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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山桥儿     深情难却txt下载     深情难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佰五十章 找

    书房里只有关新妍、太子、萍儿三人。萍儿忙着拆卸银砖上的纸、掏取金元宝里的纸条,关新妍全神贯注思索藏于金元宝内纸条上面字符的涵义。

    太子最初饶有兴致地整理账薄,后来凑到关新妍跟前一同思索字符涵义,接连提了好些设想未得到响应,便兴致缺缺坐靠书案神游,坐着坐着竟睡着了。

    关新妍认真做事时常常不分昼夜、废寝忘食,埋头于书帛中一呆便是两个多时辰。时近亥时,萍儿出声提醒用膳。

    “我不饿,你去吃吧。”关新妍随口回应。

    瞧关新妍仍旧凝神思索、心无旁骛的神情,显然是忘了太子的存在,萍儿不得不再提醒“太子还在呢。”

    关新妍抬起头,果见太子伏在书案上睡觉,这才想起问时辰,听到萍儿答复,从书堆里起身,步至太子身旁,拉把椅子坐下。

    “太子……太子?”喊两声没应,关新妍用手推了推太子的胳膊。

    太子伏案的手臂连同脑袋一起往后挪了一下,接着睡。

    关新妍加大力道推了一下。

    太子忽地坐起身,满目凶狠,正要发火,看清坐在身前人的面孔,戾气一点一点退去,抬手揉了揉困倦又滞涩的眼睛,神志清醒了一些,开口第一句话是“以后不要在我睡着的时候碰我,容易误伤你。”

    关新妍被太子适才凶神恶煞的神情惊了一瞬,很快恢复平静,温声道“本也不想打扰太子休息,可是,太子这么睡容易着凉,且明日起来定会腰酸背痛。身子没调养好,必然精神不济,那明日许多繁杂之事还如何完成得了?”

    “明日有何事?”太子茫然问。

    “我们动了太师的聚宝盆,太师岂能善罢甘休,明日早朝时,太师定然要发难,太子得义正严辞反击回去。

    不但要在言辞上、道义上占上风,行动上也需急速跟进。惩处史大人表明了太子肃清不正之风的决心,接下来要以更多的实际行动表明与不法不正之风作斗争的毅力。

    明日,太子可尽使手中三司使监察权柄的威力,狠狠发落些个证据确凿、案情典型、惹得百姓怨愤的贪官污吏。名单和证据我这里存了一些,明日呈给太子。

    要让百姓们看到天光日出的希望,聚拢在太子身边的力量就会渐次浩大,太师的暗恶势力必然逐渐衰弱。”

    太子一脸困乏,双眼要闭未闭,显然未听进多少。

    “明日之事明日再说吧,太子先回寝殿好好休息吧。”关新妍果断声言,转头对萍儿说“扶太子过去吧。”

    太子摇了摇有些昏沉的脑袋,无奈还是困倦得很,便顺从地扶着萍儿的胳膊起身,走之前没忘嘱咐关新妍早些歇息。

    书房里只余关新妍一人,正准备继续埋首于那一堆书帛中寻找与字符相关的线索,忽见书帛上躺着一朵梅花形状的折纸,这是暗卫李络给的信息,每当有不怀好意的人接近自已或是遇紧急状况便会收到这样一朵梅花信笺。

    伸手取过信笺展开来,蓦地一惊,随即笑开来,信笺上只有三个字安分点!对着纸上蛮横的三个字关新妍眉眼异常温柔,这风骨雄劲、笔力洒脱的字迹再熟悉不过,是出自靖王之手,眼前依稀出现靖王板着脸既生气又忧愁的模样。

    笑过一阵,关新妍拿起信笺认真查看纸质和墨迹,发现纸张是南人惯用的竹制纸,这墨也不是京城里常用的墨,随即一阵失望,曾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他来到了身边。

    “安分点”三个字在脑海里反复闪现,也不知他是针对哪件事发出的警告,既然提笔了,且不惜大费周章将信笺送到自己面前,那为何不多写几个字呢?关新妍心中一阵憋闷,想到其走之前那又冷又硬的背影,不禁轻叹一声,他不会还攒着那口气吧。

    兀自神游了一会,关新妍回过神,发现手中还握着信笺,以往收到信笺都是看过之后立即毁掉,可这张信笺不同以往,这张信笺有股神奇的力量,令彷徨寂寥的心有了傍靠,如果斗垮了太师之后真如他所说愿意陪同自己远离宫城、远离朝堂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那自然要为了共同目标继续努力奋斗,且更加迫不及待要扳倒太师。

    思量间已坐到书案前,无意识地将信笺放在书案上展平,烛台就在手边,可始终迟迟未将信笺投入火里。看到书桌上的笔墨,不由自主伸手取过笔,提着笔想了一会,随即在信笺的背面写下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

    方落笔,书房的门被推开,萍儿步入进来。关新妍心头一凛,随即故作轻松自然放下笔,起身走到那一堆从金元宝里掏出的纸条面前,沉声道“这字条上的字符确是史大人所写,但不知其写给谁看。有没有可能是为了自保而留下证据,以便将来查案之人为其证明清白?或许,请朝中几名一品官员看看能看出其中玄妙。”

    萍儿接口道“你的意思,让皇后想办法破译这字符?”

    “或者你有更好的法子?”

    “为什么不问史大人本人呢?”

    “问当然要问,但是,他说的话不可全信。”

    “我有办法让人说实话。”

    “巫蛊术?”

    萍儿神情一震“你怎么知道?”

    “允许你对我知根知底,就不允许我打探你的身份来历吗?你的身份对我来说早已不是秘密。”

    “你都知道些什么?”萍儿惊讶声问。

    “怎么?要现在和我亮筹码吗?原本想过一阵子的,既然你等不及,现在也无妨。”关新妍淡然声言,信步走到茶桌旁坐下。

    萍儿一双疑虑的眼睛牢牢附着在关新妍身上。

    关新妍直言了当地说“我知道你是梓州西南将军庞将军的女儿,手下有一批誓死效忠的鹰卫,三年前为混入靖王府做密探自废武功。”

    “你还知道什么?”

    “还有,就是你们卑山族人的习俗,死在外面的卑山族人,会由同乡人割下一块带发的头皮带回卑山沉入汨落河以示洗净过往重入轮回。

    最奇特的风俗是,你们卑山族人一般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家园,就算有特殊情况离了家园,多半不会超过半年就会回去。萍儿姑娘出来有好久了吧?”

第四佰五十一章 账

    “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萍儿镇静声问。

    “尚在边城之时,靖王府里的一名奸细于城门楼上被人劫了去,我费了不少力气打听到那人下落,那人尸体上除少了一块头皮无其它遗失。

    后来,我花重金打听到卑山族人的习俗,后又听闻孙姨娘说你是梓州西南将军庞将军的女儿,我便知道你不简单。

    前不久,在天牢外,一群黑衣人奋劲将我从太师手中抢出,死的几名黑衣人同样头皮被削,那些都是你的鹰卫吧。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的母亲是卑山族人吧,且在卑山族里位分不底,你效忠皇后究意是授意于你的父亲还是母亲?

    这些疑问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不久便会有答复,但我更希望由你亲口告诉我答案。”

    “告诉你,你能帮我摆脱困境?”

    “试试看,没准可以。”关新妍淡然回复,抬手取过桌上水壶给自己倒杯茶,一副悠然听故事的情态。

    萍儿低头沉思。

    关新妍呷一口茶水,看一眼萍儿,平静声道“在靖王府之时,你帮着乔夫人对付我,毕竟也没有真正伤害到我,咱们之间并没有过节恩怨。你对我也算比较了解,我想,我应该还是可以信赖的吧?

    你为皇后做的再多,也是尽本分,你如果转投向我,我会给你丰厚的回报。你应该相信,我有这个能力。”

    “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萍儿抬头声问。

    “我已经如实回答了你那么多问题,诚意显示得足够了。再要从我这得到信息,你就得付出点什么了。”

    萍儿犹豫再三,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听你安排,我只有一个请求,请帮我从皇上手中要回我卑山族镇山之石血玉芙蓉石。”

    “血玉芙蓉石?”关新妍复述,“那是什么?”

    “是我卑山族人的圣物,从卑山族族长手中代代相传,已经百余年,历过十三代族长之手。可在三年前从我外祖父手中遗失。

    血玉芙蓉石遗失,卑山族人不断遭受厄运,所以,我才远离乡土追寻血玉芙蓉石而来。

    你猜得没错,我母样是卑山族人,而且是族长之女。母亲十六年前被西南将军庞将军也就是我的父亲抢到府上作妾。

    三年前,父亲拿不出好物件贡奉朝廷,为了保住他的官位和爵位,诱骗母亲回母家偷走了血玉芙蓉石,后来,父亲将血玉芙蓉石进献给了当朝皇上。

    母亲因为此事一直愧疚不安,郁郁成疾,命我无论如何赎回血玉芙蓉石,于是,我便借父亲举荐,又暗里使了些手段,一步步靠近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已答应我,只要太子顺利登基之后,便将血玉芙蓉石交给我让我带回卑山族。”

    “如此说来,你投靠我的话,实为明智之举。而今二皇子造反,民心向应,所向披靡。日后,这皇位由谁来坐没个准。

    倘若太子登基,皇后娘娘则可兑现承诺。倘若局势失控,太子与皇帝宝座无缘,皇后娘娘兑现不了承诺,你的希望也就此落空。

    投靠我的话,比投靠皇后娘娘更多一层保障。”

    “望关太医成全。”萍儿果断单膝跪下。

    “好说,起来吧。”关新妍起身步至萍儿身前,“时辰不早,后面还有许多事要做,我有话便直说了,我只要你帮我办一件事,将皇上身边一个叫小星子的小太监弄到我身边来。可有难度?”

    “那是皇上和太师都十分看重之人,怕是只能由皇后娘娘出手去要,而且要之前必须计划周全保证万无一失,否则下次行动定然十分艰难。待我好好筹谋一番吧。”

    “好,我相信你的能力。”

    “与关太医的智略相比,我差得远了,恐怕做关太医的下属还辱没了关太医的名声。话说回来,史大人那边需不需要在下尽一份力?”

    “不必了,我会找出答案的。”

    “关太医已经有头绪了吗?”

    “有几条寻求答案的方向,还需要些时日。”关新妍幽然声言,“来,一起把这些整理完,如今,时辰宝贵,太师定然已开始采取行动了,往后,咱们便如同陀螺一般,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都将不停地旋转下去。”

    萍儿默然蹲下身继续整理纸条和帐薄。

    关新妍继续翻阅书帛,期间,状似无意走到书案前想要收起信笺,却发现原本放在桌上的信笺不见了,左右找了找没找着,想来,是被人拿走了。若是被不怀好意的人拿走,李络定然会去追回来。只怪自己一时疏忽给人李络添麻烦了,不由暗暗发誓,下次不可再如此感情用事了,该毁弃还得及时毁弃才是。

    ……

    新一轮日出东方,太子被皇上传到议事殿堂上,数十名官员对太子抄没计相史大人府邸一事发表论见。皇上倚着龙椅手扶额头,一边咳嗽一边耐心听取众议。

    当褫夺太子三司使监查封号的呼声越来越高之时,太师步出班列,慷慨陈词,不是指责太子,而是为太子说情。

    太师舌战群儒,终是抵挡不住众言官的声势熏灼,皇上即将要宣判之时,太子忽站出来,朗朗报出两年来户部从各路、州、县收上来的赋税银数目及未入账的制度外增收的各类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财物数目,以及盐铁司缴上来的银两数目,还有度支部呈报的数目。

    紧接着,太子指名道姓说出各地方官员,尤其盐铁司部官员贿赂给计相的财物数。又指出度支部假公济私,任用庸人做门面工程,偷工减料从中牟取暴利,随意支使国库银两,报假账,误国误民。

    太子言辞流利,所说的人名、账目数皆十分精准,而且报出的账目数额皆不是小数,闻之令人咋舌。

    皇上听完太子陈述之后久久不能平静,后对着太子怒气冲冲声问“你说得可是实情?有何为证?”

