常,他大手一甩将关新妍扔回秋千上,沉声说道:
“事情还没完呢,别想走。”
关新妍当下立即双手交叉护住自己的衣衫前襟,对着赵谦恨声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还要查证什么,你说,我们言语上对质。”
赵谦看关新妍一脸惊恐的样子,不屑说道:“你紧张什么?洞房花烛夜之时也未曾见你如此紧张。”
关新妍语塞。
就在关新妍想办法抵御赵谦下一步侵犯之举时,赵谦却自动后退两米,平静开口说道:
“就算你还是我的第六房,但你的性情与从前大不相同,你的所作所为也与从前大相径庭,发生变化的原因,我会继续调查下去。
此事先放一边,现在,我要你解释,今日,你为何建议夫人插手钱家的案子?”
关新妍放下全身戒备,缓缓坐正身体,面对赵谦沉静回道:
“这么做难道不是最好的策略方法吗?让官府严查钱家的案子,由此,钱氏家族趁机铲掉内部几个败类,如此钱家才能重新树立威信,钱家的生意才能昌隆不衰。
乔家藉此获得正义凛然的口碑。
靖王府解了被困之围,亦获得公正廉明的好名声。
获益最大的当属王爷你,钱氏家族为了摆平风波,一定会拿出大量的银子来活动。这些钱最后不都得流到王爷期望的地方去吗。”
“你当初就不担心,钱家会举全部财力、势力与乔家和靖王府拼个你死我活吗?”
“他们不敢,他们不会冒着让钱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的风险去对抗王爷,自古商斗不过官,这个道理他们当然懂。”
“把你的面纱拿下来,我不喜欢对着一张半遮半掩的脸说话!”赵谦忽然抛出一句题外话。
关新妍双眸流转,半晌没动。
“要我动手吗?”赵谦一声怒喝,同时做出脚步要移动的样子。
暴力威胁果然奏效,关新妍立即伸手取下面纱。
“在这件事情上,你有没有私心?”赵谦继续问。
“有,百姓们冤屈得以申诉,王府得以解围,王爷可以不费力气获得许多银两用于解决边城流民之患,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赵谦嗤笑一声,“你如此不求回报、不计代价为夫人献此良策,只为了皆大欢喜吗?
你可为自己准备好了身后事?
不管你是存着什么样的私心去做此事,如今,你得罪了钱氏以及钱氏家族,可想好承担后果?
你该不会觉得在芳华苑设几个机关就可以抵挡得住暗算吧?
你该不会以为有夫人的庇护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吧?”
“王爷此来是要以提供保护为诱饵来收拢我吗?”
赵谦轻轻摇头,
“我可保护不了你,钱氏家族被割了那么大块肉,一定要找个缺口狠狠发泄怨气。
你不是很能耐吗?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化解你自己的危机。
千万别让我看到你被自已的小聪明作茧自缚而死。”
赵谦说完抬脚向外走,同时以一副无所谓的语气轻松说:
“我今日此来,一是核查你的身份,二是提醒你,往后出门可要小心。”
关新妍目视赵谦离开,心道,虽然面具多变,本性没变,还是那么自私狭隘,所有的好处照单全收,黑锅却推给一个小女子去背。
如此也好,越是薄情寡义,越可少些纠葛,互不相欠,才可死生不复相见。
对了,那个富阳城玉染巷做银器生意的富户关家不知如何,不知其家庭氛围是阖家美满、其乐融融?还是妻妾争宠,嫡庶争权?自已要不要认祖归宗?
眼下,王爷已知道自己不少事了,往后他一定会更加严密防范自己并跟踪调查自己,自己在府外的那些秘密迟早也会被清查出来,得抓紧时间推动计划了。
关新妍一边漫天暇想一边朝芳华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