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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山桥儿     深情难却txt下载     深情难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佰八十章 动手

    靖王站在不远处,看着那有着和梦中人一样嗓音、一样身形的女子,怔怔想,会不会也有着一样的容颜?

    偏那人一直低着头,不曾看清她的脸。

    踟蹰了好久还是未走上前,靖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或许是害怕失望。在复杂的心绪当中,终还是迈出了脚步,一步步走到那女子跟前。

    关新妍数完了钱,将钱全部放进斜挎在身上的一只小绣袋中,麻利将地上的方巾折好一并收进绣袋。掂了掂沉甸甸的袋子,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心情欢乐,动作也随之轻快,猛地弹起身,差点撞上一堵人墙。

    看见面前一位披头散发、胡子老长的男人直直盯着自己看,关新妍不悦地皱了一下眉头,只当对方是个怪人,未发声言,侧身越过男子。

    手臂忽然被男子一把抓住,对方异常激动地声喊“颜儿,是你吗?”

    关新妍被吓了一跳,越发觉得眼前男人神志不太正常,一边大声喊“松手”一边奋劲挣脱男子束缚。

    对方更加激动“颜儿,是我,靖王,赵谦。”说着还用其另一手将自己额前发向后抚。

    关新妍挣脱不开,又气又急,根本不听对方讲什么,扭头朝街心大喊“小伍、小陆,快来帮忙,这里有个疯子。”

    两名身着黑衣黑裳的官人立即奔来,见情状,毫不犹豫拔刀上前要制住这举止粗鲁的长发怪。岂料,一式半招还未发出去,人就被踢飞出去。

    关新妍见男子身手不凡,大惊失色,朝那倒在地上的两名官人喊“快去喊县尉。”两名官人爬起身转身没入人群。

    靖王意识到眼前女子根本不认识自己,有片刻怀疑,但实难相信天底下竟有音容样貌与梦中人如此相像之人,不禁满腹疑虑。乍见女子面容时的激动情绪稍稍平复了些,见女子仍在奋劲挣扎,平静声道“你不动我便不会用劲你也不必吃痛。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

    闻言,关新妍抬头,见男子目光清冷,忽觉对方又不像疯子。

    即便不是疯子,也是个十足的怪人,头发不束,胡子不修,外衫松垮地挂在身上,内里中单左右襟开着,颌下大片光亮的肌肤晃人眼叫人无法直视。

    不管是从前还是往后,应该都不会想与这种山野狂人有交集。念及此,关新妍只想尽管摆脱此人,当即启口道“你已经在伤害我了!我一个未出嫁女子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被你这样一个……一个装扮怪异的男子拉扯,明日,必然有关于我的风言风语传出来,这叫我以后还怎么做人?”

    靖王听她说尚未嫁人,一阵欣慰,想想她说的话,也不无道理。遂声道“我并非有意唐突你,只是……只是你长得与我的一位故人十分相像,乍见到你太过激动以致失态。

    我有些话想问你,你答应我,我松开手之后你不许跑。咱们找个好说话的地方说几句话,可以吗?”

    “好,前面有个茶楼,那里说话方便。”关新妍爽快道。

    靖王闻言,松开了手。

    “你等会,我明日还要来这里,我托个朋友替我守着这摊位。”关新妍说着话往那卖织品的一位摊主走去,走到人多的地方,忽一个灵蛇转身钻入人群跑了。

    “你……”靖王望着那在人群中拐来拐去的身影,气得吹胡子瞪眼,摞下一句“给我等着!”转身准备去找长乐街花莲铺子。

    忽见一群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奔来,为首之人轻功不错,看其在屋檐上奔跑的姿势恍惚觉得眼熟,待人离得近了,面目清晰之后,靖王目现惊诧,随即眸中迸出一线寒光。

    崔敏起先未认出靖王,直至交上手之后才蓦然幡醒。

    靖王避开其它人的攻击,只追着崔敏一人打,直打得崔敏五内俱焚,直不起身。

    靖王以单膝压着崔敏胸腔,一手掐着崔敏的脖子,凛然声问“说!怎么回事?”

    崔敏自然明白靖王所问,坦然道“你认错人了!”

    “不说是吧?”靖王转手拿住崔敏的义肢,作势要撇。

    “等等,”崔敏急喊,喊停了靖王却又半晌不说话,直至靖王快要失去耐心才无奈声道“好吧,我说,反正你迟早也能查出来,当初,是我从太师手中将她救出。”

    虽然隐隐猜到些情由,听到崔敏亲口承认,靖王又惊又喜,好一阵子怔怔不语。乍然想到关新妍方才对自己的态度,忽地沉下脸对崔敏喝问“她为何不认识我?”

    “这事说来话长,靖王确定要在这里,在众目睽睽、刀剑环侍之下听缘由吗?”

    靖王抬头看了眼周遭,见数十位官人手执刀剑虎视眈眈围着自己,百姓们在方才打斗过程中早已惊得四处躲藏,有人实在没处躲就蜷缩在道路边上拿块布或板罩在头上假装是废品垃圾期望被无视。

    靖王抓起崔敏衣领,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命令声道“叫他们都退下,咱们找地方聊。”

    崔敏推开靖王的手,整了整衣襟,这才对众人声道“此人是异乡人,不懂本地民俗所以举止失当。此人我会妥善处置,大伙都各回营卫吧。”

    官人们齐齐收起刀剑,排列成分队,脚步齐整退场。

    靖王瞧见这一幕朝崔敏斜睨一眼,崔敏正正看过来,一脸平静道“走吧。”率先迈步朝街心走去。

    二人在一间酒楼厢房坐下,面对着满桌佳肴和美酒,崔敏如实将如何从太师手中救出关新妍至如何到此地落居过程细说了一遍。

    靖王听完叙述肚子也已填饱。拿爽口水净齿的时候从杯中瞧见自己的倒影,当即举着杯怔怔发了好一会儿呆。

    崔敏叙述完等着靖王发问,没想到靖王问的第一句话是“我看起来是不是真的像个疯子?”

    崔敏讶然,认真瞧了瞧靖王,神情端肃道“根本就是!”原以为靖王会生气,没想到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其实单论形象,远没达到疯子的标准,虽然头发未束胡子未理,但靖王有每日沐浴的习惯,衣裳也常换,船上有专人侍候起居生活。是以,靖王这副形象只能说不羁,与疯子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在某人眼里甚至还有种野性的美,不过,此人出于嫉妒心理,打死也不会说出来。

第四佰八十一章 教训

    “你可以走了。”靖王淡声说。

    崔敏再度惊讶,“你,没有其它想问的?”

    “暂时没有。”

    “暂时?你打算长居此地?”崔敏戒备道。

    “怎么?陂县县尉也负责县丞的职务?”靖王戏谑声言。

    崔敏严正道“妍儿好不容易克服了惧怕,走出家院,接纳新人新事物,你不要去刺激她。”

    靖王陡然沉脸,“颜儿也是你叫的?!我要取回属于我的一切你觉得不应该?看在你救她一命的份上,许多事情不与你计较,别给我蹬鼻子上脸!”

    “我不允许你再度伤害她!”崔敏毅然道。

    “你没资格说这种话!”

    “你对她的伤害还不够吗?非得揪着一个人祸害至死吗?”崔敏纵然声喊,“她在你手里饱受摧残,在边城靖王府苟且偷生,伤痕累累逃出靖王府,又遭严员外和你重重算计。

    她一介柔弱女子不过是想安稳度日,却因为你,一次又一次被卷入纷繁棋局中,为了活命、为了保全自已的家人而不断地殚精竭虑与豺狼虎豹相搏。

    能从太师手里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认识你所有的那些日子布满荆棘,忘记过去那些经历,对她来说是好事。

    你如果真心在乎她,就让她自由自在,不要再去搅扰她平静的生活。”

    听完这些话,靖王陷入沉思,认真想想,两人一路走来,确实是坎坎坷坷,本心是想要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可现实多纷扰,明明很用心很努力,可还是几次三番失去她,让她陷入了危局。自已确实是亏欠她许多。

    但要说离开她不打扰她的生活便是对她好,这点绝对不认同,也绝然做不到。

    “往后,我会尽力补偿她。”靖王眼睛虚望着桌面低声道,似对自己说,又似是对崔敏说。

    “你补偿她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去招她。”

    靖王抬头迅速瞥了崔敏一眼,“我怎么做用不着你来教,你走吧。”说完端起桌上一杯茶轻呷一口,目光幽然投向窗外浮云兀自想心事。

    该说的都说了,崔敏不再逗留,起身向外走。拉开厢门之后,脚下停驻了些时,思想挣扎了好一番,终还是转过身来,郑重声道“我和关家已经定了亲,下个月完婚,希望你……”

    一阵飓风刮过,门板发出猛烈的“哐啷”一声响,紧紧闭上。门外一名托着酒菜盘子的小二哥听到这骤然的响动惊了一跳,茫然看了看四周,呐呐声言“没起风啊。”

    听闻厢房里传出一阵阵噼哩嘭隆声响,料想一年一度的摔跤节就要到了,里边人八成是练上了,这些人都好勇,尽量不去招惹比较好,反正事后将厢房里损毁物品列出价钱清单让他们照单赔偿就好,有银子万事成。

    小二哥托着酒菜盘子昂首往前走,走进另一个厢房。直到第三次送完菜折返,这动静不小的厢房门板豁地启开,一名长胡子长发仙人般的人物从里面走出来,一边掸袖子一边阔步往楼下去。

    小二哥想说银子还没付呢,但看这仙人不太好惹的样子,不敢张口。想到厢房里还有一位,探头探脑朝里边张望,看到眼前情景,眼睛睁得溜圆,这哪里是摔跤,这是拆房子吧。

    乍一眼未瞧见人,小二哥急急走进厢中,四下张望,终于在坐榻边帘幔下一堆残脚凳、断木椽下看到一个仰躺着的人。

    “官爷,你要结帐么?”小二哥虚声问。

    那人自一堆废木材中缓缓坐起身,小二哥先瞧见其衣裳,再望到脸上,虽然被打得鼻青脸肿,小二哥还是一眼认出了人。

    “啊呀,是崔县尉。”小二哥急忙上前搀扶,同时愤慨声道“什么人啊,竟然敢对崔县尉动手,竟然将崔县尉打成这个样子。

    崔敏在小二哥的搀扶下坐到场上唯一一张完整的椅子上,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抬袖擦了擦鼻唇上的血,对热情又咋呼的小二哥淡声说“我没事,不用担心。我今儿个没带银子,这帐先记着吧,明日我让人将欠银送来。”

    “什么银子不银子的,小的不知道是崔县尉在这,要知道是您,决计不会提钱的事,陂县百姓谁人不知崔县尉最是仗义疏财、义薄云天。崔县尉且别忙说话,您这伤可不轻,您等着,小的这去给您拉辆马车来带您去瞧大夫。”

    “不用了。”崔敏拉住将要向外跑的小二哥,“都是些皮外伤,不打紧,央小哥一件事,今日发生之事不要声张。”

    “好好好,小的听崔县尉的。那,那小的拉辆马车送崔县尉回住宅总成吧。”

    “好,麻烦小哥。”

    “哪里,能为崔县尉做点事,小的万分荣幸。”

    小二哥走后,崔敏动作艰难又缓慢地将凌乱的衣裳、头发整理好,随后手撑着椅子艰然站起来,迈出沉滞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厢门去,步出门之后,强行挺直腰杆,步覆尽量自然,勉力做出一副自然的样子。

    小二哥来接崔敏之时,见到崔敏淡雅的姿态,怔了怔,恍然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但不知是之前在厢房里产生了错觉还是眼下产生了错觉。

    事实上,崔敏的伤说轻不轻,说重也不太重,靖王下手很有分寸,没有将人往残、往死里打。

    崔敏刚到楼下,适时见到门口冲进来一人,即感一阵懊丧,此刻最不想见的人偏出现在眼前,而自己身不由已无法躲藏,只好将双手臂抬起来挡住脸。

    关新妍进入堂中一眼就见到崔敏,忙忙奔至跟前将其上下打量一番,然后伸手去掰崔敏的手。

    “别看,别看,会吓着你。”崔敏躲闪。

    “让我瞧一眼!”关新妍不依不饶,坚持了一会儿,见实在拗不过只好放弃,随即关切声问“脑袋会不会晕?头面骨有没有伤?鼻染有没有断?牙齿有没有掉?”

