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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山桥儿     深情难却txt下载     深情难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佰三十五章 叙

    “妹妹请说。”贤妃诚挚道。

    “皇上对太师太过倚赖,加上太师有心欺瞒,皇上对当下时局不甚明了,并不知道京郊内外的百姓已到了难以过活的地步。太子要向皇上讨个尚书特使的权柄恐怕没那么容易,可能要经些波折,还望姐姐有机会的话在皇上耳边吹吹风,让皇上认识到财政体制革新迫在眉睫。”

    贤妃给予宽慰一笑,“这些时日,皇上喜问我一些星象、国祚之类的问题,正好可藉此进些劝谏之言。”

    关新妍欣喜称谢。

    “你我之间,还用说谢?”贤妃故作恼怒嗔了关新妍一眼,随即声道:“我才不与妹妹客气呢,我这里有个问题想要向妹妹讨教呢。”

    不等关新妍发问,贤妃自动陈述:“我自来身体康健,历来少病少痛,可有一样不好,我的月信总是不准时,葵水时多时少。家父曾带我拜访了许多名医,医官皆说我这身体并无大碍,但不易受孕。

    从前,未想过入宫,心想着,不能受孕也无妨,高低嫁个清贵人家,收个养子在膝下,日子也能安过。可如今入了这后宫,明白皇上身边最不缺的便是年少貌美的女人。

    若不趁着得皇上宠爱之时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往后,容颜渐衰,必然是困锁在这深宫中寂寥度日。

    妹妹医技奇绝,不知是否有法子医好姐姐这难孕之症?”

    “妹妹若是早些认识姐姐,必然早让姐姐摆脱了这种烦忧。”关新妍温和声言。

    “真的?妹妹有法子治好我的病?”贤妃喜出望外,原本并没有抱多少希望,只是不死心地打个问询,未想到,竟问到了送子观音真身面前了。

    “依姐姐先前所述,妹妹已大致明白姐姐的病由,但为慎重起见,妹妹还是想问姐姐一些问题。或者,我来细致说一些姐姐可能有的症状,姐姐只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贤妃眸色一新,对关新妍如此自信兴味盎然,亦有心想验验对方的医技,满脸期盼道:“如此,那妹妹请问吧。”

    关新妍连问了八个问题,贤妃的回答一律皆:是。

    到后来,贤妃再不怀疑自己遇到了救星,不等关新妍再问,摇着关新妍的手臂急声道:“好妹妹,快告诉我,我这是患了何病?究竟要如何施治?

    其实,贤妃只是患了现代常见的一种病——孕激素缺少。在古代,还没有雌激素、孕激素之说,更枉论其它激素。所以,在现代很好解释的一种病症到这里解释起来可能有些费劲。关新妍略思忖之后,囫囵解释道:“姐姐体内缺乏一种营养素而已,只要补上这种营养素即可。但是,这种营养素只可每日少量地补,不可操之过急,更不可过量。

    若要想将身子完全调理好,可能需要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姐姐可得有些耐心。”

    贤妃坚定道:“有治愈的希望对我来说已是天大的喜事,半年时辰不算长,我等得起,也十分信赖妹妹的医技,妹妹尽管施治。”

    关新妍细述了治疗的方法,无奈细则太多,不太好记,贤妃吩咐随侍的宫女去自己的沁菲院取来纸和笔墨,关新妍当即将药方和诸多有关事项写到纸上。

    又细细叮嘱一番后,关新妍将方子交予了贤妃。贤妃如获至宝,将其折叠成四四方方的一小块收入腰间。

    接下来,二人又坐聊了好些时,直至远处传来人语声,为恐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关新妍与贤妃在远处人影还未显现之时惜别。

    贤妃走后,关新妍挪步到园里僻静之处,一边继续等太子,一边想着贤妃的处境。在这宫里,多一个友人固然是好,可是,真心不希望徐姐姐成为皇上的女人。入了宫闱的女人,大抵十个有九个是不幸福的,可如今这乱世,活着尚属不易,何谈幸福……

    日头从东渐往西移,原本温热的阳光渐渐有些炙热,太子入正德殿少说也有一个时辰了。看来,这对父子很能聊啊。眼看就要到用膳时辰了,兴许,皇上会留太子一道用膳吧,那自己岂不是还要“享受”好一阵子日光浴?

    懊恼一阵又振奋起精神,有得聊证明皇上心情不错,不排斥太子,亦不排斥革新。兴许太子取得尚书特使没先前想得那般艰难。

    怀揣着美好的期愿,关新妍在园里静静等候,然而,等了许久,未等来太子,却等来两名带刀侍卫。

    两名侍卫直奔畅怡园,见到关新妍二话不说将刀架到其脖子上将人拖着走。

    “我犯了什么罪?”关新妍疑惑声问。

    “少废话,到了殿上自然什么都知道了。”一名侍卫不耐烦声喊。

    “二位壮士,我好歹也是太子身边的人,在还未定罪前,能不能客气点。瞧您这二位体格,我断然跑不出你们的手心,何需动刀?况且,我有脚,自己能走,你们这么拖着我,自个儿不累么?”关新妍不慌不忙极力争取优待。

    两名侍卫定了定神,让其站稳,刀却依旧架在其脖子上。

    “走吧!快走慢走终是要去阎罗王那儿报道的,延挨不了多少时辰。”一名侍卫轻蔑声言,押着关新妍的肩推着人往前走。

    眼见前方百米远就是正德殿了,关新妍忽地作出腿软且十分害怕的样子,对身旁两位壮士哀求声道:“两位哥哥,小人如今是鼓楼上的麻雀——吓破了胆,求二位哥哥告诉我究竟犯了什么事,我有万两纹银存在风绵路的百声客栈里头,你们只要跟掌柜的说繁鸟来了,他自会将万两纹银交予你们。若是两位哥哥好心的话,劳烦去趟七里庄百家村一户牛姓人家,告诉他们我不好了,若是捞不出我,无论如何也得给我备口棺材,小人可不想做孤魂野鬼呀……”

    两名侍卫一边一个架着关新妍的胳膊往前走,被中间这哭哭啼啼、唠唠叨叨还扯扯拽拽的累赘弄得挺没面子,也是略微动了恻隐之心。一名侍卫虎着脸声道:“别再说了!有话去殿上说吧!怕死还敢做如此歹毒之事?毒杀贤妃的罪名落下来,还敢想有棺材?”

    “什,什么?”关新妍心头一震,如遭电击,全身一阵恶寒,忽地立起身一把纠住一名侍卫的衣领,急声问道:“贤妃如今如何?”

    关新妍动作幅度太大,架在脖子上的刀划破了皮肤,若不是侍卫收刀快,定然血溅三尺。

    见关新妍这不要命的态势,且眸色凌厉中带着浓浓的担忧,侍卫不禁乖乖答复:“已然断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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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佰三十六章 怒

    “啊~”关新妍浑身瘫软,这回是真的力不可支。眼前不断浮现贤妃温婉可人的模样,无法想像那样美丽、鲜活、热爱生活的人,竟然已魂飞天外。

    两名侍卫将关新妍抬到正德殿的大殿上之时,关新妍思绪依然恍惚,直至额头上迎来一记重击,才略回神。

    首先看到的是落在地上碎成几瓣的茶盏,抬头见到一身明黄锦袍,再往上看,是一张盛怒的脸,真如一条逆鳞威凛的龙啊。可这样一条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威龙,竟然保不住自己心爱的女人。

    “嗤——”关新妍忽地嗤笑一声,随即“哈哈……”笑了起来,她笑这明丽又阴暗的宫城,笑这自命不凡却一无是处,只会不断缔造阴谋、暗害、争斗、残杀的天子。笑着笑着眼泪流了出来。

    “疯了这是!”皇上怒声吼,对那满脸血污的人不愿再多看一眼,“来人,将人押下去行醢刑,诛灭九族!”

    “父皇,”跪伏在不远处的太子忽地抬起头来,“此事未经审讯便处极刑,万一凶手另有其人,贤妃娘娘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啊!”

    皇上朝太子怒喝道:“没瞧见此人已疯了吗?还如何审?!”

    “我没疯。”关新妍突然发声,抬袖抹去脸上的血泪,规规整整面对皇上跪好,低头沉静道:“皇上息怒,卑职乍闻自己获罪,惊吓过度,以至失神。

    卑职敢以全族性命担保,绝无暗害贤妃之心。而且卑职已知真凶是谁,求请皇上让卑职去贤妃遇害之所查看一番,卑职定然能给皇上一个交待。”

    “你告诉朕,真凶是谁?”皇上沉骘声问。

    “下手之人尚不知,幕后真凶必然是吴太师!”

    “果然有阴谋!早听闻太子身边有个贯通旁门左道、不安分、唯恐天下不乱、擅蛊惑教唆的太医,教引太子欺师灭祖、搅乱乾坤。朕方才听闻太子一番解释,还觉得这其间可能有些误会。

    而今看来,根本没有误会!你就是那个居心叵测、翻江搅海的太医,妄想扳倒太师、颠覆朕的江山,为达目的竟然丧心病狂到毒害贤妃栽赃太师,若此计得逞,下一步必是蛊惑太子谋权篡位,然后自己取代太师之位,操控我赵氏天下。

    亦或者,你是二皇子潜送过来的奸细,为二皇子谋逆造反铺设路基。

    说!你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皇上只需让卑职去一趟贤妃的遇害之所,卑职必然给出完整答复。”关新妍坚定声言。

    “朕看你是图谋不轨,还要为害!来人,将人押入天牢,即刻审讯,明日就要见到卷底。”

    “父皇,”太子还要再说话,被皇上一记慑人心魄的狠厉眼神吓得噤了声。

    两名侍卫走到殿上来,还未走到关新妍身前来,关新妍忽地将头上太医帽掀翻,取下固发的簪子,满头秀发披泄下来,“如果我说,这都是义父太师指使我做的,皇上会不会相信?”关新妍目光灼灼看向皇上。

    皇上猛然一怔,“是你?!”随即将目光投向太子,恍然道:“你们……”

    关新妍抢声道:“太师让我接近太子,教我使计离间太子与皇上,希望皇上一气之下撒手人寰,太师好早日扶太子登基,牢牢掌控至高权柄。”

    皇上神情大变,目中一片迷惘。

    “太师呈给皇上的升仙丹均是慢性毒药。皇上正值茂年形神却如老翁正是因为服用太师毒丹的缘故。太师见皇上近来精神不错,不急升仙反留恋凡间,故使一招诛心术,让皇上痛彻心扉,早登极乐。

    太师极力隐瞒京效内外的暴治乱象,只为选个合当之机和盘托出,让皇上内忧外愤,遽然生一场大疾。京郊内外百姓对皇上积怨已久,皇上一倒,正合民意,届时,太师扶太子登基,正可顺应民心赢得赞誉……”

    “闭嘴!”皇上怫然大怒,气动心肺,忽一阵急咳,脚下不稳,连退数步,周边跪伏着的宫女太监想要起身上前搀扶,被皇上手势制止。

    皇上颓坐榻上,一声比一声咳得凶猛,其一手抚着心口,一手指着关新妍,奋力声喊:“拖……咳……拖下……咳咳……去……”

    关新妍被两名侍卫架着手臂仰面拖着走,关新妍看着皇上怒极通红的脸畅快至极,就是要搅得皇上惶惶不安,就是要皇上、太师互相猜忌,就是要让宫城内乱,就是要将这混浊的大染缸搅得更加混浊不堪。天下扰攘,凭什么这里还一片清宁;天下百姓饥苦难捱,凭什么这些人还养尊处优;天下恶贯满盈的人还在人间活得好好的,凭什么循规蹈矩、敦厚良善之人被剥夺了生的权利。

    “皇上,贤妃娘娘是被太师毒杀的,千万别教贤妃娘娘含冤九泉啊……”临出殿前,关新妍纵声大呼。

    皇上怒火攻心,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殿内立时一片忙乱。

    ……

    太师府上,一间密室里,太师手拿着一叠纸头凝神思索,过了好半晌,挪动步子转身对坐于桌旁的计相史大人声道:“这些整改治略倒是颇有新意!史大人如何看?若遵照这些计划实施,是否真能在三月之内平复当前混乱的行市?”