    太子从容不迫自怀里取出一本略皱的账薄,“昨日下官回宫的路上,有人塞给下官这一本账薄,起先不知是何物,看过之后方明白是本私账,经核查笔迹确定为计相史大人所写。账本里所提及的有些贿赂宝物,比如琐子帐、紫玉笛,昨日在史大人府上亲眼见过,情知这账本他人作不出来,应该是确有其事。”

第四佰五十二章 攻

    殿前太监将账本呈到皇上跟前,皇上翻看账本,翻着翻着双眉越皱越紧,脸色越来越难看。

    下面有言官出班大声急呼“皇上,如今史大人不知所踪,无人对证,那些与史大人有嫌隙之人自然利用这等时机大肆污蔑,卯足了劲挖坑设陷。皇上千万不要中计,臣以为,还是先找出史大人当面问个明白……”

    “混账!恶棍!”皇上咬牙切齿一扬手,将账本朝那说话的官员脸上扔去,“国库年年亏空,原来是这么空的,你说这是陷阱,你来告诉朕,朕的国库银子是怎么被掏空的?朕年年轻赋税免徭役,为何那帮流民不感恩,还来造朕的反?

    朕对你们委以重任,极度信任,让你们替朕守国库、守江山,你们就是这么报答朕的?监守自盗,给朕扣上一顶横征暴敛、昏聩无能的大帽子,朕的江山竟是断送在你们这帮逆臣贼子的手上。你们官官相护,沆瀣一气,袒护得好啊,证据确凿,竟还要当着朕的面百般糊弄,全当朕是瞎、是聋、是行将就木的废物吗?咳……咳咳……咳咳咳……”

    “皇上息怒……”文武百官尽皆跪伏。

    皇上咳难自止,不一会满脸胀红,喘息不止,难以坐持,殿前太监慌忙声喊“快扶皇上回寝殿,宣太医。”

    殿上一片忙乱。

    皇上离去后,众官未离殿,三五成群聚议纷纷。有人趁乱将账本藏了起来。

    太师步向太子。

    “恩师。”太子先执礼敬谓。

    “不敢当。”太师回了一礼,紧接着声道“太子这一手黄雀在后玩得高妙啊。”

    “在恩师面前哪敢班门弄斧,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几日未见,太子风貌气度大变,愈发沉稳明睿,看到太子有如此变化,老臣甚是欣喜。此乃朝廷之幸,百姓之福啊。

    若是有朝一日,太子将老臣从太师之位踢下来,老臣十分荣幸丰富了太子的历练,十分高兴为太子做了一回假靶子。

    只是,老臣忧心,太子将老臣踢开之后,谁来替老臣守护太子,谁来为太子抵御内外威胁,最忧心的事莫过于太子连番大动作之后,怕最后只是为他人开辟道路,自已徒劳一场啊。”

    太子听明白,太师这是指摘自己不识好恶,警示自己被人利用,到最后很可能忙来忙去一场空。

    太子怔怔思虑之时,太师又声言“许久未领教太子的弈术,改日老臣登门请教,还望太子不要吝于赐教啊。”

    “不敢当!随时敬候恩师。”

    二人又随意聊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未过多久,一名太监匆匆自大殿侧边门入殿,宣告皇上请太子入殿,其余百官可尽数退去。

    太监话音方落,众官正要离场,太子声喊“史大人的账薄早已被拓印了无数份飘洒在各城门下,谁若想看方便得很。众位忠义百官,倘若手上有史大人不法的证据,欢迎来本宫这里检举,倘若本宫依着账薄上的名单一个个摸上门去……”太子忽地住了口,低头自言自语“也挺好。难怪金人喜欢劫掠,抄家可比征丁、征赋税有趣多了。”

    离太子比较近的官员闻言大骇。

    众官退场之后,地上孤零零地躺着一本账薄。太子走上前,将账薄拾起,掸掸上面的灰尘,收入袖中,随即迈步朝皇上寝殿而去。

    皇上与太子一番长谈之后,皇上赋予了太子更高更有威慑力的权柄,委太子以尚书令之职。尚书令乃参议大政、综管政务、百官之长。自唐朝之后,未再有尚书令之职,其被视为名义上最高尚的官职而被虚置。

    于此内外交困之际,皇上赋予太子以尚书令之职,或许是意识到眼下局势不好,也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身体状况不容乐观。

    政令一出,百官哗然,新一轮口诛笔伐模式开启。每日皆有不少文武百官于议事殿前长跪不起,太师多次求见皇上,被皇上以病体不适为由挡拒门外。

    太子顶着流言蜚语以尚书令之职大肆清剿各部门不称职官员,杀伐决断,劈荆斩棘,好不痛快。百姓一片叫好。

    长久笼罩在京城上方的惨淡云雾渐渐被撩开,处处鲜活了起来,商铺、作坊如雨后春笋遍地萌芽,投资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各处街道开始繁茂起来。

    京城及周边的学术会馆、学院争相重建。广大文人、莘莘学子不遗余力为太子和皇上歌功颂德。相对应地,太师被含沙射影、隐喻暗讽。

    太师曾试图动用所有力量阻挠学院重建,未料想,曾经软弱可欺、沉默如羔羊的书生们竟掀起了狂风大浪,不仅将前来阻遏建院的官兵们打得头破血流,还纷纷聚拢到太师府门前细数、怒骂太师的种种恶行,围在太师府门前的人越聚越多,商人、百姓也都来参与其中。

    一时间,各衙门内控诉、伸冤、平反的案件激增,太师的罪与恶被竞相传播。

    就在朝堂内外皆忙得热火朝天之时,某日深夜,一块巨大的石头落在皇宫西北角,在地面上砸下一个深坑,翌日,天刚放亮,京城东南角一条街市上空突然落下无数的火球。

    此事令皇宫、朝堂、乡野一片震惊,其影响力比洪荒、瘟疫、暴乱都要来得剧烈。

    钦天监即刻被予以重视。一日后,议事殿上,钦天监监正雍容步入朝堂,大手一指,指向东宫,谓东宫有妖孽,祸乱朝纲,惹天庭震怒。此妖不除,天下大乱,宋朝将亡。继而指出,据天象指示,此妖是火命,寅时现戾气,阴气极重,是为一名女子,其名字中有带有与石相关的字或音。

    众人齐心协力,共献才智,终于纠出了那名妖女。关新妍即被两名侍卫押到了议事大殿上。

    龙椅上身着龙袍神情燥烦的皇上看清妖女的真面目,怒喝一声“又是你!”

    立即有见风使舵的官员出来谏言“皇上,此妖女一再触怒天颜,证明其确为不详之物。下官听闻,妖的心有八窍,比常人的心要多一窍,不如剖开此妖女的心看一看,以证其究竟是不是妖。”

第四佰五十三章 议

    立即有官员附议“听说妖没有心不会死,该是剜出她的心来瞧瞧。”

    “此妖既惹怒了天庭,是否要设祭坛,唤出天地神灵,让其在天地神灵面前受刑,以平天庭之怒?”

    “既是钦天监纠出此妖女,合当由钦天监建议如何处置此妖女。”

    ……

    皇上抬手挥退众官员,面对关新妍,“你有何话说?”

    关新妍被两名侍卫反扭双臂跪于大殿上,从各位官员激愤的言辞中已然听出情由,面对皇上阴沉略带怒意的脸,无丝毫惊慌畏惧,沉静回复“下官不是妖女,倘若下官是妖女,定然只祸害那祸国殃民之人,不会莫名其妙朝皇宫扔一块石头,更不会无缘无故去放火烧市街百姓。”

    钦天监监正出言声道“妖女,那石头来自天外,警示皇宫将有祸患,那火起东南,警示东南紫气震荡,祸起东宫。”

    关新妍转头面对一脸板肃的钦天监监正,满脸无辜声道“我是皇后娘娘的专侍太医,偶尔受皇后娘娘差遣去东宫给太子诊视。我一切吃用皆是来自皇后娘娘的赏赐,我分明是昭华院的人。

    既是祸起东宫,那不是应该找东宫的人吗?请问监正大人,你所谓的祸起东宫,难道是说所有进出过东宫之人皆有嫌疑吗?那搜寻的范围可大了去了,该是认真仔细查找,千万别冤枉好人倒让妖跑了啊。”

    监正神情恍了一下,很快再度板起脸,厉声道“太子日日服用的药是你所配,你借着为太子治病的机会,魅惑太子,不断在太子耳边进谗言、献诡计、残害忠良、扰乱朝刚。你就是那祸国殃民的妖女,本监正确定无疑。”

    “监正大人对东官情状甚是了解啊,竟然知道太子有疾,还知道下官为太子配药之事。钦天监向来不参与朝堂、后宫纷争,监正大人居然对东宫了如指掌,难道这都是星象告诉你的?

    那星象有没有告诉监正大人,太子的病在下官的调治下日渐好转,太子在下官的劝谏下发奋图强、博览群书,而今太子胸有韬略、智计卓然,太子为民请命,顺天所向,深受百姓爱戴。l

    倘若下官是妖,请问监正大人,下官祸害了谁?”

    “你,”监正大人脸色铁青,“好个伶牙俐齿的妖女!政务之事,从来女人就不该多嘴……”

    “下官多什么嘴了?”关新妍凌然截断监正大人的话头,“下官只对太子说多读书可静心养病,此话有错吗?监正大人哪只耳朵听到下官对太子谈政务之事?”

    监正大人愣在当场。

    旁观百官中立即有人站出来,指着关新妍义正严辞道“妖女狡辩!太子每每出宫,你都跟在其左右,有人亲见你在太子身旁献言献策。”

    “这位大人,”关新妍立即将目光投向说话之人,“指摘别人之前,先搞清楚状况。你可知太子为什么每次出宫都带着下官?你是存心要在文武百官面前揭露太子的隐疾吗?”

    刚刚还满脸义愤之人忽然一脸懵,随即急忙解释“臣无意冒犯太子……”

    太子适时挺身而出,纵声道“这个,我可以阐明缘由。近日,我得了一种怪病,皮肤上显现红斑,每遇热、遇强光或饮食不当,病情就会加重。太医院内只有关太医见过这种病症,也只有关太医能治这种病。是以,每次外出,我都带着关太医,让关太医时时提醒避忌之事。

    这种病十分罕见,不妨让大家见识一番。”太子说完利落扒开左右衣襟让众人见识自己胸前狰狞的疮斑。

    众官见过之后立即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亦不声言。

    太子见众人沉默,悠然整好衣襟,慨声道“列位都是满腹经论、博学多识之人,倘若哪位曾见识过这种病症,或者曾听闻有哪位圣医能快速医好此症,还请不吝告之,以减轻我的苦楚。”

    关新妍原本只是想告诫那名官员无意间犯了以下犯上之罪,让他闭嘴,未料到太子为了袒护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自暴缺陷,心下感动,同时也为太子自揭伤疤而隐隐难过不安。

    太子朝关新妍投望一眼,随即面朝皇上朗声道“父皇,儿臣可以证明关太医不是妖女,她只有治病救人的医术,没有害人的法术。

    宫城落下的石头和京城的火球定是某人布下的阴谋圈套。值此百业复兴、百姓们对父皇极力颂扬之时,有人失意,想要从中作梗、兴风作浪,以图毁灭这来之不易的平稳局面,想要再度牢牢把控局势。

    倘若父皇给儿臣三日时间,儿臣定然查出那扔石头、纵火球之人。”

    皇上尚未来得及答复,太师步出班列,纵声道“启禀皇上,而今京城百姓议论纷纷,皆说天下将要大变。

    二皇子已率领五万叛军占据了江陵。

    倘若天下百姓皆认为二皇子就是那个天下大变的变数,皆去顺应二皇子,那京城危矣。

    值此之际,当先安民心,将此妖女祭献上天以平天怒,平民议,让此妖女随着异象带来的影响一同消失。或者,昭告百姓,此妖女就是散播流言的源头,用意就是蛊惑民心,动摇大宋江山。来一招杀鸡儆猴,让百姓们再也不敢妄言论断。

    倘若此女子确是妖女,将她祭献给上天不冤了她,倘若此女子不是妖女,将她祭献给上天可堵住百姓悠悠之口,止住流言,稳住民心,暂稳局势。她作为大宋子民能为江山稳固贡献一份力量也是她的荣耀。”

    太师身后一道清音响起“太师竟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教皇上做一名滥杀无辜、欺天诳地、罔顾良知道义之人,天理昭昭,你不怕被雷雳吗?不怕天庭愤怒之下降罪于君民吗?”