    “没有,没有,都挺好。”崔敏瓮声瓮气回答。

    关新妍从随身绣袋中取出方巾,打开来折成三角形,上前覆住崔敏的脸,声道“可以把手放下来了。”

    崔敏意会,接过三角巾的两个角,在脑后打个结。

    “走吧,我送你回去。”关新妍声言。

    崔敏愣了下,对方把自己要说的话说了,使得自己无话可说。

第四佰八十二章 照顾

    崔敏步出酒楼外,街道边停着一辆小二哥备好的马车,崔敏正准备在小二哥的扶助下上马车,关新妍忽然说“等等。”

    崔敏与小二哥皆回头看关新妍。

    关新妍径直走到小二哥跟前说“烦小哥将马车送回去吧,我们自己有车,另外,”关新妍手指街边不远处的一个胭脂铺,“烦小哥去将它窗上的雨篷买下来。”说完从袋子里掏出两佰文钱递给小二哥,“那篷子材料费值一佰文,店铺老板的手工费、创意费最多值三十文,你能谈下多少价便多少价,剩下的钱全归你。”

    小二哥利索接过钱,乐陶陶声道“多谢姑娘惠赠。”说完迅速转身往那胭脂铺奔去。

    “崔大哥在这里等我片刻,我马上就来。”关新妍对崔敏交待一声后往街道东边奔去。

    “妍……”崔敏只说出了一个字,对方已奔出十余米远,一肚子想说的话在舌头上打了个滚又回到肚子里去了。

    天色向晚,街道上人不多,崔敏看看左右,无人关注自己,走到一棵大树旁将身体倚靠在树干上,垂首拧眉,眼里流露出痛苦之色。

    未过多久,关新妍带着一位赶着板车的老汉走来,崔敏即刻自然而然地离开树干,一脸从容。

    老汉牵着牛拉板车来到崔敏跟前,两只眼睛疑虑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纳闷声道“货呢?”

    “这呢。”关新妍手指崔敏。

    老汉与崔敏俱是一愣。这时,小二哥头顶着雨篷跑了过来。关新妍让小二哥将雨篷放在板车前头,其宽度与板车的宽度刚刚好,板车瞬时成了篷车。

    看到这改良后的板车造型,大伙都知道关新妍要做什么了。

    崔敏心头一暖,这儿离住宅有些距离,自己这身伤,坐马车定然不舒服。她已然瞧出自己伤得不轻,担心自己受罪,费尽心力地为自己营造舒适些的条件。

    有这样一个细心周到、体贴入微照管自己的佳人,夫复何求。可是,想到这幸福即将面临的变数,崔敏心头一沉。

    “怎么了?”关新妍见崔敏面色有些阴郁忧声问,“是嫌板车脏吗?我方才已经清扫过了,上面的草和布都是我亲自挑选亲自铺的,保证干净。”

    “我是觉得,你对我太好,往后日子若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闻言,老汉和小二哥即刻扭脸该干嘛干嘛去。小二哥脸色倒还平静,毕竟见多识广。老汉坐上了牛车驾驭位,不自禁浑身抽搐了一下,好似吃太甜的食物给齁着了的感觉。

    关新妍一脸莫名看着崔敏“你,是想退婚吗?”

    “怎么会?死也不退!”崔敏坚声道。

    “那怎么说出这般奇怪的话?”

    “呃……就当我脑子伤到了说糊话吧。”崔敏囫囵解释。

    关新妍却认真严肃道“须让你知道,我已然将你认作我的准夫君了,还未过门,青天白日地不顾礼节廉耻跑来见你,将来,你若是负我,那便是撕我的颜面践踏我的心,与诛心无异。

    你若诛我的心,我便……我便……心死了,出家去。”

    见关新妍说到后面神情落寞,崔敏异常紧张,“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怎会诛你心,连伤你一根手指头都不舍得的。”

    见崔敏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关新妍倒笑了,“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快上车吧,还得去药堂抓药呢,去晚了人家药堂关门了可就麻烦了。”说完双手麻利地将板车边缘呲出来的草收拢放在上头做垫枕。

    听闻关新妍推心置腹的一番话,又见其十分自然地细心照料着自己,崔敏觉得自己这一顿揍挨得很值当,原来被人需要被人悉心照顾是这般幸福。

    忽地不想再假装坚强,其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摁着肚子,一瘸一拐地走到板车边,缓慢坐上去,随后侧身躺下。

    关新妍瞧着崔敏的举动,和悦声道“我现在在照顾举县闻名的大英雄,我觉得自己非常了不得。有的时候,崔大哥你得给旁人一些表现的机会,让旁人蹭蹭你的荣光。诸如现在,我觉得自己被大英雄需要,感觉无比地荣幸和骄傲。”

    崔敏被关新妍的话逗笑了,满身的伤痛消去大半。

    关新妍从板车下储物格中取出一件宽大的男式长袍罩在崔敏身上,这样可使得崔敏不因身上的制服而暴露身份被过路百姓关注。

    做完这些,关新妍跳上板车前面的横梁,敦促老汉驾车。

    天擦黑之时,板车停在了一处深远幽静的宽道上,一整条宽道上只有两户人家,东边人家姓关,西边人家姓崔。两户皆深门阔院。

    此刻,板车正停在崔家宅门前,门里出来六名家厮和一位管家,六名小厮七手八脚将崔敏抬到一张担架上,正要往门里去,崔敏叫停。

    关新妍刚对管家交待完事项,已将大包小包的药递给了管家,发现这边异常,走了过来。

    “怎么了?”关新妍声问。

    崔敏抬手让六名小厮回避,随后对关新妍声道“妍儿,对于那名当街冒犯你的人,你没什么想问的吗?”一路上都在思考怎么向关新妍解释靖王的来路,想来想去,还是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突然很想听听关新妍的想法。

    提到那人,关新妍脸上毫无掩饰地流露出厌憎,“一个举止粗鲁的野人!崔大哥这么好脾气都说他不动,还对崔大哥逞凶施暴,定是个穷凶极恶、冥顽不灵的狂徒。

    他若走了便算了,若是日后让我瞧见,定然狠狠惩治一番。”

    崔敏瞧着关新妍同仇敌慨的模样,感动之余思绪万千。

    “往后遇到这种路数野、不听教化之人,崔大哥你甭跟他废话,尽量不使自己吃亏,能把人送走就送走,送不走的话,他有张良计,咱有过墙梯。”

    “嗯。”崔敏默然点头,对,既然送不走,那便使计将人撵走。

    “不说这些了。夜晚风凉,崔大哥快进去吧,好好养伤。”

第四佰八十三章 上门

    翌日,金秋的灿阳绚彩夺目,规整的长乐街上,车马、行人熙来攘往。花莲铺紧闭的门板前一位面目俊朗、身姿逸秀的白衣公子似钉子般扎在铺门前,幽魅的双眼静静凝望着花莲铺上头红底白字匾额。

    过往行人被这名公子超凡绝俗的外表和怪异的举动吸引,纷纷投注好奇的目光,年轻女子们红着脸,揣着小鹿乱跳的心,做着羞羞答答忸怩姿态故意从公子面前经过,可惜皆未能引起公子的关注。

    花莲铺在日头正要发力送温之时慵懒地启开了雕镂红门,里面走出两名青衣伙计悠悠地拆卸铺子面板。

    白衣公子迈脚进入铺子,蹲守在其周边一群别有用心的女子紧随其后齐齐涌进铺子。两名伙计还惺忪着眼,骤然见人潮涌来骇得呆若木鸡,随即被人群挤撞得抱着门板原地转数圈。

    站在柜台后头正埋头核帐的小莲听闻异常动静迅速抬起头,见眼前之景,乍然间,还以为山匪来打劫来了,待看清冲进来的是一群女子,将受惊的心安然置入心腔。

    金光中,一名身形颀长、风度翩然的公子径直走来。

    “欢迎光临!”小莲熟络地热情招呼着,忙忙从柜台后走出来,“客官您有何需要?客官您……”走到公子面前,看清公子的脸,小莲脸上的笑立刻不自然起来,“……您,您,后边请。”

    靖王挑了挑眉,抬手抚上小莲白暂的脸庞,无限深情道“看到我是不是很意外?很惊喜?许久未见,想我没?”

    铺子里头一众假装挑选货品的女客们霎时瞠然失神,心碎了一地,一个个或掩面抚心,或神滞气萎地离去。

    小莲被靖王的举动激得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望着靖王的神情似哭似笑。

    关新妍提着食盒走进铺子,奇怪地看着身旁一个个擦肩而过面色忧伤的女子们。待看到铺子当中情景,瞬时火冒三丈,当下放下食盒,三步作两步上前,捋起袖子,抬起手臂,一个巴掌抡下去。

    “啪!”好清亮的一记耳光。

    靖王玉白的脸上很快多出了一记红红的、边界清晰的五指印,而靖王自关新妍巴掌下落之前至巴掌落下之后,目光始终胶着在关新妍脸上不曾偏移,不过目光神色由先前的欣喜变成了愤怒。

    关新妍从对方的眼睛已然瞧出眼前之人就是昨日唐突自己的那个野人,虽然觉得他该打,但想到他功夫了得,连崔大哥都不是他对手,不免有些惶惶不安。可人家找上门来滋事,万没有退缩认怂的道理。

    关新妍硬着头皮挤进小莲与靖王之间,将小莲护在自己身后,昂着脸对靖王大声斥责道“你这人怎地纠缠不休,没完没了。昨日至今,你冒犯我,打伤我未婚夫君,又来搅我家生意,调戏我弟,你到底想做什么?长得像你故人的人都是你的仇人吗?”

    听闻关新妍嘴里吐出“未婚夫君”这几个字,靖王更是气得眼睛直冒火星。

    见形势不好,小莲及时将关新妍拉至一旁,对关新妍解释道“姐,你误会了,这位公子不是调戏我,是那群女子欲对这位公子图谋不轨,公子不堪其扰,让我配合他做场戏,好让那群女子放弃非分之念。”

    “那也是他没道理,他一名异乡客,惹了是非自己解决,不该让你以损害名誉为代价替他挡祸,将来,他一身轻松走得无影无踪,你要娶亲之时还得跟媒人、女方家费一番解释。”关新妍愤愤声言,唯有她自己知道,对于白衣公子的愤恨不光是因为他调戏小莲,更重要的原因是他重伤了崔大哥。

    “谁说我要走?”靖王以指掌摩挲自己尚热辣的脸颊悠声道,“往后,你在哪我在哪,他要娶亲我出面解释。”

    关新妍满目诧异地看向靖王,“什么意思?你,这是要和我卯到底?”

    靖王放下手,神情敛肃道“不如说,我要和你白头偕老,我想对你好,一辈子!不,生生世世!”

    关新妍瞪大眼睛看着靖王,像看稀有物种,思绪越过千重弯万道锋,最后,面色平静对靖王说“我们之间定然是有什么误会。你看,这里门前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你到前面那个丰悦茶楼等着,我这边忙些事,忙完之后去寻你。有什么话,咱们锣对锣鼓对鼓——当面说清楚。”

    靖王想了一阵,声道“好,我给你半个时辰。倘若你失约,往后,妄想再骗取我的信任。”说完大步向外去。

    靖王从铺子里出来,并未直奔丰悦茶楼,而是踅足拐进了隔壁一间粥铺。坐下来未有多久,意外听见门帘子外头传来关新妍的声音。

    “孙大娘,我做了香酥桂花鸭,拿了一些过来给您尝尝。还有,您跟我要的醉河蟹配方我写好了,一并给您。”

    “嚄哟哟,又送好吃的来,你这娃娃,白送配方还送好吃的,真是个人好心好、可人可意可人疼的娃儿。崔县尉娶了你呀,可真是掉进蜜罐子里喽。”

    “哪里,嫁给崔县尉,我才是那个掉进蜜罐子里的人咧。大娘,这香酥桂花鸭还热乎着呢,我给您搁屋里头,您忙一阵子过后记得趁热吃哦。”

    “等等,等等,娃儿你过来,大娘问你个事。”

    “什么事?”