    “属下愚见,这计划考虑得甚是周全,所有在下想到想不到的情形都有详细解说,策略上既有整体布控,又有细节补缺,更有许多激励各行当在一定的局限范畴内良性发展的法子,照这套计划实施,该是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三月内平复乱市,未必不可能。”

    “那,这个功劳便由史大人去冒领吧。”

    “属下遵命!可,这计划还缺了不少……”

    太师将目光转向阴暗角落里的裴都知。

    不等问询,裴都知立即开口声道:“殿上还有七、八页纸被碰翻的茶水沾湿,纸上字迹晕染,实在看不清,奴便未收上来。况且,若是哪日皇上想起这一出,追问纸张下落,留那几页纸在殿上,奴也好圆谎。”

    太师将目光收回,看着史大人肃声道:“史大人好歹是状元才,难道才略不如一个弱女子?还得人引着一步一坑往前走?”

    史大人赧颜,嗫嚅着说:“这女子计略超绝,属下确自愧弗如,普通人谁能想到印发国债券、凭粮油布票购物、筹股合资办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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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佰三十七章 暗害

    太师默然。

    裴都知声言:“此女子虽是个奇才,留着绝对是个祸害。其在殿上一番话搅得皇上心神不宁,午后,皇上召集太医院所有太医来诊脉、查食、验药,还秘令大内侍卫出访,罚太子禁足东宫一月,皇上对太师和太子已起了防范之心。

    下午收到二皇子治理了南蛮即将搬师回朝的消息,皇上内忧外惧,咳疾加上头风发作,竟是一病不起。

    皇后娘娘曾向皇上举荐那妖女替皇上治病,被皇上一口回绝。依奴看,皇上是因贤妃之死而不愿见那妖女,待气性回落,头风加重,必然还会想起那妖女。

    一旦给了那妖女面圣的机会,凭她那张欺天罔地的嘴,恐怕……”

    “放心吧,那女子活不到明日。”太师淡然声言,“我布署许久,可不只是为了让她去天牢里转转而已。”

    “既然太师已有措置,老奴多虑了,宫里事情繁杂,太师这里若无其它吩咐,容老奴告退。”

    “嗯。”

    裴都知退下后,史大人声言:“太师不是一向爱惜人才吗?那女子甚是奇特,何不监禁起来留为已用?”

    太师斜瞟史大人一眼,“老夫用人还需你教?若能用早收为已用了。她是靖王的人,身边埋伏了不少隐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日后遭靖王追魂索魄。”

    “如此麒麟之才,倒也值得靖王如此看重,那,太师在天牢的布置是否缜密,确定万无一失?”见太师脸色陡然阴沉,史大人立即缓声道:“属下只是随口一说,历来做账习惯反复核查验对,是以,啰嗦了几句,还望太师不要放在心上。”

    太师阴沉的脸色始终未转变过来,反而更加阴云密布,忽地拔步向外走,走出两步,回转身对史大人肃穆声道:“你将这计划纸上内容全盘记下,缺下的地方自己想办法补全,明日面圣之时,务必陈述流利,务必让皇上相信,这是你作出的计划,且让皇上知道,你这计划纸三日前失窃。”

    “属下明白!”

    太师转身急匆匆离去。

    ……

    天牢里,一片幽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牢房里特有的酸臭腐腥气,排排铁门深处,一间狭小的间室内,蓬乱的草堆上趴着浑身是血的关新妍。

    尽管关新妍十分配合那三位代表大宋朝最高律法执行官的审讯,配合到人家说什么她便在供纸上写什么,但还是被冠以藐视法威、不配合审查的罪名,施予了鞭刑和夹指板刑。若不是天牢里适时来了一位行刺皇上的重要案犯急待三位法官审讯,那审讯室或已成为她命归之所。

    忽地感觉全身刺痒,关新妍缓缓撑起伤痛的身子坐起身,随即发现自己全身皮肤上出现点点红斑,脸上也刺痒难耐,于周边检视一番,很快发现草堆上被撒了少许灰色粉末物质,这粉末颜色与草屑颜色相仿,且无任何气味,是以入进来之时虽查看过周遭却未注意到它。

    这应该是一种强致敏性粉末,可让人快速死于过敏性休克。采用这种暗杀之法,既不留下体表创伤,又让人难觅毒源,可谓利落又干净的杀人方式。

    方离开草堆离开过敏源,忽觉呼吸有些困难,心口闷堵,双膝一软,趴伏于地,匍匐着爬到铁门边,嗓子已然发不出声音,抻着手握住铁锁将其反复撞击铁栏杆。

    “铛铛”的声响持续些时,未招来任何人。关新妍越发觉得气促,且头晕目眩,绝望地躺倒于地,双手不断抓挠自己的喉咙,恨不能用指甲划破自己的气管让呼吸顺畅些。

    恍惚觉得死神就在跟前冷眼旁观,随时要将自己带走。冲破对死亡恐惧的临界点,忽地觉得一阵欣慰,终于可以结束这孤单飘零的旅程了,或许,冲过这冥暗的边界,便可重新投入父母亲的怀抱,二十一世纪混凝土堆砌的高楼大厦、复叠立交桥、错综柏油路似已浮现在眼前。

    就算到不了二十一世纪,还可以去地下与徐姐姐作伴,说不定,徐姐姐正在奈河桥前排队呢,一起投胎去下一世做一对姐妹花也不错,至少再也不孤单。

    等等,心里头好似有什么东西牵绊着,一种牵扯不清又割舍不断的东西,哦,是与靖王的感情纽带,靖王……靖王……他是否已朝着自己飞奔而来?好想再感受一次那宽厚温暖给人安全感的怀抱,好想再看一眼那深遂又浓情的眼眸,好想对他说一句:不知从何时开始,心里早已有了你,份量很重,很重……

    眼前忽然出现一道微光,这是去往天堂的升仙梯还是通往地府的幽冥路?一条狭长的黑影逆着光走近,黑衣人引路?那该是通往幽冥地府的吧。也好,可以去找徐姐姐了。

    关新妍极力挣扎着,脸上呈现古怪的神情,似痛苦又似欢愉。一身黑衣黑裳走近前来的崔将军看到关新妍这样一副模样惊了一瞬。但看其脸色已开始发紫,立即蹲身,一手扣住其下颌,一手快速向其嘴里丢入一粒药丸。

    药丸正正卡在喉口,关新妍自然做了个吞咽动作将药丸咽了下去。药丸太大,挤压了气管,本就呼吸困难,还占用呼吸通道,你个黑无常,人都快死了还不让轻快些,关新妍暗骂,在神志晕迷、意识丧失前,最后一通闪念是:怎地入阎王殿的手续变高端简便了么?不喝孟婆汤改吃失忆丸了?那要去哪里找徐姐姐啊?

    崔将军拿锁钥打开牢门锁,将地上已然晕迷的关新妍放到自己背上,背着关新妍迅速奔跑,拐了三、五道弯,撞开一道隐匿在墙壁上的暗门,进入暗道。

    当崔将军背着关新妍从暗道的另一端出口走出来时,惊见四周芳草地上围着一群武林高手。

    两名壮士自动闪身让出一条道,前方,一名头戴方巾,身着如意云纹薑黄锦服的男子负手而立,只是一个背影,雍容的气度尽显。

    崔将军眸色一沉,敬谓:“恩师!”

第四佰三十八章 救

    太师缓缓转过身子,目光凝然看着崔将军,虽未开口,一身肃威令人倍感压迫。

    “求恩师网开一面!”崔将军启口,语气略带乞求。

    “敬章啊,”太师亲切喊崔将军表字,满脸失望:“你让为师很痛心啊!”

    崔将军将背上关新妍轻放在草地上,随即对着太师双膝脆下,低头声道:“恩师,学生对恩师无不敬之意,学生无其它念想,只想保下此女子一条性命。”

    “无不敬之意?”太师复述,语带讽刺,“别说你不知道她正与为师作对!如果她只是个平凡女子,为师可以不与她计较,可偏偏她不是!

    虽是一介女流,却有辅国之才,她活着,于为师是个极大的威胁。

    你若还敬重为师,就替为师亲手铲除这个祸害!”

    崔将军神色一凛,目现难色。

    太师缓声道:“你为她付出再多能如何?终将是为他人做嫁衣。她终将站在靖王身侧,站到二皇子的队伍里。而你,敬章,受着为师的荫护,受着太子的恩䘵,却要做欺君叛道、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吗?

    不为道义也该为自己的前程考量,她是为师的对手,也是你的敌手,倘有一日,为师遭了她的暗算,你觉得你的未来还有保障吗?”

    崔将军面上沉静,似是认真思索太师的话,实则关注着周遭高手气息变化以及四面八方远处动静。

    太师故作不觉,犹谆谆教诲:“情字误人,多少豪杰皆栽在这情字上,说到底,是这些豪杰见识浅陋。真正的英雄身旁从不缺智慧深情又美丽的女子。

    敬章,年少冲动可以理解,但为了女人不顾一切是为愚勇。你认为,凭你一已之力敌得过这数十位高手吗?就算你可以侥幸避过刀剑锋芒,你绝计保不住那晕迷女子的性命。

    为师在给你表忠立功的机会!”

    “恩师,”崔将军忽抬头,一脸诚挚道:“倘若学生将此女子送离京城,放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恩师可否容她存活?”

    太师眉头一紧,很快展平,略有不耐声道:“有朝一日,她知道是你步步设计让她入宫、踏入纷杂局势,你劫杀她的父亲引靖王入陷阱,你认为,她会原谅你吗?还会听从你的安排吗?”

    见崔将军面显犹疑,太师断然道:“你收服不了她,她不会任你摆布!”

    稍顿片刻后,太师沉然道:“如果,你定要留她在世上,为师给你指条路,”太师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小瓷瓶扔到崔将军身上,“这是稽迷散,服用后会让人产生迷幻、欣快感。每日一丸,服用十五日后成瘾。服用日久,记忆渐衰、意志薄弱,届时,她为了获取药丸,你让她做什么她都会听从。

    待你完全掌控住她,认定她再也离不了你的时候,你来找为师拿解药。

    如此,既成全你对她一片深情,也保全你我师生之情。”

    崔将军双手抱拳悭然道:“谢恩师成全!”

    太师面显钧威。

    下一瞬,双方皆凝然不动,崔将军等太师放行,太师却等着崔将军以行动表现忠诚。

    半晌过后,崔将军拾起药瓶,从中取出一粒药丸,转身投喂关新妍,在太师亲眼目睹下,将药丸投进关新妍口中。

    四周忽响起“嗖嗖——”声,众人皆惊,抬头循声望去,见四周一阵箭雨袭来。

    在众人分神之际,崔将军速速将刚喂进关新妍嘴里的药取了出来。

    各人躲开箭阵后,一群蒙面黑衣人涌现,很快,众高手与黑衣人混打成一片。

    黑衣人的主要目标是太师,十数人围攻太师。太师虽然被八名高手环护在中间,但见这群黑衣人个顶个高手,武功不在自己的精卫之下,面显忧色。

    正不安之际,见崔将军冲杀进来与黑衣人厮杀。其有目的地将包围圈引向地道入口,太师立即明白崔将军意图。

    到得地道入口处,崔将军掀开以草皮掩饰的铁门,声喊:“恩师快入进去。”

    太师犹豫了一瞬,见崔将军身遭数创,尤其肩上一处刀伤深可见骨,终是不再迟疑,进入地道,临去前,深望崔将军,见其为自己断后正与黑衣人竭力拼杀,其浑身满是煞气,面目凶狠,每一招不遗余力,终于放下戒心,快速往地道深处入去。

    这一场厮杀从酉时打到戌时,打到最后,草地上横亘着十几具尸体,血流遍处。崔将军身负重伤,其保护了太师,未能保护得了关新妍,关新妍被黑衣人劫走。

    ……

    三日后,关新妍在皇后娘娘的侧殿醒来。一睁眼,身躺红木雕云纹嵌理石罗汉床,边垂轻纱帐幔,放眼向帐外看,满眼金镶玉器、琉璃翡翠,还有貌美宫娥,这是……天宫么?没雾气啊,倒像是太虚幻境。

    接下来,是不是有仙姑引着自己去游览离恨天、灌愁海,听警幻仙曲,回顾自己的前缘旧梦?