    太师徐徐转过身来,面对关新妍,“你这妖女,巧舌如簧,今日,无论你说什么,就是留你不得。”

    “哈,”关新妍嘲笑一声,“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什么异象、星象,全是你吴太师布下的局,目的就是要置我于死地吧。

    太师以为我死了,你埋在太师府地下森堡里上亿的金银财宝就永远成为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忽然一片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

第四佰五十四章 伤

    太师出声打破安静“皇上,南边军情紧急,京城内乱四起,哪一件都是火烧眉毛的头等大事,实没必要浪费时间听一名妖女在这里诳口嚼舌。

    皇上心慈不愿杀生,那不如将此妖女的命运交给上苍来安排。朝堂上文武百官里有前朝老臣,有皇上倚重的肱股英才,亦有太子新近提拔上来的俊杰,众官皆与这妖女无怨无仇,不会袒护亦不会恶意加害,只执理来评判此人此事。

    让众官站队来决定此妖女的下场,站左边队表示支持将此妖女立即献祭,站右边队表示支持将此妖女交给大理寺审处。”

    立即有不少官员站出来,声喊“附议。”

    “儿臣不同意!”太子大声喊,“父皇,倘若关太医有失,儿臣的病无人能治,求父皇体恤儿臣,留下关太医为儿臣治病。”

    “皇上,”太师一声喊,“龙诞子孙,血统高贵,太子怎会生这种奇怪的病,且太子的病偏只有那妖女能治,臣以为,太子的病就是被那妖女投毒所致。太子年少,不谙世事,被妖女魅惑,从而一再袒护那妖女,足见那妖女蛊惑之能事,此妖女绝对不能再留在太子身边了。”

    “太师,你为何一定要与一名女子过不去?”太子气血上涌,“除去她,天下就太平了吗?那金陵城五万叛军皆是她召唤来的吗?若不是太师的政令不得民心,那叛军何以壮大至此?若不是太师纵容下官贪污军饷,那抵御叛军的军队何以如此不堪一击、节节败退?若不是太师滥发交引券、乱杀学派影响人物,京城内外何以荒乱至此?”

    “太子说话可要有根据,勿信口开河。而今军机处、三使、六部各部要员皆在堂上,太子有任何疑问或者不满可以叫各部人出来对质。”太师沉着应对。

    太子还要再说话,上方传来一声威喝“够了!”皇上满脸不耐烦“这里不是掐架拌嘴的地方,争执皆因那妖女而起,将那妖女……”

    皇上话未说完,一名殿前太监快速倒腾着小步子来到皇上身旁,低声细语一番,皇上原本灰黄的脸色渗进一缕惨白,重重拍击龙椅扶手,愤怒声喊“简直狂妄至极!”说完丢下一众朝臣离去。

    众官面面相觑,未过多久,那位扶皇上离去的殿前太监折返入殿,高声宣告“皇上口谕,大理寺卿留下,余等退朝。”

    太子即刻转身步至关新妍身旁,对着两名仍旧押着关新妍的侍卫怒声喝斥“还不松开?!”

    两名侍卫退开,太子立即扶起关新妍,关新妍双腿膝盖刺痛麻痹,一时半会走不了,只好倚着太子静息些时。

    太师经过二人身旁,对太子款施一礼,声言“太子,红颜祸国啊。”

    “太师不爱民却爱国,可笑!太师所谓的国大概是一座囤着良金美玉的宫堡吧。”关新妍嘲讽声言。

    太师朝关新妍投望一眼,未显示任何情绪,随即向太子告辞离去。

    太师走后,关新妍脸色立变,急声对太子道“快去见皇后娘娘。”

    ……

    后宫一片忙乱,不久前,离皇上寝殿不远的一处景池旁发生一起刺客行刺事件,虽然刺客已被宫内侍卫制服并且当场毙命,但当事人皇后娘娘被吓得不轻,与皇后随行的婢女萍儿为保护皇后娘娘被刺客刺了一剑险些丧命。

    还有一名原本一直在内殿侍候皇上的小太监被刺客一剑穿胸,生命垂危。

    太子于昭华院安抚皇后娘娘,关新妍于昭华院后排房里找到萍儿,急急声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萍儿脸色苍白,手抚心口,勉力撑起身坐靠床头,虚弱声言“按照计划,皇后娘娘已然将小星子带出福宁殿,走到玩花池,忽然冒出一名太监装扮的刺客。l

    那刺客二话不说,对着小星子一剑刺去,皇后娘娘吓得尖叫不已,那刺客立即掉转头来要向皇后娘娘行刺,我扑上前去拖住刺客的腿,被那刺客从后背刺了一剑。

    好在,附近的侍卫听到动静立即赶了过来将刺客拿下,岂料那名刺客嘴里藏毒,自行咬破毒囊自尽身亡。

    实未料到后宫中竟然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此行不但未带出小星子,倒害他身受重伤。委实辜负了关太医的重托,我……”萍儿挣扎着起身欲下跪。

    关新妍伸手按住萍儿肩膀,无力声道“他们既然连死士都安排好了,显是早有了重重防备。无论如何,小星子出不了福宁宫,怪我未探查清楚状况便贸然出手。

    那刺客既是留了小星子半条命,定是留了后手,想必,会有人主动来找我的。”

    “倘若是在宫外行事,我可助关太医一臂之力,可在宫内,我的人进不来……”

    关新妍眸光一闪,“或许,你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需要我做什么?”萍儿紧接着声问。

    “可否将你的鹰卫借我一用?”

    萍儿当即应承,告诉了关新妍联络鹰卫的方式并给了关新妍调令鹰卫的令符。

    关新妍手执令符,默然沉思,萍儿瞧着关新妍一脸严肃不敢出声打搅。

    过了好一阵子,关新妍从沉思中回神,双目凝视萍儿沉静道“听着,我接下来说的话十分重要,时辰无多,我只说一遍,你务必牢记。”

    萍儿立即一脸肃谨。

    关新妍庄重声道“在我的寝室床边脚凳下有一块松动的地砖,打开地砖,里面藏有一沓文件,那全是太师的罪证,那些罪证足以让太师死个上百回。

    我将它交给你,将来,无论谁登基,你都可以拿它去换取血玉芙蓉石。但是,绝对不能让它落入当今皇上的手里,否则,这把利剑就变成废铁了。”

    “你……”萍儿满目忧愁望着关新妍,“是不是很危险?”

    关新妍淡笑道“我什么时候不危险?”说完神情幽然道“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该是快要结束了。”

    “还有一件事,”关新妍犹豫着声言,“按理说,太师短时内不会对太子动手,但是,难保太师不会在腹背受敌的情形下做出疯狂举动,谨防太师以不正当手段迫使皇上废立太子。

    你要劝皇后娘娘有心理准备。皇后娘娘对我始终有防备之心,有些话,由你说给皇后娘娘听更使她信服。”说完这一番话关新妍轻叹一口气“好了,要说的就这些,我该走了,你,保重。”

第四佰五十五章 离

    从萍儿住处出来,关新妍走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唤出暗卫李络,对其交待诸多事项,后又将从萍儿手中获得的可以召唤鹰卫的令符交其手中。李络领命离去。

    回到昭华院,进入主殿,站在皇后娘娘卧室门帘外,瞧见太子跪伏在皇后娘娘床前温言抚慰。经历这一场刺杀,太子与皇后娘娘之间明显亲近了许多,二人皆意外发现,彼此内心深处还是极其顾念对方的,皆意识到血浓于水,亲情无论如何难以割舍。

    帘外宫女将要进去通禀,关新妍嘘声制止,步子轻缓离开,直向太医院方向而去。

    太医院里一切井然有序,此时离刺杀事件过去才一柱香时辰,这里却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只那净明室残留的血腥气以及溅洒在床榻地面上的斑斑血迹提示这里不久前曾有过不安宁。

    未指望能在这里见着小莲,皇宫里一个小太监的生死无多少人在意,手握威重权柄之人想让一名小太监消失一点也不难。

    太医院院判路过净明室,见里边有人,走了进来,似是无意声道“这里方才收治了一名重伤太监,人走了尚未来得及清扫,里边污秽得很,劝关太医不要在此久留,免得沾一身晦气。”

    关新妍转身看向形容委琐的院判,直言声问“小太监哪去了?”

    院判抚着颌下三撇胡须幽声道“还得是有一门有权势的亲戚比较好命啊,那小太监的伤口刚刚缚扎好,人就被接出宫了。”

    “接他的人留下什么话了吗?”

    “话没留下,留了张药方,叫人照方子抓了几副药带走了。”

    “药方呢?”

    院判适时从袖中取出药方,谄着脸声道“正要向关太医讨教讨教呢,这药方配伍奇怪得很,不知是何机理。”

    关新妍从院判手中一把夺过药方,匆匆一瞥便看出其中玄妙,里面暗藏信息,信息包含时辰、地点、人物事件。从茵陈、枳实、观音苋、白兰、菟丝子、熟地黄、枣仁这些药材名字中各取一字取其谐音拼成一句话辰时观澜寺赎人。

    将药方还给院判,关新妍举步离开,任院判在身后装模作样问话,关新妍径直往前走未回头。

    自太医院出来,于一条通往太医院必经之路的道旁树林等候,过了好些时,终于见到季太医自福宁宫方向缓步走来。

    见到蓦然出现在眼前的关新妍,季太医不觉稀奇,自动走进林木遮蔽处,主动声言“说吧,要老朽做什么?”

    关新妍灿然一笑,“季太医当真活得通透,也正因为如此,才能在朝野风云变幻中守得一处片瓦之地。”

    “关太医谬赞了,不过苟且偷安罢了。”

    在太医院混迹多时,关新妍已知季太医与靖王的父亲当年乃莫逆之交,当年,老靖王出事之后,季太医明哲保身立场中立,未为老靖王出声辩护,亦未伙同他人构陷老靖王。

    季太医有种旷世绝俗的处世智慧,不过分刚硬,亦不过分圆滑,良善之人处得,奸恶之人亦处得。这样的人,很容易被人视作自已人,难有戒心。

    关新妍很明白,季太医这样的人,非友亦非敌,但,值得信赖。

    “与季太医这般聪慧之人说话,在下就不饶弯子了。”关新妍爽直道“在下确有一事相托,希望季太医成全。我这里有一封信,是写给太子的,但现在还未到让太子看的时候。

    我想将这封信寄存在季太医这里,倘若哪天,宫城有变,请季太医将此信交予太子。”

    “好。”季太医爽快应承,并不多问。

    “先谢过季太医。”关新妍朝季太医施了一礼,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封烛蜡封印好的信,交到季太医手中。

    待要转身离开,季太医忽从腰间取出一张带血的方形折纸递到关新妍面前,声道“这是那名被刺杀小太监塞到我手里的,只对我说了个关字,想是给你的。”

    “你见过他?”关新妍惊奇声问。

    “最先为他看视伤情的是老朽,其身中的剑伤距离心脏仅一寸许。老朽给他服了续命丹,他能不能活到明日看他的造化。”说完季太医不复多言,告辞离去。

    关新妍急忙展开从季太医手中接过的纸,见上面写着“陇右都护府”,笔迹不是小莲的,像是某人心烦意乱之时匆忙写下。纸张很皱,曾经被揉成一团。

    暗想,这上面的字应当是皇上写的,皇上烦乱中想写封信,刚起个头觉不妥便随手将纸揉成一团扔掉。被皇上任意丢弃的纸团被小莲悄然拾起收藏。

    小莲将这纸带出来有何用意?他想向自己传递什么信息?这个时候,皇上写信给陇右都护府应该是求援吧。结合陇右都护府西北方位及眼下大宋周边形势,关新妍想到,应该是位处东北方向的金国勾结太师企图对大宋不利,逼得皇上急调陇右都护府军队护城。

    凭小莲的机智应该能料到步出福宁宫会有危险,其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将这消息传到自己手中,极可能是想告诉自己太师倚势金国,实力雄厚,慎防!除此之外,不知是否还有其它深意。

    直至回到昭华院侧殿,关新妍仍在深度挖掘纸条上的隐藏信息。

    无意识地走到窗台边,静静伫立,眼望着远处的假山池亭默然沉思,过了些时,太子与皇后娘娘的身影出现在亭子里也闯入了关新妍的眼帘。

    关新妍暂且丢开思绪,瞧着那一对温情母子,忽地眸光乍亮,眼下,不正是潜逃出宫的好时机吗?!