    孙大娘压低了嗓子悄声说“早时,那位白衣公子在你家铺子前守了近一个时辰,惹得过往的姑娘们痴痴怔怔,好些姑娘托我问话,问问那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是否娶亲。”

    关新妍果断声道“大娘,再有人来问,您就直接告诉她,甭惦记,那人是个疯子。”

    孙大娘脸现惊讶,“疯子?怎么会,瞧着好个白净挺秀的哥儿哟。”

    “您别不信,那人不懂礼俗、举止鲁莽、难以沟通还好勇斗狠。知人知面不知心,别叫那些姑娘被人一张面皮给误了终生。”关新妍说完往里边铺子步去。

    孙大娘无论如何也不能将那俊俏公子与疯子联系到一处,兀自发愣,喃喃道“长成那般模样的也能是疯子?

    “就有一种人,养在富贵人家,长得人模狗样,偏生脑子发育不良……嚇——”关新妍掀起门帘子的一瞬呛了口凉气,因为,她嘴里长得人模狗样,偏生脑子发育不良的人正坐在她对面定定看着她。

    关新妍下意识想跑,可被那人沉沉的目光盯着,感觉不表示点什么下不来台,“大……大娘,您家客……客人,面熟哦。”

    身后传出孙大娘“哎哟”一声叫唤。

第四佰八十四章 欺

    孙大娘急急奔到关新妍身边,感受到白衣公子与关新妍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浑以为先前与关新妍悄声说的话公子没听见,忙忙打圆场,笑呵呵对公子说“她方才说的人不是公子,是咱县东头财主家的傻儿子,公子别会错意了。呃,瞧,她是来给我老婆子送吃的。”

    孙大娘快手取过关新妍手中食盒,“这娃心好,替我揽生意,时常拿好吃的来给我和我家客人尝,然后无偿送配方。若不是她帮衬着,我老婆子的这个粥铺撑不到今时今日。”说着,孙大娘将身子挡在关新妍面前,一只手将食盒放到公子面前桌上,另一只手放在身后做了个“快快走”的手势,“客官你尝尝,尝完给个建议。”

    关新妍趁公子错眼之际,速速转身溜了。靖王仿似未察觉一般,寒着脸一言不发,配合着孙大娘将食盒搁置到自己跟前,默然掀开盒盖,一股开胃醒神的肉香和着清幽的桂花香扑面而来,食盒里躺着一盘酥黄脆嫩上面点缀着芝麻桂花的片片鸭肉。

    孙大娘刚要伸手去将食盒里的盘子取出来,靖王声言“你去忙吧,我自已来。”

    “欸,欸,好。”孙大娘应着往后退,偷眼觑望公子,心想“多好看的哥儿哟,举止优雅,脾气也不差啊,哪里不懂礼俗,哪里好勇斗狠了,八成是有误会。”

    靖王将食盒取出来,对着色香味俱全的香酥鸭,迟迟未动筷子。一大早并不想吃油腻的肉食,但想到某人定然经常亲身下厨给那该死的崔县尉做好吃的,心里十分不痛快,这种福份本该是自己独享,现在却只能沾别人的光。

    罢,就当这是她专门给自己做的吧,这样想,心里舒坦一些。拿起筷子夹取一块肉放进嘴里,发觉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油,反倒清香软糯十分爽口。在品味和探究过程中,一盘香酥鸭很快见了底,品馔之人仍觉意犹未尽。

    看在未来靖王夫人这么蕙质兰心的份上,就原谅她这次心不由意的辱骂吧。靖王放下筷子幽然叹口气,起身离去。

    关新妍从粥铺回到花莲铺之后,直奔后院,在各个屋子里翻箱倒柜。

    看关新妍脸色不对而紧随其后的小莲默默观察了一会,终忍不住出声询问“姐,你找什么?”

    关新妍闭口不言,找来找去找不到自己要找的东西,只好询问小莲“那些抓捕蛇虫的暗器和药粉呢?”

    小莲警惕道“姐,你找那些做什么?”

    “抓人。”

    “不是已经通知官府的人去了吗?姐你要亲自上阵吗?”

    关新妍放弃搜寻,颓然坐在桌旁,面目忧愁道“我觉得官府的人抓不住他,他定然还会来找我们麻烦,我们得提前准备好应对之策。”

    小莲随之坐到桌旁,轻声道“姐,我觉得那人其实也没那么恐怖,他不过是认错人了而已,咱们同他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事情或许没那么复杂。”

    “这人倘若好沟通的话就不会把崔大哥打成那样,而且,你没听见他先前说的那番孟浪之辞吗?他明知我有未婚夫君,还说那种恬不知耻的话,正常有礼教的人怎会对着才见两次面的人说出那般厚颜无耻之言,根本是个自大狂。”

    “或许他有隐情或是苦衷呢?”

    关新妍忽地转过身来面对小莲不悦声道“你为什么处处袒护他?你崔大哥现在还躺上床上呻吟呢,下个月婚期就到了,能不能如期嫁娶尚未可知呢。

    那疯子来去自如,为所欲为,再要做出什么惊世骇俗之事,我们的好日子全被他搅了。”

    小莲面色平静,“那,姐你想将他怎样?”

    “把他关到牢里,什么时候老实了,什么时候让他出来。”

    “哦。”

    “哦什么?”关新妍奇异地看着小莲,“你跟他很熟吗?为什么我被他欺辱你不生气?为什么崔大哥被他重伤你不愤慨?

    还有,你之前被他调戏,为什么当时你的样子看起来是害怕而不是生气?”

    小莲“噌”地跳下凳子,“姐,我想起来了,马上有一批绢布送到铺子里,我去前面看着,这事咱以后再说。你继续找吧,有什么需要喊我一声。”

    未等关新妍发话,小莲哧溜跑了。

    “怪怪的。”关新妍纳罕一声,并不多想,起身去找可用于防御的工具。

    过了好些时,与人相约的半个时辰已然过了好一阵,关新妍站在二楼窗户前向丰悦茶楼方向眺望,那边安安静静,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

    将脖子伸出窗外四处巡望一眼,仍未发现任何奇异之景,神情郁郁地关上窗,转过身,忽然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吓得一阵激灵。

    “吓到了吗?”靖王明知故问,“你安排了那么多官兵,还有下药的、吹针的、投棍的、撒网的,就不怕我大开杀戒杀他们个片甲不留、血流成河吗?到那个时候,你会不会更受惊吓?”

    关新妍定了定心神,镇静道“你跟他们无怨无仇,况且你又不贪财不图色,不会大开杀戒。”

    靖王轻笑一声,欺近关新妍,将其抵在窗棂上,低沉声道“你怎知我不图色,我偏只图你的美色。”

    “请自重!”关新妍肃穆声言,“你若不几次三番惹我,我也不会算计你。我只是想把你送监,然后让你从哪来回哪去。”

    “我说过,你在哪,我在哪。”

    “不要说这种话!”关新妍厉声呵斥,“我已经是定婚的人了!即便没定婚,男婚女嫁该当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胡言诳语,你轻薄我的同时也是在践踏自己的人品。”

    “什么时候学会守规矩了?!”靖王挑了挑眉眼,随即认真道“那是不是说,只要你父母大人同意你嫁给我,你便顺从他们的心意而嫁给我?”

    关新妍久久盯着对方的眼睛,终从嘴里蹦出一个清脆的“不”字。

    “你是无论如何也要嫁给那个崔县尉?”靖王满心酸楚道。

    “是!”

    “那很遗憾地告诉你,你们不可能!”靖王果决声言。

    “你若敢再去动崔大哥,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关新妍面露凶狠。

    “我不动他,我动你。”

    “也不行!”

    “不说我是疯子吗?不懂礼俗?举止鲁莾?难以沟通?好勇斗狠?我若不做点什么,实在对不起你对我的称颂。”说完靖王猛地扣住眼前人的头,落下双唇倾覆在对方菱柔唇瓣上肆意侵略。

第四佰八十五章 伤

    正吻到忘情之时,大腿上骤然传来一阵刺痛,靖王缓缓放开关新妍低头查看,见大腿上扎着一把剪子,鲜血汨汨外流。

    “信不信我让你绝后。”关新妍的手依然紧握着剪子狠声威胁。

    靖王不怒不恼,似欣赏精美瓷器一般端详关新妍的脸。许久后,以宽厚磁性的嗓音低沉声道“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要便拿去好了。若还不解恨,捅这!”靖王以手指自己心脏部位,“若下不了手,我帮你。”靖王握紧关新妍执剪子的那只手猛地上抬,剪子从大腿中拔出来,血花四溅。靖王豪不迟疑将剪子的尖端对着自己的心脏扎来。

    “不,放手。”关新妍惊声尖叫,奋力将自己的手往回缩,另一只手挡在靖王心口。

    靖王松手,戏谑道“是不敢,还是不舍?”

    “你这个疯子!”关新妍气得眸色湛亮,脸颊飞红。

    “疯也只对你一人疯!”靖王说着又要扑上去啃食眼前诱人的红苹果。门板适时发出一声巨响,打断了靖王的举动。

    小莲冲进来,看到眼前景象,大睁着眼睛怔愣片刻,忽地转身向外跑。

    “回来!”

    关新妍冲小莲背影声喊。

    “出去!”靖王紧跟着声喊。

    小莲转过身来,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我去拿药箱。”

    “药箱就不必了,你……”靖王话未说完忽觉一阵寒冷,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又觉一阵心慌头晕,神情一变,伟岸的身躯软软倒向关新妍。

    距离太近,关新妍避无可避,下意识地展开双臂抱住倾倒过来的庞大身躯,未发现伏在其肩膀上的某人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脸上绽开一抹欢欣的笑颜。

    “还不快过来帮忙!”关新妍对着呆立不动的小莲大声喊。

    “哦。”小莲如梦方醒,赶紧上前与关新妍一起将靖王放到榻上。

    关新妍一边急急为靖王扎止血带,一边对小莲大声喊“快去把我的药箱拿来。”

    经过一番紧急手术,榻上人总算恢复了正常脉搏、心跳。关新妍浑身是血坐在榻边地板上休息。

    “姐,他没事了吧?”小莲紧张声问。

    “暂时没事。”关新妍有气无力回答。

    “那就好。”

    “你担心什么?”关新妍狐疑地望着小莲。

    “我担心姐姐背负命案啊。”小莲理所当然道。

    “少来,想糊弄我,再过几年!说吧,他是什么人?”关新妍目光灼灼盯着小莲。

    “我……我怎知他是什么人?”小莲眸光躲闪。

    “非得我先兜底是吧,好,从你每次见到他的反应可瞧出,你根本就认识他,而且对他又敬又惧。他看我的眼神很笃定,基本能预测我的反应、我的想法。很早以前,他一定见过我,说不定他说的那位故人就是我。”

    小莲知终究瞒不住,叹了口气,沉声道“没错,他所说的故人就是姐姐你。他是当今皇上的太皇叔,亦是世袭亲王。姐姐你从前是他的的妾室,后来和离,再后来你们遭遇了许多纷扰事,缠夹不清……”

    “我先前身受重伤,是不是与他有关?”关新妍插话。

    小莲想了想,回道“多多少少有些关系吧。”

    “是不是他在外边惹了祸事,仇家把气撒到我身上?”

    “可……可以这么说吧。”

    关新妍思忖着喃喃道“既是和离了还纠缠不清,是个拿不起放不下的,既不肯放手又没本事保护自己的女人,受伤期间从来不曾露过面,可见是个没担当的。

    曾经的妾室改嫁,寻死觅活地跑来闹,足见是个私心重、没器量的。”

    对于关新妍这番评述,小莲觉得不对,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对于他们之间的感情之事知道的并不多,但知道,在宫里的那段时日,若不是有靖王照管,自己已是死了好几回了,而靖王那般费尽心力照管自已多半是因为靖王对姐姐的爱重。

    崔大哥对姐姐情深意重,靖王对姐姐同样真心实意,中间还有那么一段不能说的坎坷之事,小莲觉得甚是头痛。

    “姐,先不要那么早下定义,据我所知,靖王不是那般优柔寡断、心胸狭隘之人。他能扶助皇上在百危之中登上帝位,又能在短时日内让鱼游沸鼎的天下局势恢复安宁,这样的人怎会是眼光短浅的不智之人。”

    关新妍神情平淡,似有所思的望着小莲。

    小莲心下一沉,暗叫不好,又上套了,她故意说那番话实是测验自己对靖王的态度。

    果然,关新妍启口“所以,先前你让我不要那么早与崔大哥订婚,是因为他的存在?你们瞒我那么多事,是因为不想让我想起他?”