    真有仙娥近前来,其手脚麻利地将被子拢拢好,然后自然伸出手来触碰自己的额头,目光扫到自己脸上,一愣,端详了好一会儿,忽地“啊”一声尖叫。关新妍被吓得浑身一哆嗦,仙人竟也会如此冒失啊。

    “醒了,醒了,快告诉皇后娘娘,关太医醒了!”仙娥转身一边吩咐一边快步向外走,语气中难掩兴奋。

    皇后娘娘?关太医?关新妍带着疑惑用手狠捏自己的大腿,嘶——,会痛。再次查看周遭,那细柳纹竹青窗纱很眼熟,是谷雨节气前宫中统一置换的。地上新换的覆莲纹丝毯来自临安府特贡,太子寝殿中也有一块,正是皇后娘娘让人送去的。

    原来,尘缘未了啊。

    霎时间,许多记忆涌向脑海,接着,脑海里出现一个又一个疑问,最大的困惑是,自己被谁救了?能活着已是不易,竟然还能留在宫中享受这等礼遇。

    抬眼见梳妆台上插瓶里的白牡丹,那是皇后娘娘的最爱,宫中也只有皇后娘娘的院中才有。这里是皇后娘娘的居院错不了。难道,是皇后娘娘救了自己?

    思虑间,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第四佰三十九章 醒

    身着一袭百鸟朝凤纹石榴红华服的中年女子入进来,脚步徐缓,举止端庄。璀璨的凤冠下是一张温雅宁和的脸,一身的华贵配着祥和的气韵,母仪天下的风范彰显得恰到好处。

    关新妍见到这身行头和气势,即刻挣扎着要从床上起身。

    “关太医不必拘礼。”皇后娘娘立即开口声言,语落,人已坐到床沿。

    “谢皇后娘娘宽囿。”关新妍敬复,仍旧奋力支撑起上半身,两名宫女过来扶持,在其身后垫上褥枕,让其靠坐床头。

    浑身的疼痛令关新妍关注到已身的伤,手上、身上皆缚着纱布,不动的时候倒不觉得痛,看来,皇后娘娘对自己十分用心,该是给自己用了不少好药。

    皇后娘娘随着关新妍的目光看向她的手,温言道“关太医宽心,你这手上、身上均是以上好的无瑕玉润膏涂抹,七日痊愈,百日除疤,还你一个晶莹剔透的身子。”

    “谢皇后娘娘厚恩。”关新妍执礼称谢,留不留疤无所谓,只这皇后娘娘态度有些过分殷勤,好生奇怪。等着皇后娘娘自动暴露机心,皇后娘娘却不急不徐和悦声道“关太医刚刚醒转,身子虚得很,得好生调理调理。本宫这昭华院无旁杂人敢来叨扰,正适合休养。关太医安心住着,有任何需求只管吩咐旁人。”

    “这,恐怕不妥吧,”关新妍忧虑声道,“在下不过一名小小太医,怎好住在皇后娘娘院中?”

    “你已是本宫专属太医,住在这里名正言顺。另外,本宫还特意为你找来一位聪慧灵巧的婢女来服侍你。”

    关新妍眼现疑惑。未几,一位身姿娉婷的少女低着头从圆槅门轻盈入进来,径直跪在室中央,恭声行礼“拜见皇后娘娘。”

    好耳熟的声音,关新妍一怔,目光直直看着伏地的少女。

    皇后娘娘的目光从关新妍脸上移到少女身上,轻声道“起身吧。”

    少女从地上站起身,依旧垂眉顺眼。虽未看清整张脸,关新妍已认出了她,不禁念出声“萍儿姑娘。”

    来者正是当初在边城靖王府里侍候乔茵的萍儿姑娘。

    萍儿恭身一礼,“奴婢见过关太医,但愿未惊着关太医。”

    皇后娘娘面目和善对着有些愣神的关新妍温婉声道“萍儿是本宫昭华院里不可多得的能人,让她服侍你,本宫很放心。关太医瞧着脸色十分憔悴,还需多休息,本宫便不多打搅。且好好调养些时日,过几日本宫再来看你。”皇后娘娘说完抬起一只手亲切地拍了拍关新妍放在被子上的手,随即起身离去。

    室内众人恭送皇后娘娘离去,众人只见皇后娘娘傲挺的身姿,无人见着,其脸上早已没了母仪天下招牌性的祥和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霜寒。

    见到萍儿,关新妍已然明白皇后娘娘心思深沉,其刻意过来示好,作出一副慈霭和善的样子,将所有碍于身份不便做的事、不便说的话都交予萍儿去做、去说。如此也好,省得与皇后娘娘假客套彼此都累得慌。

    “去倒杯水来。”关新妍对萍儿声令,眼前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软硬不吃,那就来硬的吧。

    萍儿目光往边上一扫,宫女立即去桌上执壶倒水。

    “瞧这架式,于此地,你是主我是客啰?”关新妍平静声言,“那客随主便,说吧,要我做什么?”

    “关太医误会了!”萍儿沉静道,“这端茶倒水、梳洗更衣的活自有旁人去做,奴婢负责关太医的安危。关太医是皇后娘娘的座上宾,奴婢岂敢在关太医面前造次。”

    话说得谦逊,语气、神态却未有多少恭敬。

    “既如此,那有劳费心照料了。”关新妍说完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水杯,喝下满杯水,满足地靠在靠枕上,一阵困倦感袭来,慵懒地打个呵欠,随即漫声道“这身子伤重未愈,精力不济,还得多休眠,你们都退下去吧,我要睡会儿。”说完径自钻入被窝闭目休息,既然都不主动陈述目的,那就耗着吧,反正照目前情形看来,自己是安全的。眼下身心俱疲,也做不了别的,且安心养护身体吧。

    萍儿挥退一众宫女,自已守在门边。

    一连三日,关新妍只管吃和睡,身体渐渐恢复点元气。也渐渐看明白,明面上,自己是皇后娘娘的座上宾,事实上,是被软禁了。侧殿里所有宫女都不敢与自己搭话,唯一可以与自己答话的萍儿却整日肃着一张脸极少说话,问到脸上也是刻意答非所问。

    这日,关新妍试着下地走了走,在殿内活动了近半个时辰,午后便觉得十分困乏,倒在软榻上歇息。

    突然一阵苍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有人不住地声喊“快,快,……”

    关新妍被惊醒,正想着谁敢在皇后娘娘院中如此苍惶奔走还大声喧哗,下一秒就见一群人涌了进来,后面还有一乘坐辇。

    为首的是常跟在皇后娘娘身旁的房嬷嬷,她几步奔到关新妍面前急声道“关太医,老奴失礼了。时辰不等人,快随奴去东宫,容老奴在路上与太医细说缘故。”不等关新妍有所回应,房嬷嬷指着后头抬着坐辇的一群人,疾厉声喊“快快快,扶关太医上去。”

    一群人上来七手八脚将关新妍抬起置放在坐辇上,即刻就要走。

    “唉,唉,我的鞋,我的衣裳。”关新妍急声喊,为方便一日三次换药,身上还穿着单衣呢。

    这群人置若罔闻,急吼吼抬着关新妍就往外奔。步至门边,萍儿忽地冲上来,手里拿着衣裳鞋子,其一边随着坐辇快步小跑着,一边快手快手地为关新妍穿好衣裳、鞋子。

    关新妍对萍儿投以感激一眼,萍儿依旧肃着脸,不予任何回应。

    在路上,房嬷嬷手扶着坐辇口齿清晰地向关新妍讲述情由,“……半柱香时辰之前,太子好端端的,与皇后娘娘说话无任何不对劲,可不知怎地,突然就……就……就朝皇后娘娘挤眉弄眼,皇后娘娘训斥了几句,谁知太子还跳起舞来,仿似着了魔一般,未过多久,太子开始浑身抽搐,皇后娘娘急命奴前来接关太医。奴出来之时,太子还抽着呢。”

第四佰四十章 治

    听闻房嬷嬷讲述,关新妍心下了然。当即命房嬷嬷去太医院取些针灸用的银针,自已惯用的银针器械包在太师府管道迷宫中之时被人劫了去,每每想到总不免一阵心疼。

    房嬷嬷不敢耽搁,立即转道奔赴太医院。

    坐辇进入东宫,到得太子居殿前,上来两名管事嬷嬷喝令旁杂人等悉数退下,只许关新妍一人入殿。

    关新妍从坐辇起身,只身步入太子寝殿,方抬脚跨过门槛,被皇后娘娘拽住胳膊径直拖到太子床前,明显感觉到皇后娘娘手在发抖,其说话声音也带着颤音“快,快救救我儿。”

    治病救人要紧,关新妍斩断其它念想,将所有注意力投放在床上太子身上。只见太子闭目仰躺着,唇边留有血迹,四肢呈阵发性轻微抖动。显然,抽搐大发作已然过去。

    关新妍为太子做了一番细致查体。其间,皇后娘娘一直惊奇地瞧着关新妍的举动,尤其在做病理征检查时,皇后娘娘忍不住连声发问。

    关新妍一边思索病情还得一边费神回答皇后娘娘的十万个为什么。房嬷嬷的到来为关新妍解了围,随房嬷嬷一同前来的还有太医院院正大人。

    关新妍对场上众人声言“卑职要为太子行针灸治疗,这里最好不要有任何声、光刺激,所以,还请诸位回避。”

    “本宫就在这看着,直到太子醒来。你们且都退守殿外吧。”皇后娘娘发令。

    院正大人忽然双膝跪下对皇后娘娘声诉“皇后娘娘,在下斗胆陈情,太子方历过大痛,全身虚竭,此时行针,易染风邪。依卑职所见,太子此刻该好生静养才是,其震颤之症稍后必然自动止息。此理如同狂风大浪之后必有余波,乃自然现象。切不可逆天理而行予过多干预,否则适得其反。”

    皇后娘娘未予回应,疑虑的目光投向关新妍。

    关新妍点什么,这针灸治疗无法进行下去,贻误治疗时间。

    当下,关新妍不管这位年纪与自己爷爷年纪相仿的院正大人的颜面,对着院正大人疾厉声道“院正大人觉得太子险期已过?院正大人如何判断太子方才的大发作是大痛极限?怎知眼下的震颤不是下一次更凶狠的大发作前兆?

    院正大人还未给太子切脉就妄下定论,实有违医者慎查、慎言、慎行。眼下太子已是心脉供血不足,任由四肢持续震颤下去,将会使血气持续不稳定,轻则内脏损伤,重则脑供血不足,结果可致永久晕迷不醒甚至……更糟糕……”

    院正大人眼睛瞪得铜铃大,死死盯着关新妍,未料到眼前年纪轻轻的小女子本事不小,胆子也大,言辞更是犀利,十分不好对付。大意了,大意了……

    关新妍不给院正大人丝毫辩解的机会,大有一棍子将人击倒使其再难翻身的意味,语不停顿、气势汹汹慷慨陈词“……这些道理院正大人未必不懂,院正大人非要在分秒必争行治的节骨眼上提出异议,冒着贻误太子病情的风险也要阻止我行治,显然不是为了揽祸,而是为了掩盖什么吧。

    料想不差的话,太子病发前这段时日的药是院正大人配的吧……”

    院正大人额头上的汗涔涔往外冒,看皇后娘娘脸色不善,急声反驳,“你不要血口喷人……”无奈其口齿没有关新妍那般快速利索,声调也没有关新妍那般高亢悦耳夺人听力,说出的话如潺潺溪流中的水花迸溅之音,无多少影响力。

    关新妍唇齿开合,其声如珠落玉盘、竹筒倒豆“……太子上次抽搐发作是一个多月以前,在那以前,太子每隔两三日会有一次小发作。自我来到东宫,给太子换了配方以后,太子一直未发作。

    这段时日,我不在东宫,太子病情复发定是与药有关,院正大人请回复我,太子的药是不是被你换了?”