    略微整理了下头发和衣衫之后,关新妍步出侧殿,走向太子与皇后娘娘。

    来到太子与皇后娘娘面前,向二位行过礼之后,关新妍对皇后娘娘关切声道“皇后娘娘脸色异常红润,想是有些体热,不宜在此受风啊。”

    “本宫觉心口闷堵,特地让钰儿陪我出来走走。”皇后娘娘温声回应。

    “皇后娘娘必是受惊过后,血气震荡,脉络不畅,才觉心口闷堵,卑职这便去为皇后娘娘调些可口且通络的药膳。”

    “那有劳关太医。”皇后娘娘端着母仪天下的姿态温柔声道。

    “此是卑职份内之事。”关新妍恭敬回应,随即声道“此处背阳风阴,皇后娘娘勿受了寒气,卑职先去为皇后娘娘拿件披风来吧?”

    “好。”皇后娘娘心情好,不希望与太子独处时光被打扰,随口应声。

    关新妍退去,走得慢,隐约听见太子对皇后娘娘述说今日朝堂之事。

第四佰五十六章 争

    进入昭华院主殿,关新妍神色一变,摆出一副傲慢神情,一路走一路对留在殿内的宫女吩咐“取件不厚不薄的披风给皇后娘娘送去;备好一套换洗的衣物,吩咐净房准备沐浴汤,浴汤里放入玫瑰花、金银花、薄荷叶;皇后娘娘心口闷堵,受不了屋里的湿气,去拿香扇将屋子遍处扇扇,稍后将熏香换成薰衣草香味的。”说话间步至寝殿,“这里家具方位需重新布置,你们先出去,待我看完风水趋向,确定布置之法后你们再进来。”

    宫女们皆知关太医不好惹,纷纷听令行动,有心存疑忌的宫女,见到那送披风的侍女已然回转,便不疑有他,离开坚守的岗位照关太医吩咐的去做。

    寝殿里只余关新妍一人,当即迫不及待步至床边掀开被褥,紫檀木床板表面未有异常,待以手扣击不同方位,很快听出声音的不同。

    于床栏周围细细查找一翻,总算找到暗道的启闭开关。伸手将雕花围栏上一个浮凸的如意手柄轻轻一旋,床板豁开一个方形洞口,里面是一条黑又深的甬道。

    急切寻找的出口就在眼前,关新妍脚步却迟疑了,心有所虑地回头环顾一圈,细细想了一番,想来想去,此行最大的缺憾大概就是没有与太子当面话别,可能,经此一别,再无相见的机缘了。

    罢了,命中注定是有缘无份,从此,天涯海角,各安一方吧。

    ……

    关新妍离开约一柱香时辰之后,皇后娘娘与太子回到殿内,很快发觉殿内异常,也很快发现关新妍失踪。

    所有人只觉惊奇,唯太子焦虑异常。

    “一个大活人怎会平白无故失踪?”太子对着一群宫女愤怒声喊,“找,快去找,里里外外,远近各处务必仔仔细细寻个遍!”

    “等等!”皇后娘娘叫住一群将要往外奔出的宫女们,转脸对太子声道“钰儿先冷静,前后想想,关太医故意支使开众人,定然是有计划而行。她极可能是与人约好一同离去。

    既然殿内无损失,无人伤亡,此事不宜张扬。兴许,关太医只是有急事离开片刻,很快还会回来。”

    “不,太师一直对她虎视眈眈,恨不能即刻除之而后快。她一定是遭了太师的暗算,多延一时,她便多一份危险,母后,快快将您这院里的人全部遣出去找,问问谁曾见过她,或者,谁曾见过可疑人出入。”太子惶惶声言。

    “钰儿,”皇后娘娘脸色略沉,“你对她太过萦心了,为一名女子如此张慌失致,有失体面。”

    “母后,有人堂而皇之从你的寝殿将人带走,您不觉惊奇、不觉惶恐吗?”略一停顿,太子惊疑声道“难道,是母后让人将她藏起来的?”

    “胡说什么?!”皇后娘娘怒意升腾,“我何故要藏起她?”

    “母后,”太子忽地沉下脸,“孩儿不知道您心里敲的什么算盘,孩儿只想让母后知道,倘若关太医有失,我这太子当得无甚意趣,那帝位也不觉稀罕。”

    “混帐!”皇后娘娘血气上涌,脸色绯红,怒目声道“你,你竟然因为一个女人失心至此。你,你是觉得我命太长,想要生生气死我吗?”皇后当即手抚心口一副伤痛不已,体难支撑的模样。

    太子立时扶住皇后娘娘,将其扶到床边坐下,仍旧硬气道“母后,从小到大,孩儿对母后求之甚少,此次例外,只求母后成全,只要母后放了关太医,往后,孩儿一切事情听母后安排。”

    “你非但失心还失智,宁信自己的无端猜测也不信我,你……”皇后娘娘忽地紧捂心口,脸色苍白。

    见皇后一脸痛苦神情不似作伪,太子急忙朝身旁侍从大喊“快叫太医!”

    片刻后,皇后娘娘痛苦减轻,脸色渐渐恢复正常,其垂首面对床褥,忽地眸光中闪过一丝讶异,很快垂眸盖过眼中异色。随即缓缓抬起头,对左右侍从们吩咐“都出去吧,殿外守着,任何人不得放入进来。”

    侍从们退下后,皇后娘娘对太子温言道“钰儿,当初母后让你俘获她的心,是因为,此女子聪慧且医技了得,若她能全心全意辅佐你,母后可省却不少心力。

    而今看来,此女子太过敏慧,难以掌控,不适合留在你身边。”

    太子欲驳,皇后紧接着声道“你早该知道,她是靖王的人,他日,靖王扶助二皇子回京与你争夺帝位,你觉得她会帮谁?”

    见太子不言语,皇后果断声道“你不能确定,证明你没有能力和信心俘住她。她留在你身边,十分危险,随时可能将你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她不会!”太子斩钉截铁道,“除了针对太师,她不曾害过别人!”

    “就算她不曾害人,她也没有想过要帮你!她对付太师,是在帮靖王,或许可以说是帮二皇子铲除障碍!她不告而别,足以证明她对你并无多少真情实意。”

    “不,我不信,她不是你说的那样。倘若不是母后设陷阱将她藏了起来,那便一定是太师……”太子话未说完,皇后掀开被褥,伸手旋转围栏上如意手柄,眼前现出一条暗道。

    皇后对着一脸诧异的太子声道“我不知道她是如何知道这个暗道的,但是,我很确定,她是走这里逃走的,因为床上的被褥有被动过的迹象。”

    太子望着暗道怔怔不语。

    皇后继续声道“我一直以为,这个暗道,除了我无人知晓,却不知,原来这早已不是秘密。”

    太子忽地撩起前襟抬脚要进入地道。

    “你做什么?”皇后伸手拉住太子,恨声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她不是个一般女子,她心里藏着无数秘密,此女子十分诡谲,咱们控不住她。

    我们想利用她牵制太师,想留着她作为人质以备将来与二皇子谈判,结果,我们倒被她利用了,我们都被耍得团团转。

    她或许是见形势不利自行逃走,或许是被靖王的人接走了,这样一个城府极深又薄情寡义的女子,不应该留在身边,否则极其误事。她走了甚好,省得咱们还得分一份心力防范她。你断然不能再去找她。”

    太子满脸落寞,茫然道“她欠我一个解释。”

    皇后陡然尖利声喊“别再自欺欺人了!该醒醒了!她与我们从来就不是一个阵营,斗垮太师之后,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我。

    为了她,你要抛家舍业,连自身性命也不顾了吗?

    一个女人而已,他日你荣登帝位,身边比她漂亮聪慧又听话的女人多的是!她不配也没有资格站在你身旁。”

    太子垂头低声道“她是唯一见过我满身恶疮不嫌恶我的人,她是唯一能够进入我内心深处的人。天下之大,唯愿得她相伴尔。”说完径直步入暗道。九九九)(

    “她即便是回来了,这宫城里已容她不得!”皇后威胁声道。

    “没有她的宫城,有何值得留恋。”太子义无反顾下行。

第四佰五十七章 炸

    “等等,”皇后叫住太子,气馁声道“倘若你一定要将她带回来,须得有制伏她的利器,否则,即便是找到她,她未必肯乖乖随你回来。”说完皇后自床边梳妆台上取过一只精致小巧的盒子,递给太子。

    “这是什么?”太子伸手去接盒子,不料盒子忽然弹开,从里面喷出一股带异香粉末,未几,太子觉一阵头晕,随即浑身发软,倒了下去。

    ……

    太师府周边围着数不清的百姓,其间有不服太师政令的学子、商人,有与太师之间存公仇私怨的官属或百姓人家,有觊觎太师府财物的匪盗,亦有心怀道义来此呐喊助威渴盼恶人得到应有下场的正义之士,还有一些看热闹的甚或其它。

    百姓围府已有不少时日,天子脚下发生这样的事,震惊朝野。皇上的态度尤其耐人寻味,既未下令拿办太师,亦未用心镇压百姓,采取一半放任一半管制的措施,是以围在太师府周边的百姓经久不散。

    太师府北门三百米开外一座九层塔楼上,聚集着十数人,这些人两两组合各守着一樽金身火炮,炮口已对准太师府,地上堆放着许多特制的九孔胶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油的气味。

    为首之人李络双目紧紧盯视着太师府主院方向。

    时近申时,太师府上空发出一道线性红色烟雾,李络沉着一声喊“点火!”