    “不……不全是这样。”面对关新妍犀利的眼神小莲不自觉地结巴,“不希望姐姐这么快订婚,是因为崔大哥的家人都还在京城,早早订婚以后面临的变数多。

    瞒姐姐许多事,是因为姐姐那段时日敏感又惶恐,我们都觉得让姐姐忘记过去的事对姐姐来说比较好。”

    “你所说的变数指的就是他吧。”关新妍望向靖王苍白的脸,努力在脑海里寻找有关于他的蛛丝马迹,却怎么也搜寻不到。

    小莲不否认,神色认真道“姐,这个人不好惹,身份又特殊,……”

    “报官!”关新妍悭声道,“他私闯民宅、欺压良民,曾经还在大街上行凶,寻衅滋事、扰乱治安的罪证确凿。让他去牢里吃几日牢饭,看他还那么嚣张。”

    小莲讶然道“他是靖王啊,这样,合适吗?”

    “亲王就可以不守地方法规了吗?不给他点教训,他必日日来烦扰,难道你愿意日日陪他胡闹?”

    小莲想了想,觉得姐姐这么安排必然有她自己的道理,日后,靖王发起火来,有姐姐在前面挡着,火烧不着自己身上。遂未再有异议。

    安静的日子才过一天,关新妍的麻烦又来了。

    正在集市上与人谈价,察觉一阵奇异的安静,抬头望去,远远见一名穿着天蓝色云纹衣裳的俊逸男子柱着拐一瘸一癫地走来。

第四佰八十六章 窗

    关新妍当即收摊准备跑路。

    忽闻有人疾呼“娘子,娘子……”

    关新妍心一突,当下东西都不要了,直接跑人,却被一群热心的妇人拦住了去路。

    “你家相公喊你呢。”

    “这么俊俏的相公,颠颠地来找你,咋不去迎迎呢。”

    “就是,就是,快去迎迎呀,别让人着急跑跌着了。”

    ……

    关新妍回头看一眼,见那“俊俏相公”正加速赶来,忙忙解释道“乡亲们误会了,那不是我相公,他是傻的,管谁都叫娘子,不信你们上前去试试。”

    “真的?”乡亲们大惊,有眼馋的迫不及待奔过去喊“相公”。九九九)(

    关新妍乘隙溜走。

    奔出老远,听到身后有人凄厉声喊“娘子救我呀……”关新妍头也不回径直跑掉。

    第二日,关新妍左右无事,又去了集市,摊子前人来人往,却无人上前看货,倒有不少人拿异样的眼光瞅着自己,还有人三三两两凑成堆拿手指着自己议论。

    从他们的态度可以大致猜出他们说的定然不是好话。

    关新妍满腹疑虑,找附近相熟的摊主打听,听到缘由,不禁怒意横生。原来,昨日自己走后,那位“俊俏相公”遭一群妇人蹂躏,“相公”无法,对着一群悲天悯人、同情心泛滥的妇人哀诉自己的遭遇。

    他说自己从京城来,跑掉的人是他未过门的娘子,当初情投意合、私订终生。因家遭不幸又遭恶人暗害,才致两相离散。

    一度以为娘子已身遭不恻,心灰意冷,漂泊流浪至此,未曾想在这里意外遇见了娘子,但娘子已然不认得他,还与别人订了婚。

    还说,他已经一无所有,若娘子执意不肯接纳他,他只有投河了却残生。

    关新妍正气愤难平、闷声思忖之际,听闻旁边一声轻唤“娘子。”

    关新妍想也不想举起拳头就朝那说话之人狠劲打去,那人不闪不避任他花拳绣腿。旁边围观之人纷纷上前劝阻。

    “打不得,打不得,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好好说嘛。”

    “姑娘消消气,人家腿还伤着呢。”

    “这般俊俏又情深义重的相公,姑娘怎下得去手哦。”

    “就是呀,经历这么多磨难,该是好好过日子,好好享受美满生活了,大风大浪都过去了,眼下这点波折一定也能闯过去的嘛。”

    ……

    聚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关新妍攸然收手,气咻咻地走了。靖王立即跟上。

    于是,沿街行人看到这样一副画面,一名娇颜丽色却满脸不悦的女子在前面走,后边一位俊俏公子一瘸一拐地勉力跟着。二人形容、气质皆出尘绝俗,如同画里走出来的人物,凑到一起,更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的一对,即便是闹别扭也叫人看着羡慕。

    走了好一段路,关新妍骤然止步,回过头来,肃声道“你怎么这么快从牢里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呀,他们查看了我的路引,就把我放了。”靖王神情和悦道。

    “什么路引?”

    “你要看吗?”靖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关新妍。

    关新妍接过来随视一眼抬头惊声问“你就是钱华?”

    “你也听闻过这个虚名?那好事没白做。”靖王得意道。

    关新妍攸地变脸,愤然道“那你还说你一无所有?漂泊流浪?”

    “这半年来我都是在河上飘着,没有家没有固定居所。不就是漂泊流浪、一无所有吗?”

    “狡辩!你听着,不管我们之前发生了什么,如今,我在这里有家人,有房屋田产,有珍惜我的人,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就算哪天我想起了从前之事,发现自己现在选的路未必对,我也愿意将错就错下去,我不愿辜负身边人。

    所以,往后,你不要再来打搅我了!”

    靖王神色悠然道“你和他在一起不合适。”

    “跟你在一起就合适么?我听说,我在靖王府做妾的那段日子并不好过,生病无人照料,挨饿、吃鞭子是家常便饭,还被你关过地牢、踹断骨头。”

    “谁跟你说的?!”靖王脸色骤然阴沉,“崔敏跟你说的?”

    “甭管是谁说的,反正有凭有据,你赖不掉。”

    靖王无奈叹口气,沉声道“我向你保证,这种事以后再不会发生。”

    “以后?以后你对别的女人说去吧。”关新妍转身迈步。

    走了一阵子,发现后面的尾巴没有跟上来,轻吁一口气,转身进了一家药铺,不一会儿,提了好些药材出来,又在街上随意晃悠了些时,直至天擦黑才回去。

    关宅是座四进院落,后院异常广深,厢房与上房相距甚远,中间有盘曲的回廊,回廊周边有莲池、拱桥、假山、花园。这样的建造,既使得院子看起来壮阔迤逦,又保证住在其间的人有各自的私密空间。

    上房三层楼,东、西厢房皆是两层楼,东厢房住着的是小莲,西厢房住着三姐妹,三姐妹的居室中间都空着一间房,如此可以互不扰音。

    关新妍当初作出这样任性又土豪的设计是为着住的清宁,不曾想方便了某人登梯采兰。

    天尚未黑透,大雨前的气候有些闷热,偶尔从窗口吹进来的凉风清凉透爽,关新妍站在窗前乘凉,因图凉爽,其肚兜外仅着一件薄衫。

    忽听闻窗子后面有咯吱响动,当即拉上半边窗扇,探出半个身子查看,惊得花容失色。

    关新妍慌忙四周查看一番,随后沉着嗓子对那悬坐在墙上的人声言“你这个疯子!赶紧走,不然我喊家丁将你乱棍打死。”

    靖王佯装无辜道“我去哪?我无家可归,只有跟随娘子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拿你没辙?”关新妍恼声道。

    “当然不是,娘子的毒计无人能及。可是,我不做别的,只是守在娘子屋外陪着娘子,当然,娘子若是偶尔出来让我瞧上一眼,或是陪我说说话,更好。”

    天边一记雷响,关新妍望了望天边,幸灾乐祸道“让天来收你。”说完伸手将另一半窗扇关上,窗扇合上之前,余光见某人仰首望天低呤“粉黛罗烟笼芙蓉,杏绡玉肌芸香融。”

    关新妍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穿着,当即红了脸,手上一使劲,门扇发出“砰”一声震响。

第四佰八十七章 跟

    未过多久,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关新妍暗自揣度,窗外那家伙定然是走了,可是,那家伙就是个疯子,不好以常人思维度量他。

    心里搁着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半夜三更,雨停了多时,关新妍蹑手蹑脚起床,穿好衣裳,摸黑至窗前,轻悄悄地将窗扇启开一条缝隙,向外张望。

    “想我了吗?”窗外之人发声,唬了关新妍一跳。

    关新妍索性大大方方打开半边窗扇,借着星光打量那人,见其身上并未湿,好奇问道“你方才上哪躲雨了?”

    靖王手指指上面,关新妍抬头上看,见屋檐下藏着一卷雨布,不知他动了什么机关,雨布哗啦展开,将悬坐在墙上的人整体遮住。片刻之后,雨布又自动卷起回放。

    “嘿,你怎么弄的?”关新妍满脸好奇。

    “想知道?先让我进去喝杯水?”

    “滚!”

    窗扇重新合上。

    靖王一脸懊恼,等至天明,窗扇未再开启。

    辰时,关新妍着身男装赶着部牛车出来径往西边去,忽然觉着车子变沉了,回头一看,气不打一处。

    “又是你?告诉你,这种死缠烂打的招术没用,一个大男人整日围着女人转,只会叫人看不起。你为什么不去干点正经事?”

    “什么叫正经事?”靖王坐在车厢里悠然回复,“像崔县尉那样领个一官半职起早贪黑叫正经事?”

    “崔大哥提兵练阵,保护一方乡民,维护地方治安,从来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深受百姓爱戴,不许你用这种轻蔑口气说他。”

    “看路!”靖王眼指前方,关新妍转回头,见牛径往水坑里走,急忙提拉缰线。

    “你若是喜欢男人拜庙堂、谋社稷,我也可以,不过得先安家再立业。”靖王漫不经心声言。

    “你安你的家好了,又没人拦你,天下那么多女子,总有入你枭眼的,干嘛非纠缠我不放?!”关新妍一边赶着车一边没好气呛声。

    “没办法,本家祖传死心眼,认准了就不撒手,你若不与我好,我这心就好似缺了一块,永远难得好。”

    “少给自己的偏狭、私心重寻找藉口,你这人,就是欠管教、缺棍棒教育。”

    “那不如就由娘子你来执棍棒严加管教。”

    “滚,才没空管你呢。”

    ……

    两人吵吵闹闹,过了些时,车子停在了崔宅门前,关新妍住了口,转过身来,不看靖王,长手伸向置放在厢内座榻上的药罐,用大力去提,却轻巧地拎起。

    关新妍满脸疑惑地晃了晃药罐,随即查看周遭,未发现有颠漏,循着一股浓烈的药味,目光追踪到某人脸上,即刻了然。

    “你有病啊,药也偷吃?”关新妍气急败坏。

    “好歹是我娘子费心费力熬煮的,总不能倒了吧。”靖王说完打了个嗝,喷出一股药气,随即抬手往嘴里塞了个蜜饯。

    关新妍见状,脸色一阵难看,立时拿起榻上另一只罐子,掀开盖子,只见原本装得满满的蜜饯只剩下一小半。九九九)(

    “你……你……吃那么多,也不怕齁死。”关新妍气呼呼对着靖王咒骂。

    “不会呀,娘子亲手做的蜜饯甜而不腻,好吃得紧,反正剩下的不多了,都给我吧。”靖王说着伸手来取关新妍手中的罐子。

    这时,崔宅看守宅门的家厮从侧门出来,一边嘴里喊着“关姑娘”一边快速向关新妍奔来。

    关新妍来不及多想,当即将罐子塞给靖王,麻利放下厢帘,见帘外挂着半片衣襟,立时抬脚狠力踹过去。里边发出一声沉响。

    关新妍若无其事转过身来面对小厮,见小厮满脸好奇地盯着车厢看,遂解释道“一只小牛犊,太能折腾了,准备拉集市上卖掉。”

    “哦,”小厮不以为异,反正这位关姑娘向来敢作敢为,做出任何奇异的举动都不觉奇怪。

    “关姑娘是来见我家主子的吧?”