    关新妍话落,殿内安静下来,终于可以有院正大人开口说话的机会,可是,这难得的机会却被皇后娘娘夺了去。

    “没错,这段时日,太子的药正是院正所配。”皇后娘娘肃着脸声言,随即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威严声道“眼下给太子治病要紧,其它事暂搁一旁!除了关太医,其它人尽去殿外候着!”

    所有人陆续退了出去,关新妍缓出一口气,取过院正大人留下的针灸包徐徐展开,见里边消毒物品配备齐全,放心地合上。跪坐于太子身侧,方伸出手要去解太子的腰带,犹豫了一下,偏过头对皇后娘娘声道“在下觉得有必要对皇后娘娘提个醒,一会皇后娘娘看到任何情状,请不要有太大反应。太子只是浅睡,并未昏迷,受不得强刺激。”

    “不是说分秒必争吗?还耽搁什么?!”皇后娘娘秀眉微蹙。

    关新妍再不迟疑,利落地解开太子衣襟,掀开最后一层衣衫,身后传来一声惊呼,随即一阵干呕,紧接着是一路奔跑声由近及远。

    关新妍并不回头看,神情一阵轻松,随即开始认真寻穴扎针。而对于太子躯体上密集如苔藓的斑、丘疹视若无睹。

    上一世,如此类红斑狼疮患者见过三例,印象深刻。这是一种可累及多脏器、多系统的免疫性疾病,这病在二十一世纪也属难治之症,无法根治。治疗上,只能以药物控制病情,控制得好,可使患者正常生活。但是,此病容易反复,让许多患者身心倍受折磨。

    太子何其不幸,不仅皮肤受侵损,脑部也受到侵害。其性情多变、头晕头痛、表情多怪、经常抽搐等症多与此病相关。

    在这个医疗条件相对落后的时代,太子不但忍受着身体的苦痛,还得拼命隐藏自己的隐疾,以免被世俗偏见羞辱,被争位夺权之人借故打压。其间多少惶恐、无奈、卑怯、惧怕,都只能生生承受。

    扎完了最后一针,关新妍的思绪也暂时告歇,转转酸胀的肩颈,扭动一下僵直的腰,抬起双手,同情地看看自已尚裹着纱布的手指。

    不经意间,从指缝中看到一双清亮的眼,关新妍一惊,即刻放下手,对着太子声道“什么时候醒的?”

第四佰四十一章 消息

    “自你进来,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我都清楚知道。”太子低声回复,神情有些倦慵,语气中透出些许苍凉。

    瞧太子情绪低落,关新妍故作轻松道“知道就好,这回知道人心冷暖了吧,我这又要争分夺秒给你治病,又要与院正大人斗法,着实不易,回头太子多少给些嘉赏啊。”

    太子的情绪并未被感染到,眸色渐转暗沉,“白院正不敢私自换我的药,他是受了母后的示意。母后不知从哪里得来一个秘方,说这秘方能根治我的病,便让白院正照方配药。”

    原来如此!太子服了院正大人的药出了任何差池,罪只会落在院正大人头上。院正大人为了减轻责罚想要承下太子的后续治疗以求将功折罪。

    院正大人不过是个力求宽大处理的替罪羊,皇后娘娘原是个心肠冷硬、惯使手腕的狠人。

    “母后从来不曾真心喜爱我,若不是我的生死存亡关乎着她的地位,恐怕我早已被遗弃。小时候,每当我发病之时,母后便发狂,她用针扎我,用最最恶毒的语言咒骂我,之后,她便开始自伤自残。”

    想到过往片段,太子的眸中呈现又痛又惧的神色,“你见过天仙一样的人忽然变成魔鬼吗?我见过。像是极力挣扎却永远也挣脱不开束缚网的野兽,像是被绑在炮烙柱上竭力嘶吼的妖怪……”

    太子忽然闭住嘴,闭上眼睛,似在平复心情。

    许久,缓缓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清亮,转脸目视着关新妍轻声道“你是第一个见到我身上恶疮不惊不叫,见到我发病不慌不害怕的人。”

    “因为我是医官啊。”关新妍自然回复。

    “知道我患病的人不多,白院正是其中一位,每次,白院正见到我都没你这般从容镇定。”

    “他是怕医不好太子的病,保不住自己项上脑袋。”

    太子终是被关新妍诙谐的语气感染,神色轻松了些,“你不怕吗?你自信能医好我的病?”

    “我可以尽量减轻太子的痛苦。我的能力也是有限,很希望太子有朝一日能遇上真正的神医圣手为太子彻彻底底解除病痛。”还是给人留一线希望比较好,况且,古文明绚丽多彩、纷繁璀璨,有许多着名医经失传于后代,说不定,这个时代,真有隐世的神医圣手不为后人知晓。九九九)(

    “你和他们真的不一样,你的坦诚难能可贵。如果连你也治不好的我病,相信这世上没人能治好我的病。不过,我早已看开生死了。”

    “别这么说,我的医术没你想的那么高妙。”关新妍温声安慰。转头瞧了瞧角落里的漏壶,离起针时候不久了,也就是说,与太子独处的时辰无多。又瞧了瞧紧闭的殿门,确定外边人听不见里面的谈话,想了想,还是十分谨慎地朝太子头侧移近了些,随后低声对太子说道“太子可否帮我个忙?”

    太子有些许诧异,同样压低声音回复“怎么帮?”

    “我在此逗留时辰无多,太子可否告诉我,自我入狱至今时,宫内外发生了些什么事?”

    太子了然,虽然被皇后监视得紧,但自有探查消息的渠道,一直以来,对关太医多有关注,自然也知道她如今的处境。于是毫无私心地将自己知道的一切简明告之。

    关新妍这才知道,原来是崔将军将自己从天牢里救了出来。出了天牢之后,皇后娘娘的人将自己劫走,送进宫中。

    “你要小心那萍儿,她虽然不会武功,但手下有一批绝顶高手。那日打伤崔将军,将你劫走的黑衣人便是她的人。”太子好心提醒。

    关新妍忽想到一桩旧事,问道“争斗现场是否留有黑衣人尸体?他们身上是否少了些什么?”

    太子认真思索了片刻,怅然道“场上留下了八名黑衣人尸体,身上未搜出什么值得探究的线索。”

    “太子可知道他们葬身之所?”关新妍又问。

    “不知,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打听得到。”太子果断声言。

    “那烦请太子让人去看看那些尸体上是否有什么特殊的纹印或伤痕。”稍顿片刻,关新妍补充道“尤其别忘了观察头顶。”

    “有何缘故吗?”太子奇声问。

    “只是想印证我心中一些猜测,待事情有了结果,我再解释给太子听吧。”关新妍匆匆回复,随即问道“太师该当也知道我在皇后娘娘院中吧,那太师与皇后娘娘的关系岂不是很不愉快?还有,我被认定是毒害贤妃娘娘的凶手,怎没人再拿此事来搅我?

    还有,崔将军伤势如何?太师这些时日在做什么?宫城外形势如何?南边可传来什么消息?……”

    “等等等等等等……”太子一连说了六个等,抚了抚有些发胀的脑壳,“得容我一件件地说不是,我还是个伤患呢,头还晕着呢。”

    关新妍又转头瞧了瞧漏壶,回头急声道“那就简明扼要,先说贤妃娘娘的事。”

    “贤妃娘娘的事已明了,德淑娘娘眼瞧贤妃娘娘得宠,因嫉生恨,买通了贤妃娘娘身边的婢女,命那婢女寻机施毒暗害。

    那日,贤妃娘娘与你聊了一阵之后,回到居院。那婢女便在茶水中投毒,毒死了贤妃娘娘,并栽赃嫁祸给你。”

    未亲眼见到徐姐姐的尸体,关新妍心里总还有抱有一丝儿希望,希望她还活着。越是接触到更多的案件细节,希望越发地渺茫。压下心头隐痛,关新妍低沉声问“这案子是谁查的?”

    “父皇命御史中丞去监察此案,本来案子已然了结,那施毒婢女听闻斩立决,忽然发起狂来,一径说乱话,说自已是受德淑娘娘指使毒害贤妃娘娘,虽语无伦次,但说的皆是有凭有据,案子不得不重新审查。

    偏巧,德淑娘娘养的一只猫在自己院中被毒死,所中的毒与贤妃娘娘中的毒是一样的。德淑娘娘院中藏毒证据确凿。

    案子从此清明。

    德淑娘娘被褫夺封号,打入冷宫,那三名逼使你写下供状之人皆获罪。”

    听到这里,关新妍即刻明白,是靖王救了自己,准确地说,是靖王留下保护自己的人发挥了作用。突然很想放声大笑,原来自己的命这么宝贵,竟有这么多人护着。

    既然有这么多层保护圈罩着,不来点壮举,实在对不起大家的厚爱。权可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第四佰四十二章 抗

    关新妍还要问问题,房顶上传来轻微响动,不似某人不小心弄出的声音,倒像是有人刻意给以暗示。太子立即轻声道“母后的人过来探动静了。”

    关新妍即刻改了话题“太子这段时日饮食、睡眠情况如何?”

    “不好,日不思食,夜间常作恶梦。”太子怠懒回复。

    两人来来回回说了些与疾病相关之事,不一会儿,殿门开启,皇后娘娘脚步轻缓步入进来。

    皇后娘娘在距离床帐五米远止步,隔着厚重的床帐向太子问话“钰儿可觉好些了?”

    “孩儿不孝,让母后担忧了。孩儿恐怕不能长伏母后膝下尽孝了。”太子回复,语声凄惶,似有千般不愿万般不舍。

    皇后身躯一震,向关新妍急声问道“关太医,太子病情究竟如何?”

    关新妍故作沉滞道“太子……因服了火性太过刚猛的药物,致肝胆之火亢逆,上扰清窍,头晕耳鸣。且肝郁气滞,气机阻塞,郁火上窜头部,随时再度引发抽搐之症。另外,肝胆湿热蕴结,疏泄失职,胆液外溢,引发皮肤瘙痒、食欲不振、夜难安寝。

    症因病而起,但若病症得不到及时缓解,势必加重病情。

    那药若再服用下去,不出半月,后果不堪设想。”

    皇后的一只手已不自觉抚上心口,压下心头惊慌,极力以平稳语调声道“那院正已被本宫发落了,他的药断不会再吃了。你能否快速医好太子,让太子的身体恢复如前?”

    “这个……”关新妍迟疑。

    “怎么?你不是被号称关神医么?曾医好了许多奇症,偏在此刻犯难?”皇后不悦声道。

    “皇后娘娘太抬举在下了,在下的医技没外边传的那般神乎……”

    “你只告诉本宫,能治不能治?”皇后娘娘声音中多了一些凛威。

    有求于人还敢这么傲气,关新妍心下蔑笑,倘在之前,还有些惧怕,而今,气充胆壮。“在下身体羸弱,近来也是寝食难安,常觉神思恍惚,不敢耽搁太子的救治,皇后娘娘还是另请高明吧。”

    皇后娘娘岂能听不出关新妍语中的冷硬对抗,脸色略沉,凌然道“谁给你的底气?”

    见皇后娘娘本性毕露,关新妍也不饶弯子,直言道“在下虽不才,却是皇后娘娘相当看重之人。不仅可以医治太子的隐疾,又可以让太师坐立不安,关键时候,还可以影响靖王的决策。

    既然在下这么有用,皇后娘娘是不是该以真正对待座上宾的姿态来对待在下?”