    浸了火油的九孔胶弹从金身火炮炮口弹射而出,飞向太师府主院,须臾,太师府一片火海,从塔楼上望去,可清楚瞧见太师府里的人仓皇奔逃。

    过了约莫一袋旱烟的功夫,太师府主院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庞大宏伟的主院房屋顷刻倒塌。少顷,一群各自背着沉甸甸包袱的黑衣人从太师府周边涌现,他们施展着轻功如幽灵一般在太师府内外行窜,将随身包袱里的金银珠宝沿路抛洒。

    太师府周边围着的百姓们在听到轰响之后,起先受了惊吓慌忙奔逃,跑着跑着听闻身后有人兴奋嚷闹,回头一瞧,大伙纷纷折返,也有从里头往外奔的,怀里均抱着不少金银珠宝,好些往里去的和往外奔的人为了抢夺财宝打了起来。

    “大家快别抢,太师府里面满地都是金银珠宝啊!”围墙上有人大声高喊。

    闻言,众人各凭本事翻墙越壁,没本事的齐聚一块想方设法破墙。

    未过多久,太师府围墙豁开数个窟窿,百姓蜂拥而入,众人沿着珠宝散落的方向一路奔至主院,皆发现坍塌的屋脊瓦梁下埋着许多璀璨耀眼的宝物。

    众人齐心协力刨开一层又一层砾石瓦片,发现不断有惊喜,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刨坑队伍,半个时辰之后,众皆心旌神驰、讶叹不已。

    眼前的金池玉林恍得人头晕目眩,而这还只是庞大的储宝地宫里的一个角落,看那金砖玉器排列的方位秩序,显然纵横深处还有无限延展性,可以想像,待全部挖开来,露出地宫全貌,定然十分壮观。

    太师的亿万宝库就这样浮出了世,以猝不及防的方式呈现在世人面前。

    太师府北门外的街道上,关新妍撑着一把画有梅花图案的伞悠然走着,看着一丛又一丛御林军从身边急速奔过,暗想,这回,皇上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姑息太师了吧。

    街道上行人稀少,地上一片狼藉,数不尽的货品被弃置于地,地上吃、用等物事经兵士们踩踏过后脏污不堪,街面更显得污秽凌乱。半个多时辰之前,此处还是个十分热闹的市易场所,百姓们听闻太师府有金子可以拣纷纷丢下手头活计争先恐后跑去拣金子去了。

    关新妍弯腰从地上捡拾了几样用得着的物事,当即乔装打扮一番,化妆成一个普通难民的样子。快要走到街道尽头的时候,身旁出现一个瘦长身影,关新妍侧头看了一眼,看清来人面貌之后将伞随手弃了。

    左右无人,关新妍对李络声言“皇宫已是不必再回去了,太师约我在观澜寺会面,此行怕是凶多吉少。”

    “主子一定要去吗?”李络僵着脸声言,暗卫的职业习性使其表情管理失控。

    “一定要去,因为有个人等我去赎。”

    “在下谨听主子安排。”

    关新妍沉叹一口气后,声道“对方人多势众,必已在观澜寺布下了重重陷阱,我也不知道前路会遭遇什么。你和那些鹰卫皆装扮成难民的样子分头上山,到得观澜寺后见机行事吧。”

    “是!”李络悭然声应,一副以服从为天职的神态,似是无论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都将勇往直前。

    关新妍神情一阵黯淡,隐隐觉得愧对这份赤胆忠心,很想信心满满地带人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可是现实是,战场和规则都是敌方设定,对方分明摆了个请君入瓮的姿势,已方十分被动,只能随机应变。

    “那些火炮都藏好了吗?”关新妍忽地转移话头。

    “皆已藏好。”

    关新妍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太师若知他费尽心力研制的火炮炸了他自己的老窝,而后,被人从自己府邸搜出作为纵火烧东南市街的证据,该是十分窝火吧。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经过昨日半日的勘察,已然查出东南市街纵火案的原委,一切都是太师的计谋。今日让李络带人截了太师的火炮,用完之后物归原主。官员查抄太师府金银宝器的时候,必然也会发现这些金身火炮。

    “在下不仅将那些金身火炮放入太师府,还将制作、提供火油及九孔胶弹的几名作坊坊主扔在东南市街树桩子上,令其自动澄清真相。

    那台向宫城发射巨石的石炮在离宫城百米远的地下被找到,已然将整条地道捣毁,令石炮及轨道充分暴露。所有这些证据,足可粉碎太师的妖异邪说。”

    “有否见过太师?”

    “没有。”

    “嗯。”关新妍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忽地抬起澄澈的双眸,爽利道“去观澜寺吧!这边余下的事情让萧公子去处理吧,这家伙躲在暗处许久,也该出来显显神威了。”

第四佰五十八章 妖

    时近戌时,天色半明半暗,观澜寺周边仍有不少人赶着上山,传言寺中来了一位能根治百病、眼通天地、晓知过去预判未来的得道高僧。是以不少百姓慕名而来。

    关新妍扮作一名衣衫褴褛的婆子混杂在行人当中往山顶观澜寺而去,途中已然注意到林木深处有不少影影绰绰的身影。越往上走,那些鬼魅般的黑影越多,心里越觉不安。

    观澜寺顶上,人数比上次来时看到的还要多,但众人皆安安静静面朝一个方方有序地坐着。前面以桌子临时搭的高台之上,有一位花甲之年的和尚正在讲经,周边点着十数只灯笼,照得和尚面色和融,显出几分慈霭。

    和尚谈吐不俗,声音恢宏,又是以讲故事的方式释经阐义,使得百姓们听得十分入神。诺大的场地,竟是无多少嚷闹之声,连坐不住的小儿也都肃然听讲。

    见此情景,关新妍自觉在人群外围坐下,犀利的目光打量周遭,寻找不合理之处。不一会儿,果然发现疑点,围在周遭的僧人多是獐头鼠目之辈,且形神看起来似有不安。

    寺里定然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当关新妍盘算着一会如何混入寺中去瞧个究竟,周边忽地喧闹起来,抬头望去,那原本坐在高台上的和尚如今正在布置祭坛,似要作法事。

    关新妍并未分多少心力去听和尚讲经,不知道和尚此番动作是何意。伸手扒了下旁边一妇人,嘶着嗓子缓声道“老妪耳力不好,敢问娘子,那高僧可是要作法求祈国泰民安?”

    妇人双眸带着兴奋的光,对着关新妍耳朵大声喊道“高僧要斩妖除魔!”

    “这乱世,满眼见的都是灾民,哪儿有妖魔?”

    “高僧来此的路上逮到一只祸国殃民的女妖,而今要当众收妖。”周边突然一阵高声嚷闹,妇人目光往台上一瞥,顿时激动声喊“来了,来了,妖来了,果然长得好看的都不是好东西。”

    关新妍循声往台上一望,顿时全身一怔,那女妖赫然就是另一个自己,面容与身段与自己相差无几。

    台上女子被人五花大绑吊在一根事先准备好的斜长木杆上。

    和尚手举一支火把走近女子,面对众人大声道“此是火妖,乃妖中最高级别。生性喜欢玩火,最不怕的也就是火。”说完和尚将火把扔向女子,火把一挨近女子竟然自动灭了。

    台下众人皆惊,发出各种讶叹之声。

    和尚继续说“此妖一惯以色魅人,迄今已祸害了上百条性命,被祸害的人里头有贫苦百姓,有守边将士,还有朝廷官员。

    此妖劣迹斑斑,数不胜数。曾令许多原本和睦的百姓人家家破人亡,引得守关将士失了阵防让金人铁蹄攻破防线践踏我大宋国土,更是在朝廷命官耳边谗言,使其利令智昏,做出克扣赈灾粮,贪污受贿,陷害忠良之事。”

    群情激奋“杀了她!”

    “砍死她!”

    “用石头砸死她。”

    ……

    有人往女子身上扔石头,众人纷纷效仿,场面喧嚣起来。

    和尚举起手中金刚铃震了几响,众人停下扔石头举动。和尚声言“此妖道行高深,倘若用一般的法子对付她,只能使其身死灵不灭,来日,她必附着在他人身上继续为害。

    佛祖慈悲,且给她一定悔过自新的机会,倘若此妖冥顽不化,那老僧只好替天行道,将其灵根斩断,以咒符将其魂魄锁于第十八层烊铜地狱,令其永世不能回到人间作恶。”

    “杀人偿命!妖女杀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恶事,不可饶恕!”有人激动大声喊。

    “不能给她机会!”

    “灭了她!”

    ……

    一声又一声狂呼怒叫中,台上女子瑟瑟发抖,哭出声来。

    “妖孽!可知错?”和尚对女子威喝一声。

    “小妖知错了,求圣僧放过,求众位好心人给小妖一次恕罪的机会。”女子哀声泣诉。

    “将你的罪孽如实道来,看你是否诚心悔过,若敢隐下一件罪恶,即刻打入十八层地狱。”

    “我说,我说,我如实陈述!小女子本山中一灵参,修炼千年得人形,因贪慕红尘富贵,便来到尘世间,凭借一副好看的皮囊,诱骗男子自愿倾献财物,使得人家妻离子散,后来味口越来越大,不满足于日赚百十千文的,便将目标锁定那些有权有势的官爷……”

    台下众人睁着惊奇大眼细细听述,关新妍坐在人群中时不时发出一阵爽朗笑声,旁人只当她憨痴不予理会。

    关新妍边笑边摇头,放在现代,六岁小孩都听不入耳的鬼怪故事却叫这一众人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信以为真。

    看这粗俗滥造的剧情还不如看邻家宅院里吵架拌嘴来得有意思。堂堂太师,只会用这种阴损伎俩,惩治不了对手,便找个替身来惩处,借以诋毁自己的声誉和容颜。

    看来,这太师能爬到太师之位,全凭无耻滥恶手段,其人并无多少才学,哪怕在官场混迹多年,也只是混得一副官架子,内里尽是草莽。

    台上这出戏已没必要浪费时间继续看下去了,已然猜到后面的剧情。后面定是妖女难以教化,惹怒众人,圣僧秉持天公道义悍然出手惩治。妖女最终是死是活,就看自己是否落入太师之手。假如自己有幸逃出太师之手,台上那女子便会被放生,之后,圣僧鼓动全民捉妖。

    关新妍默然退出人群,绕一大圈,来到一处不惹眼的角落,招来附近的一名小僧,待小僧挨近,趁其不防,将喷了药的帕子捂住其口鼻,不一会儿,小僧倒下。

    关新妍迅速扒下小僧的外衣,将自己倒饬一番,装扮成小僧的模样之后从角落里走出来。

    将要往观澜寺里边去的时候,听见台上女子尖声厉喊“臭和尚,你不得好死,待我重获自由之身,看我不剜了你的心,吃尽你的五脏六腑。还有你、你、你们,你们统统不得好死,倘有机会,我定要让你们尽皆葬身火海……”

第四佰五十九章 陷

    “杀妖!杀妖!杀妖!……”百姓齐齐振喊。

    关新妍在呼喝声中步入观澜寺,寺里境况与外边呈鲜明对比,一眼望去,未瞧见一人,空旷的庭院、寂静的千级台阶显得十分萧索,若不是前方大殿里烛火闪耀,还以为进了一座荒寺。

    寺里这般寂静,极不寻常。关新妍沿着小径步入寺院深处。

    来到寺院偏院,僧人起居的起方,仍然未瞧见一个僧人。一路走来,未见有凌乱破损之处,不像是遭了难的样子。

    起居院里物品摆放齐整,有那么一瞬,关新妍觉得可能是自己多虑了,或许,僧人们都在外边守护流民百姓、看圣僧施法。

    一阵轻风吹过,空气中隐约有股血腥气,关新妍心头一沉,真相终究是残酷的。

    走向一间柴房,推开虚掩着的门,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同时,十几具横七竖八躺倒在血泊里的尸体撞入眼帘。

    关新妍惊得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稳了稳心神之后,上前逐一推开各个房门,见每间屋里都躺着不少僧人,不过只有那间柴房里堆的是尸体,其余屋子里躺着的皆是中了迷药而昏迷不醒的活人。

    急走进东边排屋一间杂物间,正于里边翻寻可用于解迷药的药材,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响,门板轻轻合上了。关新妍浑身一凛,举着火烛缓缓转过身来,瞧见门后立着一道身影,尽管知道自己的人就在周遭,还是被这诡魅阴森的氛围激得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

    咽了口唾沫,润一润发干的嗓子眼,随即启口道:“太师亲自来捉鳖,好兴致啊!”

    太师矗立不动,面色阴沉,一双鹰般的眼眸直直探照进关新妍眼底。

    “我是带着诚意来赎人的,我要赎的人呢?”关新妍再启口。

    “诚意?”太师略动双唇,双眼满是嘲讽,“烧了我的府邸,抄没了我的家底,让我破家竭产、身败名裂,还敢说带着诚意来?”

    “唉呀,这可是天大的误会!我哪有那等本事?!八成是太师在朝堂上指我为妖的事被靖王知晓,靖王一怒之下让人去搅弄太师府邸,哪成想,搅出了个藏金窟。”

    “哼!”太师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之声,“靖王早在七日前身中虎斑蛇之毒死在了眉寿山,不久,你便可去阴曹地府寻他去。”

    “好啊,好啊,我和靖王一起在下面等你来喝茶叙旧啊。”关新妍轻松道。

    “你以为我在诳你?”太师沉肃道,随即平静声言:“前几日皇上身边随侍之人经历一场大变动,你该是知道的吧。靖王安插在皇上身边的眼线已被悉数换掉。独独留下那名小太监,正是为了有朝一日降住你。

    那名小太监十分奸滑,名义上是我的人,却暗中为靖王提供信息。原本想利用小太监铲除靖王留在宫城的所有眼线,无奈小太监行事十分谨慎,无隙可趁。

    屡次想要杀了那名小太监却总不得手。直至靖王身死,靖王埋伏在福宁宫的眼线自乱阵脚,我才有机会布施计谋清除靖王余党。

    小太监急欲奔出福宁宫向你报信,正可趁机重伤他,诱你入坑。

    本来今晚安排了一场重头戏,想让你在有生之年看清楚这天下到底落在谁的手中。原想明日再收拾你。未料,你倒先送了我一个意外,不仅早已破获了飞石、天火奇案,还劫了我的火炮,烧我府邸,揭我老底。

    你是不是以为凭这几下子,便可置我于死地了?