    “呃,不是,我就是路过。遇见你正好问一声,崔大哥身子好些没?”

    “多亏了姑娘的方子,十分显效,我家主子已然恢复如初,今日早上去复职了。”

    “什么?他复职了?”关新妍恼声道,“他那身伤,至少得休养十天半月才好出来走动。真是不懂得爱惜自个儿。他今日去哪里公干知道么?”

    “这个,小的不知。”小厮无奈摊摊手。

    “嗯,我去找他。”说完,关新妍果断驾车离开。

    车行驶了一阵,车厢里的人钻出来大咧咧坐到关新妍边上,关新妍偏过头,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的鼻子怎么了?”

    靖王摸摸自己尚红肿的鼻子,无所谓声道“报应,从前我负人,如今人负我。”

    “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要去接我相公,你也要去么?”关新妍故意抬高下颌作出一副挑衅的姿态。

    靖王淡然笑笑,心里明明想捏住对方的下颌扑上去狠狠肆虐一番宣示主权,表现出来的却是一副高雅、很有气量的样子“你知道怎样可以快速找到他么?”

    “当然!去趟衙门,再去趟演武场,百分百能获知他的去向。”关新妍理所当然道。

    “我猜,他今日在赌坊。”

    “不可能,抓赌这种事用不着崔大哥亲身出马。”

    “那咱们来赌一场,若是他不在赌坊,往后我任凭你驱遣,若是他在赌坊,你让我弹三个响指。”

    关新妍想想,这个赌无论输赢自己都不吃亏,万一赢了,还可彻底摆脱眼前这个大麻烦,于是爽快道“赌就赌!你带路!”

    “我来驾车吧,瞧你这样儿,不像人赶车,倒像是车控人。”靖王说着伸过手截取缰线。关新妍乐得轻松,丢开缰线坐一旁看风景。

    车子驶入一条偏僻的巷道,在一个门面残破的香烛铺子前停下。

    关新妍跳下车,左右看看,疑声道“这是个赌坊吗?你是如何知道这里的?”

    “看一个地方治安好不好,就看它的赌坊、窑子、烟馆治理得怎样。”靖王淡声道。

    “所以你每到一处新地方就往这三处钻?”关新妍神情古怪地看着靖王。

    “我又不是巡抚,管那么多事做什么。只因娘子住在这里,我便稍事查探了一下这边的治安状况。查到了这个隐蔽的赌坊。”

第四佰八十八章 赌

    关新妍未再声言,抬脚往铺子里去。一位面慈目善的妇人迎上来,热情声问“客官需要点什么?”

    关新妍方要启口,靖王声道“五捆香,十根烛,一鼎香炉,三扎冥钞。”

    妇人笑呵呵道“二位里边请。”

    关新妍顿时产生一种错觉,好似自己是外来客,而身旁这位是盘踞在此地多年的地头蛇。

    随着妇人进入后院一间柴房,妇人走到一块看似随意弃置在地的木板前,蹲身掀开木板,下面竟有一座长长的木制楼梯,底下喧哗声涌出,听声可判断里面空间不小。

    “二位请吧。”妇人颔首示意。

    关新妍与靖王步下楼梯,顶上板盖缓缓合上。眼前近佰平米的空间聚集了七、八十号人,各围在赌桌前意兴甚浓地参赌。

    关新妍随眼扫视一圈,最后将目光投注在靖王脸上,平静声道“你输了!”

    “别急呀,时辰还早,可能他正在赶来的路上。”靖王气定神闲道。

    关新妍拧起眉头,“你是不是耍我?一边骗我来赌坊,一边暗地派人去把人引过来。”

    “昨夜至今,我可是一直守着你,连换身衣裳的功夫都没有。”靖王委屈辩解,随即脸色一正,“给我半个时辰,倘若半个时辰之后他还是未出现,我便认输。”

    “不管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也不管你耍什么花样,我给你一柱香时辰,一柱香时辰之后分输赢。”关新妍以不容置辩的语气定准。

    “好吧,一柱香就一柱香时辰吧。”靖王无奈声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玩两把?”靖王建议。

    “不去,没带钱。”

    “我有啊,你去玩,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你只管尽兴。”

    关新妍瞧了瞧场上那些红光满面、斗志昂扬的赌徒,有心想体验一把,可是想了想,开口道“还是不去吧,赌钱不是好事。”

    “又没让你拿身家性命去赌,玩玩而已,无伤大雅,怡情罢了。”

    “那也不行,明知不好的东西就不该去碰。”关新妍满脸坚决。

    “不碰怎知它究竟好不好?”

    “你少谗言惑语,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

    过了约一盏茶时辰,场上一名青衣小哥玩得极是欢脱,其一只脚豪迈地蹬在凳子上,一只手霸气地撑在赌桌上,满面红光、神采飞扬,大呼小叫。个子小小,气场却十分强大,眉目清秀言行举止却异常彪悍狂野。

    其身旁一名杵着拐仗的俊朗男子默然帮其拆老千,悄然收拾周边不怀好意的鹰眼爪牙,偶尔望向青衣小哥的眸光中饱含宠溺。

    关新妍面前金银珠宝已堆成了一座小山,正志气满满誓要将桌面上所有人面前的财物全部归集到自己面前,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一群官兵涌入进来,近楼梯口的赌徒们吓得惊慌失措。

    关新妍感知异动,转头一瞧,正瞧见崔敏身着官服,在一群官兵的簇拥下威风凛凛进入场地中心,关新妍忙不迭将脚从椅子上放下来,袖口拉下来,离赌桌远远的,更是离靖王远远的。

    尽管关新妍反应、动作皆不慢,但还是为时已晚,崔敏下楼梯之时已然将场内情形看了个分明,尤其关新妍在靖王的保护下肆意欢闹的样子,令其触目“惊”心。

    故意当作没瞧见,只是怕她不自在,已然习惯照应她的一切,习惯将她的情绪、需求凌越于自己的情感之上。

    当崔敏立于场中向场上一群诚惶诚恐的赌徒们义正严辞地阐述禁赌令时,关新妍一步步挪到离崔敏近些的地方。直至崔敏话音落,关新妍想要更近一步接近崔敏,被官兵们拦住,关新妍无奈冲崔敏摆手大喊“崔大哥,是我,妍儿。”

    崔敏一个眼神示下,官兵们让出道,关新妍奔到崔敏跟前,亮着嗓门说“崔大哥,我举报,这个赌坊不光聚赌,还放贷、出老千、豢养打手,那些身穿粗布衫脚穿千层布履的都是打手。还有那个人,”关新妍手指靖王,“他熟知这里的一切,一定与这赌坊有莫大干系,一定要严查。”

    “全部拿下!”崔敏威猛纵喊一声,惊得关新妍一哆嗦,从来只见崔大哥温情脉脉的样子,少见他这样一副铁血刚硬的模样。

    “那,那,我呢?”关新妍弱弱地问一声。

    崔敏目光转投到关新妍身上,神色即刻变得温柔,抬手温柔地将其塞在腰间的衣襟下摆放下来,轻声道“你自己驾车回去吧,路上当心些。”

    “好咧。”关新妍轻快应声,转身便跑,出梯前朝靖王方向睃了一眼,见靖王脸上挂着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微笑看着自己,即感一阵愧疚,但这愧疚感很快消失,嘴里不自禁轻声蹦出一句“你自找的。”随即快速消失在楼梯口。

    出了香烛铺子,来到牛车跟前,关新妍才想起自己原本最初目的是要带崔大哥回去养伤的。罢了,就先借崔大哥的手撇去那个麻烦精。

    夜晚,繁星璀璨,关新妍在星光下研究自己房上屋檐下雨帘的奥秘,研究了好一会儿,终于堪破了其中的关窍。

    “还挺聪明。”关新妍自言自语,随即从屋里取了把剪子,准备将那重要机关吊着铅垂的绳子剪断,剪子搁在绳子上的时候,忽然犹豫了。

    想不明白自己什么心态,遂放下剪子,转而去取那窗子后面契进墙里的匕首,怎么拔也拔不出来,不断地将身子往窗外探方便用劲。

    “需要帮忙吗?”顶上传来声音。

    关新妍一失神,重心不稳,眼见身子就要滑出窗口。一道身影从屋顶上方跃下,窜入窗口,同时展臂将挂在窗上的人拦腰扶进屋中。

    关新妍甫站稳,又羞又恼,双手狠劲推搡眼前之人,不住地声喊“出去!出去!……”

    靖王退无可退,一个后翻从窗口落了下去。关新妍紧跟着从窗口探出头,见其稳稳落在地面上,心安理得地大力关上窗子。

    将窗子插上栓,转过身来,越想越觉气恼,这家伙无法无天,没人管得住他,若任由他这么纠缠下去,自己的名声早晚要被他毁个彻底。

    气恼间发现地上有银光闪亮,弯腰拾起,见是个梅花型银吊坠,想是方才推搡间自那人身上掉落下来的,本想开窗扔出去还给他,念头一转,直觉手中这东西该是和女子有关,若拿住他三心二意的把柄,看他还有脸来纠缠。这么想着,手托起吊坠放在眼皮子底下仔细端详起来。

第佰八十九章 馋

    很快发现这吊坠内里有空间,将指甲契进侧面一道小小的缝隙中,稍一用力,吊坠如蚌壳般左右启开,里面藏着一个同样梅花形状的信笺。

    关新妍犹豫了一瞬,终还是展开了信笺,见上面写着一首诗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

    这是《乡思》,可是,从这婀娜的梅花手书字体中分明感受到别样意境,乡思,亦可谓相思,表达一种绵柔多情又无可奈何之绪。隐隐觉得这种思绪似曾相识。

    这字体……更是亲切,而且,不知为何,十分笃定这种特殊字体,一般女子写不出来。难道……

    随手翻过信笺,发现其背面还有字,风骨雄劲的三个字安分点。

    内心深处悸荡了一下,震出层层涟漪,一种迷迷朦朦、似恋似怨的感觉笼罩在心头。

    关新妍手拿信笺在桌边怔怔坐了许久,也想了许久,终觉得,倘若从前确与他真心相爱,倘若真如他所说,是因为遭遇变故而致两相离散,那如今,确是自己辜负了他、亏欠了他。

    一枝红烛将要燃尽,关新妍没有续火的意思。直至烛光熄灭,关新妍起身步至窗前,动作轻缓地拔去栓子,推开窗,四下张望一眼,发现底下一人蹲身在草丛中缓慢移动,两只手不停翻拔着周边草丛,似在仔细寻找什么。

    靖王一条腿蹲着,一条腿抻着。两只手既开路,偶尔也当腿使。在墙根周边预想范围之内搜寻个遍终是未寻着要寻的东西,该寻的地方皆寻了个遍,眼下,只有那一个地方没有去寻,正思量着怎么请那不好说话的人帮忙寻找,那不好说话的人正巧来到跟前,且面色依然不善。

    “你当我关家宅院里的人皆是又聋又瞎吗?堂而皇之在此处现身,深怕人发现不了你是吗?还是说,你本就是存心想惹人注目?”关新妍神色竣厉声言。

    靖王缓缓站起身,温声道“怎可能是存心,我这才安好的家,自然不想让人拆了。只是,丢了随身一样重要物事,不得不在此寻找。”

    “是有多重要?”

    “有形有质,但在我心里无价。”

    “我若帮你寻着它,你是不是可以带着它远远地离开陂县?”

    靖王眸中含浅浅笑意,“比起你,任何无价之宝皆毫无价值。”

    关新妍撇撇嘴,似是回应花言巧语。这样一个小女儿家小情态在靖王眼里看来十分娇俏可爱,瞧对方没那般冷硬了,正想说出自己的小心愿、小请求,对方一扬手,一个小巧闪着微光的物事从其手中脱出,在空中划出道弧形线。

    靖王立即伸手接住,发现正是自己苦苦搜寻的银坠子,欣喜不已。

    “不检视一下吗?不关心你心上人写给你的信在是不在?”关新妍冷淡声言。

    靖王一怔,“你看过信?”