    皇后娘娘下意识朝太子讯望一眼,隔着厚厚的纱帐,太子未接收到皇后娘娘眼中的怨怪之意。

    “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对你?”皇后娘娘泄气道。

    “皇后娘娘原是个爽快人,早这般坦诚相待的话,也不至白白浪费许多时日,太子也不必遭受今日之苦。”关新妍神情愉悦地说。

    “警告你,别以为本宫拿你没辙!”皇后凛冽声道,“这后宫里,让人生不如死的整人手法多的是。本宫只留你一条性命,并不保证你的身体完好无损。”

    “用人之道,扼命要挟乃下策,中策是互惠互利,上策乃真情互动。皇后娘娘与在下没有宿怨,完全可以走上策嘛。

    皇后娘娘许在下一定限度的自由,作为回报,在下贡奉一身医技,且助太子攒功绩、赢声名、获君威,另外,牵制太师,让其在宫城内外不那么嚣张跋扈。”

    皇后娘娘沉静了好些时,忽启口道“好,许你以本宫专使太医的名头在后宫内自由活动,本宫只有一个要求,去任何地方必需带着萍儿。”

    “谢皇后娘娘恩典。”

    “那,钰儿的病……”

    “太子的身体状况确是堪忧,接下来三日,在下须守在殿中亲自为太子调理药物和膳食,并不时予以针灸治疗。这确是一项颇费精力和体力的事,不过,有皇后娘娘全力支持,在下哪怕累到虚脱也会保证让太子度过危险期。

    皇后娘娘若对在下还存疑虑,可让太医院其它医官来为太子诊治一番,若谁敢打包票让太子十二个时辰之内不再抽搐且身体状况渐往好了方向发展,在下可以让贤。”

    “本宫看不必费这个功夫,认识你已近三年,本宫相信你的医术和医德。”皇后娘娘悠然声道。

    关新妍心念微动,看来,皇后娘娘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其打算打感情牌来笼络自己,好极。

    看看时辰刚刚好,关新妍仔细将太子身上银针尽皆起了。为太子整理好衣衫之后,关新妍对皇后娘娘声道“容在下退开些时,在下要去为太子准备汤药和膳食。”

    “嗯,房嬷嬷和崔嬷嬷在本宫身边侍奉已久,皆是可信赖之人,本宫将她二人拔给你使用,无论是吃用方面还是其它方面之事,皆可让她二人去办。”

    “谢皇后娘娘。”关新妍执礼称谢,款步退出大殿。

    太子眼望着关新妍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殿门,偏过头,闭目休息。忽觉脸上一阵温热,同时一股熟悉的香气侵入鼻腔,下意识侧脸避开,同时睁开眼。

    皇后有些怔愣地坐在床沿,伸出的手尤僵直地悬在空中,为掩饰尴尬,垂手去整理太子并不凌乱的衣领,却被太子巧妙避开。

    “母后脸色有些憔悴,都是孩儿的错,还请母后回去歇息吧,勿使孩儿忧心。”太子声言,言语虽温和,脸色却是冰冷的,似乎很排斥某人靠得这般近。

    看着眼前这张瘦削俊俏但饱含疏离的脸孔,皇后心里五味杂陈,默然收回手,敛去眼底的脉脉温情,清冷开口“你在她面前倒是顺从得很。”

    “母后这话是何意?人是医官,孩儿是病患,患者自然要听医官的,不然,岂不是没有活路,也辜负了母后对孩儿的深情厚意?!”

    皇后眉头微皱,“你怨怪母后差点让你送命?”

    “不敢,母后想多了,孩儿没有那个意思。”

    原有千言万语要说,面对这张假意温驯的脸,皇后忽觉心口拥堵,瞬时什么也不想说了,想了一会,淡声道“去追求你所喜爱吧,最好在靖王回京之前让她心甘情愿成为你的女人。除了皇后之位不可许她之外,其它尽可赠予。

    其中利害,相信不必我说,你自能想明白。”

    看到太子眸中闪过一丝亮光,皇后内心沉叹一声,满腹忧愁起身离去。

第四佰四十三章 消息

    接下来三日,关新妍当真衣不解带守在太子的寝殿。但日子过得并不清苦,相反,还十分有声有色。

    皇后娘娘时不时让人送些上好的物品和可口的美食过来给关新妍,可皇后娘娘显然未料到,关新妍是个很不容易满足的人。

    在穿着打扮上,关新妍依旧简朴,但对金珠宝器的贪婪让皇后始料未及。皇后让人的送来的宝物皆被关新妍以极其挑剔的眼光犀利品鉴一番,随后勉强收下。后面送来的宝物果然一次比一次更加绚丽夺目。

    在食物上,关新妍越发地精益求精,每顿膳食中有一样菜没做好,从司膳到厨役皆要受到惩戒。

    要说爱财、贪吃皆是人的本性,有人见多识广,在这方面挑剔一些,很能理解,皇后娘娘乐得投其所好。

    而让皇后娘娘感到惊诧且不太容易接受的是,关新妍竟然堂而皇之向皇后娘娘要小太监,要小太监的理由是周遭多是女人,阴气太重让人郁闷,不利于身心健康。

    皇后娘娘当真送了两个小太监过去,才过了一日,关新妍说那两名小太监太怯懦又笨手笨脚,很让人闹心,让人给退了回去。其后,皇后认真物色了两个长相灵秀、口齿伶俐的小太监送去,关新妍满意收下。

    作天作地忙得不亦乐乎,但并没耽误太子的治疗。许多事情虽是在殿外进行,太子却尽皆知晓。

    第三日晚,夜深人静之时,关新妍照常趴在床边小憩。朦胧中觉得床上人翻来覆去睡不安稳,即刻睁开眼,见太子侧身而卧,一双湛亮的眼睛直直盯着自己。

    “怎么了?前两日病情不稳倒睡得踏实,今日病情平稳了,怎反倒失眠了?”关新妍关切问询。

    “你明日一早便要走了吗?”

    “走?”关新妍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呃,当然,太子病情已然平稳,我当然得回昭华院去。太子难道忍心让我这个伤患日日守在床边不得安睡吗?

    我走了,殿外也清静了,太子也可以好好休养了。”

    “真希望你一直在这里。”太了怅然道。

    “此处离昭华院不远,往后,每日清晨我都会过来替太子诊视一番,还可以像从前一样,给太子讲学,与太子共进早膳。”

    “不够。”

    “嘘”关新妍以手抵唇,“这话让你母后知道了,她不会对你怎样,一定会想方设法整治我。”心里自然明白太子对自己的心意,与太子相处伊始,为了能在东宫不受委屈地存活下去,曾用心揣摩过太子的人格,也曾刻意投其所好,可是后来,发现自己无论做什么太子都不反感,便未再用心去讨好太子。

    帝王家的男儿哪有长情的,东宫中虽没有粉黛三千也有佳丽好几十,相信太子对自己也不过是一时迷恋,随着时间的推移、局势的动荡,这份迷恋自然会消亡。所以,用不着刻意去浇灭太子的热情,也犯不着去撩惹升温,保持一种不温不火的态势,如知交好友一般相处便好。

    “眼下,太子应当好好养护身体,多关心民生,这样,皇后娘娘开心之余便会频繁去皇上跟前为太子说情,太子便可早日解除禁令。

    外面还有许多事等着太子去做呢。”

    “你会一直陪在我左右,对吗?”

    “当然。”

    太子安下心,片刻后,声道“倘有一日,我拥有无上的权力,愿将天下财宝都堆到你面前任你把玩,愿将天下名厨都收罗到宫中为你日日翻着花样做美食。愿将天下所有俊俏小太监……”想想觉得不对味,改口道“小太监就免了吧。”

    关新妍淡然一笑,轻声道“太子真以为我稀罕那些?”

    太子以眼神询问。

    关新妍起身凑到太子近旁对其耳语一番,太子聚拢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故意表现得贪财其实是让皇后娘娘宽心,重利者薄情,让皇后娘娘相信只要开得起足够高的价码就可以收买某人令其为已所用,那皇后娘娘便会放心地任用这个人,不必去想用其它招来制服这人。

    而且,如此疯狂敛财行为,也证明了某人有自知之明,对太子无过分念想,对太子妃、未来皇后之位也无贪念,只抓住眼前机遇捞一笔是一笔。这样的人好打发。

    民以食为天,宫里每日都有食材运进,从每日供给食材的新鲜度、多少、品类、供应链可推断出外边局势变化。在食物上挑剔,弄得兴师动众,正是从多方位、多人口中去了解食材的储备情况、运输情况,从而了解宫内外的局势。

    至于索要小太监,也是别有用心。皇上身边多是太监侍候,培养几个聪明的小太监方便打探消息。

    关新妍还有许多想法未尽告太子,诸如这世道,恶人比好人容易成事,反正也没想永久留在宫中,做个仗势欺人、刁蛮狂妄的主儿,行事方便得很,比如收拾太师的眼线不需要任何理由。

    恶人混搅,令人不得安生,自然有闻风而动的机灵鬼带着“诚意”来奉承讨好,想要的东西自会一一自动送上门来,包括各路消息,各类有用之材,还有小莲。

    “那,这几日来,你获取到什么消息?”太子好奇声问。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太子想听什么消息?”关新妍反问。

    太子挑眉,随即脱口道“听说父皇身体不适,你觉得这消息是真是假?”

    关新妍敛了敛神情,正色道“皇上近日神思疲虑,常犯头晕之症。惯以汤药当食。”

    太子神情微肃“你如何得知?”

    “太医院治疗头晕以及补气的药材消耗过多,御膳房呈上去的膳食常常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

    太子了悟地点点头,随即轻松道“父皇是为二弟谋反的事忧心。但其实根本用不着担心,二弟身边只有三万人马,那点人马,根本走不到京城边郊,怕是到不了潭州就得全军覆没。

    二弟治服南蛮立下大功,本该回来接受封赏,却突然举兵谋反,实在不明智,纯粹自取灭亡。”

第四佰四十四章 改变

    “若非皇上紧急调动夔州、江陵、寿春府的兵马,二皇子大概也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地造反。”关新妍平静声言。

    “父皇何曾……”太子话吐一半停口,思索片刻,声道“往年这个时候,南北交通运输繁忙,江河里的船只首尾相接,千里不绝,南边的绸缎、珍珠、糕点、果脯不断地送入宫中。今年确是少了许多,这段时日基本断供。

    往年,就算是洪涝旱灾、暴乱瘟疫的年头,也总有官船从南边运来些许南货。难道说,如今的官船都去运粮草兵马了?”

    “大概是。”

    “你也不确定?”太子奇异声言,“那你怎知父皇调动了夔州、江陵、寿春府的兵马?”