    你大错特错!我吴某人爬到太师之位,凭的不是别的,凭的是对皇上的忠诚,我忠诚地死守着皇上当年杀父拭兄篡夺皇位的秘密,我忠诚地为皇上定时供奉甫出生婴孩的骨髓供皇上食用以除百病。我忠诚地为皇上剔除宫内外不听话的权贵们,杜防外室专权。诸如此类的事情,不可计数。皇上若要朝我动刀子,就得做好受天下人诟病、遗臭万年的准备。

    你以为举着正义、言论自由的旗帜,煽动一群书生、百姓抵毁我的名誉,为太子赢得几句不值什么的赞誉,就能将我逐出朝堂?太天真!太愚蠢了!

    只要牢牢抱紧那身着龙袍之人,天下的财富还可再次归我囊中。府邸坏了还可以重建。名誉坏了有什么要紧,随手施些恩泽,苦久的百姓得一点甜头便会忘记伤痛。

    百姓是最健忘的一群人。你赠予他们粮、油,他们可曾记你的好?几个小把戏,几句导语,便可使他们对你恩将仇报。

    天下这盘棋,你已是输的彻底,输就输在低估了人性,高估了道义。下辈子,切莫读太多乱七八糟的书,省得再自以为是走岔了道。”

    太师说完扬起手,十数枚细小飞针朝着关新妍射来。

    关新妍只来得及下意识以手臂护住头脸,即感身上多部位传来刺痛。

    “这针上涂有金蟾液,一柱香时辰之后,你将因心律紊乱而死。”太师步步走近关新妍,“在你死之前,不妨告诉你,今夜子时,宫城将会起一场大火,皇上将在垂危之际立下遗嘱,由十三皇子继承皇位。

    你猜得没错,十三皇子,确是我的子嗣。这天下,终究还是我的。”

    关新妍觉四肢微麻,缓缓屈膝坐于地,眼望太师平静声道:“你怎知我知晓十三皇子是你的子嗣?”

    “这个不重要!”

    电光火石间,关新妍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萍儿不是梓州西南将军庞将军的女儿,她只是个替代品,萍儿也不是皇后的人,她应该是皇上的心腹,极有可能,她有皇家血统。

    证据是小莲传出的那张纸,先前曾觉得纸上的笔迹似曾相识,然而一直太过专注于挖掘纸上信息,未对皇上的书法细致研究。

    皇上的字体是瘦金字体。时下流行的是颜体、柳体,而瘦金字体尚属冷僻字体。曾见过萍儿的字迹,当时觉得眼熟,这会儿茅塞顿开,萍儿的写字手法极有可能是皇上亲授。

    萍儿知道的事,皇上便知道,皇上知道的事,太师会千方百计去打听。那,交给萍儿的那些证据,有可能已然落入太师之手。

    深情难却

第四佰六十章 伤

    太师在关新妍面前缓缓蹲下身子,缓声道“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破了飞石、天火的案子,又是如何知晓我的金银珠宝皆埋在主院地宫,还有,无论我用多诡秘的方法都毒你不死,你这身高深医术究竟从何处学来?”

    “你告诉我小莲在哪。”

    “嗤,”太师脸上浮起一丝嘲弄的笑,“知道了又能怎样?你一个即将要死之人,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回来,你若不是存了这点柔情侠义,也不会落入今日这般境地。

    放心吧,他还活着,不过,也挨不了几个时辰了,子时一过,即便伤未致死,终将和这群秃驴一并葬身火海。”

    “我是来赎人的,见不到要见的人,你便听不到你想听的答案。”

    “你还有谈条件的资格吗?”太师说话间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匕首尖刃朝着关新妍腹部刺来。

    因药力作用,关新妍浑身绵软无力,意识想躲,身体却迟迟未动,感觉到冷硬的匕首刺入腹中,剧痛紧随而来。

    太师攸然拔出匕首,又接连朝关新妍身上扎了数下,其神情泰然,不费什么气力,好似手底下戳的不是人,而是没有生命的草堆一般。

    关新妍只能无助地看着那匕首从自己身体里进进出出,带出殷红的血。

    匕首刺的皆不是要害部位,不让人立刻就死,只让人痛并流血。

    全身血迹涟涟,气力尽失,关新妍坐持不住,身体躺倒在地,双目怔怔望着房顶。

    “还在等救援吗?”太师冷声道“你带来的那些人早已被吹针毒晕。今日,无论如何,你都不可能从这里活着出去。

    其实,你说不说答案,都已经无所谓,反正你一死,真相也将会随你一同下地狱。

    你应该觉得荣幸,以我堂堂太师的身份亲来送你上黄泉路,实是给了你莫大的尊荣!不过,我十分乐意送你一程。毕竟,送走了你,老夫又将孤寂很长一段时日了。

    这么多年来,我斗过的政敌没有上千也有数百,他们用尽各种办法想要将我拉下马,他们告我贪污、滥权、专政、扰乱行市、求荣卖国,结果,他们或死、或伤、或外放、或流徙,终也没能伤我分毫。那么多王候将相、才子大学士没能将我怎样,偏只你一名小女子真正刮伤了我的脸面。

    倘若你不是站到了我的对立面,说实话,挺愿意看你花样迭出地闹腾,你的玩法可比那些腐儒新鲜有意思,让老夫挺开眼界,遗憾的是,你这身才学,尤其这身绝妙医术,终不能为老夫所用,我不能允许你这样的人存活于世。”

    “你是不是……以为,你已经……胜券在握了?”关新妍翕动嘴唇艰难发出声音,失血和药物作用,已使其四肢已始不由自主震颤。

    “你还有什么花招,尽管使出来,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你已然全身无力,只剩一张嘴了,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太师脸上一副悲悯神情。

    “十……三皇子……不是……你的……”

    “你想说十三皇子不是我的子嗣?你有何凭证?”太师淡然道。

    “溶……血……毒……”

    “那是什么?”

    “实验……数据……在……”关新妍蓦地喷出一口血,之后双眼困乏地合上,嘴唇轻轻嚅动。

    “在哪里?”太师拧起眉头,俯下身去,将耳朵贴近关新妍的唇瓣。

    “在……”

    “啊!”太师忽地惊叫着坐起身,以手捂住一边耳朵,偏头见关新妍自嘴里吐出一根细小的竹管。

    “你养的……蛊虫……还给你。”关新妍双眼紧盯着太师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吐出一句话,随后脑袋软倒向一侧,意识陷入昏迷。

    太师神色骇然,既恨且怒,攥紧手中匕首直往地上人心脏扎去,忽地手腕一麻,匕首垂落。

    “谁?”太师惊恐大喝一声,抬头向四周张望。

    “阿弥陀佛……”暗处传出一声苍劲之声。

    听声便知此人内力极其深厚,太师怔了一瞬,随后立即拔腿仓惶向外逃离。

    未过多久,一群黑衣人聚集在起居院外围,各执弓弩对着起居院放火箭。而此时,院内僧人皆已苏醒,冲出院来与黑衣人激斗。

    起居院火起,烟火冲天,不一会儿,观澜寺别处亦不断有烟火升起。

    烈火熊熊中,流民百姓流来窜去,有的声喊救火,有的呼喝着抓妖。

    山腰上,一群黑衣人不断在房梁屋脊、山林树木间奔跃,似在努力寻找着什么。

    暗夜之中,一名魁悟大汉背负着一个瘦小身影停停走走,谨慎躲避追踪,一步步往山北绝壁方向而去。

    来到绝壁,大汉将瘦小身影放入事先准备好的吊篮中,用绳子将吊篮连同人一起垂放至山底,随后,大汉顺着绳子滑下,到得山底,背起吊篮往连延着的另一座山头走去。

    翻过两座小山,迄达云雾峰,这是此处丛山中最高的一座山,山顶常年云雾缭绕,是以称之云雾峰。山顶烟波浩渺,山腰上却是郁郁葱葱景色怡人,正是静修坐禅的好去处。

    在距离云雾峰山顶尚有三十余米有一处深阔的山洞,大汉正是往这山洞里来。

    此时,洞里灯火通明,空间虽大,陈设却十分简陋,洞内深处有一座寒冰池,池中有一块木板,而木板上躺着浑身血迹且昏迷不醒的关新妍。

    过了许久,从洞口进来一名白须老僧,其身后跟着背负吊篮的大汉。

    大汉扯下黑色面巾露出轮廓鲜明的脸,赫然是崔敏,其将身后的吊篮放下,步至寒冰池旁,看着池中安静得好似睡着了的人。

    “她,是否还能醒过来?”崔敏哑着嗓子问。

    老僧走过来,缓声道“老纳已给她服过解毒丸,再配以导毒驱毒以及寒冰抑毒,性命暂且无忧。倘若要彻底清除其体内的毒素恐怕至少得三月或是更久。能不能醒过来,得看她自已的造化。”

    崔敏转过身来,面对老僧“多谢大师搭救。”

    “阿弥陀佛,”老僧抬手躬身,“若不是施主及时赶来告知观澜寺有难,观澜寺必遭灭顶之灾。”

    “只怪我获知消息时已太迟,否则不至于到这步田地。”

    “世事皆有因缘,施主不必太过自责。”老僧说完转脸看向那吊篮里昏睡着的少年,声道“那位小施主的伤情老纳方才看过,暂且无大碍,需好生调养一番。”

    “烦大师照料。”

    ……

第四佰六十一章 证

    幽静的云雾峰之外,观澜寺火势渐灭。在一众寺僧和流民百姓共同努力下,观澜寺终只是被烧毁了几处腐朽、经年未修缮的草棚木屋。另外,起居院受损颇为严重。

    及至天明,损毁的房屋已被修葺好,烧焦的草棚木屋已被清理,起居院被推倒重建。

    山腰林木深处发现一堆尸体,有髠发黑衣人还有穿着难民服饰的练家子,周边有打斗的痕迹。观澜寺住持下令封锁消息,封存证据,对外只说昨夜金人来搅。

    惩处了几名通敌的寺僧,处理了遇难寺僧的遗体之后,观澜寺恢复平静。

    佛门总意图在喧嚣的红尘之中辟出一块清静之地,然而,天下扰攘,佛门怎可清宁。天明来寺烧香的百姓交口传送一个重磅消息,昨夜间,宫城遭了火灾。

    昨夜,就在观澜寺起火不久,皇宫也燃起了熊熊大火,最先起火的是皇上的居所福宁宫,一众侍卫、太监、宫女忙于救驾灭火之时,其它宫苑相继失火。

    一夜大火之后,皇上因受了惊吓,原头风之疾加重,又新添谵妄、失眠等症,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

    太子与皇后娘娘在大火中失了踪迹,有人说他们被火烧死,有人说他们是纵火元凶,因计未得逞而潜逃,还有人猜测他们已遭人谋害。

    皇上病重,太子失踪,太师托病不上朝,二皇子军队人马兵分三路,分别从凤翔府、襄州、应天府呈包围之势向京城进发。一时间,朝堂政乱,大臣们却成日只为立储君之事争得不可开交。

    七日之后,太师坐着轮椅、戴着一张人脸面具入朝。

    宫城失火前,太师府邸被抄,一个个有关太师贪污受贿、扰乱朝刚的折子飞达皇上案前。而今那一叠奏章皆被大火焚逝。

    这一日,久未上朝的皇上竟然来到了议事殿,皇上已然瞬目滞顿、神形消乏,沉重的皇冠龙袍似随时可将那羸弱不堪的身子压垮。

    精神萎靡的皇上随手一划,殿前太监立即对下首百官声喊“大理寺卿回话,将近期议案呈报。”