    “看了。”关新妍大方承认。

    “这信不是别个女子写的,是从前的你所写。”靖王解释。

    “不必解释,就算你三妻四妾,处处留情,与我没关系。”

    “哦。”

    关新妍瞧着靖王,等了片刻,见其无话要说,闷闷地转身走了。其实是想听他亲口述说他的妻妾子嗣状况,一个亲王,到了他这般年纪,正常情形下,该是妻妾成群儿女成堆了。倘若他身后还有一堆女人和孩子,那无论如何,也不会随他走的。

    靖王未明关新妍的小心思,意识到她突然对自己有了些许探究之意,故意隐而不说,引其惦念。

    夜半,关新妍躺在床上忧思难眠,忽闻一股食物香气入鼻,循着香味,启开窗扇,见靖王手捧荷叶鸡吃得正香。其见到关新妍,顺手扯下一只鸡腿递过来“一起吃?”

    关新妍看也不看,直盯着靖王恼声道“你为何不去别处吃?”

    “因为我觉着你也想吃啊。”

    “我不吃!你走开!”

    “不吃鸡是么?那吃红果么?”靖王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取出一小筐红艳艳的山楂。l

    “不吃,不吃,你买的统统不吃!”关新妍恨声说着随手要关窗,忽想到什么,奇声道“这山楂,从南边运来的吧?本地官绅天价都难能买到一两,你哪里弄来这许多新鲜的?还有这鸡,是邻县泰丰?你,吃个宵夜这么费事?”

    “难得娘子这么识货,我这里还有一只鸡送给娘子吧,就当是谢娘子方才替我寻着贵重物品。”靖王说着放下手中荷叶鸡,脚一勾,从窗子底下取过一只外裹厚厚棉垫的方木食盒。

    “还有这红果,来自两广,作过保鲜处理,口感与刚从树上摘下来无异,趁着新鲜吃吧。”靖王将食盒与竹筐齐推送至关新妍面前。

    关新妍不屑一顾,不置声言,关窗上栓。

    接下来,一连数日,关新妍夜夜被食物香气扰醒,偶尔被馋得津唾肆溢、腹中咕咕作响,但也只是狠命咽几口唾沫,心里暗暗咒骂几声,身子如摊煎饼一般在床上反复翻几翻,终伴着与美食相关的美梦恍恍惚惚睡去。

    这日,清晨出门,攸然发现,外院拴养的一只土狗好似肥了不少。关新妍略带疑惑地走到土狗食槽边,瞧见食槽中残留了些许羊排和葡萄。

    看门的家厮见关新妍盯着土狗食槽,慌忙上前解释“三小姐,这槽里的东西不是咱宅院里的人弄来的,问了许多人,都说不知是打哪来的,今儿是羊排和葡萄,前些日子还有炒鹅肝、润兔、鲜虾蹄子脍、煨牡蛎、紫苏膏、栗子糕……。小的寻思,可能是外边的野狗、野猫去到哪个富贵人家的厨院叼来的。

    要不然,就是这狗半夜出去过。”

    “还有一种情况。”关新妍淡声道。

    小厮立时一副煞有介事、洗耳恭听的模样。

    “有人吃饱了撑着专程来投喂我家的狗。”

    小厮一脸茫然,“三小姐是说,有人专程弄来这许多好吃的专门喂狗?”

    关新妍一愣,下意识回嘴,“你才狗呢!”

    小厮被骂得更加迷惑,慌忙下跪,“小……小,小的是狗,小的说错话,三小姐息怒,小的意思是……是……”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起来吧!”关新妍平静声言,望着狗静静思索片刻,忽地转身向门外走去。

第四佰九十章 婚期

    崔宅,侧门开启,一部马车驶出,很快停住。

    崔敏从厢内步出,来到路旁关新妍跟前,嗔怪道“怎傻傻站路边?”

    “没什么要紧事。走到这了,就停留了一会儿,想目送你去衙门。”关新妍随口道。

    崔敏有心想与关新妍多呆会儿,便说道“上衙门时辰充裕,上马车吧,我先送你去你想去的地儿。”

    “不如崔大哥陪我走走吧,走到前面岔路口咱们便分开。”

    “不是分开,是暂别。”崔敏纠正,随即与关新妍一同沿着深长的宽道步行,马车在两人身后徐徐跟着。

    “妍儿,家父、家母已从京城出发,料想七、八日后,最多十日之后便到达此地了。”崔敏声言,语气略带兴奋。

    “这么快?”关新妍略感诧异。

    “快吗?我只觉日子过得太慢,离婚期还有漫长的二十二日,早知时日如此难熬,当初该将婚期往前提一提。妍儿,知道吗?这些时日,我日日晚上梦见你穿着大红嫁衣坐在我身旁,梦里满心欢喜,梦醒惆怅无比。”

    崔敏话音落了些时,未得到回应,偏头见关新妍一副深有所思的模样,声问“想什么呢?”

    “想我陪嫁的那几处田产与你的田产相隔甚远,不如与人置换掉,将咱们的田产合并一处。还有你让小莲打理的那几间铺子要不要办理资产转户手续。”

    “这些事都不用急。”

    “该置备的嫁妆都置备好了,确实没什么可急的了。”

    “我知道再大再难的事到你手里都不算事,可有一件事,是得好好准备。”

    “什么事?”

    崔敏凑近关新妍耳旁轻声吐露几个字,关新妍脸颊、耳根子如被吹染上胭脂迅速泛红。尽管脸面潮红,并无忸怩姿态,关新妍端着脸昂着头对崔敏一本正经声道“崔大哥,”

    “嗯?”

    “我觉得你还是道貌凛然、老成持重的样子比较合适!”

    崔敏立即摆出端正肃穆的样子,说话的语气却是小心翼翼,“怎么,生气了吗?”

    “生气,十分生气,生娃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既然你这么想要……我,我努力就是了。”说到最后一句话,关新妍语气嚅软,低头臊脸转身跑开。

    崔敏这才明白,原来她不是生气,是难为情,心头一块石头落地,越回想越觉有意思,这女人真是可爱得紧,好玩得紧,真是想早些娶来安家里防他人撬走。

    赶马的车夫见那远去的人已然无影无踪,自家主子犹带着一脸痴傻的笑怔怔望着远方,眼见时光白白流逝,不得不出声撼醒主子“县慰大人,不是说今日事务繁忙得提前赶去衙门么?”

    “哎哟!”崔敏如梦方醒,抬头看看天色,果断走到马车边上,麻利卸下车辕,抬腿跨上马背,转头对一脸怔愣的车夫丢下一句“自己想办法把车厢弄回去。”随后策马疾驰而去。

    车夫押着半挂马车,以人力充当畜力,费力将车厢往回拽,一边走一边嘀咕“明明时辰紧迫还跟人面前装闲适,一遇关姑娘原则尽失,天见地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可怜我半老头子半伤腰……”

    关新妍从东边方向出了街口,崔敏所担心的那撬人的家伙及时现身,其不声不言默然跟在关新妍身旁。

    关新妍奇异地瞧了身旁人一眼,“摆这副臭脸给谁看?”

    “……”

    “怎么不说话?”

    “你下月初十完婚?”靖王沉声问。

    关新妍攸然止步,满脸不悦“你偷听我和崔大哥说话?”

    “哪里用得着偷听,隔着一层厢帘,塞着耳朵都能听见!”不理会关新妍眸中的惊诧,靖王兀自淡声道“下月初十,确是个好日子!不如,我也在那日完婚。”

    关新妍更是惊诧,“你?和谁成婚?”

    “随便!”

    “随便?”关新妍怒气沉沉,“你对自己不负责任便罢,不要祸害人良家女子。”

    “你管得挺宽,世上有那许多不幸之人毁于不幸婚姻,你管得过来吗?我完婚了你不正可解脱了,这对你来说不是好事么?你该高兴才对呀!”

    听得出对方话语中夹枪带棒,关新妍只当对方故意与自己怄气,硬气道“你自己的婚姻大事,爱怎样怎样,反正将来吃苦受罪的终是你自己!”说完大步离开。

    靖王悠然侧身背抵墙根低头思忖,过了一会儿,眼前现一双脚,抬头见关新妍崩着一张寒脸。

    “这个东西是你的吧?物归原主。”关新妍抻着手,手心里托着一只石英板指。

    靖王瞧了眼板指,身子巍然不动,凝视关新妍的眼睛平静声道“什么意思?要与我恩断义绝么?”

    “我觉得它应该有个合适的主人。”

    “你就是它的主人,我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你若是看不上它,可以随手撇弃。”

    “倘若只是个昂贵的饰品,弃便弃了。可是,我查过了,这是个权属物,藏有隐秘身份。处置不当,易招来祸患。要撇弃还得由你亲手撇弃。”关新妍说完将板指强塞进靖王手里。

    靖王大手将板指连同关新妍的手紧紧拿住,深情道“从前,你也总是与我置气,极少给我好脸色。或许,是我太愚笨,明明想对你好,却总是将事情弄得一团糟。

    很快,你将成为人妻,能不能与我好好相处些时日?倘能弥补我心中的缺憾,往后,无论面对怎样的狂风暴雨都将无怨无悔。”

    见靖王说得诚恳,关新妍微动了恻隐之心,“你,期望我怎么做?”

    “很简单,陪我去几个想去的地方。”

    “你想去哪?”

    “地方不远,就在陂县周边,重要的是,得由你陪着我一起去。”

    关新妍尚在犹豫,靖王已当街拦了部马车,并将马车牵到关新妍身旁。

    “我尚未想好,我觉得我得征求下崔大哥意见,不想日后被他发现产生误会,也不想……唉,你怎么可以动手动脚……”关新妍被靖王托抱着放到马车横舆上,随后,靖王一个利落撑跳坐其身旁驱动马车。

    “这是要去哪里?”关新妍不安声问。

    “芦沽荡。”靖王给予明确答复。

第四佰九十一章 鱼

    芦沽荡离此地不远,也就三、四里。关新妍想着与其对抗无用,倒不如顺着他,倘遇情形不对,自有办法收拾他。

    马车在青石板道上疾驰了一阵,又在硬土碎石路上缓行了一阵,来到辽阔的乡郊野外。

    大片大片毛茸茸的芦苇草在秋阳中随风轻舞,一条宽广的河道被人为截成两段,一段被抽干了水满是泥泞,另一段波光粼粼,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

    河岸上有渔网、竹篓等渔具,大概是附近的庄户人家趁农闲之时拿渔具来此捕鱼改善伙食。

    关新妍与靖王下了马车沿着河岸慢走。景致辽远,秋风送爽,关新妍心境随之疏旷,心无旁婺地看风景,不时伸手去抚那柔密的芦苇草。

    “想不想吃烤鱼?”靖王眼望那泥塘里不时钻进窜出的肥鱼蠢蠢欲动。

    关新妍早就注意到那些泥塘里嚣张蹦跶的鱼儿,若不是碍于靖王在跟前,早下去捕捞了。听靖王如此说,身体比嘴巴更先作出反应,提着裙子哧溜跑到不远处放渔具的地方拿起一只长杆漏网回来递给靖王。

    靖王淡然一笑,温声道“不用这个。”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与关新妍手腕粗细相当的木棍,朝两端看了看,一只手伸向关新妍,“匕首借我用一下。”

    关新妍一愣,低头朝自己身上看一眼,不明白哪里暴露了“目标”。

    “你有多少斤两我一目了然。”靖王大方解惑,手依然抻着。

    关新妍微恼地皱皱鼻子,从自己袖口里取出匕首放到靖王手上。

    靖王用匕首将木棍一头削尖,随后脱鞋、脱袜、卷裤腿,准备下泥塘。

    “你的伤腿是不想要了么?”关新妍适时出声提醒。

    “有你呢,不怕!”靖王回头给了个纯净的笑颜,毫不犹豫走进泥塘。

    不到十口旱烟的功夫,靖王已叉了十数条大鱼,每叉上一条鱼便卸下扔到岸上由关新妍收集。后来,不断地发现新的鱼群集落,靖王越叉越欢脱,手中叉子起起落落,忙得顾不上看岸边。

    清空了又一个鱼群集落,靖王想回头看看自己的战果,抬头朝岸上看去,发现原本一直在岸上跑来奔去的身影不见了,蓦地一阵紧张,四处巡望未见人影,刚要出声喊,听闻身后传来响动,回头一瞧,见关新妍杵在泥里,身背着竹篓,双手抓着一条鳝鱼。

    “你……”靖王满脸诧异,从来都知道她不是凡人,可也未料到她如此豪放不羁。

    关新妍见靖王瞧着自己,露出炫丽夺目的贝齿,“我抓了两条鳝鱼,一会儿吃红烧鳝鱼。”说着将鳝鱼扔进身后的竹篓里,拔腿朝靖王走来。

    靖王目光落在那两条美到极致的纤长汉白玉腿上,身体莫名生出一股燥热,表现出来的却是一副强硬姿态“谁让你下来的?!知道男女大妨吗?光天化日,荒郊野外露着腿,简直暴殄天物,不是,简直不知羞耻!”