    “我花了三根金条买来的消息。”关新妍掩嘴轻语。

    “呃……”太子垂下眼睑,还以为对方脑思路多么地神奇,原来也会用贿赂的伎俩获取消息,不过,能买到这个消息也当真是有本事。

    “对了,”关新妍忽从袖子里抽出一叠纸,“那日,太子在绿芜苑即兴作诗,吐出不少妙辞绝句,我抽空编录了一下,太子瞧瞧,可有哪里录错了或者词不达意。”

    太子接过纸张,认真翻看了一回,脸上露出会心的笑,“难得你竟然都记得。”

    “当然,太子这些诗很是精妙,值得反复品味,尤其是那几首诗里的那些词,”关新妍靠近太子,以手在纸上圈圈点点,“这些个词当真是奥妙无穷。”

    太子随着关新妍的手指,看到的是一个又一个从不同纸张的诗句中挑出的字,连起来读是一句警示语斩落赤羽。意指皇后要对太子的忠卫动手了。

    “何以见得?”太子语带双关问出心中疑惑。

    “合情合景,意寓深远,正正抒发了胸襟辽阔、高瞻远瞩的气概。”关新妍温声言语,“尤其是这两个字。”手在纸上圈出“诱”、“捕”二字。

    关新妍是告诉太子,眼下时局不稳,皇后顾虑重重、深谋远虑,必当要消除太子的异心,皇后会用诱捕的方式清扫太子身边的忠卫。

    太子已然明白关新妍的暗示,兀自凝神思索。

    见太子陷入沉思,关新妍亦暗自琢磨自已的计划。借着太子的病情在东宫留守这三日,已然看明白许多事,太子对皇后表面恭敬内心抵抗,二人虽有着共同的利益,但相互间有隔阂,将太子争取到自己这边不是难事。

    皇后多年来一直在伪装,装柔弱、装大度、装良善,然而,在宫城内外,她遍布眼线。她从太师手中将自己抢夺过来,敢于同太师叫阵,显然底气很足。

    太师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皇后对王公大臣们的后院了如指掌,随时可以兴风作浪。

    明里,太师势力遍布朝堂、宫城;暗里,皇后的党羽广泛渗入京城各处。这二人若拼斗起来,一个明里纵火,一个暗里泄洪,水火煎融,场面定然十分激烈、壮观,精彩至极。

    想着想着,关新妍眼睛、嘴角不自觉溢出笑来,好戏即将开始,且看这两位风云邪神如何一步一步踏入自己预先埋伏好的阵地,相互大展神威、奋劲厮杀。

    脑子里正是一副副激烈酣斗、日月无光的画面,眼前突然冒入一张清俊的脸,这张脸越靠越近,影像逐渐虚化。

    “太子!”关新妍大叫一声,双手抵住太子的双肩。

    太子抬起头,一双狭长的眼里蕴含无限哀愁,“我想借你肩膀靠一下,而今,在这深宫里,只有你让我觉得安全舒心。”

    目光投进太子眼底,心随着这双郁郁难解的眼眸掉进一片沼泽之地,这张如同受伤孩童寻求安慰的脸庞,让关新妍不由得泛起怜悯之心,想到他的病、他的处境,他的未来,更觉沉重。他这一生,怕是没多少真正快乐的时光。

    “要不,我的腿借你枕着,你再睡会吧。睡着了就没那许多烦恼了。”关新妍温声说。

    “好。”太子乖顺地应着,坐直身让关新妍调整坐姿。

    关新妍原本屈膝坐着的,往后挪了挪,腿上垫了层软垫让太子靠过来。

    太子背对着关新妍,头伏在其膝盖上部一些,一条胳膊横亘在其小腿上。两人许久都未再开口说话,室内一片静谥无声。

    良久过后,太子翻了个身仰躺着,双目始终闭着,两弯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个弧形的影子,如月光下静静矗立的山丘。

    “山丘”上无一丝风吹草动,看样子,太子该是睡着了,关新妍以手掩嘴轻轻打了个呵欠,随即侧头靠在床头闭目小憩。忽听闻太子梦呓般声言“愿留今日芳菲意,倾覆杯盏纵岚情;付语诗言遣鸿鸣,一笛萧管泄暮膺;切玉凿峰立千仞,成骨化器卫山红;全石巨澜逆坤翻,你自策马过轻山。”

    这是点头诗,每个句子的头一个字连成一句话便是愿倾付一切成全你。

    关新妍困意顿消,静静望着太子怡然恬静的脸。他知道自己钻营计略、铺设阴谋;知道自己以东宫作营垒探求太师、皇后的动向;知道自己终究不会委身于他;知道风雨欲来、大厦将倾;却愿意奉其所有成全自己,只因为自己给予了他些许温情暖意。

    忽觉眼眶微微发涩,虽是拿知交朋友待他,却很少顾虑他,很少主动为他做些什么,为他讲学,其实是给他洗脑,让他可以义无反顾地站到自己的阵营里对抗太师。

    自己一直忙着计算和算计,千方百计想要从他这里获取对自己有利的东西。而他,心里一直都是透亮的,却装作懵懂大大方方任自己索取。一个生活在权政中心、从小历尽苦难的人怎么会懵懂,知识层面上或许肤浅了些,但在看人、玩弄心术上必然老练,毕竟,有太师那样阴险狡诈的人做老师,学生怎么可能单纯。

    明知自己心思复杂,还对自己如此信赖和厚爱,实在是,让人负担不起,莫名觉得亏欠了他。但是,往后,还是得不断地从他这里索取,因为他是太子啊。

    不过,因为这份歉疚,原计划或许可以重新盘整一下,看能否能找出一条对太子伤害小一些的计划方案。

第四佰四十五章 条件

    关新妍从东宫回到昭华院,第一件事便是去冷宫看望德淑娘娘。

    破败的院落,枯草成团,新长出来的草肆意疯长,已长及半人高,遮蔽了道路、院子、假山、石凳石桌。

    两名小太监上前一顿忙活,快速清理出一条通道。关新妍抬脚迈进,来到两扇腐朽半挂的雕镂红门前。

    “你们在外边守着吧。”关新妍对随从们吩咐一声,伸手推开虚掩的门,入进去。萍儿自动跟上。

    里边家具陈设简陋,但还算整洁,显然,住在这里的人心态不错,有心情有时间打理起居环境。

    进入内里卧室,尘光中,一名身穿道士服,戴着道士帽的女子盘膝而坐,轻敲木鱼,口诵经文。看其神态庄静,大有心自安然尘自喧的意态。

    关新妍在德淑娘娘身旁坐下,双手抱膝,目光在德淑娘娘脸上恣意打量。

    二十六岁的年纪,除却了青涩稚嫩,多了稳重持重、温柔婉约,正是一朵浓情娇艳、芳香馥郁的花。从盛宠之位落到泥潭,太过突然。想来,大多数人都会认为,皇上只是一时冲动惩戒过甚,等皇上气性过了,想到她的好,还会复宠她。德淑娘娘自已更是深以为然。

    “皇上近来不信道教改信佛教了,倘若皇上走进来,见到德淑娘娘这身道袍,估计要当即甩袖而去了。”关新妍悠然启口。

    敲木鱼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即又持续先前的动作,不过犍槌击打木鱼发出的声音比先前要急重了一些。

    “想不想知道十三皇子近来过得如何?”

    ……

    “瘦了,不大爱笑了,话也说得少了。先前见人常问我娘亲呢?而今不大问了。八岁孩童脸上常挂着一副苦大仇深的神情。

    我着意打听了一下,听说这孩子常吃不饱饭,一日要抄上百篇经文,抄不完就得被先生用戒尺抽打手心。手上倒是没打出好歹来,可身上常常青一块紫一块。

    德淑娘娘从前有多受宠,这孩子如今就有多遭罪。

    所以啊,这人,该当居高而不自恃,位下而不自弃。名利富贵如风一般来来去去,东风送暖西风催凉,凭空得来的终究莫名失去,因果报应自循天理。”

    犍槌越敲越急,德淑娘娘诵经的声音也渐次增大。

    关新妍依旧神态悠然,不急不缓声言“时下有十六位皇子,撇开身有残疾、性情有缺陷、生母位份低的,有潜力与太子竞争皇位的大概有四、五位。有皇后娘娘在,这些人皆难翻天。

    太师的权势再大,在帝王更替这件事情上,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乱刚乱纪。其虽滥恶,但做每件事情,偏要循个章法。这也就是他野心无限蓬勃却始终不篡位的原因。

    太师若要匡扶十三皇子,必得先除去皇后,再依次干掉那四、五名皇子及其背后的家族势力。

    先不说太师能不能做得到,单说他有没有必要那么做。太子是太师一手载培的,废太子等于自抽耳光。皇后是三朝元老吴丞相之女,自幼生长在复杂的权斗环境中,心机深沉,处事谨慎。皇后若没有大的过失,太师不会费大力气去撼吴家这棵大树,以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太师目前最要紧的事是俘住太子的心,以期皇上百年之后,继续由他把持朝政。太师认为我蛊惑了太子,教唆太子与他离心离德,所以千方百计除掉我。

    太师借你之手毒害贤妃嫁祸于我,使我落狱,事情如果顺利的话,可以清除我这个障碍,事情败露,他无所损失。他甚至可以去向皇后娘娘邀功,说是替皇后娘娘惩治了你。

    德淑娘娘义无反顾舍弃皇上的荣宠,抛却骨肉至亲,于这荒僻之地遭受饥寒之苦,还苦中作乐修道练仙,真乃拿得起放得下、有胸襟、有器量的女子。

    不过,真心替德淑娘娘不值,原本还可多享受一时圣宠,原本可以倚着十三皇子衣食无忧、清闲一生。却因听信了奸人谗言,毁了自已锦绣前程。而今,花容月貌只能对着荒院残壁顾影自怜。

    你在这里,纵是将木鱼敲烂了,也等不来皇上,等不来十三皇子接你出院的那一日。

    你的牺牲,对你自己和十三皇子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是自动为别人让开了一条便利通道。

    二皇子造反,皇上身体欠安,太师忙着肃反,皇后娘娘忙着为太子营威造势。你已是被遗忘在此,没人来踩你,证明你已不具任何威胁。

    现如今还有人来给你送饭,那些人和你一样,做着一朝咸鱼翻身的不切实际的美梦,待皇上日渐颓靡,你的处境可以预见。”

    话说到这,关新妍住了口,偏头静静看着德淑娘娘。

    “笃笃……”的木鱼声仍在持续,节奏早没了先前的安宁,轻重不一的节律回响在寂静的室内越发显得突兀,似某人惶惶不安的心跳声。

    过了好一阵,犍槌终是停了下来。

    德淑娘娘缓缓启开眼睑,迎视着关新妍的目光,相互审视了一会儿,德淑娘娘启口“你能扶助我的憬儿登上太子之位?”

    “不能。”

    “你能让我重新回到皇上身边?”

    “不能。”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说了这么多,德淑娘娘的梦竟然还没醒。看来,我高估了你的智慧。”关新妍清冷声言,一个起势,从地席上立起身,迈步至窗台,望着外面热烈的春光,漫声道“无论你是主动还是被动,你杀了我敬爱的徐姐姐,让你困死、饿死在这里,已是便宜了你。照我最初的念想,是让皇上亲赐毒酒给你,让你最爱重、最寄予厚望的那个人亲手撕碎你的梦。

    可是,因为十三皇子,改变了原来的想法。实不想让孩子幼小的心灵受到更重的创伤,亦不想在孩子心里播种仇恨。”

    “哈哈……”德淑娘娘忽然一阵尖笑,身子一歪,侧坐在地席上,一副恣意放纵的姿态,“皇后能装,你比她还能装。

    你不就是想从我这里获取太师的罪证吗?!皇后想要,我没给,你比皇后能说会道,还很会煽情,说实话,我心动了。我觉得同你作交易比同皇后作交易有保障。

    直截了当地说吧,如果你能让我与皇上见上一面说几句话,我便什么都你的。”

第四佰四十六章揭

    关新妍转过身来,面对德淑娘娘,“没有皇上的旨意你出不去,皇上国事繁忙,又精神不济,来不了。”

    “那你可以走了。”德淑娘娘立即沉下脸下逐客令。

    “我话还未说完呢。”关新妍清声言语,“以上的话都是说给皇贵妃德淑娘娘听的,下面的话是说给翰林院大学士苏户之女苏大小姐听的。”

    德淑娘娘眉头微皱,凌然的目光射向关新妍。

    关新妍不为所动,“苏大小姐当年乃风云京城的人物,踏破门槛上门提亲的贵族没有上佰也有好几十,苏大小姐眼光颇高,挑来拣去,最后入了宫门,成了皇上的心尖宠。

    皇上的偏宠让你的野心逐渐膨胀,从嫔升妃,继而到贵妃,再后来,便觊觎上皇后之位。与皇后相斗了多年,没被斗垮,显然不是个徒有虚表的花瓶。

    聪明如你,怎么可能只听信太师几句花言巧语就抛却既有的一切,揽下杀人的罪责呢。太师定然许你重利,且让你深信不疑。

    若仅仅只是利诱,不至于让你冒着失去性命的风险经历这一遭。而且,现如今,你已经一无所有了,太师要想杀你灭口以绝后患是轻而易举之事,可他没有那么做。

    你们之间彼此信任,这种信任已然超过了搭档、知已,甚至夫妻。”

    德淑娘娘心头一跳,脸上却不显端倪,对着关新妍沉喝一声“大胆,莫要信口雌黄。”

    关新妍非但未停口,还继续撩拨德淑娘娘的敏感神经“太师早些年也是丰神俊朗,与苏大小姐走到一处还真是郎才女貌。

    在宫中,若不是太师为你助阵,凭你一个人的才智,怎么可能在皇后娘娘的眼皮子底下一路飞升至贵妃之位?作为回报,你不仅以身相酬,还与太师暗结珠胎。”

    此话不仅令德淑娘娘惊了一跳,也让一直旁观的萍儿惊得睁圆了双眼。

    关新妍似无所察觉,继续发扬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品性,“十三皇子是太师的子嗣没错吧?!太师是想送走皇上,扶太子登基,暗里栽培十三皇子。借新帝之手逐一打发了其它皇子,待时机成熟之时,将新帝拉下帝位,将十三皇子推上去。没错吧?