    大理寺卿大步走出班列,慷慨陈述“回禀皇上,臣已查明飞石、天火案原委。这实是一起人为之祸,意图栽赃。

    一切证据表明,近期发生的许多稀罕之事皆是太子蓄意谋划。

    太子近段时日对国政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想是因为二皇子造反、皇上身体抱恙让太子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和重任。

    接理政务之后,太子对权力的渴望越发地强烈,野心不断地膨胀。自执掌三司使监察到荣登尚书令之职,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而,太子仍不满足,想要再登更高峰。

    太子急于建立功绩巩固自己的地位,遂将矛头对准了太师,企图将当前宫城内外祸乱全归咎于太师,试图让天下百姓相信,除去太师,祸乱止息,国政清明。太师罪孽越深重,太子的威望越高,越可获得更多百姓的赞誉和拥护。

    太子鼓动学子百姓聚集太师府前闹事,又制造飞石、天火案嫁祸太师,还设计暴露太师的地宫宝藏。此乃连环计,一边制造飞石、天火奇案诬陷太师暗害自己获取百姓声援,一边不遗余力设局给太师扣上莫虚有的罪名。

    太师府邸那些金子实是纸包的泥坯,是两个多月前太师府邸大修整之时遭人挖坑设陷而埋置。由此可见,太子早有布谋,城府极深。

    臣已查明,宫城失火,实是太子所为,其自知纸包不住火,真相即将暴露,于是孤注一掷,设计谋害皇上以期早日登上觊觎已久的皇位,夺取至高权柄便可毁灭罪证不再受制于人。

    不久前,皇上所居福宁宫遭刺客入侵一事,亦是太子党所为,目的正是刺探皇上居殿情形好趁机纵火。幸好太师早有预防,早已谏言皇上将身边随侍之人皆换成机敏可靠之人,这才未让太子恶计得逞。

    宫城失火那日,京城周边观澜寺亦着了火,有人瞧见太子身边的那名女太医作恶被僧人抓获,还有人瞧见有金人往来观澜寺与宫城之间,有证据显示,观澜寺那场大火实为金人所纵。

    显然,太子早已联合了金人布局了这重重阴谋,而今,太子阴谋败露,随金人离去。

    臣以上所述,皆有真凭实据,卷宗及所有呈堂证物皆在殿外,请皇上明察。”

    大理寺卿话落,众官皆十分震惊,唯皇上神情恹恹、昏昏欲睡,好似根本没有听进去任何话。

    太师推动轮椅,正对皇上声言“臣一心为国,决无二心,偏有人只瞧见皇上对臣的倚重,只眼红臣这一品官衔,未曾瞧见臣为国事呕心沥血、鞠躬尽瘁。

    二皇子的部队已快打到京郊,老臣殚精竭虑,数日未眠,终因忧思过度而突发恶疾。局势如此严竣之下,最该万众一心讨伐叛党,偏有人要窝里斗耗费不多的时日,未知这不是敌人的圈套。

    老臣受些委屈不算什么。当务之急,是一致对外。请皇上务必早些立太子,消除储君争议,让众臣及百姓心安,让君臣及百姓齐心协力将全部精力用于抵御外敌。”

    “太师所言甚是!请皇上早日立下太子。”立即有官员附议。

    任一众官员纷纷出列或激昂、或谨慎、或软弱地陈词声援太师的谏议,皇上闭目不言。

    一轮涌潮般的进谏之声告歇,大殿逐渐安静下来,而一种类似于拉破风箱的鼾声逐渐明晰,声音来自那黄袍压身之处。众官睁着懵憧大眼相互觑望。

    殿前太监适时现身,扯着公鸭嗓子高声喊“皇上言此事改日再议,退朝”

    众官陆续退至殿外,聚议纷纷。

    太师被一众官员拥在当中,有上前谄媚奉承的,有投石问路的。经方才一幕,众皆心里清楚,太师的鸿运仍旧稳稳伫立当头,官途依旧亨畅无阻。

    围在太师周边的官员同时也发现,太师的视力、听力大不如前,口齿也不如从前利索,话说多了竟会不自觉流哈喇子,若不是某些专属特性还在,几乎以为换了个人。

第四佰六十二章 谷

    “前些日,是不是有人以为我吴某人要倒势了,遂迫不及待落井下石向皇上邀功讨赏?”太师忽然拔高音调声言。

    场面一阵寂静。

    “虽然呈达皇上案前的奏折已被焚毁,但是,在场的每位,你们的原籍、家境、履历、品性以及目前的生活状况,老夫皆了如指掌,谁会做什么事情我一清二楚。

    你们,包括我在内,不管是元老还是新人,身着这身官服,就是大宋国之栋梁,就要倾才献力报效朝廷,报效皇上,要对得起每月领的俸禄。

    国家危难之际,需要诸位共尽绵力。丑话说在前头,我吴某人向来嫉恶如仇,当前又是特殊时期,谁若行事出格撞到我眼皮子底下,决不轻饶。”说完这一番话,太师昂然离去,留众官员兀自琢磨这番话的弦外之音。

    直至第二日早朝,众人皆明白太师昨日那番话实饱含了浓浓的威胁警告之意。

    议事殿上,皇上颁令并诏告天下,即命十三皇子为太子,授太师协理大臣之职辅助太子处理国政。

    诏令一出,众皆鄂然,有太师昨日那番未雨绸缪的警示之言,多数官员未敢发出异议,少数提出不合理法之声的官员当即被革职。

    半月之后,皇上病逝,新皇登基。

    朝堂上又恢复了从前一人高论,百官附声的局面。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大批死刑犯被发配充军以功折罪,朝廷颁布政令削减众多苛捐杂税,且诏告天下,赋税减半限期三年。

    太师未对学院、会馆发起报复性打击,因为实在忙不过来,二皇子的军队已然逼近京郊,太师正忙于寻找可以领兵打仗的将才。

    ……

    涵丁谷,莺花草长,旷野烂漫,叮呤咚隆的小溪欢快地奔流向前,偶尔几许调皮的水花跳起来回望。

    小溪边有一段石砌的台阶,台阶上有一位穿着粗布衣裳年约九岁左右的孩童利落地从溪里舀一瓢水,加进旁边那底下架着火的吊炉子里。

    不一会,吊炉里的蒸汽顶开炉盖,带着药香的雾气四散飘溢。童子将鼻子凑近炉子使劲嗅了嗅,定了定神,往炉子底下塞了一把柴火。随后席地而坐拿起手边的书缓缓翻阅。

    炉子里的咕嘟声持续了好些时,手上的书将要阅毕,童子忽地抬起头,再次凑近炉子嗅了嗅,思量了一会,果断放下手中书,将炉子里的汤药倾倒在旁边一只又深又大的灰色陶碗里,随手拿起一块布垫着手掌捧起药碗转身沿着脚下一条长长的石子路向前面一座圈着篱笆围墙的屋院走去。

    径直穿过院门,步入屋子里间,将药碗放在长木桌上,随眼朝床上望去,不禁轻叹一口气。

    床上又是一片凌乱,被褥皆被撕成了破布烂片,而那始作俑者仆伏在床沿,半边身子贴床,半边手脚垂地。其身上衣衫湿透,同样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紧密贴伏在脑袋上遮蔽了整张脸。

    童子走上前,双手托起那垂在地上粗重的大腿,用劲上抬,想要将床上人翻过身,一条手臂忽然被抓紧。

    床上人自动翻过身来,露出布满胡渣的脸,睁开星眸,魔魅丛生,是靖王。靖王目光扫了眼童子,松开抓着童子的手,无力声道“去给我打水来。”

    “将军是要洗漱还是净身?”童子稚嫩清脆的声音响起。

    “净身。”

    “将军先把汤药喝了,我这便去准备沐汤。”童子说着将汤药端到靖王面前。

    靖王朝那药碗瞥一眼,嫌恶地说“不喝!一会儿你代我去找你师傅,问问他医术到底行不行,告诉他,限他三日,若还造不出解药,我把他满山满谷的药植全拔了。”

    “师傅说这药是续命的,将军若是不喝,日后师傅造出解药将军可就无福受用了。”

    “行了,放着吧,我一会喝。”靖王耐燥声言。

    童子放下药碗退出去。

    靖王偏头望向窗外煦暖的阳光忧思,来到此间已有月余,起初晕晕沉沉过了半个月,后来日日遭蚀骨之痛折磨,想走走不了,留在此,日复一日地喝药、等毒症发作,这样的鬼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头。

    外面战事不知如何了,昏迷那几日感知到常有人来探望,清醒之后,却无人来探视,无从问询。

    记忆里亲身参与的最后一场战事发生在眉寿山附近,彼时,正带领一小纵队从一条荒僻小路抵近京郊,忽遇一群难民,待他们靠近后才发觉不对劲。那群难民皆是金人乔装假扮,武功皆上乘。短暂交手之后,他们施毒放蛇。

    交手之时,身上被撒了引蛇粉,引得一条褐黄相间的大蛇直奔自己而来,又因口鼻吸入了敌方撒下的迷烟,手脚失劲动作迟缓,被毒蛇咬中。

    在随身护卫的拼命救护下,终退出了金人包围圈,被送到了这里。

    来此之前,二皇子刚攻下襄州不久,本打算兵分三路围京,自己先入京布防,到真正要攻打京城之时里应外合。战事正吃紧的时候自己却遭暗害被迫离开战场,十分不甘心。

    “将军,沐汤备好了。”童子不知何时入了进来,朝着靖王喊了一声,“呀,这药汤怎还在?将军怎没喝?”童子满脸不悦。

    “少喝一顿无碍。”靖王随口声言,缓缓坐起身,扶着床沿、桌椅、墙壁往外走。

    “太失礼了!”童子忽地大喊。

    靖王已走到门边,回过头来,皱眉问“你说谁?”

    童子昂脸迎着靖王愤愤道“将军太失礼了!你知道这药来得有多不易吗?里面好些药材三、五年才采集一次,采集下来要铡,要切,还要细心烘干焙炙,遇阴雨天还得采取额外保护措施,那可比养小孩麻烦得多。费尽千辛万苦才收集到这么一点点,正是为了有朝一日派上大用场,给需要的人服用。将军你却不当回事。浪费了药材,枉费了师傅的心血,糟践了我的苦心。”

    见童子满脸怒气,靖王好整以暇悠声道“你该骂你师傅去,浪费这许多副药别说驱毒,驱痛也做不到。曾有一人,与我所中之毒相同,只隔日服一次药,便可抑制蚀骨之痛。后来服了解药,彻底好了。”

    “真的?”童子大惊,“竟然有比师傅医术更高之人?”

    靖王撇撇嘴不置声言,转过身继往沐室去。

    “那将军怎地不请他来为将军配药?”

    靖王后背一僵,未回复,迈步离去。

第四佰六十三章 解药

    靖王方除去衣衫浸在浴桶里,童子端着汤药进来,将汤药举到靖王跟前,愠着脸说“师傅让我照顾将军,我不能失信于师傅,这汤药已经热过了,请将军务必喝下。”

    “我不喝你是不是就不出去了?”靖王靠在木桶壁上慵懒声问。

    童子一脸倔强,目光坚定。

    “好吧。”靖王妥协,“不过,你得帮我做件事,去外边守望着天,若看到有飞鹰告诉我一声。”

    “好!”

    靖王端起药碗一口气将药汤灌下,空碗递给童子。

    童子接过空碗未立刻就走,好奇声问“将军是在等飞鹰传书吗?”