    关新妍愣在当场,印象中这种事干过不止一回,可瞧对方脸色,好似自己干了什么有悖伦常、大逆不道之事,恍惚一阵,有所醒悟,同时也恼羞成怒。利落脱下身后竹篓用劲朝靖王甩去,劲力不够,竹篓落在两人之间的泥淖里,好不容易抓到的两条鳝鱼迅速钻入泥里消失无踪。

    关新妍寒着脸转身朝岸上去。

    靖王大步追上关新妍,堵在其身前,肃声道“我的意思是,你只可以在我面前这样无所顾忌、为所欲为,在其他人面前得有所避忌,尤其是崔敏,你的腿让人看过多少回了?”

    “走开!我爱给谁看给谁看,跟你没关系!”关新妍愤声言语,双手用劲推靖王,推不动,只好改道。

    瞧关新妍气嘟嘟执意要走,靖王有些着慌,左挡右阻,“好好好,我错了,我认罚,你踢我踹我打我骂我都行,消消气,别闹了。”

    关新妍不依不饶。

    “你想吃鳝鱼,我做给你吃。那头还有野鸭子呢,想不想吃?我去捉来给你吃。前边还有荷塘,荷花所剩无几,但河塘上有许多莲蓬,风景也是不错的,咱们可以划着小木船去摘莲蓬,想吃莲藕么?我去水底下摘莲藕给你吃?……

    啊,我的腿……”

    关新妍止了步子,冷眼瞧着靖王,“装什么装,我看你叉鱼的时候,腿好用得很。”

    “不是,我的腿,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靖王睁着澄澈无辜的双眸,缓缓抬起一只脚,只见其大脚趾头上吊着一只鳖。

    “噗”关新妍被眼前滑稽画面给逗笑了。

    见关新妍笑了,靖王浑身一阵松快,打心眼里感谢这只鳖来得真是时候。担心关新妍踩在泥里的脚也遭鳖咬,伸手将关新妍打横抱起。

    “你做什么?放我下来!”关新妍挣扎。

    “别动,这泥里有蚌壳,有螺蛳,有尖利的石头,万一割伤脚就不好了。我把你送到岸上。”

    上得岸来,关新妍去有水的河道旁濯足。靖王将鳖从脚上取下来,去附近庄户人家借了铁锅、罐子、粮食、调料等,生火造饭。

    关新妍坐在河道旁一块大石头上,将腿上的污泥清洗干净之后,双足垂放在水里,感觉十分清凉舒适,扭头见靖王正有条不紊地做吃食,看样子还得费不少时,索性仰身躺倒在石头上看蓝天白云,听风鸟虫鸣,看着看着,眼皮渐渐沉重,不知不觉睡着了。

    因着一股食物香气,也因饥肠辘辘,关新妍手抚着肚子睁眼醒来。

    “醒了?”耳旁传来靖王温厚的声音。

    偏头见靖王侧身躺在自己身旁,其身上仅着单衣。关新妍攸然坐起身,盖于身上的长衫垂落,眼睛朝自己脚上望去,见鞋袜俱已穿戴齐整。

    “你给我穿的鞋袜?”关新妍不安地望向靖王。

    “怕你着凉,又不想扰你休憩,便替你穿上了,你不会生气吧?”靖王神色从容取过关新妍身上的长衫一边穿一边解释。

    “当然!生气!”关新妍面色桃红,短短时日,已被眼前这个男人冒犯多回。

    “那我负责到底好了。”

    “你该从我眼前永远消失才对。”

    “你想什么时候让我消失我就什么时候消失,我的心在这儿,你随时可以将它取走。”靖王手抚心口,目光灼灼直视关新妍。

    关新妍撇过脸,“吃饭吧,我饿了。”

第四佰九十二章 荷

    靖王让关新妍坐进马车里,自己一趟一趟地将食物搬到马车厢内。

    两菜一汤,红烧鳝鱼、烤鱼,还有菌菇鳖汤。

    “嗯?”关新妍尝了一口鳝鱼之后发出惊疑之声。

    “怎么?”靖王追问。

    “这,是你做的?”关新妍一脸不可置信。

    “千真万确!喜欢吃?那我以后常做给你吃。”

    “嘶哈辣子放得刚刚好,好久没吃这个味了。”关新妍一边吐舌头一边忙夹菜。

    靖王盛碗汤递过去,关新妍接过来咕噜两口喝完。

    “汤也不错。没想到你这样的纨绔子弟竟也会做饭。”

    “你这是骂我还是夸我呢?”靖王哭笑不得。

    “一半一半!对了,不是叉了好多鱼吗?还有那许多鱼呢?”

    “给了那些出借炊具的农户了。”

    “哦。”关新妍点头,故作不经意朝靖王扫视一眼,相处日久,发现他既不疯也不癫,只是不羁繁俗,不拘小节,胸有江河湖海、峰岳丘山之大格局,亦有绢绢细流、阡陌麓路之小万象。若不总是搅知自己和崔大哥的感情之事,实是个难得一见的自由不羁、率性坦荡之人。

    关新妍吃吃喝喝,不自觉吃了两大碗米饭,手上的碗空了,靖王还要帮其添饭,关新妍声言“不吃了,再吃走不动道了。”

    “没关系,走不动我背你。”

    关新妍沉下脸。

    “我的意思是,你太轻了,得多吃点,将来好镇宅撑门面。”l

    “你家用肉墩镇宅、大脸撑门面啊?!那不如养头猪好了呀。”

    靖王笑得欢畅,“建议不错,可以考虑。”把娘子当猪养……应该,蛮有趣的。

    见靖王用自己用过的汤碗盛汤,关新妍忙出言提醒“这碗我用过的。”

    靖王毫不在意,“从前在府里的时候,都是不分你我的。”

    关新妍心头一凛,这话分明是说两人曾琴瑟相和、凤凰于飞。确曾你情我侬、不分彼此么?为何一丝印象也无。目光再落到对方健硕的身躯上,关新妍不自觉产生旖旎情思,脸上一红,赶忙挥走脑海中乱七八糟的东西。

    心底滋生了异样情绪,瞧对方哪儿都摆脱不了暧昧念想,哪怕对方只是随意将手撑于膝盖上也能激发出无限想象。

    突然觉得厢内空间狭仄,烘热不已,关新妍掀开帘子准备出去。靖王立即放下碗筷,岂料关新妍蓦然回头严正警告“别跟来!我想一个人走走!”

    靖王一脸无辜和茫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踩了哪处火药炮。

    沿着宽宽弯弯的河岸一直往前走,前面果然有片荷塘,花开不多,浓艳不足,清韵有余。翠盖红粉,淡香怡人。

    关新妍迎风立于岸边一处平整开阔之地,任劲风吹拂衣衫裙裾,任荷香涤荡内心的浮躁和闷热。

    这风好似偶然寻着了好玩的物事,在此缠绵缱绻,经久不散。关新妍顾景兴怀,悠然展开纤臂、长腿,乘风起舞。

    墨发扬空,款款生情,为灵动的人儿添增无限柔媚。白色的衣袂在风中开出一朵朵比塘中莲花更灵逸多姿的娇美之花。

    一阵疾风袭来,花儿随之劲摆,展现出柔韧不屈的一面。有力量、百折不挠的花更美丽动人且撼人心神。猛起一阵飙风,花儿随之狂肆炫舞,风与花激烈搏逐,大风好似要将这朵人间绝艳之花带到天上去。

    花儿热力翻飞,生命力十分顽强,展现出一个更比一个惊艳的绝美之姿,然而,正演绎到酣处,毫无征兆地攸然垂败,花瓣、花枝急骤下坠,将要垂落于地之时,一道蓝光飞入及时将其托起。

    “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发现自已跌进了靖王的怀里,关新妍手忙脚乱急欲挣脱。

    “你没事么?”靖王面色担忧地上下打量怀里人儿。

    见靖王满面忧愁,关新妍知其误会,急忙解释“当然没事,就是累了,想坐地休息休息。”

    靖王松出一口气,随即悠然声道“坐地上多无趣,带你坐船游河看风景岂不好?”说着抬脚往前走去,向着前面两百多米远处河岸边泊着的一条小木船趋近。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你先匀匀气吧,一会儿采莲蓬有得你忙。”

    “谁说我要采……”

    “看那边,好多鸳鸯。”

    “你这无赖,快放我下来,不然我不客气了。”关新妍着恼。

    “是否记得你第一次在我面前跳舞?”靖王眼望着远方幽然声道,“是在鸿园,记得当时的我恼恨万分。”

    “为什么?”

    “为什么?!你愿意你的夫君供人玩赏、消遣吗?”

    “鸿园……它是个什么地方?”关新妍疑虑声问。

    “烟花之所。”

    关新妍脸色骤变,抓着靖王胳膊的手发紧发白,“我,我怎会去那种地方,那我,我,岂不是……”

    “虽处淤泥,如清莲般纯洁无暇,自始至终,你只属于我。”靖王为其释怀,随后道“若是想知道以往曲折经历,往后我慢慢细说给你听。想要告诉你的是,自经见你惊鸿一舞,你便是深深扎根在我心头的血色之花,我愿用血液去浇灌,用生命去守护。真心希望,你这辈子、生生世世只为我一人起舞。”

    关新妍心有所感,仰头望着靖王坚利又俊美的下颌线,想着,如此俊朗、情感炽烈的男子,该是鲜少有女人能抵挡得了他的攻势吧。

    “你……有多少妻儿?”

    靖王低头,一脸高深莫测,“你猜!”

    “我不猜!”关新妍不屑地嘟起嘴。

    靖王无奈笑笑,“本王孤形吊影。”

    “怎么可能?”

    “事实就是如此!是不是觉着有些惨?那不如……”

    “别打我主意,我可不是滥发善心的好人。”

    “我话未说完,不如,赶紧完婚,婚后多玩几年,四处游山玩水,体验不同的民俗,观览各处胜景,遍尝各地美食。玩够之后,寻一处清山秀水之处,垦农田、栽果树、植茶林、造鱼塘,盖一座大院子,养一群鸡鸭鹅,生一堆胖娃娃……”

    关新妍意兴浓烈道“不如寻一座孤岛,引一群百姓过去,开发岛屿,组建一支军队,在远离帝国王朝之地开辟一处极乐胜地。”

    “这主意不错!”