    太师这招玩得阴狠啊,自己虽未有篡夺帝位之举,却暗暗布谋,悄然拔旗易帜,窃取赵姓江山。”

    “你胡说八道,”德淑娘娘忽然站起身冲向关新妍,“你这个枉口嚼舌的,毁我清誉,辱我门庭,我跟你拼了。”

    未冲到关新妍跟前,萍儿攸地勾脚使个绊子,德淑娘娘纵身趴在了关新妍脚尖前。

    关新妍往后退开两步,淡声道“这么激动作什么?以死明志么?还是想杀人灭口?事情是真是假将来自有公论。

    你没做过的事,自有人替你喊冤为你证清白。你做过什么事,自然逃不过宫里那许多太监、宫女的眼睛,只等有合适的机会,会有人自动站出来说出真相。”

    “你这个险恶的女人,我早该杀了你。”德淑娘娘恨恨声言,从地上坐起身,“你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等着,会有人为我证明清白,会有人抬着轿子来将我接出去,待我复出的那日,我要亲眼看到你和皇后都拜倒在我的脚下。”

    “别做梦了!这件丑闻一传出去,十三皇子恨你入骨,太师恨不得你即刻消失,皇上大概想要将你挫骨扬灰吧。”

    “不,”德淑娘娘忽地打了个寒颤,随即惊恐地抱住自己的头,“这是个阴谋,这是你和皇后一起鼓捣出来的陷阱,不能让你们得逞,绝对不能。”

    德淑娘娘迅速从地上起身,奔向门处,大喊“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门外,一众侍从们见门里出来个衣发不整的女人,当即拿下。

    德淑娘娘极力挣扎,狂呼乱叫。

    关新妍从里屋走出来,看了眼德淑娘娘,未言语,径直入轿。

    “你别走,”德淑娘娘对着轿子大喊“我可以告诉你很多很多秘密,你想不想知道昆衣的破解之法,你想不想知道宫里头藏着的枭眼,你让我见一见我的憬儿我便将这些秘密全都告诉你。”

    关新妍朝德淑娘娘淡扫一眼,放下轿帘。

    ……

    翌日,清晨,关新妍坐于镜前,任两名宫女侍候梳妆。立于侧旁的萍儿淡声启口“昨夜,德淑娘娘投井溺亡。”

    关新妍面色无波,过了一会儿,声问“十三皇子昨夜可有走动?”

    “有。”萍儿答复,“现如今,十三皇子养在皇后娘娘名下。”

    “嗯。”关新妍轻应一声。心里明白,皇后娘娘除去了德淑娘娘,隐下了那个惊天秘密,只为让太师继续扶助太子。将十三皇子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只为了方便掌控局势。

    皇后在心里对太师已然拉起了高高的篱墙。

    接下来,皇后娘娘该是有得忙,忙于收集可以制伏太师的罪证,忙于培植朝堂势力。他日,太子登基后,便可着手除去太师。

    已成功地让太师与皇后站到彼此的对立面,接下来,该是加点催化剂,让战争迅速白热化。

    萍儿再启口“皇后娘娘说,太子禁足令已除,你可以开展行动了。”

    “好。”关新妍爽快回复,终于可以不再圈囿于后宫,可以去外面广阔的天地施展手脚了。

    ……

    第一道阳光从云层里跳出来,照在气势恢宏的飞檐屋脊上,照在满园繁茂的花草树木上,亦照在太子轮廓分明白晳无瑕的脸庞上,黑白分明的眼睛在这满园鲜亮花草背景下、在珍珠玉白皮肤衬托下愈显得清透明亮。

    “太子神色不错啊。”立于太子面前的关新妍温和笑着说。

    殊不知,太子前一刻还是一副恹恹欲睡的情态呢,只因听见下人禀告“关太医来了”立即振奋了精神,眼睛只因见着怡神悦目的容颜而湛亮。

    “全归功于关太医医术精湛,圣手调配出来的药果然不同寻常,连口味都比其它汤药甜。”太子好心情回应。

    “甜?原来太子这么能吃苦,太好了,正担心太子因药苦吃不下饭呢,原来还可再苦些,明日改药方。”

    太子立马苦了脸,“我只是……只是想夸你医术好,没别的意思。”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没别的意思。”

    两人相视而笑,和悦的气氛教满园花草皆萌动活泼起来。

第四佰四十七章抄

    “关太医今日要讲些什么?”太子兴致盎然声问,“前次讲刘邦以巴蜀为营,计夺汉中,平定三秦,掠取关中宝地,与项羽逐鹿中原。后面怎样?”

    “今日不讲学。”关新妍温言道,“太子大病初愈,想不想去外边走走?”

    “外边?”

    “就在京城里,宫城周边。”

    “好,好,”太子忽一阵欣喜,“好些时未出街了,天光日暖,正好出去散散心。”

    逛街的念头被挑起,太子立即热切地安排出街事务,其它物事带不带无所谓,这明里暗里的高手护卫定要带足。太师针对关太医的暗杀可从未消停。

    镶金嵌宝的驷马轩车驶出宫门不久,马车骤然震荡了一下,随即加速行驶。远处传来兵刃利器相接之声。

    坐于车厢内的太子与关新妍神情安然,一个隔着绉纱看窗外的景致,一个靠着厢壁闭目养神。

    直至马车驶入一条闹哄的市街,关新妍睁开眼看向窗外,街道上一派繁忙景象,从前关门闭户的商铺而今已开了六、七成,伙计们忙进忙出,争相招揽顾客。

    计相史大人按照自己当初拟定的市场整改计划方案进行了市场改制,一连串鼓励生产及低赋税惠民举措,使得不知所归、无所营生的流民百姓看到了生机,有了希望,有了奔头。尽管前期付出得多,收获得少,但百姓们向来要求不高,只要能活命、能维持基本生存便愿倾付全部的精力,哪怕累到伤残也无怨无悔。有这群干劲十足的百姓们,市场在逐步趋稳。

    太子的仪仗卫队尽管缩减了许多,依然很招摇,前面有人开道,后面有人谨防,聚拢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

    关新妍忽地转头对太子说“这儿离计相史大人府上不远。听说史大人府上稀罕宝贝不少,有令尸身不腐的夜明珠,有透视内脏骨骼的照骨宝镜,还有一块据说最可以假乱真的和氏璧,太子想不相开开眼?”

    “真的假的?计相府里有这些好物事?我怎不曾听说过?”太子惊奇道。

    “当然是秘闻,若叫太子也听到消息,那他史大人府邸早就荡然无存了。”

    太子一怔,想明白其中关节,愤然道“竟然敢中饱私囊!我这三司使监察的职务还在呢,看我不好好惩治他一番。”

    马车停在一座高大气派的金钉狮环朱门前,守门的老苍头听见外面响动打开侧门瞧了瞧,惊见太子的仪仗队,慌忙入里报信。

    “太子如此彬彬有礼,是见不着那些稀罕宝物的。”关新妍对着坐等接驾的太子声言。

    “那……”

    “就该不请自入,让他们措手不及,也合当让世人见识见识计相史大人的丰厚家底。”

    太子会意,嘴角浮起一丝浅笑,款步走出车厢,对着朱漆红门威严一声喊“来人!抄家!”

    大门从里边开启,史家府上成年男子、有诰命的妇人,皆跪在正门直道上接迎太子,恭迎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见一队护卫军纷纷涌进来控住当场。

    史家上下几十名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皆惊慌不已。

    太子抬脚跨过门槛,站在众人面前,正想着要说些什么,旁边有人体贴地递上一张稿纸。

    “兹有三司计相史正明,任职计相五年间,渎职滥权、玩忽职守,肆意启用无能亲友之辈担任重塞要职,并且收脏受贿,徇私舞弊,以致国法松驰、纲纪失常。

    任职期间,尸位素餐,无所建树,才能与名声严重不相匹,导致国库亏空、市易紊乱、经济萧条、民怨沸腾。直令广大百姓无以存活、流离失所,由此引发京城内外动乱不息,严重动摇国之根本。

    ……

    鉴于以上种种罪行,本宫以三司使监察之职判史正明即刻收监配合审查,其家资尽皆没收,史家眷属即日起不得离府,随时听候召唤配合审查。”

    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令史家上下仓皇不安,抄家令上只将矛头对准史大人,而史大人不在府上,史家人无法替其辩驳,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众护卫忙进忙出将一箱又一箱的财物往外搬。

    太子带着好奇心在府库、内院寻找关新妍所说的宝物,结果只看到两颗成色一般的夜明珠,还有一块尚算看得过眼的和田玉璧。不过,也有意外之喜,发现一块菱花水银铜镜,还有琐子帐、紫玉笛。

    搜出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物,有物证在手,史大人清白不了。如果那一纸诉状算是空口白牙的诬陷,那现在罪证就在眼前。

    无论此次抄家行动是否合理法,现如今,算是歪打正着,罪与物证都摆在眼前,一切皆合情合理。尚有不合理之处,只凭一张嘴,一支笔可以掰正过来。在有事实的基础上雄辩更有倾覆性的力量。

    清空了府库,太子在书房里找到关新妍,其正于地下暗格往外掏东西,身旁堆着一地的金元宝还有用纸包裹着的银砖。

    太子弯腰拾起一块银砖,剥开外覆的纸头,将纸头随手弃置一旁。

    “别扔啊,”关新妍出声,“那纸可比这些黄白物值钱。”

    “哦?”太子微讶,拿起纸左看右看,看不出什么,“不就是普通的纸吗?”

    “普通的纸哪里需要防腐处理。”关新妍淡声说,“料想不差的话,这些纸订在一起就是本帐本。”

    “可这上边没字呀。”

    “稍后给太子变个戏法,叫无中生有。”关新妍说着话从地洞里取出最后一块银砖,随即抬首对太子认真说道“太子让人把这些金元宝、银砖还有这间书房里所有的书帛及稿件全部运到东宫吧。”

    “好。”太子应承,已是习惯性地听从关新妍的言语,似乎不论其说什么,都是金科玉律。

    关新妍起身环视一圈,声道“抄没得差不多了,咱们可以走了。”

    当太子与关新妍刚刚步出府邸大门,正巧见到史大人坐着马车匆匆赶来。九九九)(

    关新妍乐了,“正费神琢磨如何快速精准地逮住那条大鱼呢,这儿正收着网,那大鱼倒自个儿钻进来了。”

    “将史正明拿下!”太子威喝一声,两名护卫即刻冲上去一把将史大人拿住。

第四佰四十八章馆

    史大人奋劲抵抗,见到太子,大声疾呼“下官乃朝中重臣,国之栋梁,若要降罪,至少需三名二品以上官员核议。太子独断独裁,尚未定罪就施罚,有违矩制。此事传扬出去,定然教朝中文武百官认为太子不循国法、藐视朝臣、刚愎自用、任情恣性,要教天下官员寒心啊。”

    太子凌然道“若对你这种扰乱朝刚、贪污受贿、营私舞弊、祸乱百姓之人姑息,才真的是教广大有识之士、天下黎民百姓寒心呢。

    已从你府上搜出了不少罪证,有话留着去大理寺说道吧!”说完太子不愿再与其理论,命护卫将其嘴堵上,并命人将其押到大理寺去。

    “等等。”关新妍轻声启口。

    太子转过脸,面对关新妍,温言道“哪里有不妥吗?”