    “你话太多了!”靖王沉下脸,没有泡在沐桶里与人聊天的习性。

    “哦。我只是想告诉将军,不要抱太大希望,多半是看不到飞鹰的,北边山底下有一堆遭诱捕后被杀害的死鹰。”童子认真解释。

    “怎不早说?”靖王震怒,难怪发出去的信始终无回应。

    “将军先前也没有问啊。”童子无辜答复。

    靖王气闷,有气无力声道“出去吧。”

    童子出去后未过多久,一个疾风般的影子扑进东屋,在里边旋了半圈,调转方向,直奔西屋,停了一瞬,出门奔向后院,径冲那雾气袅袅的房间冲去。

    靖王似头痛般只手撑着脑袋,闭着双眼,拧紧的眉头显示此刻正极力忍耐。那不识趣的仍旧不管不顾大咧咧推开浴室门直冲进来,双手扒在木桶边上,喘着重气激动声喊“你有救了!你有救了!快称我救世造物的神吧!快快褒扬我、赞誉我、求我告诉你我是如何运用无上的超凡智慧渊博学识炼就的解药。”

    听到解药二字,靖王神情微动,睁开双眸,不期然看见一张极其膨胀的猪头脸,惊得手一崴,撑着的脑袋颠了一下,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往后缩了一下。

    “你的脸?”靖王不自觉惊声开口。

    “不重要!”来者一只手朝脸上一抹,依旧兴奋声喊“听到我说的了吗?你有救了!我造出解药了!开不开心?兴不兴奋?激不激动?”说话者夸张地张开双臂等着被拥抱,眉眼、语气皆显示极度欢愉,明明是个头发胡子花白的古稀老人,表情动作却像个髫龄孩童。

    “嗯,不愧是薛神仙!”靖王捧场地给句赞赏,未再有其它表示,紧接着声问“解药呢?”

    薛神仙得意地哈哈一笑,“我薛神仙的神仙之名绝不是浪得虚名,绝对是实至名归……”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往怀里掏,掏三遍四遍未掏出解药来,“药呢?”薛神医忽然急脸白煞地问。

    “我哪知?我一直坐这未动。”靖王神色郁郁道,看这薛神仙颠三倒四的模样,严重怀疑其炼制的解药的药效性。

    “你没动,那一定还在我这里。”薛神仙急忙忙在自个儿身上到处搜,袖子、腰带、前胸后背皆搜了个遍都未找到,烦燥间,手往裤子里一捅,眸光乍亮,“啊,在这儿。”手从裤子里抽出来之时带出一颗黑黑大大的丸子。

    靖王的脸色即刻比那丸子还黑,“你确定是它?药关人命,薛神医不妨再回去确认一下。”

    “没错,没错,就是它,这里面还有阿尔泰山雪莲的独特气味。”说完薛神医将药丸放在鼻翼下端用力嗅了一下,“还有毒王蜂液的气味,正是为了这点毒王蜂液,才叫那群蜂子在我脸上刺绣来着。”

    “只有一颗解药吗?”

    “两颗!”

    靖王松口气,“那另一颗呢?”

    “入我腹中了!”

    “……”

    “就是它,错不了,快快吃了它吧。”薛神医将药丸凑到靖王鼻尖下。

    靖王十分抗拒,偏过头,“你如何确定它有效?”

    “我已经不止一次地在老鼠、兔子、羊、猪身上试过了,甚至在自己身上也试过了,瞧我这手上,三日前被那虎斑蛇咬的口子还在呢,已经三日过去了,瞧我浑身上下一点事没有,这不就是药效的最好证明么?对了,那天竺虎斑蛇,你留着也是无用,就赠送给我吧,我可以用它的毒液制作治疗其它病的解药。”

    “你要就拿……啊……咳……”靖王忽然痛苦地抚脖子,原来是薛神医趁靖王开口说话之时将药塞进了靖王嘴里,又巧运气功直接将药推到喉管,靖王下意识吞咽反射将药丸咽了下去。

    正觉喉间梗阻呼吸不畅,薛神仙只手在靖王脖颈、胸前施了几招速幻诡谲手法解除了靖王的痛苦。

    “等着吧,两日后,便可活蹦乱跳了。”薛神仙神采奕奕道,忽地沉下脸,肃声说“病好了赶紧走,把山谷周边那群鬼鬼祟祟、虚头巴脑,扰人清静的狗东西统统赶走,赶到他们自己的狗窝去,别叫那群狗东西一而再再而三地跑中原来肆虐。”

    靖王还处在不适当中,非身体上不适而是心理上不适,无力声道“你先让我清静清静吧。”

    “可是……”薛神仙神情复杂,“我话还没说完呢,唉,你难道没什么想问的吗?你不想知道我这解药的配方吗?不想知道我是如何想到这配方的吗?这期间多少艰难险阻、惊心动魄……”

    “那何不等我净完身,穿好衣裳,谨身持重坐您面前,听您慢慢细述?”靖王耐着性子一字一句讲述。

    薛神仙这才意识到此地不是谈话的好地方,目光恣意朝木桶里的人上下打量一番,莫名其妙冒出一句“后生劲猛,将来至少得有三娃。”

    靖王耐心快要耗尽,咬了咬后牙槽忍住不发火,“薛神仙只是医仙,不是观音,勿妄言。”

    薛神仙忽地又兴奋起来,双眼贼亮,“若是我的话被应验了,那将来将军有了第四个娃娃,送来给我做徒弟如何?”

    靖王眸光忽闪过一丝狡黠,“好啊!就怕到时你不敢收。”

    “有何不敢收?”薛神仙诧异。

    “说不准到时谁喊谁师傅呢。”

    “笑话!”薛神仙嗤之以鼻。

    然而,若干年后,薛神仙跨入耄耋之龄拜了个师傅。

    薛神仙走出浴室之前给靖王留了句话,说来的路上,见一群金狗围着一名伤重之人狠劲欺负,实在看不过眼顺手把人救了,丢在了旁院。

    靖王牙痛般抽了一口气,这么重要的信息竟然现在才说!

第四佰六十四章 出

    靖王速速沐浴完赶到旁院,见到来人是李络,即刻有种不好的预感,尤其看到李络身上新旧伤重叠,心头沉窒。

    “宫里发生了什么?”靖王沉声问。

    李络未开口先跪俯于地,“属下罪该万死,未保护好关太医,关太医中了太师的埋伏,如今生死未卜不知去向。”

    “什么叫生死未卜不知去向?”靖王陡然拽起李络的衣领恨声咆哮,“让你十二时辰保护她,你为什么没在她身边?”

    李络满眼愧疚,“事发时,属下被三十名金国人围攻,待摆脱了金人赶到事发之地,只见一片火海,火被扑灭之后,在其中一间屋室中发现了一摊不知谁人留下的干涸血渍。

    属下在那附近周边打探、寻找了三日三夜,终是没有找到关太医。属下曾去太师府邸寻人,可是太师府邸重重戒备,属下无法进入核心之地……”

    靖王无力松开手,颓然坐于地面,神色怆然。须臾过后,喉间一阵上下滚动,艰难咽下一口唾沫之后,神情凝重并低沉声道“把事情原委从头至尾详尽说给我听!”

    李络立即快速整理思绪,从飞石、天火奇案说起,直说到十三皇子登基。

    听完李络有条不紊的叙述,靖王发出的第一个疑问是“太师当真残疾?”

    “千真万确!曾有仇恨太师之人在其下朝的路上设埋伏,火药掀翻了太师的座驾,当雨箭朝着座驾齐发之时,太师从座驾里爬着出来,两条腿基本使不上力。有人亲见太师面具下的脸,不仅口眼歪斜,脸上还有四、五道齐整刀疤。”

    靖王沉思片刻,继问“那名受伤的小太监也未有下落吗?”

    “暂未获知他的下落。”

    听到这里,靖王心里冉冉升起了一线希望,猜测或者说期望,关新妍依旧活得好好的,其以自身绝妙的施药之术扼住了太师的命脉,又因孤身势弱遭太师挟制。或许,她此刻正在太师府上安然度日。过去,她总能不断制造惊喜,总能在危急关头出奇制胜,从来未曾让人失望,这次,或许也已化险为夷,在太师府邸等着自己去救援。

    靖王又问了些关于京城内城门、烽燧、巡防、街道等等方面的问题,李络一一回复。

    “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靖王最后问。

    “皆传王爷已然遇难,属下去了京城好些联络点皆未获知王爷下落,后来去了几个高价贩鹰的地方,发现了一只断了尾羽且深受重伤的鹰,知是王爷放的鹰,追着询问那只鹰的由来之处,找到北面那座壑凉山。来到此地,见一群金人在周边活动,便大胆猜测靖王身在此谷,冲闯瘴气林之时,被金人拦截,得一老者出手相救,被放置在此处。”

    靖王低头沉呤“你能找到这里,萧让定然也能找到此处,为何他迟迟不来?”思虑好一阵,靖王抬起头,对李络声言“你在此休养几日,伤好之后再入城。”

    李络即刻低下头重声道“属下未能保护好关太医,严重失职,请王爷重罚。”

    靖王冷冽声道“且留着你的项上脑袋将功赎罪,倘若关太医寻不回来,往后,你也不必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说完起身离去。

    “属下一定竭尽所能寻找关太医下落!”李络对着靖王的背影深深俯首。

    靖王回到居院匆匆收拾一番准备离去,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一把剑、几样随身物事。正要离院,童子牵着一匹马过来,将辔绳递给靖王之后,又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盒子呈到靖王面前,“这是师傅命我给将军的,服下它,可蔽瘴气亦可强身健体。”童子说着话将盒子打开,盒子里边躺着一只黑黑圆圆的丸子。

    靖王本能地心生排斥,“不必了!”

    “师傅说,不吃的话,一会强行运功之后,五脏受损,更严重的情况是将来生不出小孩。”

    靖王腾地火冒三丈,“你师傅呢?”

    “采药去了。师傅还让我捎句话,将军若是见到萧师兄,务必转告,师傅甚是想念他。”

    靖王气恼一阵,忽地神情一转,面对童子和颜悦色道“你知道你师傅为什么这么喜欢你萧师兄吗?”

    童子纳闷地摇摇头。

    “因为你萧师兄十三岁时就将你师傅的本领都学会了,除了武艺。”

    童子一脸羡慕。

    “知道你萧师兄是如何这么快出师的吗?”

    “因为萧师兄勤劳、刻苦又聪明。”童子笃定地说。

    “不对!因为你萧师兄从来不将你师傅的话当作金科玉律,时时拿各种难题去考验你师傅。又趁你师傅不防,将你师傅数十个藏宝窟探索个遍,将你师傅珍藏的秘笈宝典、奇巧物事悉数玩赏。”

    童子大惊。

    “你是愿意一辈子在此端茶倒水,学些微末技艺,还是想像你萧师兄一样早日学有所成去外面大世界领略更多精彩技艺?自己好生思量一番吧。”

    童子面露迷惘。

    靖王仿佛又看到当年一个老头举着粗棍气急败坏满山满谷撵着个少年追打的画面,嘴角不自觉露出浅浅报复性的笑,心中郁闷之气消散不少,随即执辔利落翻身上马。

    童子回过神来,本着尽职尽责的态度,再度举起盒子声问“将军确定不需要么?”

    靖王嫌恶地一转头,驱马奋进,驰骋不过百米忽地调转马头,绕着童子转半圈,扬鞭将其手中盒子卷了过来收入手中,随即策马离去。

    远处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上横卧着个白须、白眉、白发的老头看着那奔驰而去的一人一马呵呵乐,嘴里嘟囔着“小子,老夫在这等着,期待早日再相逢。”殊不知,宁静的山谷某处此刻正酝酿一场大风暴,往后,寂静的山谷难再有清宁的时刻,薛神医也难再有悠闲之时。

    ……

    靖王在申时左右趁林间瘴气渐浓之时冲出山谷,使了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摆脱了金人的围堵,且让金人误以为自己还在谷中,让他们依旧死死守着边线守株待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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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难却介绍:
一朝溺水,21世纪的女医生变成了12世纪靖王府小妾,体弱多病还被弃之荒园,好吧,既然命如草芥,那就自求多福。通过自己的努力,生活一点点改善,积攒了足够的资本,接下来,该是休了王爷,冲破樊篱去外面广阔的天空翱翔,岂料,自己早已是王爷眼中的猎物,外面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挣扎、反抗、斗智斗勇,这条路好艰辛……深情难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深情难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深情难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