    说话间已到了船上,靖王将关新妍轻放在船头坐着,随后拔锚,划浆,将小船开往荷塘深处。

    “可是那需要很多钱。”关新妍思绪尤沉浸在幻想里。

    “亿两黄金该是足够了吧。”

    “你有那么多钱?”关新妍满脸惊讶。

    “我想应该不止。”靖王淡声回应。

第四佰九十三章 比

    “把船划回去!我要回去了!”关新妍攸然变脸。

    “怎么了?”靖王一脸迷惑,不明白女人怎如此善变,搅得人心绪起起伏伏。

    “你去盖造你的梦想天国,我过我的寡淡日子,彼此都忙,咱应该互不打搅。”关新妍肃着脸声言。

    恍然间明白些什么,靖王默叹一声,原来富可敌国也是种负累。巨大的贫富差距让她觉得两人不是在同一阶层而生出疏离感。

    “你知道“誉满川”吧?”靖王淡声启口。

    “……”关新妍疑惑地望向靖王,等着他说下去。

    “誉满川的当家其实是一群狂徒,皆来自不同国度,这群人里有亡命天涯的死刑犯,有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为了权和钱,这些人常常相互残杀。

    作为誉满川当家人之一,我的位置早有不少人惦记,说不定哪日好好地走在街上突然暴毙,所以,纵有这数不尽的财富,我也只不过是个只争朝夕的天涯沦落人。”为了不让关新妍疏远自己,靖王只好抹黑誉满川,这个严苛有序的商业机构已被外界传得神乎其神,料想一时半会儿,她无从查证。

    只因为靖王临时起意篡编的一句谎言,在后来半年多时日里,关新妍一直以保护靖王人身安全为已身重任,让靖王实实享受了一阵无微不至几近婴儿般呵护的待遇。在真相大白之后,某人先前有多享受,事后就有多凄惨。通过此事,靖王明白一个道理,娘子只可哄,不能骗,否则,后果严重。此是后话。

    当下,关新妍下意识地查看周遭,满心戒备。

    “不必紧张,来此前已甩掉尾巴。”靖王所谓的尾巴意指崔敏的眼线,关新妍想的是其他。

    听闻靖王言语,关新妍确轻松不少,一时无话,偏头见身周朵朵硕大饱满的莲蓬,自然伸手去摘,一连摘了十数个,船忽然停了。

    “怎地不走了?”关新妍抬头声问。

    靖王放下双浆,脸上透出些疲态,“此处静谥,凉热合适,我想休息一会儿。”数日来,夜夜睡在硌硬的屋瓦上,未曾有过一顿好眠。

    关新妍看看四周,眼下正是阳光最热烈之际,此处深处荷塘中心,周边皆是高高耸立的荷叶,荷叶挡住不少阳光,偶尔劲风送爽,确是凉热合适,适合午休。

    船身长度只比靖王身高长个一米多,头尾还设有挡板,关新妍自动挪到船的侧边舷坐着,空出位置好让靖王躺下去。

    船身不够长,靖王屈着腿仰躺着,曲臂放在额头上遮挡斑驳闪耀的日光。心爱之人就在身旁,靖王心里一片安宁,将睡未睡之时,悄悄睁眼,瞧见关新妍安安静静坐着剥莲蓬吃,偶尔拿起手边荷叶做成的扇子驱赶蚊虫。

    这些时日接触下来,已然发现关新妍相比从前变化不少。眼里少了份精明锐利,多了些纯真迷糊。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偶尔会显现出不安和迷惘。

    每当瞧见她眉眼蔓上愁绪时,总忍不住想要将她拥进怀里好生抚慰,可担心自己突然出现倒会吓着她,更担心自己没头没脑地示好忤了她的意愿致使她更加疏远自己。

    好在,忘记了过去许多事,又被此地敦厚淳朴的民风民俗熏陶浸染,她对旁人的防范、戒备之心没那么重,这样一只单纯善良的小白兔,早早晚晚要落入自己以满满诚挚和柔情编织的陷阱里,倘若施计不成,抢也要抢到自己怀里来。

    关新妍心无旁婺地剥莲蓬,吃莲子,收集莲芯,未发觉身旁一只居心叵测的狼满心计量地觑视自己。

    直至莲蓬剥完,发现靖王睡得香沉,一边手执荷叶扇为其驱赶蚊虫一边只手托腮兀自想心事。时光在绿荷清波上、在宁静怡和中缓缓流淌。

    靖王这一觉睡得十分安坦,半年多年,首次没有借助酒的助眠而睡得这般沉稳,醒来之后神情气爽不似以往那般浑身慵滞。这对关新妍来说不是好事,因为,这意味着某人又可精力充沛开始作怪了。

    将关新妍送回关家宅院后,靖王连着三日未再出现在关新妍面前。

    这日晚膳,桌上,关夫人意兴盎然说起县城里发生的大小新鲜事。

    而今的关夫人养尊处话比从前更加洒脱爽利,且伶牙俐齿、滔滔不绝。

    “……说是咱陂县第一美人,也不知是哪传出来的,我看,八成是自已花银子让人宣扬的,不过,这银子真没白花。

    你们没瞧见,那送聘礼的队伍,老长了,头在东华门,尾在西市街,一水儿艳红,前有官爷开道,后有押镖人护着,一路吹吹打打,锣鼓喧天,人都说陂县几十年来头次见这么大阵仗的送聘队伍。

    知道聘礼清单里都有什么吗?说出来你们都要惊着,那阵势闻所未闻,黄金二佰斤,白银万两,绫罗绸缎上千匹,金银玉器八十件,二十匹马,二十头牛,二十头驴,其余的就不说了,当年在京城,也未曾见到过这般豪气的聘礼,想来皇家下聘也不过如此。

    可气的是,那彭员外家的女儿无论是姿色还是才艺比我家随便哪个女儿都差了不止一条大通河。这种好事竟落到她头上。更可气的是,她冷不防地赶在咱家妍儿成婚前这般狂肆炫耀,下个月咱家妍儿成婚之时,街坊乡邻们自然要将两家婚礼排场作比较,这叫咱们关家情何以堪,这等羞辱宛若打脸。

    本当是风风光光出嫁,却成了别人的衬景,沦作笑柄,这口气实在难以咽下去。这彭员外如此行事,这般失智,将来定然有他跌足倒楣沁凉风的时候。”

    “母亲,那下聘的是何人?”章越出声询问。

    “据说是京城来的商人,有些来头。”

    “没名没姓么?”

    “嘘!可不能乱说,听说冠皇姓,只身来此,来不到一月,人想尽早完婚偕妻西行。”

    “行事这般诡秘,莫不是有隐情?”

    “谁知道呢,反正真金白银搁那儿了,这女儿没白养。……我当然不是说养女儿为着聘礼,我的意思是,同样低门落户养出来的女儿,怎么人家就一飞冲天野鸭子成白天鹅了呢。”

第四佰九十四章 怒

    “父亲,母亲,我食用好了,先回房了。”关新妍起身离席。

    “妍儿,”关夫人叫住关新妍,“母亲方才那番话只说天道不公,未有半点数落你的意思,不管陂县百姓认不认,在母亲心坎里,咱家妍儿才是陂县第一美人,哪怕搁京城里头,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只是咱家妍儿不张扬、不着意打扮,不屑争那名头。

    母亲也就是气不过那彭员外家女儿这般招摇、出风头,忍不住发几句牢骚,其实,婚礼排场没什么重要,顶重要的是,你与崔县尉把往后的日子过好。这日子长着呢,咱不与人比一时意气,咱过好自己的安稳日子,细水长流、和和美美、幸福长久,那才是真的风光。”

    “母亲说的是,女儿记心上了。父亲、母亲请慢用。”关新妍恭顺鞠礼,离去。

    回到厢房,关上门,关新妍即刻垮下脸,神情落寞,心口有些发堵。听闻母亲说聘礼之事,自然想到是靖王的大手笔。

    不久前还火热炽烈向自己示好的人转眼却对别个女人大献殷勤,心口不一、两面三刀!更可恼的是,自己被他亲了、看了、抱了、碰了,冒犯了多回,占尽便宜未留任何言语、态度说走就走。

    “哼!大猪蹄子!”关新妍愤懑出声。

    “谁惹娘子这般生气?”窗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关新妍惊诧抬头,见窗口倒挂着一颗脑袋,一时间,委屈、喜悦、恼恨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双脚不自觉奔到窗边,开口火药味十足“滚,你还来做什么?”

    靖王翻身坐在窗台上,一脸无辜声道“怎么了?太过想你,所以来看看你,三日不见,怎对我这般敌视?”

    “不是忙着娶陂县第一美人吗?若美人知道你在此爬窗,定然椎心泣血。还不赶快走,小心鸡飞蛋打。”

    “啊,原来生气是为这事。”靖王恬淡声言。

    “谁说我生气,少自作多情!你这种朝秦暮楚、三心二意、人头畜鸣、狼心狗肺、好色淫逸、恬不知耻的坏痞子,认识你便算玷污了心灵,多看你一眼都污了我的眼。从前的事不记得,最好永远不要记起,以免糟心。往后再不想与你有任何交集,不想认识你,不想看见你。

    请你离我远远的,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若是大街上遇到,权只当陌生人,不要靠近我,不要招惹我,不要骚扰我,就当你我从来不曾相识、从来不曾见面。这些时日里发生的所有事,只当怪梦一场,早晚被遗忘、被清空。听清楚没,我迟早要将你彻彻底底忘了个干净!”关新妍恨恨发泄一通,瞧靖王若有所思盯着自己看,乍然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头了,让人觉出不寻常。

    “我想,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够明白、够透彻了,你可以走了!别再来找我了!”关新妍说完一手将靖王往外推,一手去拉窗扇作势要关窗。

    靖王大手抓住关新妍抵在自己肩上的小手,神情认真道“颜儿,你若是不愿我娶那彭家小姐,你吱个声,我立马去退亲!”

    “你拿人家辛辛苦苦养的十几年闺女当物件么?想要就要,想退就退?你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就不该娶亲!”

    “我这不是被你逼得么?倘若一辈子未寻见你,我尚且可以孤单一辈子。可如今,你就在我眼前,我却无可奈何。

    我若强行霸占你,你定然恨我。我若投河自尽,你定然内疚。你非让我眼睁睁看你出嫁,全然不管我是否会心痛至死。

    虽然你不管我,我也不愿给你添堵。在你完婚之日,我也将成为人夫。将来,有朝一日,你若是想起我,该是能忆起我不再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内心自然不会有愧疚。”

    靖王述说之时样子得如羊一般敦厚,可关新妍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如此言行风格不像是眼前人的作派。后来,事过月余一朝醒悟,这话里没有半分委屈求全、成人之美的意思,分明是披着羊皮的狼在宣发狼的誓词。

    “你娶她只为让我安心?”关新妍瞪着泓澄大眼。

    “不全然如此,也是为了让自己不再有妄念。”

    关新妍沉默一阵,缓声道“既然如此,你好好待人家。以后别来这里了。”

    “你答应我完婚前要与我好好相处的呢?”

    “我压根没答应你!况且,你都订婚了,我也订婚了,咱们私下见面算什么?你不能为了一已之私,伤害三个人。”关新妍义正严辞。

    “你这是要反悔啊?”靖王骤然沉下脸。

    “你不能如此任性!”

    “我用一辈子的幸福换取你一时的友睦相处都不可以吗?那……”靖王攸然松开抓握着关新妍柔荑的手,双眼饱含深情与眷恋不舍怆然望着关新妍,身子忽如蝉翼轻飘飘向后倒去。

    刹那间,关新妍如同一只火烈鸟迅猛扑上来抱住了那摇摇欲坠的身躯,未曾有一丝一豪犹豫。抱紧靖王的同时,关新妍内心掀起了汹涌的波澜,那一刻,她深切意识到,有些事情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九九九)(

    靖王下颌抵靠着关新妍一侧鬓边秀发,由着关新妍紧紧搂抱着,嘴角悄然弯起一抹浅笑,承认自己手段卑劣,不仅惯使曾经最为不屑的死缠烂打的招式,而今甚至连最为鄙唾的自残都用上了。可是,事关自己的终生幸福,只得义无反顾地继续厚颜无耻下去了。

    正当靖王美美享受满怀的馨香软玉,无比欣慰地想着自已的倾心付出终究没有付诸东流、抱得美人归的愿望指日便可实现的时候。怀里人突然一个蛮牛顶角,将自己推出窗台。

    “欸?”伴着一声惊疑声,靖王从窗台跌落,落地前一脚于墙壁上轻点一记,灵逸的身体在空中作了个利落的后空翻,双脚稳稳扎在地面上。

    从玉瑶仙宫忽然跌落凡尘,靖王满心怅惘,迷惑地抬头上望,正见两扇窗扇“啪”地一声合得严严实实。

    “唉!”靖王幽然长叹一声,高兴得有点早了,想要俘获娘子的心可比行军打仗、治理城池伤脑费神多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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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难却介绍:
一朝溺水,21世纪的女医生变成了12世纪靖王府小妾,体弱多病还被弃之荒园,好吧,既然命如草芥,那就自求多福。通过自己的努力,生活一点点改善,积攒了足够的资本,接下来,该是休了王爷,冲破樊篱去外面广阔的天空翱翔,岂料,自己早已是王爷眼中的猎物,外面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挣扎、反抗、斗智斗勇,这条路好艰辛……深情难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深情难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深情难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