    关新妍步至太子侧旁低头轻声细语一番,太子点点头,随后命令护卫军将史大人及刚刚抄没的资财一并送到大理寺。暗里命人将那些从书房里抄没的东西径送入东宫。

    押着史大人与其家资财物的队伍走了没多久,又有两名暗卫得令追随而去。

    太子与关新妍坐进马车里。

    太子声道“虽然没见着照骨镜,这半日功夫也见着不少稀罕物,算是开了眼了。这史正明简直无法无天,竟然敢私下藏匿这许多宝物,回头,定然问出与其沆瀣一气的贪污受贿官员名单,将这些人全部惩办。”

    在太子眼中,世间所有好东西都该归属皇家,皇上、皇后必然也是如此想。一个史正明的私库就让太子恼火,那若是见到太师那比国库还璀璨富有的藏宝阁及地下钱堡,皇家人该是要怒冲云宵了吧。若是让天下人都知道皇上倚重的太师竟比皇上还富有,那,皇家人的威风和颜面该是比秋风落叶还要贴地皮了吧。

    百姓的赋税银都流向了太师府,太师既得罪于皇上,又得罪了天下百姓,下场定然好不了。

    见关新妍未有回应,太子缓声道“算了,不说那些糟心事。难得出来一趟,该是好好享受春光盛景。接下来,去哪好呢?”

    太子正思索着,关新妍启口“十日樱花作意开,绕花岂惜日千回。观澜寺的樱花该是正当时,不如瞧瞧去?”

    “好极!”

    离观澜寺约有三十里路,途经一座文昌会馆,此原本是京城最热闹的学术交流之所,从前,来自天南地北的文人墨客、学人才子喜聚于此口笔争锋,亦有许多权贵、官员来此狩猎奇才。

    三个多月前,太师为打击学术流派及地方党争掀起一股撤学院、打砸学术会馆的风暴,这文昌会馆首当其冲被损毁。

    马车行径文昌会馆之时,关新妍突然喊停。

    “怎么了?”太子声问。

    “太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关新妍看着窗外残破寂寥的文昌会馆发问。

    “当然知道,小时候父皇和太师带我来过多次。”

    “这是除科举之外另一个选拔英才之所。而今朝堂上多数皆是太师的党羽,太子将来若不想事事处处被掣肘,就得培植自己的习翼,于此处寻觅贤才快而便捷。”

    “可是,这会馆已然倾塌,无人光临了啊。”

    “那太子就将它扶起。”

    “怎样扶?”

    “太子为这会馆重新题个匾额,留下一笔银子,后面之事自有人去办。”

    太子凝神思索片刻后,声道“如此一来,会不会其它会馆也纷纷重新崛起?党争复辟?”

    “会。”关新妍果断声言,“太师妄想以取缔学院、消除不同学术流派来巩固统治,这是极端且愚昧的行径。历代推行独裁苛政的统治者皆没有好下场,死气沉沉、万马齐喑的政治风貌,只会加速当朝统治者灭亡。

    反观唐朝,尤其唐太宗统治时期,博采众长,纳谏如流,不拘一格降人才,开创了贞观盛世。

    人类寻求真理和崇尚自由的意念是摧不毁的,太师一意孤行、蛮横打压各学派代表人只会惹得天下仁人志士愤慨,总有一日,那些有志之士会以他们自已的方式发起猛烈反击。

    太子何不顺应大势,做那抵抗专制的牵头人?顺道看看那些文人的力量,也顺便验证一下我方才的说法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倘若,太子振兴了这文昌会馆,不但可以众揽贤才,也将俘获无数有识之士的好感。”也将让天下有识之士奋勇而起,纷纷将矛头对准太师,让太师无处容身。后面的话关新妍未诉出于口,只在心里默想。

    太子双手紧握,面色有些犹豫,倘若真照关新妍说的去做,那便是对抗太师的政策,与太师的关系将越发陷入僵局难以挽回。

    关新妍看出太子内心的挣扎,沉静道“原来,太子信誓旦旦与太师对立只是做个样子啊,太子心里一直是摇摆不定的啊。”

    “不,”太子急声反驳,脸色胀红,“我只是在想,这件事情将会产生多大的影响,会不会引起太师更加疯狂的报复。”

    “无论产生多大的影响,太师要报复只会报复在我身上。

    太子其实无需多虑,无论太子做了什么,太师都会认为是我蛊惑了太子。太子若想要修复与太师的关系,随时将我推送到太师面前,太师便会对太子所做的一切既往不咎。”

    “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吗?”太子忽地怒声低吼。

    面对太子骤然发怒关新妍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说什么了吗?不过是阐述实情而已呀,他在气什么?气自己不了解他?气自己侮辱了他的人品?

    面对关新妍烟雨迷蒙带着问号的眼睛,太子咬牙嚼字重声道“你根本从来未曾信任过我。”说完一脚踢开厢帘出了车厢。

    信任吗?不信任吗?没到生死关头,也没有可以与之相权衡的诱惑,真心不知道。关新妍认真琢磨一番得出结论。忽脸色一霁,话说这不是重点,今日个出来还有许多事情待办呢,好端端的生什么气啊,真是小气鬼。心下嘀叨,伸手拔开厢帘,抬脚走出车厢。

    看到眼前景象,不禁一阵欣喜。太子命人取来了纸笔,其不仅要为文昌会馆题匾额,还要为文昌会馆撰写碑文。

第四佰四十九章 寺

    在文昌会馆盘亘些时之后,太子与关新妍坐上马车继续前行,到得观澜寺所在的山脚正当午时,众人已是饥肠辘辘。

    “这观澜寺的斋饭可是远近闻名呢。”关新妍一句话令太子鼓起劲爬上山。

    到得山上,却见处处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逃荒流民。正是观澜寺布施粥食的时候,流民皆一个挨一个坐卧于铺着树枝草叶或烂絮破被的地上,众皆高高举着手中碗,眼巴巴望着那提着粥桶逐一给流民施粥的小僧们。

    小僧们以瓠瓢从桶里舀粥,满瓢粥里的米粒清澈可数,落到每个人碗里的米粒更是屈指可数。就这勉强称之为粥的粥,却让流民们激动不已,有的一家三、五口领到粥之后,将粥里的米攒到一处给那家里的病者、老者或幼儿吃。

    不知是面前场景太过震撼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太子驻足望着眼前景象许久未动亦未说话。

    早有人报知寺中住持太子驾监,住侍忙忙穿过济济如海的流民赶到太子面前恭迎大驾。

    一番必不可少的礼数过后,住侍引着太子往寺院里入去。途中,太子与住持一问一答间,了解到,这些流民皆是因饥荒或暴乱流窜至此,方才看到的那些只是冰山一角,患了重病的流民皆被安置在别处。寺里缺药少食,每日都有人因病或因饥饿死去。

    这观澜寺是京城最大、名誉最盛、香火最旺的寺庙,内部管理上也是最为严格有序。观澜寺内已然这副惨状,其它寺庙更不必说。

    到得内院,住持请太子安坐。寺里仅管拿出最大的诚意,以最好的食物来款待太子,可呈上来的食物还是没法看,总共八个碗碟,一片绿,绿馍、绿饼、绿羹、绿菜,那绿绿的清汤上面飘着零星半点油花,底下卧着十来根绿绿的菜叶子,映照得太子的脸也一片绿。

    太子目光幽然看向关新妍,关新妍立即将一盘盛着绿松藻般食物的碟子放到太子面前,讨好地说“这叫莳萝,宫里不常见,美味、营养又有宣肺润肠的功效,太子吃吃看。”

    太子低下头,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至此若还不明白关太医此番怂恿自己出来游玩的用意,那就真的是傻子了。不过,了解民生疾苦,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好,至少比从前困在宫中读死书、闯闲祸来得有意义。九九九)(

    匆匆果腹之后,太子留下不少捐助银。但眼下时局不稳,有钱未必能解决所有问题。

    关新妍趁便将住持请到一边,给了住持一个地址和一封信函,并告诉住持去那个地方可以领到粮、油、布、药材之类的日常所需物品。住持欣喜不已,一径念阿弥陀佛。

    观澜寺昔日的樱花园已成了流民病患安置之所,太子自然无意去赏樱花,在观澜寺逗留了些时,太子便决定离去。

    离去之时,观澜寺住持带着一众僧弥热情地送出很远。

    “你对住持说了什么?我怎觉得,你跟住持聊过之后,住持的脸分外慈祥。”山路上,太子对关新妍问出憋了许久的疑问。

    “我以太子的名义向观澜寺捐助了一批急需物资。”

    “哦,”太子恍然大悟,“难怪!可是,你哪来的物资?”

    “很早之前,我赚了不少银子。京城物价动荡之初,我拿手里的银子置办了不少物资以备不时之需,而今正好发挥效用。”关新妍简短解释一番。

    太子忽想到什么,脱口而出道“当初鸿园名噪一时的蓬莱仙子真的是你吗?”

    “是,也不是。”关新妍淡然回复。

    “什么意思?”太子停下脚步认真询问。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关新妍奇声问,眼下那么多事,哪一件都比这件事重要啊,偏太子老是在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较真。

    “很重要!”太子笃定回复。

    不愿在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上浪费时间,但看太子坚定寻求答案的神情,关新妍不得不认真回复“卖艺的那个蓬莱仙子是我,侍寝的蓬莱仙子从来都不是我。”

    太子神情松动了些,方才,心里已是燃起杀人的欲望,想要杀光那些败坏心中美感的人。

    见太子不再有疑问,关新妍转开话题“太子有否坐过寻常人家的马车?”

    “没有。”太子直言回复,过了片刻后,声问“有何不同吗?”

    “差别大了,寻常人家的马车小巧简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可快速便利穿行。坐于其内,晃晃悠悠,仿如坐摇篮,偶尔上下翻腾,如同小的时候被大人举高上抛。不仅惊喜多多还舒筯活血,坐着都能强身健体。想不想试试?”

    “好啊。”太子爽快回复。

    到得山下,太子果断命人将自己的专属坐驾赶回去,让人寻了个普通马车坐了。空间小了许多,刚开始时摇摇癫癫挺有意思,可是,时间久了之后,太子觉手脚伸展不开,腰部僵直,马车一直在晃荡总也没有消停的时候,晃得人头昏想吐。

    坚持到了丞相府上,换了丞相府上的马车入了宫,后来才知,太子的马车在回宫的途中遭了埋伏,马车已然分崩离析。

    “原来,你早知太师会让人埋伏在回宫的路上行刺。”东宫庑廊上,太子与关新妍一边急走一边快速交流。

    “哪里,我又不是算卦的,不过预先防了一手。”

    “往后,能不能不再花言巧语我诓?要做什么,不如直接告拆我,好让我有个心里准备,不至让我后知后觉,看起来像个白痴。”

    “好,今晚我要借太子书房一用。太子可命人将那些从史大人府上搬来的书帛、金元宝、银砖尽皆搬到书房里,书房周边不要有任何人。”

    “嗯。”

    ……

    一柱香时辰之后,于史大人府上运来的书帛、金元宝、银砖皆堆在太子书房,包裹银砖的纸经淘米水浸透后果然现出字迹,捅开每个金元宝底层封漆,可从里边掏出写有特殊字符的纸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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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难却介绍:
一朝溺水,21世纪的女医生变成了12世纪靖王府小妾,体弱多病还被弃之荒园,好吧,既然命如草芥,那就自求多福。通过自己的努力,生活一点点改善,积攒了足够的资本,接下来,该是休了王爷,冲破樊篱去外面广阔的天空翱翔,岂料,自己早已是王爷眼中的猎物,外面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挣扎、反抗、斗智斗勇,这条路好艰辛……深情难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深情难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深情难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